別亦難

　　05

　　當徐商接到這一個月以來，診所各項支出收入的合計單時，徐商笑得風輕雲淡，但是識趣的人都知道，徐大院長要發飆了，能躲的都躲得遠遠的。

　　只有某位姓林的同志，還秉著大無畏的革命精神，眼巴巴地守在院長辦公室的門口，等著徐商出來告訴他晚飯吃什麼。

　　就在林軒把頭探進辦公室，想看看徐商還有多少資料需要看的時候，林軒覺得耳邊一陣風飛過，有什麼東西“砰”的一聲鑲進了門裡，林軒側頭一看，冷汗直流，自己耳邊剛剛居然飛過了一把手術刀。

　　“徐商商……”林軒顫顫巍巍地開口。

　　“林軒，”徐商笑著衝林軒勾勾手指，“你過來。”

　　是人都不敢走向剛剛沖你飛刀的人那裡好麼！林軒乾笑了兩聲，身子往旁邊挪了挪，“那個徐商商……我突然覺得身體好不舒服哦胃好痛哦我先回去……”

　　“過來。”

　　“哦。”

　　林軒一步一顫地走了過去，徐商拍了拍身邊的凳子，示意他坐下，然後指了指合計單上的某行，對著林軒說，讀出來。

　　林軒趴在桌子上，個十百千萬用手指一位一位數了過去，才小心翼翼地讀了出來，然後一本正經地大吼著，徐商商，我們醫院的伙食費怎麼會這麼多！

　　“你應該慶幸你生存在一個打人犯法的和諧社會，”徐商又瞟了一眼上面的數據，頭更大了，這個月沒有接什麼大單子，不過這要放在平時也沒什麼，主要是徐商撿回來這麼一個林軒，這幾天光吃這一項就要趕上幾天的診所收入了，“你就沒什麼好說的？”

　　“天地良心！”林軒可憐兮兮地舉起了一隻手，“護士姐姐們為我作證！我每天只吃一頓飯就是你做的那頓！”

　　林軒說的這些倒是真的，徐商很早就知道了。前一陣護士長就跟徐商抱怨，那個到處都討年輕到中年女性喜歡的林軒就一點不好，不吃醫院的早飯和晚飯，而且是撒嬌賴皮逃跑嚎啕……這要是他能想到的再下三濫的招數都會去用。

　　原本護士長以為林軒是某個含著湯匙長大的小少爺，看不上醫院的大鍋飯，就叫別人去餐館訂了幾道菜，還是找的周圍最好的一家粵菜館子，沒想到這位林大爺根本不領情，眼淚汪汪地把著餐廳的大門就是不進去，還一臉幽怨地喊著“別逼我。”

　　徐商一想到那天他提前放學回家，就在自己診所的餐廳裡看到了這麼一幕終身難忘的情節，誰會信晚飯能吃下兩隻整雞還不夠的林軒，白天會死活不吃東西呢。

　　徐商死盯著林軒不放，看得林軒渾身發毛，他幾次張嘴又閉上，眼角輕抬，掃過徐商之後又迅速撇過，一副“我有重要的話想跟你說”的樣子。

　　徐商就被林軒那雙勾人的眼眸掃來掃去，掃來掃去……徐商不是什麼普通人，但也絕不是什麼聖人，於是他收回了板住的臉，嘆了一口氣，算是示弱地問道，林軒，你有什麼事情要跟我說麼。

　　“有有~！”一聽到徐商這麼說，林軒就知道批判會已經結束了，他又可以胡作非為了，“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問你！”

　　“說。”

　　“咱今天晚上吃啥！”

　　“……”

　　“徐商商……？”

　　“吃你！”

　　06

　　……最後還是徐商認命地張羅了一桌家常菜，放在桌子中間的韭菜雞蛋餃子快要被林軒盯出花來了，徐商看著林軒笨手笨腳夾餃子的樣子，還是一伸胳膊，把餃子放在了林軒面前。

　　林軒大快朵頤的樣子還真是形象盡失，嗯……其實他在徐商眼裡還真是從來沒有過形像這種東西。

　　正當林軒吃得最歡的時候，他突然發現身邊的徐商一動沒動，手裡的筷子甚至沒送到過唇邊，鑑於人家為自己忙了那麼半天，林軒禮貌地問了問，徐商商，你咋什麼都不吃？

　　“我又不是一天只靠著一頓飯活著的人。”徐商說完這句話，感覺自己的口氣有點重，於是把其他幾盤菜也往林軒的面前推了推，“你先吃吧，我不餓。”

