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探看

　　77

　　徐商和林軒半夜才回寢室，一進門徐商二話沒說催著林軒去洗澡，而自己就換了一套衣服，然後跑到廚房去煮薑湯，想到林軒對姜味十足的厭惡，就在湯裡放了雙倍的紅糖。

　　等林軒洗好澡吹好頭髮出來的時候，薑湯剛剛熬好，徐商用隔熱碗給林軒盛了一小碗，林軒呆呆地接過，拿著勺子一口一口往嘴里送，沒有表情，也不說話。

　　等把碗裡的湯湯水水都喝乾淨了，林軒的眼裡才有了一點焦距，他咂巴咂巴嘴，覺得味道不對，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

　　“你給我喝的東西……有姜？”

　　“……”這麼大一碗難道是喝進狗肚子裡了麼，喝的時候你想什麼去了。

　　儘管徐商的心理活動此時此刻非常的複雜，但是臉上的表情依舊是平靜和安詳，他把桌上的碗收起來，又往林軒嘴裡塞了一塊水果糖，隨口問著，今天晚上要工作麼。

　　“嗯。”林軒點點頭，抬手揉了揉太陽穴，一副疲倦的樣子。

　　“那好，我給你準備夜宵，別弄太晚。”

　　“好。”

　　林軒拿起徐商遞過來的外套，沒有穿上只是披在了身上，他衝著徐商擺擺手，往書房走去，臨關門前，他轉了回來，眼睛盯著徐商看。

　　“徐商商。”

　　“還有事麼？”

　　“再做兩個案子我就不干了，我說認真的，陪我過普通人的生活吧。”林軒彎起小拇指，像是在等徐商跟他拉勾。

　　徐商走過去，勾住了林軒的小拇指，輕輕拉了兩下，一個好字，說得又輕又柔。徐商不知道林軒這番話是不是真心，但無論怎樣，他都信了。他信得斬釘截鐵，信得根深蒂固，因為不管怎麼樣，林軒都在自己的未來上，許給了徐商一個屬於他的位置。

　　這就已經足夠了。

　　因為林軒，徐商已經被圈裡的朋友笑話了多久，連他自己都記不住了。朋友們在茶餘飯後笑著說，誒誒，你們還記得當初那個一入圈就如魚得水、看上眼的三天就能拿下的徐商麼，他已經和看上的那位，玩曖昧玩了五年了，弄得跟真的一樣。

　　聽到這些話，徐商不過是笑笑，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什麼東西，玩久了就是真的了，更何況，我從始至終都是認真的。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徐商都等了這麼久了，他不怕再等得久一些，總有那麼一天，相愛的人會在一起。

　　78

　　徐商回寢室已經有些晚了，卻發現林軒還沒有回來，翻翻手機，看到林軒留下了一條短信，告訴他有任務，時刻待命。

　　徐商有些擔心，以前多大的任務都沒見過林軒對著自己說，時刻待命，他翻出了鄭遠的號碼，正猶豫著要不要打過去問問情況，卻突然想到鄭遠此時此刻應該和林軒在一起，正要把手機收回來的時候，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徐商一看，正是鄭遠的來電。

　　“徐商，你先來楚氏集團的底下停車場，動作越快越好，我現在沒時間解釋，到了再說。”

　　還沒等徐商出聲，鄭遠就把這一句話飛快地說完，乾淨利落地扣下了電話，徐商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鄭遠說話的內容，也不敢猶豫，拿上手機鑰匙，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下樓去。

　　說到穆氏集團，那就不得不提到楚氏，兩家表面上共同利益，背後則代代都是宿敵，這麼多年了，黑白兩道沒少看這兩家互相出手，但總是穆氏集團稍佔上風，不過這兩年穆淵當家後，穆氏集團開始不斷漂白，儘管徐商不懂什麼商業，但是至少他覺得，漂白後的穆氏的戰鬥力開始威脅不到楚氏了，畢竟是“暗箭難防”的年代。

　　徐商也不敢耽擱，一路直奔楚氏集團，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穆淵叫林軒負責的，關於喬楚的那個案子，出簍子了，否則鄭遠也不會那麼著急地叫一個編外人員趕到穆氏集團宿敵的公司。

　　徐商開到了停車場，他並沒有將車停在停車場裡，而是停在了馬路對面的銀行下面，徐商戴了一副墨鏡，遮住自己的臉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了，從家裡出來前又拿專用的貼紙改了車牌號碼，即使被監控錄下了什麼，也是找不到徐商頭上的。

　　79

　　趁著有車進來的時候，徐商混進了停車場，很快就看到鄭遠站在一輛黑色路虎旁邊，也穿著一身黑，徐商差一點就沒有看到車旁邊還站著個人。

　　鄭遠看到徐商跑過來了，衝著他點點頭，把自己的黑色外套一脫，露出一身橙黃色的電路工程師的工作服，又在車上拿出一套一樣的衣服，扔給了徐商。

　　“換。”

　　“誒？”

　　“快換。”

