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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白月光替身後》151|惡人自有惡人磨
而且她要怎麼把兩個鐵血爺們兒給帶回去啊!!

背上揣著一個,懷裡抱著一個嗎?!

這溫暖高大的身軀一栽進懷裡,喬晚全身上下僵硬地像個棒槌。

馬懷真唯恐天下不亂,毫無長輩的節操:「美人當然要抱懷裡的。」

「可憐我。」馬懷真一掀眼皮,森森一笑,眼含揶揄,「沒尊者這般美貌,只能爬回去了。」

幸好妙法可能只是壓製心魔耗費了不少心神,很快就睜開了眼,眼睫微揚,瑩潤如水的紺青色眉眼定定地落在了喬晚身上,蹙眉道:「陸辭仙。」

喬晚趕緊伸手去扶妙法起來:「前輩沒事吧?」

「我沒事。」

妙法撥開喬晚的手,直起身,抬眼看向馬懷真,頜首道:「馬堂主,今日多謝你替我轉圜。」

馬懷真嗓音低沉:「舉手之勞,尊者客氣了。不知尊者眼下感覺如何?如果累了不妨先坐下來歇歇。」

兩個長輩說話,自然沒喬晚插話的份,眼看妙法的確沒事兒,喬晚乖乖地撒開了手,退到了一邊,眼觀鼻鼻觀心地聽著妙法和馬懷真打官腔。

你來我往,簡單地交代了一下鬼市的情況,談話主要還是圍繞著這鬼市幕後主使是誰展開的。岑清猷是妙法的關門弟子,讓岑家損失慘重的扶風谷一役妙法也有所耳聞。

既然妙法聽說過這事兒就好辦多了。

馬懷真道:「酆昭叛歸魔域之後,將三萬同袍全煉化成了行屍陰兵。我已經在這支陰兵身上留下了崑山問世堂暗部獨門記號,說不定能探聽出什麼消息。」

馬懷真和妙法說話的功夫,喬晚摸上了自己太陽穴。

她頭已經不痛了。

那幾次不受控制的睜眼,好像識海裡一直有個聲音在壓迫著她,想到自己腦子裡那片黑暗的還沒開放的龐大識海,喬晚默默陷入了沉思。

難不成,她腦子裡也有個老爺爺什麼的?

想得入神,四周突然安靜了下來。

一抬眼,妙法皺眉。

馬懷真微笑地看著她。

喬晚一驚:「前輩?」

馬懷真似笑非笑:「想什麼這麼入神?叫你都聽不見?」

妙法目光落到她白骨森森的胳膊,「陸辭仙,稍後,我會送你們回大光明殿休息。鬼市的事,就交給我與馬堂主處理,無需你們再操心。這幾日……」妙法頓了頓,顯然不太適應說什麼安撫性的好話。

「這幾日委屈你們了。」

妙法主動放低姿態安撫自己,喬晚莫名緊張,臉也漲紅了:「前前輩不必在意,畢竟誰也沒想到這事會發展至此。」

「你說得對。」妙法蹙眉道:「這事我會好好查明,你先回鳩月山休息吧。」

說完之後,又轉頭和馬懷真說了點兒什麼,沒有再和她多話的意思。

喬晚站在原地,一顆心好像被高高地吊起,悠悠蕩蕩地落了下來,心裡空落落的,突然覺得一陣失落。

完蛋了。

喬晚默默抱頭,她現在這狀態非常危險啊,對個禪門巨擘有好感什麼的,想想簡直就是自討苦吃。

為了轉移注意力,喬晚定了定心神,抬頭去看這場還在進行中的超度。

佛光如雨。

漫天佛光中,好像有無數金色的人影升騰而起。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在這模糊的虛影中站了個年紀約莫八九歲的小姑娘,人皮被完整地剝離了下來,血肉模糊,沒了眼睫的眼皮輕輕揚起。

