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路知言垂眸見他包子臉的兒子正用一臉期盼的眼神看著他，那種骨子裡散發的純真，讓他一時不知道怎麼跟他說話。

　　原來他兒子這麼聰慧，直接認出自己的爸爸了。

　　路知言摸摸萌萌的小腦袋。

　　藍薈放下杯子，想把萌萌拉過來。結果就聽到路知言說，「你想不想我做你爸爸？」

　　藍薈第一反應是去看方亦蒙，難道這個人真想當萌萌的爸爸？

　　方亦蒙捂眼，不敢接收母親大人的視線。

　　沒和自家女兒對視到，反而和許媽媽對上了。

　　許媽媽用眼神示意她，說不定這個男人在追你家濛濛，所以想做孩子他爸。

　　藍薈點點頭，她也覺得有這個可能。

　　她看萌萌很激動，而路知言也很喜歡萌萌的樣子，就沒把萌萌拉回來了。

　　方萌萌回答：「想啊。我早就想我爸爸變成人了。」

　　路知言：「……」

　　方亦蒙：「……」

　　藍薈：「……」

　　方亦蒙表示，她有罪。

　　那次她知道萌萌把發音板當做爸爸後，內心飽受煎熬了好一陣，她真的不忍心自己的兒子連爸爸都不認識。

　　於是在她和路知言差不多和好的時候，她拿了路知言的照片給萌萌看，說這個才是爸爸。

　　最起碼讓他知道，自己的爸爸是個人！不過這句話聽起來怎麼怪怪的。

　　方萌萌對爸爸這個詞一直沒有什麼概念。上了幼兒園之後，知道很多小朋友都是有爸爸的。他覺得很正常啊，他的發音板也會喊爸爸啊，他也是有爸爸！後來看到一些小朋友的爸爸來接小朋友放學，他的世界觀顛覆了。原來發音板還能變成一個人啊。

　　之後媽媽拿了爸爸的照片給他看，他恍然大悟，原來他的發音板變成爸爸以後，是這個模樣啊。

　　他指著照片問媽媽：「那爸爸怎麼樣可以變成這個樣子啊。」

　　方亦蒙愣了一下，沒明白萌萌的意思。什麼叫怎麼樣可以變成這個樣子？

　　她只好瞎掰，「額……這個，因為時機還沒到！所以他還沒有變到你面前。」

　　「時機是什麼啊？」方萌萌不理解這個詞。

　　這個解釋起來太麻煩，方亦蒙也不知道怎麼解釋，「時機就是時機啊。」

　　「那我只要說時機就可以了嗎？」

　　「對啊。」時機這個詞不就是用來說的嗎？！

　　方萌萌跑回房間把發音板拿出來，點著發音板，「時機時機」

　　方亦蒙：「……」感覺她的腦回路和萌萌不在同意水平線上。

　　方萌萌說了很久，發音板都沒反應，他蹙眉，「媽媽，我說了很多次時機了啊，怎麼爸爸還沒變成人。時機不是到發音板面前了嗎？好奇怪哦。」

　　方亦蒙的心有點累，她終於徹底明白了方萌萌的意思。

　　既然他以為爸爸是從發音板變出來的，那就讓他這麼以為吧，讓他有個寄託也好。

　　小孩子忘性大，說不定過兩天也就忘了。

　　於是她對方萌萌說，「好的東西都是要經得起等待的，你看電視上的終極大Boss不都是最後才出場的嗎？」她指了指發音板，「總有一天它會變成爸爸的。」

　　方萌萌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再之後，他每晚睡覺前都要拿著路知言的照片，再對著發音板說，「時機。」然後再抱著發音板睡覺。

