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法樂氏四聯症

　　希金斯動物園。

　　文森特正在莊慕的遠端指揮下， 對那頭疑似心功能不全的北美野牛牛犢做檢查診斷。

　　剛才夏敬深從文森特那裡得知那頭小牛犢的心臟可能有問題之後，就打電話把這個突發情況告訴了莊慕。

　　“莊醫生，現在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了， 小牛犢還沒有任何站起來的跡象，初步診斷活動能力很差。還伴有陣發性氣喘。”文森特對手機視頻裡的莊慕說道。

　　“有沒有發紺現象？”莊慕問道。

　　所謂發紺現象， 是指血液中的去氧血紅蛋白增多致使血液顏色加深，導致皮膚和粘膜呈現出青紫色改變的一種表現，因為表現出來的顏色是青紫色，所以也叫做紫紺。

　　“從皮膚上來看， 應該沒有。”文森特微微皺眉。

　　“你看一下口腔內壁和舌頭。”莊慕提醒道。

　　發紺這種特殊的體表顏色改變通常發生在皮膚較薄， 色素較少以及毛細血管比較豐富的部位，例如唇、指（趾）、甲床等。

　　如果是人類或者一些體表色素較少的物種， 那麼這種現象會很容易就能觀察到。

　　但是野牛皮膚本身偏黑棕色，因此從皮膚上是很難看得出來有沒有發紺現象的。

　　事實上， 以文森特的臨床經驗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的。他之所以還需要莊慕提醒， 完全是因為莊慕的醫術太厲害，無形之中對他造成的壓力太大了。

　　在面對大神級人物的時候，有些人難免會緊張， 同時會失去以往的判斷力。

　　文森特聽了莊慕的話後， 立刻檢查小牛犢的口腔內壁和舌頭。

　　“有， 有發紺現象， 口腔內壁和舌頭已經呈現出青紫色了。”文森特說道。

　　“敬深， 你把攝像頭弄近一點， 讓我看看牛犢的舌頭和口腔內壁， 開手電筒。”莊慕對拿著手機的夏敬深說道。

　　“好。”夏敬深應了一聲，隨即開了手電筒，將攝像頭對準牛犢的口腔靠了過去。

　　“嚴重發紺，陣發性喘氣，活動能力差，這是漏斗狀重度狹窄或者閉鎖的症狀。”莊慕皺著眉頭說道。

　　“文森特，你再聽一次心音，聽一聽肺動脈口的位置。看小牛犢的症狀，應該還患有心室間隔缺損。”莊慕對文森特說道。

　　“好。”文森特點了點頭。

　　隨即，他拿起聽診器再一次聽取小牛犢的心音。

　　“怎麼樣？聽得見心雜音嗎？”莊慕問道。

　　文森特拿著聽診器按在小牛犢肺動脈口連接心臟的部位，表情嚴肅地搖了搖頭：“之前還能聽到一點點，現在完全聽不到了。”

　　一般情況下，心室間隔缺損自然封閉時，在肺動脈口處可以聽到有特徵性的驅出性心雜音。

　　“這是好事吧？”一旁的夏敬深皺著眉頭問道。

　　【心雜音】這三個字聽起來就不像是好事，反過來說沒有聽到心雜音應該是好事。夏敬深心想。

　　莊慕搖了搖頭：“正常情況下，沒有心雜音的確是好事。但是，當漏斗部發生狹窄時，聽不到心雜音就不是好事了。”

　　夏敬深有聽沒有懂，一臉茫然地看著文森特。

　　文森特見莊慕在思考，只好自己向夏敬深解釋：“當心室的漏斗部先天性狹窄時，心雜音的強度和漏斗部的狹窄程度是成反比，也就是說如果聽不到心雜音，病情反而更嚴重。”

　　“文森特，麻煩你儘快把小牛犢送到沃森醫院去做個詳細檢查。”莊慕說道。

　　“好的，莊醫生。”文森特立即應道。

　　“敬深，你先幫文森特把小牛犢送到沃森醫院，之後咱們再聯繫。”莊慕對夏敬深說道。

　　“好，那先這樣，拜拜。”夏敬深說道。

　　掛了電話之後，夏敬深便和文森特一起找來了一輛板車打算將小牛犢運出籠舍。

　　然而，正當他們倆想要抬起小牛犢的時候，原本在一旁靜默許久的母牛突然發出了低沉的叫聲，並且把頭低了下來，牛角對準了他們倆，一副隨時準備進攻的姿態。

　　“額……”夏敬深怔了一下，把伸出的雙手收了回來。

　　文森特也同樣把手收回胸前。

　　然而這個時候，之前一直對他們沒有任何過激反應的母牛，現在對他們的態度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見夏敬深和文森特雖然收回了雙手卻依舊留在籠舍裡面，母牛表現得越來越煩躁，蹄子開始有一下沒一下地刨地。

