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操！！」

　　親眼看見這一幕， 袁六磨了磨後槽牙， 吐出了一口血水， 全身力氣一泄，靠著洞口癱倒了下來。

　　蕭博揚沒了往日那股飛揚跋扈貴氣， 俊俏臉上傷痕累累， 血跡斑斑， 一手捂著斷臂， 一雙愣愣地看向洞口。

　　洞口被巨石封得嚴嚴實實。

　　喬晚......喬晚還在裡面

　　蕭博揚愣愣地想。

　　喬晚和那人面蠍尾蛛還被關在裡面沒出來。

　　他......他雖然討厭喬晚。

　　覺得她哪兒哪兒都礙眼，那頭上蝴蝶更看得他心煩。

　　但他從來沒想過讓喬晚死。

　　蕭博揚怔怔地垂下眼睫。

　　雖然修士本來就是在生死間遊走， 但他從來沒想過喬晚會死。

　　他……

　　蕭博揚眼神複雜地看向洞口。

　　他可能……也沒那麼討厭她。

　　袁六靠著牆， 手上大刀一鬆，心神俱疲。

　　他們是跑出來了，但喬晚被封在了洞裡。

　　在場眾人，沒人說話。

　　劫後餘生，也沒一個人感到高興。

　　他們這條命是喬晚給， 要不是喬晚那時候和這些蠍尾蛛強行建立了聯繫，他們也活不到現在。

　　結果現在他們為了活命卻把喬晚和那母皇關在了一起。

　　有人低罵了一聲。

　　他們真不是東西。

　　可是誰不想活

　　他們都想活。

　　程立靠著牆，慢慢地， 慢慢地低下了眼。

　　喬晚是他們這一隊裡面唯一姑娘，在進洞前， 他自覺要護著這隊裡唯一一個師妹。

　　結果， 他們都做出來了什麼事兒

　　程立握緊了拳頭， 一顆心像油煎似地難熬。

　　「走吧。」最後還是袁六率先開了口， 撿起刀， 站起身。

　　「去哪兒」王五問。

　　「出去。」袁六將當往肩膀上一扛，沉聲道，「出去求援，要是來得及時，說不定喬晚還有命可活。」

　　他們在場，沒一個人是專攻神識。只有出了秘境，找到昆山專攻神識素霓長老，說不定還能將喬晚從魔氣中拽回來。

　　還有穆笑笑這情況。

　　袁六斜睨了一眼，心裡一沉。

　　她脈象微弱，拖不了太久。

　　程立眼裡終於重燃了點兒希望。

　　對，出去，出去了，喬晚說不定還有救。

　　雖然這麼想著，但每個人心裡其實都很清楚。

　　雙臂被廢，喬晚她又能撐到什麼時候

　　洞裡。

　　喬晚還在和神識裡魔氣作鬥爭。

　　她神智斷斷續續，像信號不好電視劇，滋滋滋地響，隱約間，她看到了巨石封死了洞口，袁六拽著其他人退了出去。

　　看到這兒，喬晚鬆了口氣，轉過身，抬頭看向眼前這人面蠍尾蛛。

　　沒了袁六和蕭博揚他們在這兒，喬晚終於少了點兒顧忌。袁六和蕭博揚他們待在這兒時候，她一直擔心會害死他們，現在，終於只剩下了她和這人面蠍尾蛛。

　　喬晚神識一鬆，也不再抵抗，放任浩浩蕩蕩魔氣一瞬間就淹了過來。

　　沒了胳膊，她還能用腿。

　　還能用嘴。

　　母皇不同於其他人面蠍尾蛛，已經開了點兒靈智。

　　面前少女，渾身是血，破破爛爛，兩條手臂軟綿綿地搭在身前，但一雙眼，卻冷如一團寒火，毫無畏懼之意。

　　眼裡，只有鋪天蓋地殺意。

　　這是魔氣。

　　這是個魔。

　　眼前這個凡人修士，是個天生魔……

　　母皇愣了一愣，心上不自覺地漫起了一陣懼意。

　　但轉瞬之間，喬晚已經咬起了地上一截短劍，衝了上來。

　　喬晚衝上去時候，兩條胳膊在身前打晃。

　　母皇受傷在前，身上還散發著一股焦香味兒，實際情況也沒比喬晚好到哪裡去。

　　躲過漫天蛛絲，幾招之後，喬晚逮住機會，咬著短劍躥了上去，劍刃捅入最脆弱蛛腹，沿著蛛腹一路往下使勁兒一劃。

　　尤其是腹部那堆積著人臉。

　　喬晚咬著短劍，專挑他們嘴「下口」，腹上數百人臉被她劃得稀巴爛，齊齊發出淒厲哀鳴。