　　對此，方亦蒙真有點頭疼。

　　她還有點吃醋，「為什麼那麼想要爸爸，有媽媽就夠了啊。」

　　他爸爸都沒見過，就整天想抱著了？！媽蛋！怎麼不見他要抱媽媽！

　　方萌萌看媽媽不高興，摸摸她的臉，「乖！摸摸你，疼疼你。」

　　方亦蒙眯著眼，感受著萌萌的小手在她臉上的觸感。他的手真的好小好嫩啊。

　　方萌萌看媽媽好像不生氣了，他還是有點不放心，「媽媽，我可以即要媽媽又要爸爸嗎？」他解釋，「爸爸很好玩啊，我的玩具裡就只有爸爸可以變成人。」

　　方亦蒙睜開眼睛，看方萌萌真的是在很認真的跟她解釋，突然覺得自己好壞！怎麼可以這樣逗孩子！方萌萌居然以為爸爸是玩具？她這是實力坑娃啊！

　　「爸爸不是玩具，爸爸是人。」

　　方萌萌看著手上的發音板，想了想，「嗯！它現在是玩具，等他變身了，就是人不是玩具了！」

　　方亦蒙心好累，暫且就這麼以為吧。已經解釋不清了。

　　好在這個情況隻持續了一個多星期，方萌萌小朋友就放棄這項睡前活動，把發音板變爸爸這件事扔到瓜哇國去了。因為爸爸變成人的這個玩具太難了，他放棄了。

　　方亦蒙也以為方萌萌早就忘記了這事，沒想到他今天又想起來了！

　　她呵呵笑，過去把萌萌抱回來，「呵呵，吃菜吃菜，待會菜涼了。」

　　反正她是不敢去看路知言的表情是如何了。

　　……………………………………

　　張夢婚宴結束以後，藍薈本來要帶著萌萌回家的，不過萌萌表示要跟著媽媽走。

　　方亦蒙說：「我這邊的事完了之後我就帶他回去。」

　　「你不是還要忙麼，我把他帶回去吧。」

　　「也沒什麼忙的了，這不還有阿寞在嗎！而且萌萌很乖又不鬧。」

　　藍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路知言，有點心力交瘁，她這不是想著帶走萌萌給方亦蒙和路知言騰空間嗎！怎麼自己的女兒這麼蠢，都不會看眼色行事。

　　藍薈真的徹底放棄了，和許媽媽一起先回家了。

　　方亦蒙見藍薈終於走了，她蹲下身子跟萌萌說，「媽媽要去忙一會，你去那個，那個人那裡可以嗎？」她指了指不遠處的路知言。

　　她本來想說那個叔叔，又覺得不合適，說那個爸爸吧，又怕方萌萌理解不了。最後只能說那個人。

　　等晚上回到家她再和方萌萌好好解釋那是爸爸的事。

　　現在她只想讓路知言和萌萌獨處一下，培養培養感情也是好的。

　　從剛才可以看出，萌萌並不怕他，這是很好的開始。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方萌萌雖然也想和那個長得像爸爸的叔叔玩，但是還是想跟著媽媽。

　　「我很快就回來了。」

　　方萌萌思考了一下，點頭，「好吧。那媽媽你要快點來找我。」

　　「好。」

　　方亦蒙把小方錚帶到路知言面前，「張夢那邊還要收尾一下，你帶他一會，沒問題吧。」

　　路知言掃了一眼那個小人兒，「你去吧。」

　　「不過你之前為什麼不跟我說你也要來張夢的婚禮。」

　　「你又沒問。」

　　好吧，這個回答她竟無言以對。

　　路知言冷冷的看著她，輕飄飄的來了一句，「哦，如果你知道了我會來，你是不是要把他藏起來。」

　　方亦蒙趕緊為自己辯白，「沒有！完全沒有的事！我怎麼會是那種人！」

　　方亦蒙把方萌萌交到他手裡，她還是快點閃人比較好。

　　走出幾步遠的時候，她回頭見路知言牽著方萌萌站在原地看著她，兩人的動作和眼神出奇的和諧，她的心柔軟的不可思議。

　　她腦子一熱，走回去蹲下和方萌萌平視，「萌萌，你現在牽著的這個人，不是叔叔哦，是你爸爸。」不管方萌萌現在能不能理解，她都要告訴他。

　　「爸爸？」方萌萌仰頭看了路知言一眼，然後脆生生的問方亦蒙，小腦袋還在運轉，「爸爸怎麼突然變出來了？」

　　「因為時機到了。」方亦蒙笑著，眼睛卻紅了。

　　「所以爸爸變出來了！」方萌萌理解了，他有點激動，「我早上在床底下把它找回來了，然後出門時還給它蓋被子了！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它變身了！」

　　方亦蒙「噗」的一聲笑出來了，還把眼淚笑出來了，「對。」她突然有些慶倖當初順著萌萌的話來說沒有糾正他的錯誤，最起碼從現在來看，這樣他更容易接受自己多了個爸爸的事實了。

