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鋒

　　09

　　當喬楚拿著板磚衝進實驗室的時候，林軒和穆淵正在圍坐在一試管的液體討論著什麼，喬楚頭腦

　　一熱，也管不上氣氛對不對了，氣運丹田大吼了一聲。

　　“穆淵你把我家房子還給我你這個咳咳咳咳咳咳咳……”

　　喬楚的話還沒說完，突然有一股刺鼻的異味順著他深呼吸的嘴就竄了上來，引得他一陣劇烈的咳嗽，氣勢洶洶的語氣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咳嗽所打斷。喬楚一邊抹去嗆出來的淚水，一邊用殺人的眼光盯著把氨水瓶打開的林軒，心裡思考著手上的磚頭是先砸到穆淵的頭上，還是砸在林軒的眼

　　鏡上。

　　“誒呀小喬楚，生氣可是不好的哦~氣大傷身嘛，為師讓你冷靜一下……呃你別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好麼……呃你倆慢嘮……”

　　林軒說完就轉身往外跑，都跑出了實驗室突然又把腦袋伸了回來，“小喬楚，我勸你還是先把手裡的磚頭放下，你這要是被腎上激素一刺激一沖動，你只能傷了自己……如果你有想拿磚頭揍穆淵的想法，還是放棄吧，穆淵手邊隨便的一個液體都能讓你和你的磚頭disappear……”

　　林軒的廢話停止在關門聲和磚頭打在門上的聲音之間，這下屋裡只剩下了面面相覷的喬楚和穆淵，兩個人就這樣看著對方，誰也沒有說話，誰也不開口，靜的讓喬楚甚至可以聽見穆淵手邊的液體咕嘟咕嘟冒泡的聲音。

　　“穆淵，你憑什麼拆我家房子。”

　　這一次喬楚問得很冷靜，那平平淡淡的語氣就像是在詢問“你憑什麼把我的香腸吃了”是一樣的，這也是穆淵回國這麼久以來，喬楚對著他說的第一句話。

　　“那個是正當手段，我們有政府的申請書。”

　　穆淵拿出手機對著喬楚勾勾手，給他看一張圖片，果然是政府發給穆氏集團委託他們對喬楚住的那個小區進行修復改造工程。

　　說實話，在喬楚高中的時候，隱隱約約有聽過小區因為太老了需要改造云云的傳聞，可是後來又因為經費不夠什麼的計劃擱淺，可是誰曾想這樣一個龐大的計劃就能被穆氏集團這樣，說進行就進行，說拆就拆。

　　看著喬楚依舊是一臉不信任的表情，穆淵好脾氣地示意他拿出很久沒有開的手機，讓他給房產證上寫著名字的人打個電話。

　　10

　　喬楚半信半疑地的把電話打給了姑姑，姑姑一聽見喬楚的聲音，帶著一點哭腔說，小楚啊，你可是好久沒有聯繫我了，要不是我打給學校才知道你外出培訓了，姑姑不得急死啊。

　　因為喬楚的父母工作特殊的關係，喬楚家的房子一開始就寫著姑姑的名字，後來父母意外身亡，姑姑立刻把當時哪位親戚都覺得燙手的喬楚給接到家中，陪他度過了生命中最艱難的一段時光，直到喬楚考上了本地的大學，在喬楚的要求下，才讓他搬了回去。姑姑沒有孩子，所以一直把喬楚當作自己的孩子，她很喜歡喬楚，喬楚也很感激姑姑。

　　喬楚在電話里安慰了姑姑兩句，說自己下個假期一定會回去看她和姑父，好不容易平復了姑姑的心情，喬楚急切地步入了主題。

　　“姑姑，我們家房子是怎麼了？”

　　“你看看姑姑這記性，居然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記了。”喬楚聽見電話那頭好像在手忙腳亂地翻找什麼東西，“姑姑看看啊……前兩天政府的人過來找我商量拆遷補償了，因為一直聯繫不上你，所以姑姑就幫你擅自做主了。我和你姑父一直在價格這方面和政府的人談不攏，這是你父母留給你最後一筆財產了，我們不能白白讓出去是不是，但是後來和我們談的人不是政府的人，說是你的高中大學同學，叫穆、穆什麼來著……”