　　“那我就毫無顧忌地吃啦！”

　　敢情您剛剛吃的那樣是有顧忌？徐商在心裡嘟囔了一句，沒出聲。今天看了一天的文件和資料，腦袋有些沉，於是徐商就將雙手疊放在了餐桌上，把頭靠了上去，於是這樣，徐商不用偏頭，看到的就是林軒整張側臉。

　　不得不說，儘管林軒吃得狼吞虎咽，但是卻絲毫不缺涵養。他把碗端到一個恰到好處的高度，咀嚼時幾乎不發出聲音，手裡的筷子雖然用得不怎麼好，但是每次都是很輕柔地掃過碗裡的東西，盡量不碰到碗的邊緣發出碰撞的聲音。

　　很難想像出來，當年如此粗獷的林虎叔，居然教出來一個家教這麼好的兒子來。

　　食物當前，吃貨林軒當然沒有意識到，身旁的這位雄性生物正用一種尋找伴侶的眼光掃射著他。此時的林軒正與一塊排骨奮鬥著，想把這塊圓不隆冬的東西夾進碗裡。

　　好不容易夾進了筷子，林軒像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正當他想把排骨運進碗裡的時候，筷子一錯勁，居然別開了。

　　徐商一伸手，剛好用筷子接住了這塊排骨，正當徐商想把這塊排骨運進嘴裡的時候，余光一撇，看到臉上帶著遺憾半張著嘴巴，還沒從剛剛的遺憾中緩過神的林軒，於是手腕一改方向，排骨就進了林軒的嘴裡。

　　“徐閃閃乃好好！（徐商商你好好）”順便附贈拇指一個。

　　天知道徐商是用了多大的自製力才沒有用嘴奪回那塊排骨，他費勁地轉過了頭，憋了半天，總算吐出了硬邦邦的兩個字。

　　“快吃。”

　　07

　　那場軍火交易終於在林軒住進來後一個月的時候結束了，也就是說，林軒可以搬出去了。

　　本來林軒就沒有帶什麼東西過來，那些換洗衣服還是徐商現給他買的，於是整理整理也就是一個小手提箱的東西。

　　林軒是情報社的人開車來接的，車門一開下來一個訓練有素的人，一手接過箱子，衝著徐商鞠了一躬，一手送上支票。

　　徐商挑了挑眉，這人舉手投足間都有著軍人的氣質，沒想到那個傻乎乎的林軒還挺會選人。

　　“感謝徐先生的救命之恩，以後徐先生有什麼困難，請隨時聯繫我們。”

　　看到徐商對那張支票猶豫不決，沒等林軒出聲，那人就先行一步把支票放在了徐商手裡。

　　徐商低頭看了一眼支票上的數額，“我不能……”

　　“徐先生，”又是格外禮貌的一句尊稱，“在您這就住了一個月，老大就胖了5斤！5斤！據說老大在你那每天至少保持一頓進餐，請務必將食譜和製作過程告訴我們！”

　　“鄭遠。”

　　林軒在旁邊喊了一聲手下的名字，雖然聲音不大，但是還是透著絲絲的不悅，這個鄭遠，話太多了。

　　可是徐商卻沒有註意到林軒情緒上的變化，他瞇著眼睛，分析著鄭遠話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信息。

　　“你不是故意為難我們醫院的護士們？”徐商的語氣既像疑問又像肯定，“你平時挑食就這麼厲害？”

　　“差不多。”林軒這一次回答得倒是快，只不過說話的時候，沒有看著徐商罷了。

　　“那你為什麼從不挑我做的菜？”徐商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把這個心底最想問的問題問了出來。

　　“我也不知道……”林軒實話實說，他揉了揉太陽穴，似乎對這個話題有些疲倦，“可能是……你的菜讓我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08