　　小孩子的世界就是這麼單純。

　　看著方亦蒙，路知言心酸的無以言表，他蹲下身子，抱了抱她，「你哭起來真難看，不要哭。你一哭我難受。」

　　他從未像這一刻那麼後悔過，當初不該放手的。如果沒放手，他們一家三口就不會分別那麼久，而蠢蒙也不會那麼累了。她這些年肯定比他還要難過。

　　當初她蠢，他為什麼要陪著她一起蠢！

　　方亦蒙給了路知言一個拳頭，「你才醜。」

　　「爸爸媽媽，你們為什麼要哭。」方萌萌好奇地看著。

　　在聽到方萌萌的那句清脆響亮的「爸爸」以後，路知言掉下了一滴眼淚，他抬手抹掉那滴眼淚。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路知言記得從六歲開始，他就沒有哭過了。之後就算和方亦蒙分手那些年是他最難過的日子，再難受他也沒掉過一滴淚。

　　現在，他又感受到了久別的、眼淚的味道。

　　苦澀、心酸、欣喜交織。

　　方亦蒙聽到萌萌這麼說，立刻側頭，果然，路知言眼眶是紅的。

　　「臥槽，有生之年，能看到你紅了眼，我死也瞑目了。」她剛才完全沒注意到。

　　方亦蒙立刻拿出手機來，想紀念這經典瞬間。

　　路知言苦澀心酸又欣喜的心情瞬間沒了，他嘴角微微抽搐。她從來不按常理出牌，剛才悲傷低沉的氛圍煙消霧散。

　　他把方亦蒙的手裡沒收掉，冷著臉，「你可以去死了。」

　　方亦蒙突然想起來，「啊對了！萌萌！你早上從床底下找回那個玩具了？」

　　方萌萌點頭，「嗯！」

　　「然後直接放床上了？！」

　　「我還給它蓋被子了！」方萌萌一副求表揚的樣子。

　　方亦蒙炸了，「你知不知道，床單和被單是昨天剛換的！床底下那麼髒！你玩具在那裡放了那麼久，你居然直接放床上！」

　　方萌萌聽到他媽媽這分貝，就知道是他犯了什麼錯誤讓他媽媽生氣了。。

　　他低著頭不說話。

　　他的手還抓著路知言的手指，那個手軟軟小小的，路知言感受到那個小手的力度，開口，「你該走了。」

　　方亦蒙撇撇嘴，「哼！兒子交給你了，別虐待我兒子。」

　　方亦蒙走後，方萌萌就歡脫了。他拉著路知言的手，一直叫爸爸。

　　路知言很有耐心，方萌萌叫一句他就應一句。

　　終於叫夠爸爸，方萌萌跟路知言說，「好神奇哦。我爸爸終於變出來了！」

　　他還有些不相信呢！

　　原來不管再小的孩子，都有對父親的渴望的。路知言只覺得今天的心情真是猶如過山車，一上一下的。

　　「我明天要程子以跟好好說說。」

　　「程子以是誰？」路知言問。

　　「程子以是我在幼兒園最好的朋友！」方萌萌激動的跟爸爸介紹自己的朋友，「不過他很蠢的，沒有我聰明。」

　　路知言輕笑，怎麼他覺得他兒子也是挺蠢的。

　　「他每次都說我是不會有爸爸的了，他說玩具是不會變出爸爸的！」方萌萌被他說了好幾次，也放棄了爸爸會變出來的想法。

　　路知言挑眉，「什麼玩具？」

　　「在我家床上！我帶你回去看啊。也給你玩一玩。」方萌萌很大方。

　　「好。」路知言低聲跟他說，「床上只可以睡人，不可以把玩具拿上去，知道嗎？」

　　方萌萌點頭，「嗯，我媽媽跟我說過！」

　　路知要聲音溫潤，「那你早上怎麼還把玩具放上去了呢。」

　　方萌萌皺著小眉頭，「不知道。忘了！」

　　「下次要記得。」

　　「好！不然媽媽要打打！」

　　路知言挑眉，「媽媽會打你？」

　　方亦蒙應該不會這麼暴力吧。他還以為方亦蒙只會寵孩子。

　　「媽媽說不聽話就要打。」

　　「那有沒有打過？」

　　「有！」方萌萌跟他示範，「媽媽拿著衣架，這樣這樣打打，打打！」他一隻手去打另一個手，「這樣！痛痛！」

