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番外無問西東
魏聞行x江持風:愛你所愛,行你所行。
——
Chapter1.
江持風第一次遇見魏聞行,是在冬至那天晚上,他剛從一場應酬里抽身出來,喝了些酒,脫了束手束腳的西裝,裹上寬厚的羽絨服,靠在後座閉目休息。司機開車開得平穩,結果過路口,猝不及防的被迎面衝出來的一輛車給撞了一下,急剎車,讓他猛然撞在了前座的車座椅背上。
司機把車停到了路邊,下車去跟對方交涉,江持風揉了揉額頭,也從車上下來了。
撞得不算嚴重,只是被撞壞了車燈,蹭花了點車身,但蘭博基尼被撞這麼一下,賠下來也是一大筆數字了。
江持風聽到司機說「酒駕」兩個字,這才抬眼看過去。
撞他車的人長得很高,眉眼濃烈又深邃,是很硬朗的長相。他似乎也喝了酒,臉上帶著幾分紅,眼眶也紅著,看著像是要哭出來了似的,叫江持風覺得有些莫名。
一個大男人,就算是賠不起,也不至於當街哭出來吧……
那人安靜的聽著司機跟他說賠償的事,垂在身側的手緊握著,神色壓抑,眼裡瀰漫著濃重的悲傷,江持風看了一眼他的小金杯,心想著或許這筆賠償對他而言確實有些難以負擔。
刺骨的寒風一個勁的從領口往里鑽,江持風瞧著他一身單薄的西裝不知道怎麼搞得皺巴巴的,耳朵也凍得通紅,心軟了。
「算了。」他打斷司機的話,「不用賠了。」
男人抬眼看向他。
站在奢貴的跑車邊的青年裹著溫暖厚實的羽絨服,眉眼清俊,臉上帶著淺薄的一抹紅,額頭也微微泛著紅,顯得一張臉格外的白淨,魏聞行看著他,怔愣了一瞬。
他的語氣沒有可憐和施捨的意思,眼裡也沒有嘲笑和諷刺,那雙眸子乾乾淨淨,一汪清泉似的,但魏聞行仍覺得有些難堪。想到司機報出來的那個數字,再看看價格昂貴的跑車,魏聞行垂眸,掩下了眼裡的晦澀:「……我會賠償的。」
「也行。」江持風微眯著眼,掃了一眼路邊,視線落在不遠處的一家大排檔,「賠兩斤麻小吧。」
魏聞行有些沒反應過來:「什麼……」
「麻小。」江持風重復了一遍,「要十三香的。」
魏聞行:「……」
Chapter2.
天冷,大排檔外面的桌子都空著,屋裡開著空調,也只稀稀散散的坐了兩三桌客人,有人碰杯,有人說笑著聊天。
空調旁邊的桌子放著一大盆顏色紅艷的麻小,兩個年輕男人相對而坐,一個帶著一次性手套剝著麻小,動作有些笨拙,剝得很慢。一個單手托著下巴看他剝,時不時的拿筷子夾一個剝好的麻小,不緊不慢的餵到嘴裡。
一個人認真的做一件事情的時候總是很吸引人的,尤其這個男人長得還很不錯。
江持風心思浮動,突然問:「你叫什麼名字?」
「魏聞行。」
男人的語氣淡淡的,也不抬頭看他,仍舊低著頭認真的剝著麻小。
江持風三分鐘的熱度冷下去了一分,剩下的兩分也消磨在了沒話找話的尬聊里。
魏聞行剝完一大盆麻小,他才吃了一小碟,剩下的就叫老闆拿打包盒裝了起來。
冬日風寒,江持風緊了緊身上的羽絨服,扔下一句「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然後拎著麻小上了車。
魏聞行的酒已經醒得差不多了,看著站在小金杯旁邊的代駕,拉開車門上車,心裡沈沈的嘆了一口,但也放鬆了下來。
他想,雖然生活很糟糕,但總有不那麼糟糕的時候。
比如剝兩斤麻小就抵了幾十萬的賠償,和有錢人家的小少爺心善替他叫的代駕。
作者有話要說:
魏聞行比江持風大4歲多吧
現在魏聞行28歲,江持風24歲,他叫江持風小少爺沒毛病
Chapter3.