　　“……要不？”夏敬深看了文森特一眼，用手指了指外面。

　　“先，先退回去吧！”文森特謹慎地盯著母牛的牛角，對一旁的夏敬深說道。

　　沒辦法，母牛不肯讓他們搬走小牛，兩人只好先退出籠舍。

　　見夏敬深和文森特兩人離開籠舍，母牛的情緒逐漸恢復了平靜。

　　它慢慢靠近小牛犢，不斷地舔舐小牛犢的身體，同時嘴裡不斷發出輕柔的叫聲，似乎是想鼓勵小牛犢站起來。

　　但是小牛犢的心功能不全，活動能力很差，根本就沒有力量站起來。

　　“怎麼辦？”夏敬深問道。

　　他話音剛落，一聲□□的輕響在他耳邊響起，然後他就看到在母牛的臀部上插著一支麻醉針。

　　回頭一看，是泰勒•霍夫曼開的槍。

　　“等幾分鐘就可以進去了。”泰勒對夏敬深兩人說道。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母牛開始慢慢俯下身子，然後便慢慢臥倒在小牛犢身邊。

　　“行了，進去吧！”泰勒說道。

　　夏敬深和文森特兩人點了點頭，打開籠門走了進去。

　　泰勒緊跟其後進去幫忙。

　　夏敬深來到小牛犢身邊，正準備伸手抬起小牛犢，餘光瞥見一旁的母牛，他思忖了一下，伸手摸了摸母牛隆起的肩膀。

　　“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力救治你的孩子。”夏敬深柔聲說道。

　　這時，母牛似乎是因為麻醉藥還沒有完全起效，昏睡得不夠徹底，肩膀突然晃動了一下，把夏敬深嚇得抖了一下，趕緊把手收了回來。

　　一扭頭，發現文森特和泰勒兩人正一臉懵逼地看著他。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訕笑了兩下，指了指小牛犢：“快抬出去。”

　　三人隨即把小牛犢從籠舍裡面抬了出來，放到了板車上面。

　　然後，他們用板車將小牛犢運到停車場，再馬不停蹄地將小牛犢送往沃森醫院。

　　臨走前，文森特對泰勒囑咐道：“記得給那頭母牛用蘇醒劑。另外我剛才已經聯繫了醫院，讓醫院再多派兩名醫生過來，他們應該快到了。”

　　“行，我知道了，你們快去醫院吧！”泰勒點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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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沃森動物醫院院長辦公室。

　　院長馬克•羅素正在跟莊慕進行視頻通話。

　　“莊醫生，根據檢查報告來看，已經基本可以確診那頭小牛犢患上了法樂氏四聯症。”馬克對莊慕說道。

　　“法樂氏四聯症？！”莊慕愣了一下，“北美野牛也會患上法樂氏四聯症？”

　　“這也是我從醫以來第一次見到北美野牛患上法樂氏四聯症。”馬克說道。

　　“羅素院長，可以麻煩你把檢查報告發給我嗎？”莊慕問道。

　　“當然！請稍等，我把報告還有X光片這些都發給你。”馬克立刻回道。

　　“好，那就謝謝羅素院長了。”莊慕說道。

　　隨後，馬克•羅素便把小牛犢的一應檢查報告全部發給莊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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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格拉斯動物醫院莊慕辦公室。

　　莊慕打開了馬克發來的心電圖照片，一邊看一邊讀出上面的資訊。

　　“QRS波群軸右偏，典型的右心室肥大波形。”

　　然後，他又看了小牛犢的胸部X線攝影圖片。

　　“肺動脈段凹陷，肺血流減少，肺輪廓明顯擴大，右心室右心房肥大，心尖翹起，心影呈靴狀……”

　　他輕輕地籲了口氣，抹了一把臉，倍感無奈地歎道：“還真是法樂氏四聯症……”

　　這時，約翰•林奇敲門走了進來。

　　“莊，看什麼看得這麼入神啊？”約翰笑著問道。

　　“教授。”莊慕立馬站了起來，恭敬地跟約翰打了個招呼。

　　“坐下坐下，都說了咱們之間不用這麼客氣。”約翰對他招了招手，讓他趕緊坐下。

　　“你剛在看什麼，我剛好像聽到法樂氏四聯症？”約翰問道。

　　“密蘇里州那邊的希金斯動物園有一頭剛出生的北美野牛犢患上了法樂氏四聯症。”莊慕說道。

　　“北美野牛？這個種群患上法樂氏四聯症還真是稀有啊！”約翰對莊慕說道，“讓我看看。”