　　林軒就這麼離開了，學校也碰上了雙休，於是這兩天徐商一直躲在診所。

　　突然安靜下來的診所怎麼呆也不適應，於是星期日晚上的時候，徐商突然改變主意，決定晚上去學校睡。

　　因為離學校不是很遠，又沒有帶太多的東西，所以徐商決定步行去學校。一路上，腦海裡總是飄過林軒那對總是含笑的眼眸，無論是平時犯賤耍二，還是乖乖地坐在餐桌旁等徐商把菜端出來，那雙黑漆漆的眼睛始終盯著徐商不放，對於一個gay來說，簡直就是勾人。

　　可是不能這樣……

　　徐商想了想，還是把手機拿了出來，翻出那張前兩天偷拍的林軒安靜的睡顏。

　　（掰彎一個直的可是要天打五雷轟的。）

　　從平時和護士們嬉笑打鬧的勁兒來看，林軒幾乎十成都是一個直的。於是徐商一狠心，按了刪除鍵。

　　（現在已經一點瓜葛都沒有了吧……還想再見到他的話，除非林軒再受傷。）

　　徐商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然後連忙搖頭。他寧願一輩子不和林軒見面，也不願意在手術室裡等著，然後看到被推進來的人是林軒。

　　情未生芽，就已凋零，這樣也挺好的，不是麼。

　　徐商一切文藝氣息都終結在了他打開門的一瞬間，他看到屋裡面還有一個人，那個人還不是什麼陌生人，正是剛剛自己心心念念的林軒。

　　林軒才不管徐商的臉色如同調色盤一樣變來變去，他心情好得很，今天意外知道了徐商居然來到這所自己讀博的大學來念研究生，死皮賴臉地跑到人事資源處，仗著分寢室的大媽對自己多年來疼愛有加，徐商本來住在一個雙人房裡，所以林軒硬是把自己挪到了徐商寢室了。

　　（不帶這麼撩人的。）

　　徐商心裡再這麼吶喊恐怕都傳遞不到林軒的心裡，估計那小子正計劃著今天明天后天大後天大大後天……吃的東西呢。

　　“你……是學電子工程的。”徐商手指抖了抖還是指向了林軒，他記得林軒說過。

　　“嗯~”乖巧的一聲。

　　“我……是學醫的。”這一次徐商指了指自己。

　　“我知道啊~”

　　“那你是怎麼分到我寢室來的啊你到底把舍監大媽迷成什麼樣了啊。”

　　林軒愣了一會兒，他從來沒有聽過徐商說這麼長的一個句子，反射弧足足走了那麼一整圈才反應過來，隨後立即給徐商送上了大拇指。

　　“徐商商你應該上中國好聲音給他們念廣告！”表情真實又誠懇。

　　徐商真覺得自己就要憋出內傷了。

　　幫助林軒收拾一會兒東西，徐商準備睡了，他看著正歡快開電腦的林軒，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

　　“明天早上研究生都有課啊，你別玩太晚。”

　　“哦。”林軒認真地答應了一聲，不過隨即抬頭，更認真地說了一句“可是我不是研究生啊。”

　　“你是本科生？”這小子一直嫩著一張臉，說他是本科生也不足為過，不過一個本科生和研究生共同享受雙人房的待遇，舍監大媽未必對林軒太好了點吧。林軒一邊想著，一邊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不是誒……”林軒換上一副更認真的表情，“我在念博。”

　　“噗——”徐商嘴裡的水噴出去一半。

　　“而且今年是最後一年。”

　　“咳咳咳咳……”徐商開始劇烈地咳嗽，一邊咳還一邊掙扎地問“你今年多大啊。”

　　“和你一樣。”

　　徐商終於對上學長們口中那個，十六歲上大學，六年時間念完本碩博的那個天才，原來就是在自己面前裝瘋賣傻了三個禮拜的林軒。

　　沒等徐商把林軒的成才之路弄明白，就看到這位天才少年大呼小叫地衝了出去，因為他帶來的雞剛剛一不留神就展翅翱翔了……

　　於是這讓徐商又拙計又捉雞的同寢生活，就在這樣一片兵荒馬亂中開始了。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是英國時間凌晨三點零五。

拼死拼活地第二章。

大家中秋快樂。

出來之後變得很怕過節。

今天大家可以多陪陪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