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劫後餘生,在場眾人個個神情疲憊, 低聲不語。
謝行止看了眼私庫鐵門「你要放他們出去」
喬晚「是。」
「你為何救他們」
喬晚嗓音很穩, 回答也很簡略,「路見不平, 看不下去。」
謝行止看了眼離他最近的一個人。
那人捂著胳膊,那胳膊就只剩了一截,森森白骨清晰可見, 血滴滴答答地不斷往下流。
謝行止皺眉「看不下去就要管如果今日你沒救出他們,也一併陷在了此地呢」
喬晚笑了一下, 「前輩不也是這樣嗎知其不可而為之。既然決定了,那就去做。如果做事總瞻前顧後,想這兒想哪兒的, 說到底心裡還是害怕, 還是不願意, 還是在給自己找藉口。」
就像她不論穿越過來有多久,也永遠沒辦法習慣殺人奪寶這種事。
這是原則,也是底線。
謝行止「我答應了蕭博玉,你就不怕我攔你」
喬晚琢磨了一下, 千穿萬穿,唯有馬屁拍不穿。
「孤劍大名,晚輩素來就有所耳聞。前輩剛健正直,抱誠守真, 晚輩相信, 」喬晚看了一眼謝行止的反應, 「前輩不會攔我。」
男人負袖站立,明顯是有所意動。
謝行止「我答應了蕭博玉這一路都要照看著他。」
在場眾人,一時間都有些驚慌和茫然。
要是謝行止真要攔他們,就他們這個情況,就算一起上,也不一定真的能幹得翻他。
更何況,鐵門之外,尚有守衛。
而在地牢之外,更有菩薩會的人手。
一時間,所有人都沉默不語地看向了謝行止。
喬晚面色不改,不卑不亢地繼續,「到底放不放人,我想前輩定是能分得清的。」
謝行止深深地看了喬晚一眼,腳步一轉,卻是讓開了一條路。
喬晚面色一喜。
謝行止「且慢。」
姚廣渾身一個激靈。
白荷花也察覺到謝行止肯定並非常人。難得沒吭聲。
謝行止冷聲,「外面尚有護衛,我送你們出去。」
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今日我幫你,並非為了你。」
「你我恩怨,待出了這間地牢再另算。」
馮岱佇立良久,彎腰行了一禮,「孤劍大名,我等今日才算真正見識到了。多謝謝道友,今日相助。來日,我等必有重謝。」
喬晚笑了,「行。」
「你我恩怨,待出了這間地牢再另算。」
但就在眾人互相攙扶著,走出藏寶庫的時候。
鐵門突然被人從門外一把拉開,從門口飛快衝進來了幾隊人馬
喬晚走在最前面,腳步一頓。
幾隊人站定了腳步,一眨眼的功夫,就把私庫整個給圍了起來,中間分開一條路,走來一個黃衫子的青年。
蕭博玉。
青年眼一瞥,看了眼在場的人,嘴角勾出了點兒笑,眼神卻很陰毒。
「想跑」
那一雙眼,尤其關注喬晚。
像刀子一樣,恨不得把喬晚當場給片兒了。
剛從床上下來,蕭博都有點兒發抖,劍是了,但總感覺腿心涼颼颼的。
一股蛋蛋的憂傷縈繞不去。
看歸看,蕭博玉顯然還是沒忘記在場另一個人。
青年手一指,看著謝行止,有點兒不可置信,根本沒想到謝行止會和喬晚他們混在一起,「謝行止你也要放他們出去」
謝行止「放了他們。」
蕭博玉又看了一眼喬晚,皺眉,「你該不會真被她給迷昏了頭吧」
蕭博玉「我幫你找妹妹,你也答應我了三個條件,讓你這一路上照顧我,不過是第一個條件,堂堂孤劍,難道要背信棄義」
趁著蕭博玉和謝行止對峙的時候,姚廣背著江凱,低聲問,「現在這怎麼辦」
喬晚「不怎麼辦。」
姚廣像是察覺出來點什麼,戰戰兢兢地長大了嘴。
果然看見身邊喬晚一閃身,猛地躥了上去,一隻手狠狠地掐住了蕭博玉脖子。
