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它按耐著激動的情緒， 在浴缸里游來游去， 最終停留在假山上，仰望著對於它而言非常高難度的魚缸壁——以假山為起跳點， 應該能跳出去吧。

　　強制變魚的時間已經進入倒計時， 某魚咬咬牙狠狠心， 在系統機械冷漠的【三】中彎曲魚尾，壓在假山上猛地一躍。

　　【二】

　　【一】

　　【叮——強制變身結束，自動進入冷卻時間。】

　　躍到半空的紅鱗金紋魚砰的一聲變成人，赤條條的路天星毫無防備， 結結實實摔在地面上，強忍著才將湧到嗓子眼的痛呼聲咽下去，神色扭曲成一團。

　　麻的，好疼！

　　系統催促：【遮掩的時間不多， 快找身衣服穿趕緊離開。】

　　路天星知道輕重，忍著疼起身衝到衣帽間。他翻出某人一身衣服胡亂穿上， 襯衫太大就掖進褲子里， 褲子也大就用皮帶勒緊， 鞋不合腳就踩掉後跟當拖鞋，松松垮垮的樣子要不是路天星的臉好看，硬生生穿成時尚，只怕走到大街上都打不到車。

　　好不容易急匆匆趕回家， 將門衛墊付的車費還回去， 路天星洗完澡換回自己衣服， 又開始對某人這身衣服犯愁——穿出來了， 該怎麼還回去？而且被自己穿成這樣，還不如折現還錢更妥當。

　　那麼問題來了，他該如何不暴露身份的把錢還回去？

　　請他吃一頓？送禮物？他們關係也沒這麼好吧……

　　路天星頭疼。

　　系統還要跟著念叨：【知道變成魚的後果有多可怕了吧。不僅自己難受，最主要的是牽扯一大堆麻煩事情，導致躲過變成菜也不好受。所以說請這位還沒出發就死在起跑線上的宿主，加油完成任務。】

　　【別的不說，數據實時監測，你就算完成不了也得讓他起伏波動幾次吧？最起碼躲過懲罰機制的捕捉，別在整些幺蛾子是不是。】

　　【還有，真的不是我嚇唬你，如果進化2.0依舊失敗，你下次變魚的時間更長，魚身也會一步步變大，更難躲藏也更危險。】

　　路天星：知道了知道了，我這幾天不是一直再想辦法嗎。

　　系統：【什麼辦法？】

　　路天星沈默幾秒：我決定月底公佈自己的擇偶標準。

　　系統：【勸退女友粉？擇偶標準又不是確定關係，再說了就算脫粉也不會轉黑吧？】

　　路天星：可是我喜歡男的。

　　系統；【……】

　　路天星：系統？系統你還好嗎？系統？

　　系統沈默半晌：【或許你可以試試。】

　　兩人正說著，門突然被砰的一聲推開。錢朗衝進來抓著他的肩膀瘋狂搖晃道：「混蛋你去哪了！！以前有靈感不是都去工作室閉關麼！這次為什麼連我都沒找到你！你嚇死我知不知道！！」

　　路天星掙開，頭暈道：「沒事沒事，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錢朗上頭到腳，又從腳到頭來來回回打量三遍，才狠狠松了口氣，吐槽道：「要不是看到短信，你消失這七天我早就報警了。」

　　「你是真狠啊，一點消息都沒有，嚇得我看了好幾天的社會新聞，生怕你出事沒人認領……呸呸呸，不能說這種喪氣話，反正你下次必須跟我說清楚知不知道？有靈感也必須說，再來一次你沒事我先嚇死了。」

　　路天星好好好的應著，總算將人安撫下來。他轉移話題道：「我不在的這幾天，沒發生什麼大事吧？」

　　錢朗從背包里掏出新手機遞給他，順便又掏出自己的平板，彙報道：「五天前常雅受傷退賽，網上有人質疑過是不是與你有關，但是大部分網友都持反對意見，認為她活該，沒有掀起任何風浪。」

　　「另外就是常雅突然退賽，節目組臨時舉辦復活賽，正好推遲第六期節目錄制。我當時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暫時沒有請假，現在正好能趕上錄制，等過幾天還要重新排練。」

