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後花絮
在結束了《等一個極晝》的首輪巡演和《初戀要趁現在》的二輪巡演後, 向猜終於得到了一個漫長且悠閒的假期。
音樂劇演員就是這樣, 有工作的時候每天都要跑排練廳,沒工作的時候就是長達幾個星期、甚至幾個月的空白。
他決定用這個難能可貴的假期出去旅行。
目的地指向了北邊的國度——俄羅斯。
他在十五歲那年曾經被學校派去聖彼得堡的瓦崗諾娃芭蕾舞學校交流學習,那時候來去匆匆,他有限的時間都沉浸在排練廳裡, 閒暇時才會走出學校, 去周邊轉轉。現在回想起來,他在俄羅斯呆了好幾個月,居然連莫斯科都沒去過!更別提再遠一些的摩爾曼斯克和貝加爾湖了。
不行,他這次必須補上!
他要去俄羅斯,談一鳴當然舉雙手贊成。兩人興致勃勃地計劃行程路線, 終於敲定了遊玩四座城市的詳細攻略。
只不過, 在交通工具的選擇上,兩人產生了分歧。
談一鳴假期有限, 行程緊巴巴, 當然首選高效快捷的飛機來回。
向猜時間充裕, 想要徹底的放空大腦、解放心靈, 他想乘坐著名的K19次列車, 一路從中國首都開向俄羅斯首都。但這趟旅程, 橫跨亞歐大陸,全程九千公里,足足需要七天六晚。
向猜說:“那不如這樣, 我坐火車, 你坐飛機, 我提前一周出發,咱們直接在莫斯科匯合?”
“不行!”談一鳴堅決不同意,“整整七天在火車上,而且坐這趟車的99%都是俄羅斯人,連列車員都不會說中文,你一個人坐,我怎麼放心!”
談一鳴還特地買了本《東方快車謀殺案》放在床頭,明示暗示讓向猜打消念頭。
可是他固執,向猜比他還固執。
最終,兩人在床上打了一架,又在客廳裡打了一架,最後又跑到浴室裡打了一架……他們兩敗俱傷,決定各退一步,先坐火車到貝加爾湖,再從那裡改乘飛機繼續行程。
※
貝加爾湖和華城的緯度差不多,飛機直飛只需要三個小時,可如果坐火車的話,就要兜兜轉轉一大圈,歷時四天才能抵達。
這是一段格外漫長的火車旅行。大家生活在快節奏的城市裡,早就習慣了高效便捷的交通工具,突然一瞬間被打回原型,坐綠皮火車慢悠悠晃蕩四天,不能上網,又沒辦法洗澡,那感覺實在難熬。
剛開始的兩天還算有趣,火車從滿洲里出境時,會有專用的起重機吊起整節車廂:中國和俄羅斯的鐵路寬度不一樣,列車需要換軌。同時還要摘下車身上的中國國徽和中文標識,換上俄國鐵路局的標牌。
但是除此之外……整趟旅行再沒有什麼亮點了。
經停的全都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俄國小鎮,餐車上提供的紅菜湯也不夠美味。
談一鳴看完了他手機裡儲存的所有電子書,向猜吃完了他們攜帶的所有零食,兩人坐在包廂內,望著窗外飛馳的美景,默默無言。
向猜尷尬地問:“……你說咱倆現在下車,改乘飛機怎麼樣?”
“你想飛,可是離這兒最近的機場有兩百多公里呢。”談一鳴揶揄他,“不是說要享受'慢生活'嗎?這麼快就不行了?”
向猜撓撓鼻子:“我沒想過會這麼無聊啊。書看完了,零食吃完了,練功沒有地方,吊嗓子隔壁會有意見……我真的好無聊,我想找點事做。”
談一鳴起身坐到向猜身旁,手指搭在他的腰上。
男人聲音低沉,在他耳畔蠱惑:“我倒是知道一件可以打發時間的事情,要不要來做一做?”
