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無力

　　09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既然兩人要在一起生活了，徐商覺得，多多少少還是跟林軒說說自己的習慣比較好。

　　“別帶生人回來。”徐商一邊穿襯衫，一邊和還在被子裡打滾的林軒說，也不知道他那迷迷糊糊的樣子能聽進去多少。

　　“嗯……”

　　“晚上不要太晚回了。”

　　“嗯……”

　　“沒什麼了，我去上課了，你醒過來能吃什麼就去吃一點……”走到門口的徐商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扭頭一咬牙一跺腳，硬是從牙縫裡憋出來一句，“你晚上想吃什麼告訴我。”

　　“好的~徐商商走好~！”

　　……這倒是回復得乾淨又利落。徐商沒再多說什麼，輕手輕腳關上寢室的房門就出去了。

　　走出來能有一段路了，徐商才嘆出一口氣來。

　　自從遇見林軒之後，徐商發現自己總是在嘆氣。自己天生就是彎的，但是由於表現在外表的正經，還有為人處世的低調，沒有人覺得徐商這麼久以來一個女朋友都沒交有什麼奇怪，只是覺得這位一本正經的青年未必眼光太高了些。

　　但是這不代表著徐商感情史是一片空白，出櫃這麼久了，男朋友也交過幾個，床也上過幾次，但是遇到林軒這樣第一眼見到就怦然心動的，還是第一次。

　　林軒的眼睛，鼻子，眉毛，臉型……每一樣都是那麼合徐商的胃口，就連身高都是自己微微低頭就能看到林軒眼睛，據說這樣身高差的兩人，無論是接吻還是擁抱，都是最舒適也是最愜意的。

　　就連林軒那論誰都受不了的性格，徐商相處多了，都覺得林軒那種不要臉的賤還真是……賤得可愛。徐商甚至會在做飯的時候偷笑出來，你看你看，林軒就連犯賤都只纏著我。

　　徐商一直自認為是一個非常理智的人，但是遇到林軒之後，徐商真心覺得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挑戰自己的心裡底線，而且是越戰越勇。理智什麼的，早特麼的餵狗了。什麼半夜十二點不睡覺，在寢室開燈，上躥下跳幫室友捉雞這類事情，這要放在從前，徐商絕對摔門就走，寧可在賓館住，也不願意和這樣的室友多呆一天。

　　因為他是林軒。

　　只有是林軒。

　　10

　　……事實證明，林軒果然把徐商的話當成耳旁風了。

　　是林軒說他想吃紅油大蝦的，徐商一下課就去買了蝦，做的時候想到林軒一副懶手懶腳的樣子，特意花了一個小時把大蝦的皮剝掉了。

　　……結果這些裸著被紅油□□的大蝦們，就這樣被冷落在了餐桌上，熱了幾次已經不清楚了，只是因為想吃它們的人，一直沒有回來。

　　林軒快兩點了才回來，他躡手躡腳地拿出鑰匙，想輕輕把房門打開，沒想到剛把鑰匙插到鎖孔裡，門就被人拉開了。

　　看著把臉拉老長的徐商，林軒也只有呵呵的份了。他乾笑了兩聲，然後期期艾艾地開口說，徐商商抱歉啊，吵醒你了啊，我不是故意這麼晚回來的，今天突發了一點事情，我去處理了……

　　看著徐商依舊板著一張臉，林軒委屈地補充了一句，我說的是真的誒！不相信你去問鄭遠嘛。

　　“我相信。”

　　“誒？”

　　“我不是氣你回來得晚，我是氣你不懂得珍惜你自己的身體。”徐商用袖子把林軒灰濛蒙的臉抹了兩下，“你身上那些皮肉傷剛好，新傷舊傷累積到一起，如果不趁現在養好，老的時候會留下病根的。”

　　“……這樣啊，”林軒自知理虧，“可是徐商商……如果不去做的話，會有兄弟喪命的，我不想讓他們因為跟著我喪命的。”

　　“……好吧。”徐商知道，在這個問題上根本就倔不過林軒，林軒在道上那是出了名的愛護手下，哪次有任務哪次到，與弟兄同生死共命運。

　　徐商索性放軟了聲音，“那麼把飯吃了總可以吧，所以這個時間吃飯很不科學，但是你的胃經不起再折騰了。”說罷，就把大蝦放進了冰箱裡。

　　“誒好……誒誒誒我的大蝦蝦！！徐商商你在做什麼！！”

　　“收起來，你要是願意吃你明天吃，這麼晚吃些容易消化的東西吧，我去給你下碗麵條。”

　　“……哦。”

　　11

　　聽到林軒這麼委屈的聲音，徐商心情莫名地好了起來。他迅速地起火，燒水，很快就把一碗含著雞蛋的麵條送到了林軒面前。

　　林軒真是餓壞了，端起碗不多說一句話，埋頭就吃，儘管吃得很急，卻又不失優雅，連吸麵條都沒有多大的動靜。

　　今天醫院送進來一個歐洲情報部中國分部的人，據說是和林軒的手下爭奪某份情報的時候受傷了。徐商儘管知道林軒做的生意一點都不干淨，但是當他真正意識到，林軒的工作危險到隨時都會處於槍戰當中的時候，徐商還是擔心得心肝都在痛。

