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當晚，邁克依然穿著白天那身衣服，由侍者引領著去了酒店頂樓的旋轉餐廳。

　　凱薩琳正托著高腳杯，站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等他。她雖然沒去參加酒會，卻顯然照著酒會的規格精心打扮了一番，閃亮的長裙貼合著她的身體曲線一路往下，在夜色和燈光下像極了一條神秘的美人魚。

　　這條美人魚轉過半個身子看見遠遠走來的邁克，視線從他的衣服上掃過，皺了皺眉毛。

　　「呃，你知道的，我們這行工資不太高。」邁克局促地紅著臉：「這是我最好的一身衣服。」

　　凱薩琳抿下一口酒，微微揚起了嘴角：「馬蒂諾先生，你還真是……誠實得可愛。」

　　邁克隨即被凱薩琳帶進一個靜謐的包間，兩人落了座。

　　之後的幾個小時，他不得不再一次經歷酷刑，包括直直地挺著背脊，用威廉教他的「上流人的姿勢」和凱薩琳一起品嘗她最愛的白葡萄酒，以及假裝充滿興趣地和凱薩琳聊藝術。

　　雖然邁克回去以後復習了一整個下午，可還是跟不上凱薩琳話題的跳躍性。她興致很高地從最近看的幾個藝術展開始，講到了她前段時間參加的拍賣會，接著是她對當今拍賣行業的看法……邁克聽得昏昏欲睡，還要打起精神來在紙上記個不停，一邊聲情並茂地背誦資料，一邊發揮想像力信口胡扯。

　　他正在思考著凱薩琳提到的那位日本藝術家的名字到底怎麼拼寫，凱薩琳掩著嘴優雅地打了個哈欠，問他：「到這裡可以了嗎？我累了。」

　　邁克看了看手錶，才發現時間臨近半夜。他收起紙筆，輕咳一聲：「伯頓小姐，非常感謝您的幫助，今天的收穫足夠我寫出一篇內容豐富的採訪稿了。」

　　凱薩琳曖昧不明地笑了笑。她站起身，搖曳生姿地走向邁克：「那您想怎麼表達您的感謝之情呢？馬蒂諾先生？」

　　邁克像個愣頭青一樣懵懵懂懂地仰頭看她：「我，我不懂您的意思……」

　　凱薩琳伸出手，扯住了邁克的領帶。

　　「這條領帶並不襯你，馬蒂諾先生。」凱薩琳用了點力，把邁克的臉拉近自己：「作為一個藝術刊物的記者，你得培養出更好的品味才行。」

　　邁克已經跟凱薩琳鼻尖貼著鼻尖。他心裡清楚，裝傻裝到這一步已經足夠，畢竟馬蒂諾先生是個義大利人，不可能對如何調情一無所知。

　　於是，他含情脈脈地對凱薩琳說：「如果您願意的話，也許可以陪我去挑一條……唔！」

　　凱薩琳迫不及待地吻住了他。

　　這是個纏綿的法式吻，不過邁克作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同性戀，根本無法對女人的吻產生什麼欲望。更何況，此時他還在心不在焉地想著另一件事。

　　隨著他輕抖袖口，一把金屬制的叉子從襯衫袖子裡掉出，尖利的頂端戳上他的手心。他靈活地動了動手指，握住了冰涼的叉柄。

　　這把叉子是邁克剛才順手藏進袖子裡的。被凱薩琳親上的瞬間，他腦子裡立刻計畫好了整個方案——

　　他決定迅速捂住凱薩琳的嘴，將這把叉子紮進她的喉嚨。這一下必須夠快夠狠厲，才能保證一擊致命，並且不會把兇殺現場搞得太糟糕。為了以防萬一，他要戴上口袋裡裝著的一次性手套，用剩下的白葡萄酒清理掉自己在現場留下的痕跡，把凱薩琳安置在座位上，擺出一個對窗深思的姿勢，最後擦拭乾淨這隻叉子，不動聲色地放回原位。

　　接下來，他就得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子，安然地走出餐廳。在門口的侍者和保安發現異樣前，以最快的方式離開這間酒店。如果足夠幸運的話，應該也不會有人聯想到他和這件事的關係。因為不管是凱薩琳還是酒店裡的其他人，都以為他是一個叫做羅伯托•馬蒂諾的義大利記者。

　　噢，可憐的馬蒂諾先生，但願你能找到有用的不在場證明。邁克在心裡默默畫了個十字。

　　當然，按照邁克最開始的設想，他是準備想方設法引誘凱薩琳和自己「來一場」，等成功進入凱薩琳的房間以後，再找機會下手殺她。感謝上天的眷顧，沒想到凱薩琳這麼快就親了上來，這個足夠親密的姿勢簡直是再好不過的機會，他可不想再拖下去了。

　　他努力回應著凱薩琳在他嘴裡不斷挑逗的舌頭，用力握緊了手裡的叉子。同時，他的另一隻手撫上凱薩琳光滑修長的脖頸，凱薩琳跟隨他上下滑動的手指輕輕擺動身體，意亂情迷地抽了口氣。

　　她大概不會想到，那只在自己脖子上溫柔撫摸著的手，實際上是在仔細測量叉子紮進去的最佳位置。

　　邁克在心裡把計畫好的殺人方案演練了一遍又一遍，他幾次想要抓住時機揚起手裡的叉子，卻都因為手臂顫抖得太厲害而暫停。事實上，邁克寫下過無數件比這次殘忍得多的兇殺案，可是，他畢竟是個從來沒有真正產生過殺人念頭的普通人，他還是不能下定決心，說服自己殺死一位素不相識的女士。

　　正當他還在猶豫不決的時候，包間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你在幹什麼，凱西？」有人驚叫。

　　竟然是威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