江持風一向是喜歡熱鬧的性子,可他的朋友並不算多。
因為他嘴欠,還總口是心非強裝無所謂,當然他自己是不承認的,反正身邊也有捧著他的人,朋友不朋友的,都無所謂。
以前在家裡住著還好,這兩年他搬出來獨住,空蕩蕩的一棟別墅樓,哪怕請了好幾個傭人還是顯得很冷清,所以他總愛去「沽酒」找樂子。
這個樂子倒不是尋歡作樂的樂,只是酒吧熱鬧,還能跟沈戾喝酒閒聊,倒幾句生意場上的苦水,消磨時間。
說起來他和「沽酒」的老闆沈戾認識,成為朋友,也是經過時間培養出來的革命友誼。
他剛認識沈戾那會兒,才大學畢業,家裡安排他進公司,先從底層做起。每天做的是最繁瑣的事情,住的是員工宿舍,吃的苦受的累都沒人能說,只能在酒吧把委屈都混在酒里往肚子里咽。
「沽酒」那時候也是新開業,還沒有現在這麼大的名氣,老闆又年輕,還不怎麼擅長跟人打交道,有時候遇到難纏的客人,根本無處說理,他們倆湊在一起,倒有些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惺惺相惜。
時間久了,才慢慢成為了朋友。
無話不說的那種。
遇到魏聞行的事,他也跟沈戾倒豆子似的到了個乾淨。
說自己新換了沒多久的愛車被撞了,但是看在對方長得好看的份上,他就沒多追究。
還給沈戾看照片——魏聞行幫他剝蝦的時候,他偷拍的。
江持風這人刀子嘴豆腐心,心軟不追究這點損失倒是他能做出來的事兒。
但是偷拍人,這就有點意思了。
沈戾看看手機屏幕上那張照片,又看看江持風:「你看上人家了?」
「哈?」江持風笑了一聲,像是他在講什麼笑話,「我眼瞎了我看上他。」
「性情古板,說話無趣,一個大男人,撞了我的車還差點哭給我看,剝蝦也笨手笨腳的……」江持風把屏幕摁暗了下去,「也就臉好看。」
這話說得,江持風自己都有點底氣不足。
魏聞行的好看是一種硬朗的帥氣,這長相,是真合了他的心意,想法也是有的,但他才不會承認對魏聞行一見鍾情,只覺得自己是見色起意,過幾天心思就淡了。
沈戾笑了笑,沒有拆穿他的口是心非和欲蓋彌彰:「是挺好看的,所以你要聯繫方式了嗎?」
江持風喝了一口酒,語氣悶悶的:「沒要。」
沒拉下臉。
沒有聯繫方式,就算他有什麼心思,那不也得歇了……
Chapter4.
俗話說得好,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
江持風以前是不信緣分的,再見到魏聞行,信了。
臨近春節,道路兩邊的常青樹上掛滿了小燈籠,又紅又亮,帶著年節里獨有的熱鬧氣息。
江持風坐在駕駛座上,剛在離「沽酒」不遠的路邊停車位停穩車,解開安全帶,就看到魏聞行跟一群人朝著他這邊走過來。
一群人男男女女都有,看起來像是剛聚完會,喝了酒,熱熱鬧鬧的說著笑。
有幾個人醉得厲害,互相攙扶著,嗓門也大,玩笑話一字不落的被風帶到了江持風耳朵里。
「魏……嗝,魏聞行啊,聽哥一句話,開發就是個無底洞,青春和錢都耗進去了,搞來搞去一場空,你還搞什麼。」
「做……做什麼不比做這個來錢快啊……」
魏聞行沒說話,江持風的視線越過人群落在他身上,看到他皺起的眉峰,忍不住也跟著皺起了眉頭。
「月白,你也說句話!」旁邊一個人把一個戴眼鏡的高個子男人給推了出來,「一日夫妻……不,不對,一日夫夫百日恩,你勸勸聞行。」
他話音一落,旁邊的幾個人頓時笑了起來。
有人說:「月白要是勸得住,就不會跟魏哥分手了。」
那人又湊過去搭魏聞行的肩膀:「月白都及時止損了,魏哥,回頭是岸啊。」
也有人覺得這玩笑開得太過,忍不住說了句:「鬧什麼,陳堯,你喝多了……」
「都少說兩句,畢業這麼多年好不容易聚一次,能不能別這麼掃興。」
「到底是誰掃興啊,啊,你們說說聞行和月白,這都什麼事兒,月白你說結婚就結婚,也就算了。」有一個人大概是悶聲聽了半天,終於忍不住了,脾氣一上來,就開始吼人,「你來同學會,給誰添堵?」
