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邁克出了機場，萊昂派來的汽車直接載著他去了醫院。

　　他們的父親已經病入膏肓，他躺在病床上的樣子乾癟得像一口破麻袋，讓人絲毫聯想不到這曾經是一個多麼風度翩翩的男人。可惜的是，這個可憐的男人一生播散出那麼多種子，他的兒子們卻趁他在病床上躺著的時候內鬥得所剩無幾，只留下病床前的兩個。

　　邁克斜睨一眼病床另一邊的萊昂，他像個大孝子一樣乖乖低著頭，盡全力表現出哀慟的樣子。

　　兩人在父親床前各自進行完情真意切的表演後，邁克坐上萊昂的車回旅館。

　　「我親愛的弟弟，」萊昂坐在邁克身邊，悠閒地抽著他的雪茄：「你還在寫那些根本沒人看的三流小說嗎？」

　　「不，萊昂哥哥，那不是什麼三流小說，是推理小說，我已經出版了好幾本。」

　　「都一樣。」萊昂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窗外：「我簡直不敢想像，你居然能容忍自己住在這種地方的旅館。」

　　「我習慣住這樣的地方，你知道，我只是個普通人家的兒子。」

　　「你這樣說可真讓我傷心。」萊昂那雙多情的眼睛眨了眨：「晚上讓我們一起吃點好東西，不要再吃你那些可怕的垃圾食物了。」

　　邁克穿著萊昂派人給他定制好的衣服，和萊昂共進了晚餐。

　　對邁克來說，讓他端正地坐上三個多鐘頭，吃每一盤分量都少得可憐的菜肴，還要聽萊昂喋喋不休地講著他和許多姑娘糾纏不清的豔史，無異於是一種酷刑。等他們終於結束了這頓度日如年的晚餐，邁克已經準備好回旅館叫一份披薩，唔，也許還可以問問威廉是否有空和他見個面。

　　萊昂卻殷勤地攬住邁克的肩膀：「弟弟，你先別急著走。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邁克連連推拒，他對萊昂所謂的「好地方」實在沒有什麼興趣。

　　萊昂拍拍邁克的肩：「你必須跟我走，我要帶你去見識見識全紐約的最漂亮的姑娘們。」

　　「親愛的哥哥，我不喜歡漂亮姑娘們……」

　　「不，你會喜歡的。她們都足夠迷人，一定能讓你忘掉那點跟男人亂搞的癖好。」萊昂說著，不容反抗地把他塞進了車裡。

　　萊昂帶著邁克去了一間私人會所，他們坐在包間裡，萊昂忙著跟坐在他大腿上的姑娘調情，而邁克餓的頭昏腦漲，連他身邊究竟坐了幾個人都看不清，只知道他們在不停地給自己灌酒。

　　邁克打了個酒嗝，對萊昂說：「我得去一趟洗手間。」

　　「我的天，你看上去醉得真厲害。讓我來送你去吧。」萊昂像個充滿愛的好哥哥一樣，拉著邁克就走。

　　邁克昏昏沉沉地跟著萊昂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萊昂邊走邊給他介紹道：「看，牆面都是玻璃制的，我們就好像在天空上行走一樣……」

　　邁克聽見自己的手機在響，他掏出來，看見上面顯示著威廉的名字。

　　「親愛的，你怎麼會現在給我打電話？」

　　走在前面的萊昂聽見邁克的用詞，停下腳步驚異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親愛的邁克，你還好嗎？」威廉的聲音還是那麼的動聽。

　　邁克的心像是被蜜糖浸過一樣：「甜心，我喝多了酒，腦子裡全是你的影子……」

　　「好了，停下你的甜言蜜語吧。」不知為什麼，威廉的口吻變得有點不耐煩：「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邁克不解地問：「怎麼了？」

　　威廉命令道：「給我蹲下，就現在。」

　　邁克愣住：「你說什麼？」

　　萊昂走到他身邊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威廉厲聲說：「什麼都不要告訴你的哥哥，蹲下！」

　　邁克心裡一驚，小心地往四周看了看。

　　他想，威廉為什麼會知道萊昂就在自己身邊？還有，他為什麼要用這種語氣跟自己說話？難道這是什麼刺激的情趣遊戲嗎？他的腦子稀裡糊塗的，怎麼也想不明白這些問題的答案，只能照著威廉的意思晃晃悠悠地蹲了下來：「好的，遵命，親愛的。」

　　萊昂詫異地問：「邁克，你到底想幹什麼？不會是憋不住了，想在這裡上廁所吧？這可不行……」

　　他話還沒有說完，只聽「砰」的一聲槍響。

　　——萊昂倒在了地上。

　　邁克身子一軟，癱坐在玻璃牆邊。牆上被燒出了一個洞口，躺在他的對面的萊昂驚恐地睜著眼，胸前滲出鮮豔的紅色。

　　周圍的尖叫和腳步聲不斷，終於有幾個人衝上來，把已經斷了氣的萊昂架走。還有人過來想扶起邁克，邁克自己站直了身子，推開撲上來的人群，用顫抖的聲音說：「我需要冷靜一下，請讓我去一趟洗手間……」

　　如果不是拼盡了全力忍住，他剛剛差點就要因為驚嚇而丟臉地失禁了。

　　邁克走進洗手間，他的雙手和雙腿實在抖得太厲害，以至於用了很長時間才把褲子解開。雖然他曾聽說過幾個兄弟自相殘殺的事蹟，但還是第一次親眼看見。他的心臟被震驚和恐懼撐滿，簡直要無法跳動了。

　　等等，邁克這才意識到，自己是萊昂剩下的唯一一個兄弟，那殺了萊昂的究竟是誰？他又想起剛才威廉打給他的那個電話，腦子裡亂成一團麻。

　　他系好褲子，走向洗手池，看見鏡子裡自己蒼白的臉色和發紅的眼睛。

　　「這可真是件怪事。」邁克對著鏡子自言自語。

　　洗手間的門被人推開，一個穿著黑風衣的男人走進來，他站在邁克身後，摘下了他的帽子。

　　邁克從鏡子裡看清楚了那個人的臉，失聲喊道：「威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