“……”向猜結結巴巴說:“這、這車上隔音不好,我怕……”
“沒關係,有人問起,就說你在開嗓。”
“……”
……
四日後,這對蜜月旅行的小夫夫,終於抵達了伊爾庫茨克站。兩人根本沒力氣去欣賞貝加爾湖,只想先去酒店好好洗澡。
談一鳴訂的是大床房,辦理入住手續時,還被前台小姑娘訝異地看了好幾眼。談一鳴坦坦蕩盪地牽著向猜的手,恨不得讓全世界人知道他們倆是名正言順的一對couple。
這一晚,他們終於踏實地躺在了鬆軟的床鋪上,紮紮實實地睡了一覺。等到第二天睡醒時,兩人望著彼此亂成雞窩一樣的頭髮,同時大笑起來。
“你知道嗎,我連昨晚做夢,都夢到咱們還在列車上晃來晃去、晃來晃去。”向猜又覺得委屈,又覺得自己很好笑。
談一鳴問他:“以後還坐嗎?”
“不坐了不坐了。”向猜趕忙說,“坐得我屁-股都疼了。”
“屁-股疼?”談一鳴挑眉,“那恐怕不是'坐'的,是'做'的。”
“……”向猜問,“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不要臉?”
“放心。”談一鳴伸手摟住他,在他額頭響亮的親了一口,“我以後還會更不要臉的。”
……
夏季的貝加爾湖很美,碧波蕩漾,映襯著天上的白雲朵朵。當地人介紹,冬天的貝加爾湖更美,整片湖面都會結冰,而且是少見的藍冰,如夢似幻,就像是神話世界一樣。
很多遊客會租車開上冰面,深入那片藍色的世界。
向猜在賣紀念品的小店裡流連忘返,他指著明信片上宛如藍色寶石一樣的貝加爾湖說:“咱們冬天再來一次吧,看藍冰!”
談一鳴道:“這裡冬天平均溫度零下三十八度。”
向猜立即改口:“我忽然想起來冬天我還要巡演呢。”
談一鳴大笑。
兩人牽著手在湖畔溜達了一圈,拍了不少照片。向猜挑選了幾張發到了他那幾乎要長草的認證微博上,配文是一個可愛的太陽表情。
陽光灑在湖面上,亮晶晶的。而談一鳴眼裡的向猜,也是亮晶晶的。
他們在樹蔭下接吻,在草坪上小憩,還學當地人在堤壩上釣魚。
堤壩周圍有很多當地人租賃魚竿給遊客,談一鳴選了根魚竿,又拎了一小桶魚食。
做魚竿生意的俄羅斯老阿姨不會英語,向猜只能用他那結結巴巴的塑料俄語和阿姨殺價,好在肢體語言是全球通用的。
別看向猜一副靦腆模樣,其實他很會殺價,咬死一個價位就是不鬆口。
阿姨被他殺價殺得臉色煞白,嘟囔道:“你可真是個厲害的小伙子(巴林)。”
向猜一手交錢,一手拿釣竿,頗為得意,正要說“承讓承讓”,哪想到在旁邊當了半天電線桿的談一鳴突然插嘴——
——“他是我的'巴林'。”
男人嘴裡重複著這句蹩腳的俄語,臉上掛著自豪的傻笑。
俄羅斯老阿姨:“……”
向猜:“……”
向猜臉色瞬間通紅,甚至連耳朵和脖子都被紅色淹沒了。
他無暇去看那位老阿姨的表情,拉起談一鳴跐溜一聲就逃走了。
直到跑到無人的岸邊,向猜才氣喘吁籲地停下來。
談一鳴茫然,問:“怎麼了?跑什麼?”
向猜錘了他一下:“你知道我和那個老阿姨剛才在說什麼嗎,你就突然插話?”
“不知道。”談一鳴理直氣壯地說,“但是我聽到她說'巴林',我知道這個詞是什麼意思。”
向猜臉更紅了。男孩心裡砰砰直跳,又想怪他莽撞,又想狠狠吻他。
談一鳴來俄羅斯旅遊,臨出門前學了三句俄語。
分別是你好,謝謝,以及“他是我的巴林”。
巴林這個詞,原意為年輕人、小伙子,但是在口語裡還有另一重意思——“男朋友”。
向猜是談一鳴的巴林,談一鳴也是向猜的巴林。
談一鳴在國內不方便秀恩愛,現在出國度假,他才不會管世俗的眼光。
他們是彼此的男朋友,未來終有一天,會成為彼此的丈夫。
……
他們在貝加爾湖畔停留了兩天,釣魚、散步、談天說地,向猜為談一鳴唱《貝加爾湖畔》,談一鳴為他讀普希金的詩。
他們在晨間清冷的空氣裡暢快呼吸,又在傍晚的暮色裡擁抱親吻。
伊爾庫茨克是個很小的城市,他們在這裡幾乎沒看到什麼遊客,享受了兩天清淨時光。
不過,當他們北上前往莫斯科後,這份清淨立即被打破了。
莫斯科太有名了,尤其是紅場,到處都是旅遊團。歐洲人喜歡來,亞洲人也喜歡來,談一鳴和向猜就像是兩條小船,差點被人流掀翻。
離開莫斯科後,他們又去摩爾曼斯克轉了一圈。摩爾曼斯克是北極圈內唯一的一座終年不凍港,蓋因大西洋暖流經過。每到冬天,這裡將會進入長達一個月的極夜,若是幸運的話,還能看到極光。
在聽到“極光”兩個字時,向猜的眼神再次亮了起來,他興奮地拉著談一鳴的手,說:“咱們冬天來追光吧!”