旁邊的人推了他一下:「感情的事能怪誰,魏聞行就一點錯都沒有?」
這氣氛,眼看就要吵起來了。
江持風囫圇的聽了個牆角,看到那個被推出來男人神色尷尬的擋住了手上戴著的婚戒,心裡莫名就有些不高興。
不高興魏聞行被這麼群人說教,也不高興那個叫月白的男人跟魏聞行似乎有點什麼。
隔著沒幾步遠,魏聞行還沒看到他,江持風想了想,拉開車門下車,也不過去,只斜倚在車門邊上,擺了個自認為很酷的姿勢。
魏聞行似有所覺,抬眼看了過來。
形相清俊的青年今天穿了件淺粉色的毛衣,整齊的露出了白襯衣的領子,外面還裹著一件寬大的黑色大衣,看起來就很暖和,靠著一輛黑紅配色的跑車,比上次那輛看著還要高調拉風。
很難讓人不注意到。
看著像是在等什麼人。
魏聞行當然不會自戀的覺得江持風在等他,也沒有想主動的湊過去。
小少爺心善沒追究那場車禍,事情翻了篇,他們也不過是見過一面的陌生人。
儘管他現在很需要一個什麼藉口或者理由離開這個讓他有些尷尬難堪的場面。
就在他準備開口打斷耳邊喋喋不休的說教和吵鬧時,江持風朝他笑了笑:「親愛的,你們敘舊還要聊多久?」
他走了過來,擠開了旁邊的人,動作自然的把手揣進了魏聞行的衣服口袋里,小聲說:「好冷。」
喝醉了的那人被擠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還是連忙拽住了旁邊的人才穩住了身子。
「這,這誰?」
江持風側著身子靠在魏聞行懷裡,兩個人離的很近,能聞到男人身上的酒味,還有很淡的煙草味。他被魏聞行那雙漆黑幽沈的眸子看得心裡發緊,眼神慌亂的移開,耳朵也有些發紅。對上其他人,他才鎮定了下來,又恢復了往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少爺性子,還故意瞪了那個叫月白的男人一眼:「難怪你不肯帶我來同學會。」
語氣里的嗔怪帶著股醋味,戲很足。
魏聞行還是沒說話,實在是他也沒搞懂這位被他撞了車的小少爺想做什麼,而且他現在也確實需要從同學聚會脫身。
所以他只是安靜看著江持風,看他表演。
這姿勢和態度,在其他人眼裡就等於承認了江持風的身份。
「哈哈哈,對不住。」有人反應了過來,連忙機靈的道歉,「喝醉了就有人打胡亂說,當不得真的,別往心裡去。」
「聞行你……」之前替魏聞行打抱不平那個男人突然紅了臉,抓了抓頭髮,語氣有些無措,「那個,我剛才都是胡說的,我胡說的,聞行和月白什麼都沒有,真的。」
梁月白往後退了幾步,他垂著眸子,叫人看不清臉上的情緒,像是這樣就能跟魏聞行徹底撇清關係似的。
江持風也沒繼續找他麻煩,只是眼神淡淡的瞥了一眼喝醉酒嘴碎得不行的那個男人:「我們聞行喜歡做開發。」
他輓著魏聞行的手臂,抬眼看他,眼神清澈,眉眼帶笑:「只要他喜歡,我就支持他。」
他又說:「我們聞行啊,不太會說話,又重情重義,你們噼里啪啦的說了一大堆,他悶聲一個字都沒有。」
「但我眼睛揉不得沙子,也見不得他受欺負。」江持風好脾氣的笑了笑,給足了魏聞行的同學們面子,「聚會就該開開心心的嘛,大家都是老同學,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心裡有點數。」
魏聞行聽著他伶牙俐齒的把幾人懟得沒了話說,心頭一軟。
小少爺可真是愛日行一善啊。
緊皺的眉頭慢慢松開,他把手放進了外套的口袋里。
小少爺的手心全是汗,摸著可一點都不冷。
而剛剛還一口一個我們聞行的江持風手被握住時很輕的抖了一下,下意識的想收回手,又覺得自己不能露怯,於是偏過頭看他,語氣又軟又乖:「我們回家?」
在沒有人看到的地方,小少爺掐了一下他的虎口,大有他不配合就要下狠手的威脅意味。
魏聞行忍不住笑了笑:「嗯,回家。」
Chapter5.