　　林虎叔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徐商再清楚不過了，雖然外表粗獷，為人豪爽，但是在爭奪和收集情報上，從來都是心狠手辣。

　　虎父無犬子，這一點在林軒身上體現得尤為突出。儘管一直在林虎叔的庇護下，林軒一直沒在這個圈子裡做出什麼大事，但是道上的人都知道，林虎家的兒子，槍法一流，高智商高學歷不說，拆彈，藥物配置，槍支裝卸也是樣樣精通。

　　所有人都等待著，林軒將以一個什麼樣的方式，風風光光地從林虎叔手裡接過這令人眼饞的情報網，沒想到結局卻是另外一個樣子。

　　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知道，在黑道上馳騁了一輩子的林虎，根本沒有想過把這個情報網交到自己兒子手上，他想的是，把情報網分成幾個部分，讓自己的手下各自為部，他想讓自己的兒子活得乾乾淨淨，不用名震四方，起碼要過著安穩的日子。

　　但是誰又曾想到，還沒等林虎把情報網分開的時候，意外發生了。林虎在一次任務中喪了命，就在整個組都亂作一團的時候，林軒接過了情報網的最高領導權，成了組裡的第二位首領，那一年，林軒才十八歲。

　　林軒不像他父親那樣有魄力，也不如他父親那樣願意將一切賭過未知。林軒接手的每一個任務都是經過深思熟慮才會定下計劃，雖然都不是什麼大任務，但是場場都要贏。

　　直到一個月前，有傳聞說林軒被某個組織抓走毒打，甚至性命不保，這要是放在從前，情報網的各位一定慌成一團，可是讓外人沒想到的是，整個情報網依舊照常運作，林軒被抓走這件事也傳著傳著就沒有了音信。

　　只是徐商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就連傳聞中毒打和虐待都是真的。他不清楚林軒是怎麼熬過那非人的幾天的，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從設備森嚴的拷問室裡逃出來的，他只是知道，林軒用三年不到的時間，將這個情報網的重心分散開來。有林軒在，情報網會轉動得更快，沒有林軒在情報網絕對不會散開。

　　對手下的依賴與信任，這是林軒和他父親之間最大的區別。不過如果你以為林軒真像表面那樣溫潤如玉，偶爾賣萌，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就在林軒回來前的那段時間，徐商知道了那個消息，當初綁架虐待過林軒那個組織，在今天晚上全組覆滅了。

　　而現在在餐桌上埋頭吃麵的林軒，只不過是弄髒了臉頰，擦擦就好了。

　　明天一早，估計關於這位林軒同學的傳聞，又要風生水起了吧，只不過這和林軒本人沒什麼關係，因為身邊的人，甚至是情報網的一些工作人員，只知道林虎的兒子代號是W，而林軒……林軒是誰呀。

　　12

　　想到這裡，徐商忍不住揉了揉林軒的頭髮。有誰能把這個大學中超高智商的青年，和那個可以一夜之間讓一個組全組覆滅的W先生聯繫到一起去？

　　林軒吃得正高興，對於徐商這只多出來的手也沒說什麼，甚至蹭了幾下徐商的手掌。

　　傳聞中思維精密，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那位W先生，現在正在徐商的面前，安安穩穩地吃著麵條，表情認真地思考著怎樣才能把徐商煎的這枚八分熟的荷包蛋，一滴蛋黃不落地吃進嘴裡。

　　“不愧是林虎叔的獨子。”徐商讚美得由衷。

　　“你才是犢子。”正在吃飯的林軒，語言辨析能力為零，他感覺有點莫名其妙，飯吃得好好的徐商幹嘛罵他。

　　徐商突然覺得，好累不再愛了。

　　突然有細細碎碎的聲音從客廳那邊傳來，徐商猛地站了起來，朝著聲音來源走去。還沒等他走過去，只聽林軒突然“啊！”地大叫了一聲，衝進了客廳。

　　林軒跪在地上，把包打開，徐商湊過頭一看，林軒居然從包裡，拿出一隻小狗崽。

　　這隻小狗實在是太小了，連眼睛都還沒睜開，渾身毛茸茸的不說，還通體雪白。林軒把它抱到徐商面前，一臉邀功地說，我就是為了救它才弄得滿臉灰，回來的路上看到它的時候，它正在被一群大狗圍攻。

　　徐商點了點頭，難得林軒滿腦子吃的念頭，還能想到保護小動物。

　　“你說咱養到多大，能吃狗肉火鍋呢。”

　　……不瞞你說，剛剛咱徐爺真有那麼一個衝動，把狗留下，把林軒扔出去。

　　“給它起個名字吧。”徐商給小狗溫了一小碟牛奶，小狗聞了聞，湊過去就去喝了。

　　“嗯……”林軒認真了起來，“叫它喵喵吧！”

　　“……林軒。”

　　“嗯？”

　　“你這是在侮辱一隻狗的狗格。”

　　“那就叫咪咪吧。”

　　“滾蛋。”

　　“叫橋橋好了，怎麼樣，橋橋。”

　　“為什麼叫這個名字？”

　　“因為我在橋上撿的嘛……徐商商？你怎麼了？在發呆~ ”

　　“沒什麼……”徐商揉了揉額頭，“挺好的名字，以後就叫它橋橋了，快去睡吧，明天一早還有課。”

　　我以為你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