　　喬晚眼中泛著紅光，被這聲音震得七竅流血，嘴上力道卻沒鬆懈半分。

　　小小洞穴之中，轉眼之間，魔氛滔天。

　　母皇又驚又怒，劇痛之下，翻身擺尾，蛛絲亂吐，想把喬晚抽出去！

　　但就算喬晚被抽得吐血，馬上又咬著短劍衝了上來。

　　母皇絕望了。

　　雖然它不是人，但它這時候心情，和人類面對打不死捶不爛小強時候心情，那幾乎是一樣。

　　在喬晚鍥而不捨地左劃一下，右戳一下之下，母皇終於力不從心地哀嚎一聲，血雨如注，倒在了地上。

　　喬晚腳後跟一蹬，甩著兩條胳膊蹦了起來，大汗淋漓地又衝上去。

　　母皇已經是強弩之末，臉上數百人臉，齊齊睜眼，眼球暴凸，奈何嘴全都被喬晚劃爛了，只能死死地盯著她看，像是在訴說心中不滿和怨恨。

　　喬晚蹲下身，眼神冷冽。

　　噗呲——

　　那一截短劍深深地刺入了母皇腦袋中。

　　被濺了一臉鮮血和腦.漿，喬晚眨了眨眼，眼前倒映出一片薄薄紅。

　　但她這個時候沒手擦，只能任由它流。

　　母皇一死，喬晚鬆了口氣，咬著短劍，癱倒在了地上。

　　可能是開了殺戒緣故，她識海裡那魔氣反倒慢慢地安定了下來。

　　喬晚看了眼洞頂。

　　洞裡安靜了下來，角落裡那一簇簇礦花，散發著瑩瑩藍光。

　　這洞穴裡，只剩下了她一個，和那一地屍體。

　　還沒等喬晚徹底放鬆，眼前又閃過了一抹白光。

　　喬晚抬起眼。

　　面前正站著一身白衣小正太，粉雕玉琢，俏生生，但看著她眼神裡，卻是不加掩飾地恨意和輕蔑。

　　是穆笑笑那隻雪岩狐

　　喬晚氣喘吁吁地想。

　　看來，袁六他們逃出去時候沒來得及帶上，她和母皇纏鬥時候，就一直藏在旁邊，等母皇一死，這才現身。

　　喬晚：「你要殺我」

　　雪岩狐稚嫩小臉上露出了點兒陰狠氣勢，「是。」

　　喬晚：「乘人之危，你好意思」

　　「你比我厲害，我也只能這麼做，」小男孩道，「你別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對穆姐姐做出來那些事。」

　　喬晚扯著唇角笑了一下。

　　少女眼神鋒銳，眼中魔氣四溢。

　　看得雪岩狐內心竟然漫出一陣恐懼來，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

　　這是妖獸對大妖大魔本能恐懼。

　　但，但眼前這個明明就是個修為才過築基凡人修士，他怎麼可能會怕她

　　雪岩狐趕緊收斂了神情，目光轉狠。

　　傷了穆姐姐，死不足惜。

　　想殺她，還早了點兒。喬晚扯著唇角冷笑，至於和穆笑笑訂了血契，那不關她事。既然要對她下手，那就別怪她對他不客氣。

　　還沒等他先動手，喬晚後腳一蹬，一個暴起，先發制人，猛地將雪岩狐撲倒在地，雙腿一扭，死死地摁住了他。

　　小男孩瞪大了眼，他是看著喬晚倒了下來這才現身，根本沒想到喬晚這個時候竟然還有掙扎餘地，兩條腿纏在他身上壓得他動彈不得。

　　她身上魔氣，也如有實質般地也跟著傾倒，壓了過來。

　　看著喬晚，小男孩眼裡終於露出了不加掩飾恐懼。

　　「你……」

　　這後半句話沒說完，永遠地卡在了嗓子眼裡。

　　因為喬晚張開嘴，直接咬斷了他氣管。

　　小男孩臉上神情，停留在了最後一秒，喉嚨裡呵呵地響，脖子前不斷冒出一串接一串血沫。終於，瞪著眼，慢慢地變回了原型，化為了一隻雪白狐狸，狐狸抽搐了兩下，不甘地斷了氣。

　　這狐狸肉給她，遞到喬晚嘴邊，她都懶得吃。

　　喬晚呸呸呸吐出一嘴毛，一點一點地往洞壁前挪，靠著洞壁，啐了一口血沫，又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她休息不了多長時間，要一直待下去，她肯定會被困死在這兒。