隨著瑩瑩點點的金光落在了頭上、肩上,她肌肉逐漸豐盈,最終變成了個穿著大紅襖子,梳著兩個圓滾滾的髮髻,眉眼帶笑,玉雪可愛的小姑娘。

這是被家人親手剝了皮,送上了香案的楚嬌嬌。

楚嬌嬌目光落在了喬晚的方向,四目相對間,臉上露出了顯而易見的遲疑的神色。

喬晚一愣,不知道為什麼,這視線她好像在哪裡見到過。

但是楚嬌嬌的身影卻迅速消散在了虛空之中。

於此同時,馬懷真也結束了話題。

「走罷。」馬懷真扭頭,」先回客棧。」

喬晚:「等等。」

「在回客棧前,」喬晚猶疑,「前輩能不能和我先回趟楚家。」

過了醜時,楚家大門緊閉。

放下馬懷真,喬晚走上前敲了敲門。

過了一會兒,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睡眼惺忪的女人道:「誰呀。」

目光落在門外這少年身上,不禁一愣。

再往後一看,一個容貌美艷絕倫的和尚,一個殘疾毀容的中年男人。

女人困意立刻清醒了大半,警惕地問:「你們是?」

馬懷真:「楚老闆在家嗎?」

「幾個時辰前我們見過,」馬懷真面不改色,嗓音低而緩,「這回是特地趕來謝謝他的。」

燈火一亮。

楚永生披著衣服,從臥房裡走了出來,驚訝地看著面前這一行人:「道友這是?」

馬懷真道:「令郎可在?」

楚永生心裡咯噔了一聲,疑惑道:「道友找榮榮有什麼事?」

崑山煞神這名號不是白叫的,光看臉,馬懷真也頗有點兒黑道老大的架勢。

雖然疑惑,但看面前這男人毀容殘疾,看著就不好招惹,楚永生還是轉頭看向女人:「去,把榮榮叫起來。」

女人停下倒茶的手,點點頭,沒一會兒,小男孩抱著個皮影人走了過來。

一看見楚榮,馬懷真開門見山,直接道:「你阿姊找到了。」

楚榮一愣:「阿姊呢?你們真找到了阿姊,阿姊在哪兒?」

楚榮眼神急切,但楚永生和女人的臉在聽了這話之後,立刻就白了。

楚永生不自覺上前一步,結結巴巴道:「道友真……真找到了嬌嬌?」

馬懷真抬頭看了眼面前這對夫妻。

被這人目光一盯,楚永生喉口滾了滾,心裡更有點兒發虛:「道友?」

把袖子裡揣著的指甲拍在了桌上,馬懷真抬眼道:「這是在塔裡找到的。」

「怎麼?」馬懷真挑眉,「看兩位的反應,倒不像高興的樣子?」

楚永生看了眼桌上的指甲,心頭一震,驚懼交加,趕緊低下眼不敢再看,勉強擠出個笑:「道友這是在和我們開玩笑吧,這不過是個不知道從哪兒找來的指甲,嬌嬌呢?嬌嬌在哪兒?」

馬懷真淡淡:「這就是你女兒的指甲,在香案上找到的。」

男人怔怔地看著桌上的染了油彩的指甲,突然臉色大變,抬眼大叫道:「這……這不可能是嬌嬌!!」

「嬌嬌是我女兒,沒人比我更了解她!這不是嬌嬌的指——-」

話音剛落,喬晚敏銳地察覺到了個落在了自己身上的視線。

馬懷真瞥了她一眼,沖她使了個眼色。

當——

一聲劍器輕響!

男人後半句話卡在喉嚨裡,戛然而止。

「你……」楚永生冷汗涔涔,膽喪魂飛地看著眼前的少年。

一把利劍直挺挺地插在了男人指甲縫邊兒,鮮血緩緩滲了出來。

少年面無表情地跨在椅子上,居高臨下地看著男人,低聲道:「這是不是你女兒的,你自己心裡清楚。」

黑漆漆的眼,看得楚永生心口發涼。

楚永生彷彿被抽空了力氣,面色頹敗地癱倒在了椅子上。

「這……」

想否認,卻說不出口:「這……這的確是嬌嬌的指甲……」

妙法微微蹙眉。

「但,但我們也不想的啊!」楚永生抱頭痛哭道:「我們凡人要在這鬼市活下去,就得求菩薩保佑,菩薩要新鮮的血食,我們從哪兒弄去!!榮榮是我們唯一的兒子,以後我們這家還要靠他來撐起。」