　　“您等一下，我把X光片放到電腦上，這樣看得更清楚。”莊慕說道。

　　然後，莊慕在手機上操作起來，將小牛犢的檢查資料發到了電腦上。

　　“教授，您看。”莊慕把電腦螢幕掰到了約翰那邊。

　　“肺動脈凹陷，輪廓擴大。右心室右心房肥大……”約翰看著X光片緩緩說道，“還真是法樂氏四聯症啊！”

　　“教授，咱們醫院有沒有關於法樂氏四聯症的資料？”莊慕問道。

　　“有一些，你可以上資料室去看看。”約翰說道。

　　頓了一下之後，他有些好奇地看著莊慕：“對了，你剛才說是密蘇里州那邊的動物園對吧？他們請你去出飛刀嗎？”

　　“是這樣的……”

　　莊慕隨即把希金斯動物園偷獵野牛的事，還有之前在66號公路玩的時候碰到的事，全都一五一十地告訴約翰•林奇。

　　約翰聽完恍然點頭：“原來這裡面的事這麼複雜。”

　　他看了看莊慕：“我聽你的意思，你是想給這頭北美野牛做手術？”

　　“我的確是想給這頭野牛做手術，不過您也知道法樂氏四聯症別說我沒做過，在目前的臨床醫學上也還沒有成功的案例。”莊慕無奈地說。

　　“是啊！按照目前的醫療水準還沒有哪種外科手術可以根治法樂氏四聯症。”約翰歎了口氣說。

　　“不過……”約翰看了一眼莊慕，“我覺得如果你真想做的話，可以試試，反正死馬當活馬醫。只要試試總會有機會的！醫學嘛，不就是不斷試錯不斷進步的嗎？”

　　不知道為什麼，約翰對於莊慕總有一種很特別的強烈的信心，在他心裡總覺得莊慕是一個可以創造奇跡的人。

　　這種感覺從他遇到莊慕的第一天就開始萌發，而在烏鴉事件發生之後，這種感覺就變得更加強烈了。

　　莊慕聽完約翰的話後，笑了笑說：“我也是這樣覺得的，不盡力去嘗試就永遠不可能進步。”

　　“沒錯！”約翰看上去十分欣慰，笑著說，“你如果決定要做的話，那咱們就一塊研究。或許第一個成功的案例就出現在咱們手中也說不定。”

　　莊慕聽完重重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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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的法樂氏四聯症，即包括主動脈右位騎跨於缺損的心室間隔上、右心室肥大、肺動脈瓣口狹窄和心室間隔缺損等四種病變的先天性心血管畸形。

　　這個病的病因尚不明確，一般認為是基因遺傳造成的。不過，北美野牛患上法樂氏四聯症相當少見。

　　莊慕記得很久以前不知道在哪篇論文裡面看過一個病例，但是那個病例最終因突發心功能不全而死亡。

　　以目前的外科手術在臨床上還無法根治法樂氏四聯症。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法樂氏四聯症相當於絕症。

　　然而，正如約翰•林奇所說，醫學本就是在不斷地試錯中前進的。所謂絕症也僅僅只是還沒有找到治癒方法而已。

　　只要不斷地去努力，就能一步一步地靠近那個正確的答案，並且最終找到治癒法樂氏四聯症的方法。

　　這頭小牛犢對莊慕來說是一個研究法樂氏四聯症的契機，他決定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找到根治此病的手術治療方案。

　　要不然，豈不辜負了上天賜給他的這個超級大腦。

　　莊慕相信既然自己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面把醫術提升到現在這個境界，那麼也一定能夠解決法樂氏四聯症這個醫學界的超級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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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決定要攻克法樂氏四聯症這個醫學難題之後，莊慕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相關的研究中去。