上了車,江持風把車載空調打開,然後想起什麼似的,又拉開車門下了車:「你等我會兒。」
魏聞行看著他朝一家裝潢漂亮的酒吧走去,過了一會兒再出來,手裡端著杯東西,身後跟著個端方溫然的青年,兩人似乎在說著什麼,那人朝他這邊看了一眼,不過隔得遠,魏聞行也看不太真切。
他喝的酒不多,但酒勁上頭,很多情緒就不受控制的冒了出來——那個人是誰,又跟小少爺是什麼關係?
大概是車里的空調溫度太高,魏聞行覺得胸口有些發悶,打開車窗,才覺得舒了口氣。
江持風端著東西過來,拉開車門,一邊上車,一邊把手裡端著的東西遞給他——透明玻璃杯,能看到浮浮沈沈的柚子粒。
「蜂蜜柚子茶。」江持風臉有些紅,不知道是被冷風吹的,還是跟人調情鬧的,「解酒的。」
「謝謝。」魏聞行兩只手交握著玻璃杯,捂暖了手,也暖了心,「剛才,也謝謝你替我解圍。」
「客氣。」江持風隨口省掉了一個不字,兩個人的關係也就突然拉近了,他發動引擎,問,「你家哪兒,我送你。」
他們只見過兩面,幾乎沒什麼交情,但小少爺似乎好人好事做上了癮,還說要送他回家……魏聞行喝了口蜂蜜柚子茶,溫熱的酸甜味道順著喉嚨一路往下,拒絕的話也跟著咽下去了。
他報了個地名,地方挺偏,在郊區,開車過去起碼得一個多小時,他坐地鐵過來轉公交,花了兩個多小時。
江持風開導航的時候看到了附近的一個科技工業園區,順口就問了句:「你做開發的,開發什麼?」
「軟件開發。」魏聞行說,「就在附近那個科技工業園區。」
「軟件開發前期是難了些。」江持風接了句毒雞湯,「不過萬事開頭難,然後中間難,最後結尾難。」
魏聞行低聲笑了笑。
江持風握著方向盤,車速壓著限速的60邁,像是隨口閒聊:「剛才那個……什麼月白,你前男友?」
魏聞行「嗯」了一聲。
江持風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
他平時可不是這樣的,他一向能說會道,跟誰都能閒聊鬼扯一通,抖機靈的話張口就來,偏偏在魏聞行面前,這個不知道怎麼說,那個不知道怎麼問……
又冷場了……他要被自己給氣死了。
魏聞行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沒覺得冷場有什麼尷尬的,因為他在走神。
說起來,他跟小少爺認識,也跟梁月白有那麼一點點的關係……大概是酒精的作用,他突然有了傾訴的念頭。
「梁月白。」魏聞行說,「上次不小心撞了你的車,是在他婚禮上喝了酒……」
「哦……」江持風突然意識到之前是他想岔了,還以為魏聞行是為什麼哭,原來是為了前男友,心裡像是堵了塊大石頭,堵得慌。
他悶悶的接了句:「可以理解。」
想傾訴的話打開了個頭,魏聞行又覺得說這些有些不合時宜,交淺不言深……
他有些尷尬的喝了兩口蜂蜜柚子茶,岔開話題:「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江持風。持正的持,風骨的風。」
就這麼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到了魏聞行住的地方。
寒冬的夜裡冷風刺骨,江持風下了車,被冷風吹得打了個噴嚏。
他揉了揉鼻子,跟魏聞行道別:「那我就回去了。」
魏聞行往他對面站了站,擋住了風口:「要不要上去喝杯茶?」他看了看手裡的玻璃杯,「我也可以把杯子洗了還你。」
這麼個玻璃杯能值幾個錢,以江持風和沈戾的關係,哪用得著還……江持風看了他一眼,吹到臉上的風是小了很多,全都被男人寬闊的肩背給擋了去。
「太晚了。」小少爺心裡的小算盤打得啪啪作響,「下次吧。」
有來有往,一回生,二回不就熟了。
Chapter6.