　　鄭遠的命令一如既往的簡潔，徐商也沒說什麼就脫掉了大衣，一會兒就穿好了工作服，就連腰上負責綁工具的腰帶都係好了，這麼一看還真像一個修電路的工程師。

　　鄭遠叫徐商把牆根下面的梯子拿了過來，而自己則是從車上拖下來一個黑色塑料袋，他叫徐商爬上一個停車場的主梁，徐商剛手腳並用地爬了上去，鄭遠就扔過去了一個黑色的小塑膠袋。

　　“這是什麼？”徐商一邊問著一邊一層一層打開塑料袋，一個小方盒子，包得還挺嚴實。

　　“□□。”

　　“什麼？！”

　　“手別抖，”鄭遠皺了皺眉頭，似乎在怪徐商的大驚小怪，“快安在主樑的死角上，工具在你的腰帶上，還有七個，動作要快。”

　　怪不得叫我來！徐商在心裡罵了鄭遠兩句，不過想想說不定是林軒的命令，於是也不罵了，專心致志地忙起手中的活。

　　安裝□□沒有什麼太大的危險性，只不過是用膠帶還有螺絲釘扣固定住就好了，但是還是要注意，□□上有些線是不能動的，所以出於安全原因考慮，這種活還是交給專業人士來做比較好。

　　徐商安上三個了，輕車熟路起來，他一邊安裝一邊和在下面扶著梯子的鄭遠聊著天，別人看來不過是兩個電工修理人員在修理電燈，還會小心翼翼從他們身邊走過不撞到他們，實際呢……徐商安到第四個的時候才想起來，他根本沒有問鄭遠這是乾什麼的。

　　“不過是增加頭兒勝算的一個砝碼罷了。”鄭遠也沒想細緻地解釋，徐商想了想，估計和喬楚的事情有關，他也沒有多問。

　　“怎麼會叫我來？你們組裡上一個負責□□安裝的人呢。”

　　“兩天前被幹掉了，沒時間培訓新人，就先叫你來了。”

　　徐商手一抖，手裡的扳子差點掉下來。他一直自欺欺人地騙著自己，林軒現在在道上越來越厲害了，沒有人敢動他了，也沒有人敢動他的手下，但是當殘酷的現實逼迫他去面對的時候，徐商還是沉重地抬不起頭。

　　80

　　忙完這一切快晚上九點了，徐商脫下來工作服，換回了原先的外套和墨鏡，坐著鄭遠的車就出去了，轉眼間兩個修理工就變成公司經理的樣子出去了，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覺。

　　徐商到底還是沒有問鄭遠做這一切是為了什麼，他不過是信條著，只要是對林軒有利的事情，他都會去做。愛上一個人，最卑微的方式就是他改變了你的世界觀，這個世界對於徐商而言，不再有對或者錯，只有對林軒有利，或者對林軒有害。

　　徐商回到自己車之前，鄭遠又囑咐了一句，時刻待命，徐商點點頭，根本沒有回寢室，直接來到了診所。儘管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來那最後一擊，但是他要做到的，是幫林軒回應好，在那之前的每一擊。

　　林軒的電話很久以前就已經打不通了，這分明是已經進入膠著狀態的信號，徐商已經開始坐立不安了，當人類習慣數字通信的時候，任何一刻的喪失聯繫，都會帶來無窮無盡的恐怖。

　　徐商接到林軒的第一個電話已經是四個小時之後了，因為手機一直在手中握緊著，所以鈴聲沒有響就被徐商接了起來，接通的一瞬間，徐商聽到了林軒幾乎失去理智的狂吼。

　　林軒說，準備搶救，全部換上最好的醫生，喬楚受傷了。

　　徐商不知道那一次，自己為了救林軒而陷入昏迷的時候，林軒把他送到醫院的時候，是怎樣的表情，他只是看到林軒把喬楚送進來的時候，從骨子裡都滲透著已經要到喪心病狂的那份慌張。

　　徐商那個時候已經準備好了，他穿著手術服，等著病人送進來，擔架車是林軒親自推進來的，他還沒有換下滿身是血的衣服，左肩還扛著一個來福槍，就連臟兮兮的臉都沒有時間擦一下。他跑過來的力氣很大，甚至撞到了一個想要幫忙的醫生，林軒連道歉的時間都沒有，就這樣直沖沖地跑了過來。

　　擔架被護士接了進來，徐商轉身關上了手術室門，林軒就在自己的面前，但是整個過程，他們一句話都沒有說。他多想給林軒好好檢查一下身體，看看他有沒有哪裡受傷，或者只是把他抱進懷裡，給他去做夜宵，問他是不是嚇壞了，如果害怕了，那以後就不要做了，普通人的生活，照樣適合他們。

　　終究徐商什麼都沒有說，他看著林軒滿臉心痛的樣子，他看著鄭遠拉了拉林軒，似乎想讓他坐到凳子上休息。此時此刻，他什麼都不能做，卻要去搶救橫在他和林軒面前的這個人。

　　徐商給林軒一個安心的手勢，就徹底關上了手術室的門，病床上的男孩慘白著一張臉，因為失血嘴唇發青，但是即使這樣，即使不睜開眼睛，徐商也能夠想像到，這將是一張多麼乖巧的面龐。

　　下一個該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