　　“穆淵？”

　　“對對，就是這個名字。他說你在高中的時候幫過他很多，他也行趁這個機會感謝你一下，他給出的補償款的價格是政府給的三倍還要多，還說會幫你提供新房子的住處，於是我和姑父想了想就同意了，搬家甚麼的都是他幫的忙。”

　　“搬家？！”

　　“是啊，政府那邊催得不得了，怎麼和他們說他們都不同意等到你回來……於是你那個穆淵同學就把你的家具行李都搬到他為你找的新家去了。至於你的全部補償款，姑姑已經全被存在你的名下了，也是穆同學幫忙聯繫的銀行，雖然是死期存款，但是利率很高的，你短時間內也不需要大額現金，每個月的零花我們也會打到你的卡里，那筆錢就留在你將來買房子吧……喬楚，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生氣了姑姑這樣擅自做主……”

　　“……沒有啊，”喬楚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怎麼能生姑姑的氣呢，姑姑做的 好啊，這麼一大筆錢我的後半生也有保證了，要是我自己處理還不知道應該怎麼做呢，謝謝您了。啊，我的導師在叫我，就不多說了，假期見吧。”

　　11

　　撂下電話的喬楚讓實驗室重新回復了沉默，他趁著自己頭腦還算清醒的空檔捋順了一下現在的處境。

　　家是肯定沒有了，睡在瓦礫上是不可能的事情；家裡的家俱全部被穆淵搬走了；現在跟學校申請住宿是來不及的；手裡是有錢不過都是死期存款，哪怕自己去銀行強行變成活期，也會被那家“穆淵推薦的”銀行給凍死吧；再麻煩一次林軒？啊哈還是算了，如果那樣的話想必三好市民穆淵會把實驗室以“危險藥品不規範擺放”舉報給警察叔叔們吧……

　　喬楚真想給穆淵一片掌聲，如此緊密的思維，如此高的效率，官商勾結的明智選擇，不達目的不罷休的英勇頑強……穆淵啊穆淵，真有你的。

　　“也就是說，”喬楚故作鎮定地清清嗓子，“如果我今天不選擇搬到你那裡住，我今天就無家可歸了對吧。”

　　穆淵站在原地點點頭，算是讚許喬楚的覺悟。

　　“可是穆淵，也是你告訴我的。”喬楚的臉上重新換上了冷靜之後的笑意，“人絕不能依賴上其他人，否則只會是死路一條，這是你教給我的。既然你願意這麼逼我，那我就，逼我自己給你看好了。”

　　喬楚說完這句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自習室，只留下穆淵一個人在那裡反复想著青年最後留下的話。再次相遇的喬楚讓穆淵感覺熟悉又陌生，一樣的惹人欺負，一樣的總是為別人想，一樣的嘴上不留情卻有一顆豆腐心，可是又有什麼徹頭徹尾的改變了，穆淵說不出來，他卻害怕去想。

　　林軒傻笑地推門進來，看到屋裡只站著穆淵一個人，根據剛剛在門口偷聽的一言半語，也大概明白怎麼回事了。林軒剛擺出一副過來人的樣子，想稍微安慰一下這位半失戀的男人，還沒等開口，卻聽見了穆淵扔出來的問題。

　　“導師，喬楚在你看來是什麼樣的人。”

　　林軒一愣，他一直認為這個男人驕傲一世，卻會為了喬楚去尋找他人口中的信息。

　　“小喬楚這孩子啊……人真是好的沒話說，脾氣又好，性格又好，整個人還積極向上，只不過我認識他這麼久以來，從來沒見過這孩子對誰敞開心扉過，他與所有人相處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客氣地拒絕其他人所有好意，也客氣地隱藏真實的自己，在我看來啊……”林軒把頭轉向穆淵，臉上不再是嬉皮笑臉的表情，多了少許的認真，“這孩子應該是曾經敞開心扉過，卻受了很大的傷，這種傷痕是需要時間來彌補的，而不是強硬的手段。啊對了，我還記得小喬楚以前跟我說過，他家的那棟老房子，是他和他的父母最後的回憶了，他很珍惜。”