誰都沒想到說得好好的,喬晚會突然躥上來
等周圍人反應過來的時候,蕭博玉已經像隻被掐住了脖子的雞,眼中露出顯而易見的驚恐。
「你你你想幹什麼」
喬晚一手掐著蕭博玉脖子,看了眼周圍紛紛拔劍拔刀的一群護衛,右手衣袖裡的小鐵錘順勢滑出,形狀一變,其中一個大金瓜再度抵在了蕭博玉腹下。
喬晚面無表情地說,「不幹什麼。」
「叫你放人。」
「這鐵錘拿著太累了,我手抖。」
「你別看我現在還拿得穩,但你要不放人,我就不保證我這手一抖會做出什麼事了。
說著,喬晚手腕一抖,大金瓜很給面子地往前一壓。
蕭博玉頓時也跟著一抖。
這要是刀架在脖子上,還能硬氣地來一句,你有本事就動手。
他媽的,誰見過有人怒吼,「你有本事就砸我兄弟」的。
畫面太美。
說不出口。
而且,蕭博玉完全有理由相信,這人絕對幹得出來這種事兒。
他話一出口。
那將是一個怎樣一個雞飛蛋打的美妙畫面。
饒是如此,蕭博玉一身錚錚傲骨,還是十分有骨氣地強撐著,「你以為我會怕你」
「我是蕭家人招惹了蕭家是你能擔待得起的」
喬晚「我不怕蕭家。」
喬晚想了想,咧嘴一笑,附在蕭博玉耳邊低聲說道,「蕭宗源是我殺的,你說我怕不怕蕭家。」
青年眼裡清楚地倒映出,少女清麗的面容。
蕭博玉瞪大了眼,「你你是」
金瓜示威一般地又往前抵了抵
蕭博玉立馬閉嘴,但眼睛裡的震驚卻還沒散去。
這
這是喬晚
是喬晚
那個喬晚
他就是跟著蕭修文來的,喬晚的事蹟,就算再過幾百年,他們這些隨行弟子也記得。
聽說喬晚從太虛峰上跳了下來,生死不明。
如果面前這女人真是喬晚。
那喬晚沒死
蕭博玉的臉再度扭曲了。
這要真是喬晚,她還真不怕蕭家。
從姚廣那兒的方向,只能看到喬晚低頭說了句說什麼。
那蕭家的頓時面如死灰,囂張的氣焰像是被一盆水給澆了個乾乾淨淨。
喬晚收回了身子,「在昆山腳下做這生意,你膽子倒挺大的。」
蕭博玉咬牙「就這兩天時間,昆山發現不了。」
他手上這批貨只是暫時關在了菩薩會的藏寶庫裡,本來想著等著這樁事解決了,再親自轉手送出去,沒想到突然冒出個梅康平。
蕭修文魔氣入體,他們這些蕭家子弟自然也就被滯留在了昆山。
喬晚越過蕭博玉去看謝行止「謝前輩,你怎麼說」
在答應照料蕭博玉之前,謝行止顯然也沒想到會有今天這麼一件事。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謝行止定定地站著,「你今日所做的事,已經違背了我的原則。」
「你該清楚,在場並無一人是我的對手。」
蕭博玉低下了頭,恨恨咬牙。
謝行止的聲音還在頭頂迴響。
「今日之事,我不與你追究,至於我背信棄義這事,稍後,也自會給你個交代。」
蕭博玉沉默不語。
謝行止做事狠,對自己也尤其狠。
他和謝行止認識的時間很長,但實際上關係也不過就那樣。若不是他要找他那個妹子,需要用到他手上的法器,謝行止也不會和他混到一塊兒。
這麼多年來,他用血喂陣,一直都沒找到他那個妹子的蹤影。
前段時間,他新得了個法器,能用來尋人,謝行止問他借了過來。
蔔問一次,要耗盡百年壽元。
到現在,蕭博玉都記得當初謝行止是怎麼說的。
男人說出口的話,那叫一個傲。
「百年壽元,別人耗不起,我耗得起。」
謝行止他確實有傲的底氣。
換成別人,耽擱不起百年壽元。
但他十三歲入道,十四歲開道域,十八歲築基。
區區百年,他能趕得上來。
馮岱也開了口,「蕭道友是個聰明人,也是個生意人,聰明的生意人都會權衡利弊。」