　　方萌萌白白嫩嫩的包子臉氣鼓鼓的，一副我是在認真告狀的模樣。

　　這樣的繪聲繪色的方萌萌，路知言卻在他身上看到了方亦蒙的影子。

　　………………………………………

　　方亦蒙和許寞一起處理一些婚禮的後續，許寞跟她說，「你真的是史上最輕鬆的伴郎了。」

　　「有嗎？」方亦蒙挑眉，作出一副酷霸拽的樣子。

　　許寞要吐，「在我面前你就別裝逼了好嗎！你都裝逼裝了一天了！」

　　「好吧好吧。張夢結婚，我激動的想裝逼還不成麼。我今天也很累啊。主要是心累。路知言知道萌萌的存在了。」

　　許寞吃驚，「路知言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方亦蒙聳聳肩，「不知道啊，我一直沒告訴他。」

　　「你牛的，我和張夢都以為你早就告訴了，所以前陣子張夢才給路知言發了請帖。」

　　「原來是這樣……」她一開始覺得奇怪，怎麼張夢明知道萌萌來做花童還邀請路知言來了。「不過現在讓他知道了也好，不然估計要被我拖到猴年馬月了。」

　　重度拖延症患者傷不起。

　　「我比較好奇路知言有沒有收拾你。」

　　「被他按著打了十幾下，我現在屁股還痛。」

　　許寞幸災樂禍，「還是路知言牛逼。你這是活該。」

　　她有點遺憾，「要是能親眼看到那個場景就好了。」

　　方亦蒙：「滾！」

　　兩人處理完後續之後，方亦蒙拉著許寞一起去找路知言。

　　「先回七樓拿東西。」許寞想到自己的外套和包包都在上面的休息室。

　　「哦。」

　　「我跟你說啊，杜棋和兄弟團都在幫新郎擋酒，尤其是杜棋，都喝的不省人事了。我建議你去看看杜棋。」

　　「肚臍眼啊。他現在在哪啊？」方亦蒙有些過意不去，她今天好像也應該去擋酒的。

　　「就在七樓的休息室啊。反正都順路了。」

　　到了七樓，兩人走出電梯，許寞在一個房間站定，「他就在裡面。」

　　「他一個人在裡面啊？」

　　「這不是廢話麼。重點是他喝醉後一直喊著你的名字。」

　　方亦蒙震驚，「他就那麼恨我啊！喝醉了還要喊我名字！」

　　「你是不是傻啊，杜棋肯定是對你餘情未了啊！我特麼都看出來了！」許寞忍不住戳她的頭。

　　方亦蒙躲閃著，「餘情個屁啊！他又沒有喜歡過我。你知道的，從高中到現在，我和他都是看對方不順眼的。」

　　唯一超出界限的就是高中畢業後，他要去澳洲，大家給他送行，他在ktv的廂房裡跟她表白，說喜歡她。

　　他肯定是耍她玩的。

　　他走的那天她還去機場送他了，他也親口證實了那天晚上是故意耍她的，他一點都不喜歡她，討厭她都來不及。

　　「如果他不喜歡你，為什麼去了澳洲還要經常給你寄吃的。」

　　「他說他太優秀很多女的給他送零食啊，他不喜歡吃，扔掉又浪費，所以就寄給我嘍。」

　　「這你都信？」

　　「他每次要寄給我東西的時候都拽二八萬的，很欠揍的口氣好嗎！我為什麼不信。」方亦蒙算了算，「而且我們中間有兩年完全隔絕了聯繫。要不是他回來了還找我，我都以為他跟我絕交了。」

　　「算了，也是杜棋太蠢。明知道你蠢的沒邊了，還要跟你繞圈子。直接挑明不就好了，弄的那麼累幹嘛。」許寞突然不想說話了。

　　她拿房卡刷卡開門。

　　方亦蒙拉住許寞，「萬一他真喜歡我怎麼辦。」她覺得彆扭。

　　「讓他死心唄。」

　　進了房間，方亦蒙和許寞同時被震飛了。

　　臥槽，為什麼床上睡了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