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玻璃碎裂的那一刻， 整個車庫都為之一靜。

　　樊雲璟反應最快， 一把甩開常雅，彎腰將魚從玻璃碎片中撿起來， 徑直衝向地下車庫的男廁， 如法炮製的打開水龍頭放水， 將魚放進去暫時緩衝離水的危機。

　　直到這一刻，驟停的心臟才彷彿重新跳動。樊雲璟被後知後覺的恐懼驚出一身冷汗，撐在洗手台上的雙手都微微顫抖，深呼吸著， 忍了又忍，還是一腳踹在牆上，發出砰的巨響。

　　紅鱗金紋魚似乎是懵了，一直靜靜的待在水底沒有動靜。剛剛突然從一米八九的人手裡掉下， 依照魚的體積算，等同於人從十八層高樓跳了下去， 不可謂不刺激。

　　他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擔心女主或者女主系統發現自己， 他連吃瓜都是藏在水草叢里吃的， 怎麼你們兩個人吵起來最後倒霉的是我呢？就因為我有炮灰光環嗎？這也太不講理了吧！

　　紅鱗金紋魚氣得仰倒，露出的白肚皮反倒將樊雲璟嚇得不輕，連忙伸手給他翻過來。剛剛因為太生氣捶了兩下牆，導致骨節有些破損， 此刻入水頓時泛起幾滴血絲， 弄渾了清水。

　　樊雲璟皺起眉頭， 將魚身扶正後收回手， 用另一邊的水龍頭沖洗後，重新盛滿清水將小魚又放到另一邊。

　　這會功夫，紅鱗金紋魚已經徹底回神，只是越想越生氣、越想自己越無辜、在洗手池里特別暴躁的游來游去，險些再次仰倒。

　　樊雲璟能看出他的情緒，安撫道：「給你報仇。」

　　你們明明是一伙的！魚尾甩了甩，氣急敗壞的背對他，徹底生氣了。

　　樊雲璟知道自己大意了也有錯，沈默的站在洗手台前，死死握拳。

　　剛剛沖洗乾淨的傷口再次冒出血痕，輕微的疼楚順著手臂胳膊一路蔓延到心底，彷彿有人在拿著針在最柔軟的地方狠狠戳了兩下，密密綿綿的疼楚爆發時，以至於後來只有心疼，連手上的傷都沒了知覺。

　　他太大意了。

　　他明明可以不讓這些事情發生的。

　　叩叩——

　　男廁門被敲響，助理舉著新魚缸示意道：「沖洗過，裡面的水是賣家放的，據說比自來水直接盛滿要好。」

　　樊雲璟伸手接過，將紅鱗金紋魚撈起放進去。魚缸款式是與之前一摸一樣的，金紅色小魚一進入魚缸便熟門熟路的鑽進假山洞里，安靜的藏在裡面。

　　樊雲璟盯了會，確定沒事後，才抬起頭，面無表情的問：「那個女人呢？」

　　他臉龐沒有怒色，聲音平靜的彷彿問今天天氣怎麼樣。風涼浪靜的樣子，反而更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看起來特別嚇人。

　　助理默默低頭，不敢對視；「在外面，保鏢看著，正在排查是怎麼進來的。」

　　「……」

　　地下車庫里，常雅從被揮開跌倒在地上時，就再也沒站起來。她開始時被助理一把按下防止逃跑，後來又被保鏢圍起來，警惕的不許她動。

　　她就保持著跌倒在地上的姿勢，僵持二十分鐘，手臂和膝蓋火辣辣的疼，硌在冰涼堅硬的地上簡直是將難受放大了無數倍。

　　但是最難受的還是心，她現在心慌意亂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太著急了，想要攔住他多解釋幾句而已，她當時心態崩了行動快過大腦，根本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

　　想起樊雲璟在意的樣子，常雅就忍不住顫抖，不斷的問系統：現在該怎麼辦？怎麼辦？

　　系統開始表示：我身為不能現身的系統，只能給予你一定範圍的幫助，剩下的還是要靠自己。

　　後來常雅再問，乾脆保持緘默不吭聲了。

　　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但是事情又的確發生了。

　　當腳步聲由遠到近，緩緩停在面前時，常雅幾乎不敢抬頭與他對視，手指死死扣著地面才能穩住顫抖的身形。

　　她咽了口水，鼓足勇氣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啊——」

　　慘叫取代了剩下的解釋。穿著嶄新皮鞋的腳踩在她的手上，明明沒有用力，那股鑽心的疼痛卻伴隨著十指瞬間連心，疼的她慘叫不已扳著他的腳試圖抽出來。

　　男人低沈的聲音，緩緩道：「抱歉，我也不是故意的。」

　　他挪開腳，居高臨下的看著哭泣的女人，眼神黑沈凜冽，明明冷得嚇人，聲音卻平靜道：「為了賠償你的損失，我可以承擔你所有醫藥費用，請一定要好好享受，不要提前出院辜負我的好心。」