　　穆淵在這一刻有些失神，他站在那裡，一時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好，於是他聽著林軒接著說。

　　“我雖然不知道你非要和喬楚住在一起出於什麼目的，不過也好，解鈴還需繫鈴人，也算是給喬楚一個機會，我整天看著這孩子把自己逼得這麼死，我也挺不好受的。”

　　12

　　穆淵終究什麼也沒說，他大步大步地走出了實驗室，腦海中一直盤旋著林軒說的最後一句話。

　　（“如果你把喬楚當成了重要的人，那麼這一次就好好對他吧，這孩子啊表面看起來健健康康的，實際再也承受不住傷害了。”）

　　那麼關於喬楚身上的傷害，有多少是自己施加在他身上的呢。

　　穆淵一邊想著，一邊拿出了手機，叮囑保鏢時刻監視喬楚的一舉一動，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刻報告。

　　撂下電話的穆淵覺得胸口有些堵得慌，他用手拍了拍胸前的口袋想找一包煙，卻突然發現自從自己回國遇見喬楚之後，好像一根煙都沒有抽過，連曾經時刻放在身上的打火機也不見了踪跡。

　　是因為喬楚曾經說過，他很討厭煙味吧。

　　過往中青年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力道大到現在可以輕而易舉地束縛自己持續了很長時間的煙癮。穆淵苦笑地握緊了拳頭，喬楚，麻煩你，給我一個可以彌補過錯的機會。

　　喬楚覺得自己帥呆了，在毫無去處的情況下，能鼓足勇氣睡在學校外面的長椅上的人，當今社會沒有多少吧。索性的是已經到了盛夏時節，睡在外面也沒有什麼的還涼快，除了受到蚊子們的青睞外，也沒有什麼別的不好的了。

　　不知道已經數了多少隻羊，喬楚強迫自己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否則明天早上暈頭轉向可就不好玩了。喬楚安慰著自己，這樣的日子不會太久，哪怕喬楚挺得住，根據他對穆淵僅存的那麼一點信心，他覺得到最後，挺不住的是穆淵。

　　喬楚就在這一片胡思亂想中睡著了。

　　穆淵一早趕到大課教室的時候，發現喬楚已經到了。青年趴在那裡，整張臉都埋著手臂之間，似乎睡得香甜，就連穆淵不斷靠近的步伐都沒有察覺到。

　　湊近了的穆淵才發現，喬楚裸露出來的皮膚無不例外燒得通紅，就連耳朵都紅到了耳根。穆淵急忙伸出手探了探喬楚的額頭，果不其然的火熱一片。

　　穆淵大驚，昨天只不過想任由著青年去，給這個犟得像頭驢的青年一點懲罰，可曾想記憶中這位八百年都不生病的人卻能在這個緊急關頭燒到三重天。

　　這個時候穆淵也顧不上請假不請假了，他一把扛起喬楚，把他放在肩頭，一邊掏出手機聯繫司機，順便囑託自己的私人醫生做好出診的準備。

　　一路上穆淵的大步疾走還是驚醒了喬楚，儘管本人燒得六親不認，但是還是發現了自己被穆淵抱著的事實，於是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揮起拳頭“咚咚咚咚”地擊打穆淵的背部，每一下都不輕，但是穆淵還是絲毫沒有放慢腳步，像是沒感覺到一樣。

　　“穆淵你這個混蛋……要你管……放開我……”

　　那個小獸也不知道是清醒還是下意識，一邊在穆淵的肩上扭動著，一邊斷斷續續堅持著他逞強的台詞。不過畢竟是發著高燒，很快扭打的頻率就減弱了下來，不過嘴裡卻始終念叨著那句“放開我……”

　　“不放開了，這輩子都不放開了。”

　　穆淵扭頭吻了吻喬楚燒得通紅的面頰，把他抱上車，讓喬楚的頭枕在自己的膝蓋上，催促司機快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