　　她還要回去。

　　就是如今她自廢了雙臂。

　　看了眼洞口巨石。

　　喬晚心道，她這個情況，到底要怎麼出去，還是個問題。

　　休息了一會兒，喬晚蹲在地上，鼓起臉，使勁兒朝洞壁一個方向吐法訣。

　　幾個法訣下來，洞壁硬是被她砸出了個小小洞口。

　　喬晚往回倒退了兩步，抬起腳一踹。

　　砰！

　　因為慣性，喬晚一個趔趄，沒刹住車，一頭撞上了對面洞壁。

　　撞得喬晚頭昏眼花。

　　得救了。

　　不過，雖然出來了，但這還遠遠不值得高興。

　　因為，眼前還有個更棘手問題。

　　看著黑暗中那密集紅光，喬晚心裡簡直是臥了個槽。

　　母皇臨死前，明顯是召集了不少子孫，死也要拖她一塊兒死。

　　這些人面蠍尾蛛已經不再聽她號令，更何況，她還要分出一半神識對付魔氣，也沒力氣再去操縱這些蠍尾蛛。

　　看著眼前漸漸圍過來人面蠍尾蛛，喬晚低頭再次咬住了地上短劍，又一頭衝進了怪堆裡。

　　與此同時。

　　一行人淒淒慘慘，互相攙扶著往前。

　　袁六抱著穆笑笑一路狂奔。

　　快一點，再快一點。

　　只要出了秘境，喬晚說不定還有活命機會。

　　沒想到，懷中穆笑笑忽然動了一下，袁六心裡猛地漏了一拍，趕緊低下頭去看她情況。

　　穆笑笑胸口一陣起伏，忽然抬起頭「哇」地噴了他一臉血，又仰頭昏了過去，不省人事。

　　呼吸看起來比之前更加微弱。

　　「娘！！！」

　　鮮血順著睫毛一滴滴往下流，本來精神就高度緊繃，這下，袁六崩潰怒駡道，「娘！！」

　　也不知道就這樣跑了多久，終於在洞口看到了點兒隱約亮光。

　　他活這麼大，還從來沒這麼渴望過陽光，袁六加快了腳步，一個踉蹌跌了出去，撲倒在洞口前。

　　那守在洞口接引弟子，見狀趕緊圍了過來。

　　「這怎麼回事！」

　　「去……」將穆笑笑往接引弟子懷裡一放，袁六精神一鬆，整個人一軟，癱倒在地，勉強擠出來兩個字，「去……去救喬晚，去問世堂找人……」

　　「袁六！！」

　　平常無人問津泥岩秘境前，難得聚集了不少人，問世堂暗部弟子個個面色冷峻，形容嚴肅。

　　不止問世堂堂主馬懷真到了，就連那素霓仙子也到了。

　　馬懷真殘留那一隻完好眼，冷冷地看向了洞口，「開。」

　　泥岩秘境再開！

　　問世堂暗部整裝待發，正準備衝進去救人之即！

　　「等等！！」為首一弟子抬手，大喊道，「先停！」

　　幽深甬道中，隱約似乎轉來了一抹人影。

　　先進秘境幾個弟子，慢慢向後退了出去。

　　隨著那抹人影越來越近。

　　眾人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喬……喬晚出來了……」

　　什麼！

　　馬懷真眉毛一擰，半截身子一晃，飛身上前。

　　那抹搖搖晃晃走到洞口前人影，確實是喬晚沒錯。

　　少女眉目冷冽，身上輕粉色羅裙破破爛爛，兩條胳膊軟綿綿地垂落，全身上下，就沒一處好肉，臉上、身上全是凝結了暗色血跡，髮絲上黏連著些肉沫，嘴上咬著一把短劍。

　　這……這除了喬晚還能有誰！

　　洞口眾人紛紛騷動了！

　　大夥兒愣愣地看著喬晚慢慢走近，忽然，她嘴裡短劍哐啷一聲掉在了地上，整個人晃了兩下，昏了過去。

　　馬懷真愣了一愣，一抬手，喬晚整個就落入了他懷裡，身上血一下子也把馬懷真袖子浸濕了一半。

　　他只剩一隻胳膊，抱著喬晚看上去畫面十分滑稽。

　　袖口被血浸透，男人眉毛也沒皺一下。

　　但在場問世堂弟子沒一個敢吱聲，也笑不出來。

　　從馬懷真那鐵青面色，能看出來，馬堂主是真生氣了。

　　雖說馬懷真為人是兇殘了點兒，但他護短啊，誰能想到一個大活人進去，出來時候傷成了這樣。

　　落回自己輪椅上，男人抬起右手，厲聲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點抬去棲霞峰找高蘭芝！！」

　　幾個問世堂弟子一個哆嗦，雙腿一軟，趕緊化光直奔棲霞峰。

　　而喬晚神識重創，入魔，雙臂被廢，獨自一人，嘴裡咬著一把短劍，硬是拖著兩條斷臂，殺出了一條血路消息，幾乎在第二天就傳遍了整個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