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

在過去，祝時祺總覺得狄言深不可測，難以揣度。但從這一天開始，狄言的心思變得一目了然。

　當他說出心中所想時，腦波儀不會啟動。可一旦口是心非，儀器投射出的文字就會徹底暴露他的真實想法。

　“他真不覺得這樣很傻嗎？”柯然跟祝商祺在背後嘀咕。

　狄言卻一點都不在乎。他已經完成了治療，此時正坐在祝時祺病床邊，低頭剝著橘子。

　“你在想什麼？”祝時祺問。

　“沒想什麼。”狄言隨口說。頭頂卻浮現四個字——

　我在想你。

　祝時祺偷笑，把臉頰埋在被單下面，只露出一雙彎彎的眼睛。狄言看他一眼，便知道自己剛才又露餡了，半是羞惱，半是無奈道：“你都問幾遍了？就不能換個問題嗎？”

　祝時祺在被單下面搖頭，頭髮蹭著柔軟的布料，發出撲簌撲簌的細微聲響，像只躲在窩裡的貓咪。

　狄言佯怒道：“還敢笑話我！”凶神惡煞地撲過去，一把將被單掀開。祝時祺還沒來得及躲，就見狄言將手伸到自己面前，手心裡是一個剝好的橘子。

　“喏，吃吧。”

　狄言雖然只能用一隻手，橘子卻剝得很完整。飽滿的果肉躲在薄膜之下，散發出酸酸甜甜的清香。

　祝時祺受寵若驚，說話都結巴了：“給、給我的？”

　狄言好笑道：“有什麼好驚訝的。難道我坐這裡半天，就是為了饞你一下？”

　祝時祺下意識看了看正站在門口跟祝商祺嘀咕著什麼的柯然，心想果然還是狄言更好心一點，就接過橘子，先掰下一半遞給狄言。

　狄言剛剛笑話過祝時祺，輪到自己了，表現也沒好到哪裡去。小心翼翼地接過祝時祺分享來的橘子，珍惜地往嘴裡放了一瓣。

　“嘖，酸的，你別吃了。”他嚥下橘子，皺了一下眉頭。

　祝時祺無言地望著狄言。他的頭頂正瘋狂地滾動著“好甜好甜”，跟嘴上說的一點都不一樣。

　這是什麼幼稚的惡作劇嗎？

　祝時祺琢磨著，躲過狄言試圖拿回橘子的手，趕緊吃了一大口——

　唔，真酸！

　祝時祺整張臉都皺了，口腔火辣辣的。

　此時的他終於知道，為什麼柯然從來都是自己吃得起勁，不跟別人分享。原來不是他小氣，而是這種橘子實在太酸了，除了他沒有人能欣賞——不過，這真的是橘子嗎？壓根就是檸檬假冒的吧！

　然而這畢竟是狄言親手剝的橘子。所以祝時祺知道，那些“好甜”的想法也是真的。因為他此時正是這樣想。

　“很好吃。”祝時祺的舌頭都麻了，還是很努力地對狄言說，“有你的味道呢。”

　狄言讓他不要勉強，臉上卻是抑制不住的開心。

　“酸，真酸！”圍觀了這一切的祝商祺忍不住露出了牙痛的表情，好像一口氣吃了一噸酸橘子。柯然也連連點頭，贊同道：“真是酸得過分了。無論是他們，還是你。”

　祝商祺不以為然：“我有什麼可酸的。倒是你，不是說要去樓下的康復中心健身嗎？正巧我也想去，我們一起吧。”說完，他就把不斷發出哀鳴的柯然拖走了。

　門口那兩個礙事的傢伙終於消失，狄言暗暗鬆口氣，他快步走到門口，再三確認他們已經離開後，關閉病房們，設置好權限，這才踱回祝時祺身邊。

　祝時祺意識到他有事對自己說，情不自禁地也緊張起來，倚著床坐直了身體。

　“今天醫生找我談過，你的問題，無法完全通過治療根治。”狄言沉吟著開口。事關祝時祺的健康，他滿心擔憂，沒有任何雜念，腦袋上方也沒有浮現什麼字符。

　祝時祺輕輕嘆了口氣：“情況很不好麼？”

　“那倒也不算。”狄言想了想，似乎在艱難地選擇著措辭，“但是……我做的標記，很可能會漸漸消退。”

　祝時祺有些驚訝。一般來說，只有一些等級很低的alpha，做出的標記才有隨著時間淡化的可能。而狄言的alpha等級非常高，哪怕是臨時標記，都需要用手術的方式才能去除。

　“怎麼會這樣……”他喃喃道。

　狄言的表情變得很尷尬，過了片刻，才含糊地低聲說：“因為我戴了套。”

　“啊？”祝時祺眨眨眼。

　“《omega生理探秘》上是這樣說的。”狄言竭力表現出淡然的姿態，但染上紅暈的耳根已經暴露了他，“百分之八十四點五的omega都喜歡對方戴套。你不喜歡麼？”

　“哦……”祝時祺不知道說什麼好。但本著嚴謹的態度，他思考片刻，誠懇地說：“我只有過之前那一次經歷，而且發情期的時候，感受比較模糊。要回答這個問題，我需要進行對比才能得出結論。”

　“ ……真虧你能用這麼純潔的表情，說出這麼不純潔的話啊。”狄言似乎忍不住地捏了捏祝時祺的臉，把他那張帶著強烈探索慾望的臉蛋捏得變形，然後才鄭重地說，“祝時祺，你需要好好想一想。為了讓你的信息素保持平衡，必須進行再次標記。而這一次，不會再有更改的可能。”

　祝時祺正要開口，狄言打斷了他：“你真想跟我過一輩子嗎？如果你再提離婚，我可不會這麼好說話了。”

　祝時祺點點頭，還沒來得及表態，狄言又說：“我說真的。這一次標記，哪怕手術都無法清洗。我們的婚姻關係會一直持續到我們死的那天，你想好再說。”

　祝時祺張開嘴巴，確認狄言沒有打斷他的意圖之後，才認真地說：“我想好了，需要做多組對照。一組是發情期，一組不在發情期，使用的安全套也不一樣，所以……”

　“等等，你在說什麼？”

　“回答你的問題啊。”祝時祺信心十足，“等我們做完之後，我就可以回答你我喜歡什麼了。”

　“哈，我明明是在問——”

　“狄言。”祝時祺笑著看向狄言，眼睛裡有無數星光閃爍，“標記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