　　約翰•林奇對此事也異常上心，他請求院長安德森•道格拉斯特地成立一個專門研究法樂氏四聯症的研究小組。

　　同時，研究小組將以醫院的名義聯繫旗下的動物醫院，讓其他醫院提供一切有關法樂氏四聯症的相關病例。

　　當然了，作為合作條件，屆時莊慕開展的手術將會對所有合作醫院進行直播，而有關法樂氏四聯症的所有研究報告也將全部向合作醫院公開。

　　對於這個想法，院長安德森•道格拉斯並不同意。安德森雖然是動物醫院的院長，但骨子裡也是一名商人。

　　他同意成立研究法樂氏四聯症的醫療小組，卻不同意將研究成果與其他醫院共用。

　　法樂氏四聯症是絕症，所以如果有哪家醫院能夠根治此病，其所能帶來的利益將是巨大的。

　　只要莊慕真的研究出法樂氏四聯症的根治方法，屆時道格拉斯動物醫院極有可能徹底蓋過哥倫布動物醫院，成為美國境內最頂級的動物醫院。

　　因此，安德森當然希望自己的醫院能夠獨吞這個大蛋糕。

　　但是，莊慕作為一名純粹的動物醫生，他無法理解也絕不同意安德森的做法。

　　在他看來，沒有什麼比拯救動物的生命更重要。

　　而且，既然其他醫院了提供幫助，那獲得回報也很正常呀！

　　法樂氏四聯症根本就沒法單憑道格拉斯動物醫院自己的資源就能夠研究成功。

　　這不單單是研究人員的能力問題，而是在資料病例不足的情況下，再厲害的醫生也沒法研究出有用的東西來。

　　要不然，這世界上的聰明人那麼多，法樂氏四聯症這個醫學難題早就被攻克了。

　　資源分享和成果共用是目前唯一有可能解決這個醫學難題的方法。

　　莊慕實在想不通為什麼安德森會想不透這一點。

　　或許安德森並非想不透，只是安德森認為產出和投入的比例不對。

　　利益終究才是絕大多數人考慮問題的關鍵。

　　雙方就這樣一直僵持著，莊慕和約翰•林奇多次跟安德森溝通都沒有效果。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足夠的資源，莊慕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沒法憑空想出治癒法樂氏四聯症的方法來。

　　就在莊慕差點就要放棄的時候，事情突然有了轉機。

　　東海岸的哥倫布動物醫院不知道從哪裡收到這個消息，居然向莊慕發來了尋求合作的資訊。

　　安德森得知此事之後，態度立刻來了個180°的大轉變，立刻同意了之前莊慕的所有想法。

　　面對安德森此時此刻全力支持的態度，莊慕差點產生了幻覺，一度以為之前安德森堅決反對成果共用的事只是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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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國西海岸以及附近州縣的動物醫院收到道格拉斯動物醫院的邀請之後，都十分珍惜這次機會，紛紛表示願意提供院內所有有關法樂氏四聯症的病例資料。

　　至於哥倫布動物醫院，在得知道格拉斯動物醫院的舉措之後，其院長卡洛斯立刻跟安德森商談，表示願意和道格拉斯合作，一塊研究解決法樂氏四聯症這個難題。

　　大概是安德森終於想明白莊慕並不是他能夠隨意拿捏的小醫生，而是一名在全美乃至全球動物醫學界都舉足輕重的頂級醫生。

　　因此，他同意了哥倫布動物醫院的合作請求。

　　哥倫布動物醫院雄踞東海岸多年，佔據了美國動物醫療界的半壁江山，是整個東海岸以及附近州縣大部分動物醫院的領頭羊。

　　現在哥倫布動物醫院帶頭想要跟道格拉斯動物醫院合作，下面那些動物醫院便都不約而同地與道格拉斯動物醫院簽訂了合作協定。

　　合作協定規定，各家動物醫院不但要提供所有有關法樂氏四聯症的病例，同時如果有罹患法樂氏四聯症的動物，不管是否還活著，只要該動物的主人同意，便也將其一塊送到道格拉斯動物醫院過來。

　　一時間，無數的資料開始向道格拉斯動物醫院湧來。跟隨著病例資料一塊集聚道格拉斯動物醫院的還有許許多多罹患法樂氏四聯症的動物。

　　當然了，大多數都是屍體。

　　因為法樂氏四聯症屬於先天性重症心臟病，極少有動物能夠存活超過一年。

　　即使是在人類病例中，罹患重症法樂氏四聯症的患者有25%～35%在1歲內死亡，50%患者死于3歲內，70%～75%死於10歲內，有超過90％的患者會夭折。

　　當然了，人類患者中還是有極少一部分患者能夠活到成年，治癒的可能性雖然極低，但不是完全不可能。

　　但是對於動物來說，因為投入與產出的比例嚴重失衡，導致動物醫療界投入在上面的醫療研究資源不足，所以法樂氏四聯症在動物身上基本屬於絕症。

　　此次，全美境內包括哥倫布動物醫院在內的所有動物醫院，之所以願意在這個醫界難題上與道格拉斯動物醫院合作，有很大的程度是看在莊慕的份上。

　　不得不說，之前那個烏鴉事件不但震撼了全世界的人，也吸引住了全美乃至全世界動物醫院的目光。

　　對於莊慕這個似乎蘊含著某種神奇魔力的年輕動物醫生，大家心裡都莫名地想知道他是否還能夠再次創造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