談一鳴提醒他:“這裡的冬天可比貝加爾湖還要冷。”
“沒關係的!”向猜興沖沖地說,“我們白天穿多一點,晚上抱緊一點,就不會冷了!”
談一鳴失笑,決定把“極夜追光”的計劃寫到下半年的行事歷當中。
……
他們在俄羅斯的最後一站,定在了聖彼得堡,這個歷史悠久又充滿了藝術氣息的城市。
行走在聖彼得堡的大街小巷,隨處可見那些充滿古典美學的建築物,他們在冬宮消磨了整整一天,沉浸在那些令人驚嘆的藝術品當中。
晚上,他們去著名的卡林斯基大劇院看了一場《天鵝湖》。票是談一鳴提前一個月訂的,搶到了一樓黃金區域最好的位置。票價不菲,但能看到如此精彩卓絕的演出,絕對值回票價。
黑天鵝登場時,舞者以驚艷四座的三十二轉揮鞭轉贏得了全場震耳欲聾的掌聲。這段獨舞難度係數極高,國際上能連續跳出三十二轉的舞者寥寥無幾。
向猜出事後,只在《穿芭蕾舞鞋的男孩》的男主甄選會上當眾跳過一次揮鞭轉,當時他只堅持十二轉,便憾然摔倒——可他的靈魂,卻在那一刻重新站在了舞台上。
看劇時,向猜痴迷地望著聚光燈下起舞的芭蕾舞者們,他曾有機會像他們一樣,做天鵝、做王子。不過沒關係,他現在也是另一方舞台上的王子了。
向猜在看芭蕾舞,談一鳴在看他。
談一鳴喜歡看向猜裡眼睛裡有光的樣子。
他根本不用追什麼極光,向猜便是他的極光了。
芭蕾舞劇散場後,兩人隨著人流,慢慢從劇場向外走。路上,談一鳴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向猜。
向猜驚訝道:“你覺得我是你的極光?”
“對。”談一鳴握住他的手掌,“璀璨的,奪目的,見之難忘的極光。”
“……”向猜笑了,“可是對於我來說,你才是我的極光啊。”
在男孩十七歲的漫長極夜裡,談一鳴就是照亮了他整片天空的那道極光啊。
……
在這趟旅行的最後一天,談一鳴把“導遊權”交給了向猜。
他們起了個大早,早上八點多鐘他們便離開酒店,慢悠悠的穿過小巷,走向了這次旅程最重要的目的地——瓦崗諾娃芭蕾舞學校。
這所芭蕾舞學校有著將近三百年的歷史,是世界上最負盛名的芭蕾學校,是所有舞者嚮往的地方。
向猜曾經踏進過這所校園,在這裡接受名師的指導。
談一鳴對這所學校有著諸多幻想,可當他跟隨向猜走到這所學校門口時,卻驚訝的發現,這所學校看上去太普通了。
沒有恢弘的校門,沒有宏偉的主體建築,也沒有樹立在學校門口的雕像。
它是那樣的不起眼,平平無奇地融入在了周圍的小樓裡,所謂的“校門”不過是一扇對開的玻璃門,還沒有街邊商店的櫥窗大。
校門旁掛著一個金屬校牌,談一鳴不認得上面的文字,但向猜卻珍之又重地抬起手,指尖從字母上慢慢拂過。
現在還未到上課時間,透過玻璃大門便能看到學校走廊裡圍在一起聊天的年輕學生們。
女孩子們的頭髮全部梳得油光水滑,光溜溜的小丸子盤在頭頂。即使她們穿著便服,她們的雙腳也自然外開,姿勢挺拔,走起路來透著股驕傲勁頭。
這裡很少出現黑髮黑眼的亞洲面孔,故而談一鳴剛一湊近玻璃門,便立即被裡面的學生們發現了。這群小伶娜們好奇地打量著門外的兩個陌生男人,有大膽的,還沖他們招了招手。
“真可愛。”談一鳴一邊沖她們揮手,一邊問向猜,“咱們怎麼進去?”