玻璃杯就放在了魏聞行那裡,江持風要了聯繫方式,也不提什麼時候還杯子,有事沒事就撩魏聞行玩。
這個春天過得很快,魏聞行開發的軟件是關於大數據平台方面的,江持風明裡暗裡幫了些忙,有幾家大公司都跟魏聞行公司簽了約買了使用權,有了資金投入,公司也開始慢慢發展起來。
江持風撩了魏聞行大半年,兩個人的關係還是卡在曖昧上。
他有時候甚至懷疑魏聞行是在跟他逢場作戲……無論是做軟件開發,還是在經營公司方面,魏聞行無疑都是才幹過人的,這麼聰明的魏聞行,一點都不懂他的心思嗎?
他跟沈戾說這些的時候,沈戾罵他沒良心。
「上次你闌尾炎動手術,從頭到尾都是魏聞行在醫院守著你吧?」
「還有那次你半夜把人叫出來說想吃麻小,魏聞行給你買來了不說,還給你剝得好好的,就差餵給你吃了。」
「你在‘沽酒’喝多了,哪次不是他來接的你?」
沈戾倒不是真罵他,話里還是打趣的成分更多些。
「你說他跟你逢場作戲,覺得他圖你錢圖你的勢,還不如說他圖你這張臉。」
江持風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聽他數落完,只聽進去了最後一句話,然後對著手機屏幕看了看自己這張臉。
是挺帥的。
魏聞行要是不喜歡他,那真是瞎了眼。
「誰知道他怎麼想的。」江持風喝了口酒,忿忿不平的說,「媽的,誰他媽要跟他曖昧啊,我要跟他談戀愛。」
有些賭氣,也有些借著氣頭下了決定:「下周他生日,我跟他攤牌問個清楚……他要是不喜歡我,那我也不要喜歡他了。」
沈戾看著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神晦暗的跟他碰了碰杯:「別這麼說。」
熱鬧的酒吧里,江持風聽到沈戾說:「要愛你所愛,行你所行,聽從你心,無問西東。」
字句似刀鋒,輕輕就划破了他的口是心非。
怎麼可能說不喜歡就不喜歡。
遇到魏聞行那一天,他的心裡和身體里就都是愛,渾身滿心的亂竄,不聽規勸,是非不分,只想奔著魏聞行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愛你所愛,行你所行,聽從你心,無問西東。」——《無問西東》
Chapter7.