　　「對了，劉雲長的台本也出來了，海選和科班的輸贏關聯五十進二十賽制。贏方率先選人，且多有一個名額。輸方則反之。」

　　錢朗語速極快，用六分鐘的時間將最近發生的所有事情全部總結一遍，叮囑道：「你最近行程不多，除去三天後的排練，只需要等待錄制就好。」

　　常雅的事路天星曾全程圍觀過，不驚訝。劉雲長的台本屬於正常範圍內，也不為過。路天星點頭應下，拍肩道；「好，辛苦了。」

　　錢朗將平板關閉，嚴肅道：「我不辛苦，反倒是你……我接到你回家的通知時，順便聯繫了私人醫生，你現在下樓去檢查身體。」

　　之前就說過，路天星這一身大大小小的毛病，全都是閉關創作帶來的。誰知道他這幾天有沒有按時吃飯好好睡覺，檢查完也讓人放心。

　　一片好意，而且也是例行檢查，路天星想著應該沒有問題，便點頭答應了。

　　結果不檢查還好，一檢查身上的淤青就暴露了。錢朗比醫生反應還大，皺眉道：「你這是怎麼回事？摔得還是碰的？」

　　路天星含糊道：「忘了，現在也沒什麼感覺了。」

　　錢朗覺得哪裡不太對勁，追問道：「你最近吃飯了嗎？」

　　「吃了。」路天星回想吃的那幾口饅頭，又不確定道：「應該算是吃了。」

　　錢朗：「……「

　　他毫不猶豫轉身，對管家大喊道：「周叔！路天星他一周沒好好吃飯！！」

　　醫生也跟著表示：「路先生的胃病很嚴重，早就經不起折騰了。如果路先生再不重視只怕以後日子會更難過。」

　　他沒有不重視！只是成為魚的時候的確是一週一頓完全不餓！！

　　再說，那時候就算他想吃也沒得吃。

　　然而空有解釋不能說出口，路天星只能默默低頭，接受來自管家、錢朗、父母以及跨洋經紀人的問候，徹底焉了。

　　與此同時。

　　樊家車聲響起，早上離開的豪車緩緩駛入院中，繞過噴泉停在別墅門前。站在門口的傭人連忙上前開門，微笑問候：「樊先生回來了。」

　　「嗯。「樊雲璟似乎心情不錯，手裡拎著一份文件袋徑直進入門內。

　　傭人跟在後面詢問道：「需要準備午餐嗎？」

　　「不用。」樊雲璟腳步不停，穿過大廳拾階而上：「我在外吃過了，不要打擾我。」

　　傭人停在樓梯口前，恭敬道：「好的。」

　　樊雲璟第一時間回到主臥查看魚缸。他在拍賣會現場時曾多次查看監控畫面，每次都是紅鱗金紋魚乖乖待在裡面，游來游去模樣愜意。但是，等到他真的回家後，一些假象便不堪一擊徹底破碎。

　　魚缸里安安靜靜，無論假山洞里還是水草叢里，都沒有了哪抹紅金色小魚的身影。

　　冷冷清清的，似乎連整個主臥都顯得有些落寞。

　　樊雲璟捏著文件袋的手緊了緊，雖然是預料之中，但還是忍不住會失落。

　　真的走了。

　　小沒良心的。

　　樊雲璟嘆息一聲，掏出手機正準備找個什麼理由聊聊天，最好確定一下他現在的狀態。結果微信打開，某個滿天星頭像的人居然主動敲他了。

　　這真的是加好友以來頭一次！

　　樊雲璟陰霾的情緒瞬間清空，連忙點開頭像查看。

　　路天星：聽說你最近養魚了？想必也是有經驗的人，有沒有什麼魚缸推薦？

　　樊雲璟反復看了幾遍，拿不准他是來興師問罪的還是真的來問魚缸的。琢磨半晌，謹慎回道：嗯，你喜歡什麼款式，說一下要求我給你推薦。

　　路天星：越大越好，能夠擺在家裡的。

　　樊雲璟仔細找了幾張圖：你看看，這幾款都不錯。

　　路天星很快敲定。

　　樊雲璟又將地址發給他。

　　路天星說：謝謝，麻煩你了。

　　然後順理成章道：我請你吃飯吧。

　　嗯？

　　樊雲璟微微挑眉，這話可不像是路天星能對他說出來的……突然想起什麼，樊雲璟邊打字回應‘好啊，我最近有時間。’便起身尋找臥室哪裡不對勁。

　　主臥空間很大，除去陽台衛浴，還有一個門是連著衣帽間的。樊雲璟推門而入，仔細巡視半天，終於找到一角微微翻亂的痕跡。他記不清自己有多少衣服，衣架也被人收起來了，不過按照空隙大小來看……應該是少了身衣服。

　　樊雲璟低頭看了眼正在確定時間的人，眼裡突然漾起笑意。

　　難怪像來喜歡跟他劃清界限的人，會突然主動尋求幫助，其實就是想理成章的表達謝意，將衣服以另一種方式補償回來。

　　其實這也算是劃清界限。

　　機會都遞到手裡了，樊雲璟怎麼可能讓它溜走。直接打電話給助理，讓他將魚缸買好送到路天星的家裡。然後掛斷電話，回道：明天可以嗎？

　　路天星回復很快：可以。

　　然後又拐彎抹角的問：時間不早了，樊總吃過午餐沒？

　　樊雲璟心情很好的跟他閒聊：剛從拍賣會回來，已經吃……

　　字打了一半，對方突然發來一張照片。素淨的瓷碗里，魚湯乳白醇厚，鮮嫩的魚肉晶瑩剔透，上面撒著嫩綠的小蔥，是一碗熟悉的，讓人有食慾的鮮魚湯。

　　路天星：還挺好喝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