「今日,就算謝道友不出這個頭,我們拼死也要衝出去。」
困獸猶鬥。
眼前缺胳膊斷腿的男男女女門,互相扶持,眼裡都熊熊地燃燒著一團怒火,大有拼了這條命也要衝出去的架勢。
眼下,兩條路已經清楚地擺在了蕭家小少爺面前。
是硬扛著死活不放人呢,還是識時務者為俊傑,麻溜地放人。
喬晚也把金瓜繼續壓緊了點兒。
當時聽說昆山有個弟子,一劍捅死了蕭宗源,蕭博玉差點沒被茶嗆死。
就衝這姑娘一劍殺蕭宗源的氣勢。
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她是能做出這種事兒的。
這一批貨和自己的小兄弟相比。
蕭博玉面色扭曲,果斷選擇了自己小兄弟。
手一揚,恨恨怒吼「放人」
「現在滿意了」蕭博玉惡狠狠地問,「還不快拿開你這破錘子」
喬晚沒動,非但沒動,反而把金瓜抵得更重了。
蕭博玉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你又想幹什麼」
喬晚「血契。」
「你聽了我的秘密,我不放心,和我簽血契。」
蕭博玉悲憤怒吼,語出三聲「這他媽不是你和我說的嗎我要聽了嗎我要聽了嗎我要聽了嗎」
不過任憑蕭博玉如何悲憤,喬晚還是按著他腦袋,和他訂了血契。
不准說出今天的事,不准透露出她的身份,也不准讓人抽出今天的神識。
還要就是
不准再做人牲生意。
膽敢違抗,神魂俱滅。
在金瓜的逼迫下,蕭博玉就這麼屈辱地簽訂了這不平等的條約。
簽完了,喬晚才把金瓜一鬆。
蕭博玉生無可戀。
也不知道自己是為自己兄弟逃過一劫而感到慶倖,還是為自己這屈辱血契而感到悲憤。
地牢裡的「人牲」們,沒人願意在這兒多留的,見蕭博玉同意放人,都搖搖晃晃地走出了地牢。
「對了。」
就在走出八寶閣的那一瞬,喬晚轉頭問了一句,「蕭博揚和你什麼關係」
蕭博玉態度惡劣「管你什麼事兒快滾」
「說。」
被喬晚看了一眼,錚錚傲骨蕭博玉咬牙,「他是我小弟。」
問到了答案,喬晚轉身就走。
這回是蕭博玉叫住了她。
「等等等」
喬晚站定了。
蕭博玉冷笑,「你別以為今天放走了這批人牲,就能斷了人牲的生意,我告訴你,這樁生意無處不在,今天你看到的只是裡面不起眼的一小部分,剩下的龐然大物都還在後面。」
喬晚不再囉嗦,抬腿就走。
出了八寶閣,「人牲」們轉身又紛紛朝著喬晚和謝行止等人行了一禮。
餘三娘紅著臉,忙擺擺手,把喬晚和謝行止給推了出去。
「舉手之勞罷了,再說要謝也不該謝我們。該謝謝陸姑娘和謝道友。」
「人牲」的事既然已經解決了,那接下來
謝行止轉身「此事已了,接下來,該是你我二人私事。」
喬晚一個哆嗦,愁眉苦臉。
剛剛那大錘砸人的氣勢也頓時消散了個一乾二淨。
留下姚廣和白荊門等人,二丈摸不著頭腦地看著喬晚和謝行止。
「這這是要做什麼」
很快,謝行止就身體力行地告訴了他們答案。
姚廣驚恐地看向大街「這這也行」
白荊門驚歎。
大街中央,喬晚提著把掃帚,正在勤勤懇懇的
掃大街。
謝行止的劍光就抵在喬晚腰側。
劍意銳利。
哪裡沒掃乾淨,劍光就往前一戳。
大有沒打掃乾淨,就一劍捅進去的架勢。
明明是謝行止他鍥而不捨,提劍追殺了她三條街,這街上的東西也都是被他劍氣掀翻的,衣服是他們幾個一塊兒扒的。
憑什麼。
憑什麼,到頭來就她一個人打掃
坑爹呢
喬晚拎著掃帚,剛一回頭。
謝行止冷著張臉絕不
喬晚怒摔掃把容情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