魏聞行的生日在夏至,梅子黃時,連綿雨季。
江持風本來包下了旋轉餐廳,訂好了燭光晚餐,但他忘了魏聞行還有一群朋友……往年魏聞行的生日都是和梁月白一起過的,談戀愛的人不比單身,今年魏聞行單身了,公司的發展也越來越好了,大家都盯著魏聞行生日這個日子,想熱熱鬧鬧的給他慶祝一下。
江持風什麼都沒說,只是給自家老爸發了個短信,讓他晚上帶江夫人去旋轉餐廳吃飯。
然後自己帶著禮物,去魏聞行他們定好的望江樓包廂。
江持風平日里喜歡熱鬧,這晚卻覺得包廂里熱鬧過了頭,他坐在魏聞行旁邊,看著魏聞行一杯一杯的跟人喝酒,和人說笑,有一種想要獨佔魏聞行的心情在慢慢發酵。
等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散了場各自回家,已經是凌晨了。
魏聞行喝吐過了一回,在車上又睡了一會兒,到家的時候酒醒了大半,能自己走路,但困頓得很,嗓子也滾燙的疼,不想說話。
江持風輓著他的手臂往樓道里走的時候似有所覺的回了下頭,公寓樓旁邊的兒童遊樂設施區的小鞦韆上似乎坐著個人,光太暗,他今天出門沒戴眼鏡,也看不清那人的臉,只是直覺那人似乎在看他們。
因為他停下了步子回頭,魏聞行也偏頭看了一眼,然後淡淡的收回了視線,開口聲音沙啞得像是含了一把沙:「走吧。」
上了樓進了門,魏聞行想徑直回房間睡覺,被江持風強行按在了沙發上:「喝點解酒的東西再睡,不然你明天會頭疼。」
魏聞行看著他朝冰箱走過去,又沒穿鞋。
青年削瘦的腳踝白淨得很,光腳踩在地板上,也不知道涼不涼,不過好在是夏天了,家裡他也打掃得乾淨,所以他倒也沒說過江持風這個不愛穿鞋的小毛病。
他租的這個小公寓是一室一廳一衛,廚房是在客廳里隔出來的一小片區域,冰箱放在牆角的位置,江持風拉開冰箱門想給他拿瓶酸奶,沒注意到從冰箱門上跌落的碗。
魏聞行看到了,剩餘那點醉意倏然間被驚散了,他慌忙的喊了句「小心」,卻還是沒能改變碗跌落的命運,「砰」的一聲,保鮮碗碎了一地的玻璃碎渣,濺開醪糟米酒,只剩下塑料的蓋子在地上滾了滾,然後落到了遠處去。
江持風被砸到腳的瞬間都要痛懵了,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卻踩到了一片碎玻璃,腳背紅腫了起來,腳底也被碎玻璃划破了,尖銳的玻璃刺進肉里的痛感從腳底傳開,血跡也順著米酒的水痕從腳邊暈染開,他簡直進退不能。
他正發愣,就被魏聞行俯身抱了起來。看到一地的狼藉和米酒里混雜的那點血跡,魏聞行嗓子發緊,連忙把他抱到衛生間。
魏聞行問他:「能站嗎?」
江持風點了點頭,疼是疼,但也不至於不能走路不能站。
魏聞行還是不敢讓他站,江持風踩到了碎玻璃,萬一玻璃刺進了肉里,一踩地上傷得更深了怎麼辦。
他扶著江持風,讓他一隻腳著地,另一隻踩到了碎玻璃的腳踩在自己的腳上,受傷的腳後跟露在外面,然後拿著花灑噴頭給他沖洗腳上的醪糟米酒和血跡。
平日里能說會道的小少爺這會兒像是傻了,啞了,只拿兩只手臂攀著他的脖子,乖乖的,一聲也不吭。
魏聞行心疼得不行,啞著嗓子問:「疼嗎?」
江持風反應過來了,順著桿子就往上爬,湊過去靠在他的肩上:「有點。」
他這會兒整個人都跟樹袋熊似的掛在魏聞行身上,聞到男人身上混雜的汗水味和酒味,心跳砰砰砰的,像打鼓似的。
魏聞行低頭替他沖洗腳,洗得仔細,目光也混雜在溫熱的水流,仔仔細細的盯著小少爺的腳看。
小少爺的呼吸全落在了他脖頸上,有些癢。
魏聞行鬼迷心竅的想,這要是在古代,小少爺若是個姑娘,他這樣看了小少爺的腳,是要娶小少爺回家的。
Chapter8.