　　常雅頓時僵住，這句話分明是讓她退賽！

　　她最在意的、來這的目的就是擔心路天星搞鬼淘汰，如今竟然弄巧成拙變成強制退賽！

　　不，怎麼會發展成這樣！她不甘心！不甘心！！

　　常雅猛地從地上坐起，忍痛道：「今天是我不對打翻了樊總魚缸，但是我來也是帶著真心實意想解釋，想跟你合作的。我說過如果我成為樊總傳媒公司的藝人，一定會成為樊總公司的第一個王牌，我可以保證我一定火過路天星，為您帶來十倍利潤。」

　　「樊總如果還不解氣，我可以免費跟樊總簽訂兩年合約，兩年以內，我發誓一定會比現在火，成為公司的王牌！」

　　她努力讓自己的話聽起來可信一些，可惜樊雲璟不動如山，抱著魚缸轉身離開。常雅頓時慌了，從地上爬起來就想追上去，助理卻攔住她，對身邊的保鏢說：「樊總怎麼吩咐的就怎麼做，給開個病房好生伺候著。」

　　「是。」保鏢大聲應下，不顧常雅的反抗直接將人帶上另一輛車開往醫院。

　　他們特意向醫院申請了單獨普通病房，等護士處理好傷口，強硬道：「請這位小姐好好養傷不要亂跑。」然後砰的一聲關上門，聽聲音就在外面守著。

　　當天晚上，新星秀的官博便公佈常雅檢查報告，遺憾表示：「因為常雅選手外出時意外受傷，目前正在住院接受治療，暫時無法繼續錄制節目只能退賽。由於海選學員暫缺一人，將從淘汰學員中pk出一名學員正式復活，周日直播復活賽準備好了嗎？」

　　網友剛吃完瓜沒多久，對於常雅這個名字十分眼熟，此刻看到官博通知，第一反應就是：「這人終於走了！！」

　　「天哪，我終於不用忍著眼睛疼看新星秀了，像這種三觀品行都有問題的人就不要回來了好嗎！沒有老鼠屎壞的粥才是最好的！」

　　「這就是壞事做多了的報應，看這報告應該是摔得吧哈哈哈，突然覺得大快人心。」

　　「只要她別出現在星星面前，不要再煩星星就好了，我們真的受夠她裝迷妹蹭粉的樣子了！」

　　「咦咦咦？居然退賽了，希望這姑娘能好好做人不要再回來了。」

　　「其實實力是有的，只可惜人不行，剽竊別人作品真的無法忍受。」

　　「算了，既然退賽就別說了，我們還是來看看那個學員能夠通過復活賽再次登上舞台！」

　　「……」

　　對於一個沒有什麼作品，且只有黑紅程度的新人而言，根本不需要做什麼她就會被大眾拋到腦後，快速遺忘。

　　流量和知名度對於藝人而言都非常的重要，更可況是剛剛冒頭的新人。樊雲璟這招不是掐斷她在新星秀的路，而是掐斷她在娛樂圈的路，讓她徹底泯滅在時間里無法出頭，是變相的封殺。

　　但是某魚覺得，女主就是打不死的小強，光環更是自帶觸底反彈技能、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將局面徹底翻轉——原主就是因為這樣才犧牲的。

　　不過現在是男主和女主的爭鬥，現在就看誰更勝一籌。

　　作為近距離吃瓜，甚至因為吃瓜而險些當場去世的某魚，內心毫無波瀾，只想離這兩個危險分子遠一點。

　　要是兩人battle，結果還是他倒霉怎麼辦！

　　依照他倒霉的炮灰光環，也不是不可能！

　　倒霉催的。

　　紅鱗金紋魚吐出兩個泡泡，生無可戀的窩在水草叢里。

　　不過也有好消息。或許是因為魚缸摔了的事情，樊雲璟內疚也好自責也好，最近非常安分。不再用那顆鑲嵌著藍寶石的鋼筆敲魚缸壁、也不再用魚肉做成的菜餚嚇唬它。吃飯時緘默無聲，平時的話更是越來越少。像是一張緊繃到極致的弓弦，稍有不慎就會崩斷折裂，明明臉色不變，但是看起來特別恐怖。

　　這種情況應該是從地下車庫開始，那時候樊雲璟面對常雅時，就特別平靜，平靜到嚇人，當天連助理都沒敢跟過來。

　　現在也是。在樊家時傭人避著走、在公司時所到之處宛若南極冰山、自帶降溫效果，三伏天連空調都省了。

　　所有人都戰戰兢兢的，唯恐戳到樊總的憤怒點直接將自己點爆。可一連幾天過去了什麼事都沒發生。樊總甚至還收拾一番，跟隨母親參加拍賣會去了。

　　因為無法進入會場、而被暫時擺放在家裡主臥的某魚愉快的搖了搖尾巴。

　　七天終於到了。

　　時機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