他以為他們遲遲不進門,是有什麼特殊原因,哪想到向猜卻回答:“咱們不進去,咱們也進不去。”
“……?”談一鳴一愣,詫異地回頭看他。談一鳴重複:“咱們進不去?”
“當然進不去。”向猜輕聲道,“瓦崗諾娃門禁嚴格,就連學生家長要進校參觀都不容易。除非有官方公函,提前一個月預約才可以。”
“……”談一鳴問,“我以為你千里迢迢飛過來,是想回母校看看。”
“這樣看看就夠了。”向猜的眼神隔著玻璃門落在了那群嘰嘰喳喳的伶娜身上,“有些回憶不用觸碰,只要我知道它還在就夠了。”
就在這時,走廊上的一個金發小伶娜忽然對著大門的方向做了一個阿提丟,一腿直立支撐、一腿彎曲向後懸在空中,姿勢優雅,像是一隻蹁躚的天鵝。
談一鳴還未反應過來,便見身旁的向猜後退一步,隔著大門,居然也學著那位小伶娜的樣子做了一個阿提丟。
小伶娜眼神灼灼,欣喜地望著他。
緊接著,小伶娜以支撐腿為軸,乾淨利落地轉出了一個四位轉。
向猜一笑,也隔著玻璃大門轉了一個四位轉。
談一鳴看明白了,敢情這倆人在“以舞會友”呢。
門內門外的兩人,年齡不同,性別不同,國籍不同,可他們都有著同樣一顆熱愛舞蹈的心。他們無需語言溝通,也無需音樂伴奏,就這樣隔著那扇玻璃大門翩躚起舞。
他們像是在照鏡子,鏡子的另一邊,是時光長河裡的另一個自己。
談一鳴在旁靜靜觀賞著這一切,他本想掏出手機記錄,但最終還是決定讓這個瞬間留在眼瞳中。
小伶娜最後以一個經典的阿拉貝斯克作為收尾,向猜也有樣學樣,做出了一個標準而漂亮的阿拉貝斯克。
這是向猜最愛的動作,它有一個極為傳神的譯名——“迎風展翅”。
十七歲那年,小天鵝迎風展翅飛向了天空。他越飛越高,不知疲倦,不問來路。
二十三歲這年,小天鵝找到了可以同他一起翱翔的伴侶。他終於尋到了他的歸處。
……
八點半,上課鈴聲準時響起。還在走廊上游蕩的伶娜們一哄而散,迅速奔向了自己的教室。那個和向猜一起跳舞的小姑娘也跑走了,她靈巧極了,像是一片被風吹走的夢。
向猜守在大門外,看那一個個旖旎絢爛的夢飄進了舞蹈室裡,而他的靈魂也跟著她們在舞蹈室裡盤旋了一圈,最終又回到了他跳動的胸腔裡。
他轉身看向身旁的愛人,臉上掛著暢快的笑容,大聲道:“我圓夢了!”
談一鳴也笑了,問他:“我現在是不是該為你鼓掌了?”
“鼓掌就不用了。”向猜張開雙臂迎向他,“給我一個吻吧。”
好吧。
那就讓談一鳴給他的猜猜,一個炙熱的吻吧。
【全文完】
※※※※※※※※※※※※※※※※※※※※
到這里為止,這個故事結束了。
感謝大家三個半月來的陪伴。
這個故事的靈感是突然插進來的,我本來只想寫個短短的故事,寫我喜歡的音樂劇、寫我感興趣的芭蕾、寫我聽過的那些和商業配音故事有關的八卦。
結果越寫越長,猜猜也一步步從小天鵝變成了大天鵝(笑)。
謝謝你們喜歡《猜猜》。
謝謝你們喜歡猜猜。
謝謝你們喜歡談一鳴。
謝謝你們喜歡姚音、喜歡岑滿川、喜歡金琪霽、喜歡陳子然。
這個故事結束了,我們下個故事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