楚永生一哭,女人也立刻捂住臉,嚶嚶地哭了出來

「嬌嬌……」

「我的嬌嬌啊……我們只有這一個女兒,疼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捨得……」

馬懷真瞥眼。

小男孩抱著皮影,驚懼不安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馬懷真:「你阿姊的事,你究竟知不知道?」

「我……」

楚榮往後倒退了一步,咽了口唾沫。

這人看上去好恐怖。

男人周身氣度陰鬱肅殺,楚榮腿一軟,忙不迭地丟下了懷裡的皮影,往女人身後躲,還在哭泣中的女人立刻反應過來,一把將寶貝兒子扯到了身後。

「榮榮他年紀這麼小,他懂什麼!千錯萬錯都是我們的錯。」女人抹著眼淚,「是我們對不起……對不起嬌嬌。」

他其實也隱約地察覺出來了。

楚榮不安地低下了眼。

他聽到過爹娘夜裡談話,說菩薩要人作血食喂著。

「榮榮年紀還小,嬌嬌是做姐姐的,就讓嬌嬌去吧。」

「畢竟以後出嫁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留在家裡也沒用。」

後來,阿姊就失蹤了。

他很想阿姊。

楚榮扯著衣袖,惴惴不安地想。

可是……可是他不敢去塔裡,還是讓阿姊去吧。阿姊對他一直都很好,大事小事一直都讓著他。

他還記得阿姊笑著往他嘴裡塞糖的樣子。

當時娘買了好多糖,阿姊不敢當著爹娘的面吃,隻敢一個人偷偷抓了一把。他看到了,吵著要告訴爹娘,阿姊一聽立刻就慌了,趕緊抓了一顆糖塞進了他嘴裡。

「給你吃,給你吃。」阿姊低聲道:「別告訴娘好不好。」

看他吃得香,阿姊抬手幫他揩去了唇角的糖漬,眉眼彎彎地笑道:「甜嗎」

既然能把糖和肉都讓給他吃,為什麼不能再多讓讓他呢。他相信阿姊若有在天之靈,也一定不會怪他的。

楚永生通紅著眼:「為人夫,為人父,我都沒做到位,說到底還是我,是我對不起嬌嬌。」

女人哭道:「永生。」

楚榮也扯著女人衣角:「娘。」

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團。

被丟下的皮影,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卻無人問津。穿著大紅襖子的皮影小姑娘,眉眼含笑,俏生生地看著這一家三口,全身被光照得透亮。

楚永生突然擦了把眼淚,朝著馬懷真磕了幾個響頭:「不管怎麼說,還是多謝道友把嬌嬌帶了回來……是我們對不起嬌嬌。」

「你要找的阿姊,我們已經幫你帶回來了。」馬懷真道:「女兒是你們生的,如果你們真有悔意。」

馬懷真笑道:「現在就該搬走,離這個地方越遠越好。」

楚永生黯然道:「我已經想好了。歸根到底,還是因為鬼市容不下凡人,我們這就搬走。」

「陸辭仙,」馬懷真突然抬眼道:「背我走吧。」

喬晚沒動:「前輩。」

眼前又浮現出那佛塔裡金色的虛影,穿著大紅襖子的楚嬌嬌。

這家人親手把自己女兒供上了香案,不配做父母,但這家人說到底還是被這堪比邪教的東西所害。

喬晚冷冷地看著他們,隻覺得可悲又可恨。

但她下不了手殺了這一家三口,她沒有資格去審判別人。

沒想到馬懷真主動開口要走,喬晚腳步紋絲不動。

馬懷真:「走。」

等出了楚家之後,男人這才淡淡開了口:「無需你動手,這家人就會自食惡果,最遲今晚。」

最遲今晚……是什麼意思?