房間里開著空調,江持風坐在魏聞行的床上,腳搭在魏聞行的腿上,看著他低頭用酒精擦拭腳跟的傷口,然後貼上創可貼。
再然後是腳背。
魏聞行的手掌很熱,倒上紅花油在腳背上揉開,熱得發燙。
江持風下意識的縮了下腿,卻被握住了腳踝,魏聞行抬眼看他,眼神深邃得像是一座漆黑的牢籠,暗無天日的那種死牢,一進去了,就再也別想脫身。
可他的語氣卻是輕的,還帶著點小心:「疼?」
江持風很少聽他用這樣的神情和語氣說話。
大概是還有些醉意,一向語氣淡淡無波無瀾的魏聞行,也難得溫柔起來。
江持風不自在的移開了視線:「不疼。」
魏聞行是不信他的,江持風一向嘴硬,什麼都憋著,今晚也是,明明不高興極了,卻還是強裝著言笑晏晏跟他的朋友門喝酒說笑……也不知道小少爺今天是為什麼不高興。
總不會是因為未卜先知的知道了梁月白在樓下等著,再說,他也沒理會梁月白啊……
他稍微放輕了些力道,仔細把藥油揉開。
察覺到魏聞行放輕了力道,江持風的心猛地顫了一下。
他覺得魏聞行揉的不是他的腳背,而是他的心,叫他的一顆心起起落落,又熱又燙。
他垂下眸子,好像不看魏聞行,就能叫自己的一顆心冷靜下來:「我剛才摔了什麼……」
「裝著米酒的保鮮碗。」魏聞行說,「今天早上煮了小湯圓,隨手放在了冰箱上面,沒注意放到了冰箱門邊上。」
「下次要注意。」江持風說,「還好這次是我去開的冰箱門,要不然……」
「沒有下次了。」魏聞行打斷他。
他一點都不覺得還好是江持風去開的門,只覺得那碗可恨可惱得很,傷到了江持風……他寧願開冰箱門的人是自己。
「下次要穿鞋。」魏聞行沈聲道,「在家裡,不許再光著腳了。」
江持風小聲反駁:「我家裡鋪了軟毯,可以不穿鞋。」
魏聞行皺眉:「那也要穿。」
江持風突然想到什麼,語氣散漫道:「我只聽我男朋友的管,你憑什麼管我在家裡穿不穿鞋。」
魏聞行手下沒控制住力度,用力的揉按了下去。
江持風「嘶」了一聲,不輕不重的踢了他一下:「你要我死啊,冤家。」
這話聽著不像是生氣,反倒像是調情似的,尾音勾著,勾得魏聞行的心思成了脫繮的野馬,橫衝直撞的往江持風心口去。
「不讓我管你。」魏聞行看著他,目光深沈,嗓音低啞,「你才是要我死……」
「什麼死不死的。」江持風沒再移開視線,而是眼神不避不讓的看著他,看他眼裡的自己,眉眼漫開一抹笑,「你當我男朋友,不就皆大歡喜了。」
魏聞行的腦子里倏然擠滿了各種念頭。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和江持風的差距有多大,江持風是從小嬌生慣養的小少爺,江家家大業大,而他出身普通,經營著一個小小的科技公司,這半年公司的經營有所起色,還是因為江持風的幫忙……
家世、身份、地位,他都不如江持風,他也給不了江持風什麼,除了一顆心。
可是小少爺真的稀罕他這顆心嗎?
小少爺這半年來對他的百般撥撩,或許只是一時興起,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或許這顆心他給了出去,小少爺就覺得厭煩了,沒興趣了……
各種各樣的念頭互相拉扯著,都指向一個結果——你們不合適,在一起也不會長久。
可是到最後,魏聞行的腦子里空落落的,也只剩下了一個念頭——他想,只要小少爺要,那他就給。
所以魏聞行朝著他的小少爺笑了笑,他說:「好。」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我的朋友貢獻了被隨手放在冰箱門邊上的碗砸腫腳背的梗
白月光我真的懶得寫了(一開始我是打算要寫這個劇情的,寫著寫著就不想寫了,只想讓江持風跟魏聞行好好過日子),但我要解釋一下前文借錢的劇情。
梁月白結婚以後魏聞行就跟梁月白斷乾淨了,同學會他不知道梁月白會去,所以小少爺替他解圍的時候他心裡偷著樂呢。至於後來會借錢給梁月白,其實是因為以前一起做開發,很多idea和程序架構之類的都有梁月白的設計參與,他不想欠梁月白的,梁月白又缺錢給孩子做手術,所以才會給梁月白錢,剛開始給了一次算是抵了梁月白設計的那些程序,後來的都算是借的,結果被小少爺看到了好幾條轉賬記錄,小少爺可不生氣嗎。
一萬字不到其實也沒寫清楚什麼,私心裡真的很喜歡口是心非的江小少爺了,因為喜歡,怕寫得不好反而招人嫌,所以他的故事就寫到這裡了,我們下個故事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