喬晚微愣。

馬懷真抬頭看了眼妙法。

佛者微微闔眼,一言不發,眉眼中好像蘊著股鋒銳的冷意。

從一開始起妙法就沒出聲,聽說這位大光明殿的尊者一直困於心魔而不得寸進。不管別人怎麼認為,馬懷真他自己是一向不能理解這些做和尚的。

他自認為他也算自私,沒什麼多大野心,只要護著手下這批人這就夠了。至於那些普渡眾生的,到頭來還是為難了自己。

這世上總有佛渡不到的地方,也總有不得不用上非常手段的時候。

馬懷真眸色沉沉。

早在幾百年前的北境戰場,他就明白了這個道理。該殺的時候殺,該上刑虐的時候就要虐,慈悲這玩意兒,救不了任何人。

恐怕這位佛門巨擘也一早就生了這種想法。

……

目睹喬晚、馬懷真和妙法一走。

女人哽咽道:「現在該怎麼辦?」

「怎麼辦?這幾人不好招惹。」楚永生咬咬牙,「還是先搬一段時間避避風頭。」

要不是在這鬼市裡面掙得錢夠多,又不用向官府交稅,能攢錢給榮榮蓋房子娶媳婦,他們一家也不至於在這鬼氣森森的地方過活。

一想到那斷了腿,人不人鬼不鬼的男人,女人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好好……還是先搬走。」說著就站起身,「我去收拾東西。」

楚永生提醒:「走之前……」

猶豫了一瞬:「再去塔裡供炷香吧,跟菩薩們打個招呼,畢竟菩薩已經收了嬌嬌。」

收拾好東西,楚永生抱起楚榮,一家三口往佛塔的方向走。

醜時早就過了,街上人煙漸稀。

女人一愣:「這……這是?」

佛塔呢?!

原本矗立著高高佛塔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地彩塑的碎磚亂瓦,到處是被埋在廢墟之下半截兒身子的佛像。

女人立刻丟開包袱沖了上去,大驚失色道:「菩薩呢?!」

這可是認了嬌嬌的,他們家本命菩薩啊。

楚永生搶過一步,跟著跪了下來。

這可是保佑他們家生意興隆的本命菩薩,千萬不能有閃失。

「爹……娘……」

眼看一男一女跪在廢墟上伸著手去刨,楚榮不自覺往後倒退了一步,目光落在不遠處這一隻微笑的佛頭上。

他……他總覺得不對勁。

就在這時,楚永生的驚喜的叫聲響起:「找到了!」

「還好還好。」搬開壓在佛像上紅漆的柱子,撥了撥菩薩身上的浮灰,楚永生長舒了一口氣。

這菩薩還在,還算完整。

白衣菩薩仰面倒在一地廢墟之中,唇角含笑,頰邊雖然空了一塊兒,缺了隻手,但依然寶相莊嚴。

將這尊佛像小心翼翼地扶起,楚永生拉著女人忙不迭地跪下,磕了幾個響頭,還沒忘叫著楚榮一道兒。

「快,過來,和菩薩磕個頭。」

咚咚咚——

幾聲悶響回蕩在暗沉沉的夜裡,白衣菩薩衣衫也好像隨風微動,栩栩如生。

「娘……」楚榮搓著衣角,往後倒退了一步,「我……我怕,我們還是走吧。」

「走什麼走,這是認了你姐姐的菩薩,要保佑我們一家的。」

女人為難地看了眼白衣菩薩:「這塔沒了,現在怎麼辦?」

楚永生沉默了一會兒,狠了狠心:「要不帶回去吧?」

「說不定菩薩看我們心誠,還會保佑我們家。」

無意中瞥見廢墟裡的白衣菩薩,菩薩微笑。

楚榮心裡更害怕了。

他……他總覺得這菩薩笑了。

爹爹不是說了嗎?這菩薩要吃血食,阿姊沒了,他們哪來的血食供著!

想到這兒,楚榮慌亂地想去摸那個皮影。

但皮影早被他丟到了地上。

「阿姊!」楚榮叫道:「阿姊!」

阿姊快來啊!快來供上自己!

又聽見爹娘要帶回去,立刻不滿地大叫:「我不要!爹!娘!我不要!」

但古往今來,沒父母會把小孩的抗議放在心上。

背起了這尊菩薩像,楚永生小心翼翼地越過了這一地狼藉。

「走罷,先回去。」

夜色中,白衣菩薩伸出了圓潤纖長的手,緩緩攀上了男人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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