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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贅天師/入贅將軍府》第6章
☆、6. 見

 遲鷹揚又道:「占問是一件神聖的事,起卦之前,我們必先靜心、淨手,以顯示對卦神的尊重。我們現在就把手洗得乾乾淨淨的。」

 謹言慎行用力洗手。

 都淨手完,遲鷹揚從乾坤囊裡摸出三枚銅錢,說道:「古人有龜甲起卦、蓍草起卦,不過算法比較繁瑣,為師的師父,就教為師銅錢起卦法。慎行,你摸一下,銅錢有兩面,哪邊是陰,哪邊屬陽?」

 慎行是盲童,看不見,於是他乖巧地摸了摸銅錢。銅錢的一面,印有八卦太極,而另一面,則空空的,什麼都沒有。摸完又摸,慎行搖了搖頭。

 謹言不用摸,他眼睛能看見,見小師弟搖頭,他便說道:「我猜,畫著太極八卦的一邊,是陽,另一邊,是陰。」

 遲鷹揚引導道:「別亂猜,易經我們都背了,還記得嗎?周易有雲,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盤古開天闢地,陽氣上升,成為日月星辰,是天;濁氣下沉,於是厚德載物,是地。是以天清、地濁,天陽、地陰。銅錢分陰陽,陽面清簡,陰面繁複。現在告訴我,哪邊是陰,哪邊是陽?」

 慎行這會兒能說啦:「刻著太極八卦的,有字,比較繁複,是陰,而另一面空的,是陽。」

 遲鷹揚慢慢教道:「對了,那麼,我們來下一步。我們先在心中默念三次想要占問的事,把三枚銅錢分明擲六次,記下每次的陰陽,就可以得出卦了……

 「占事取六十四卦而占,每卦都有六爻,每爻分為老陽、少陽、老陰、少陰。三枚銅錢都是陽面在上,就是老陽;三枚銅錢中有兩面是陽面,記為少陽;只有一面是陽面,則為少陰;沒有陽面,就是老陰……

 「老陽老陰,是陰陽的極致,窮則生變,變則有因。少陽少陰之爻為靜爻,老陽老陰之爻則為動爻,會動出其他爻,生成變卦。所以,卦會有本卦和變卦之分……

 「從下而上倒裝,我們就能得出本卦和變卦了。乾三連,坤六斷……六十四卦都教你們了,慎行,你來擲六遍,得出卦來,告訴師父和師兄,是什麼卦?」

 慎行依言擲銅錢,每擲一次,他都用心摸摸,把陰陽記下來。六次之後,記性很好的慎行不假思索地說道:「本卦是巽宮的天雷無妄,變卦是震宮的雷地豫。」

 遲鷹揚道:「謹言你把卦排出來。」

 於是謹言苦兮兮地撿了根樹枝,在地上把初步的卦盤給排了出來:

 巽宮:天雷無妄 (六沖)→震宮:雷地豫 (六合)

 本   卦   變    卦

 ▅▅▅▅▅○→▅▅ ▅▅

 ▅▅▅▅▅○→▅▅ ▅▅

 ▅▅▅▅▅   ▅▅▅▅▅

 ▅▅ ▅▅   ▅▅ ▅▅

 ▅▅ ▅▅   ▅▅ ▅▅

 ▅▅▅▅▅○→▅▅ ▅▅

 遲鷹揚又道:「好了,這個只是初步的卦盤,還差納甲裝卦,要把世應、六親、六神、日月、神煞都安上去,卦盤才算完成。得出卦盤後,再對照日月、卦身、卦宮,看世應、用神、原神、忌神、仇神、飛伏神的五行六親、動靜、生剋、合沖、神煞、生旺墓絕、旬空出空、反吟伏吟等,就這麼解卦就行。是不是很簡單?現在師父就教你們納甲裝卦歌。」

 「師父,」遲謹言苦兮兮地問道:「這真的是最簡單、最容易入門的易佔之術嗎?」

 遲鷹揚錯愕地看了他一眼,理所當然地回道:「是啊,最簡單的啊。」

 遲慎言苦著一張小臉,鄭重點頭道:「……好的,弟子會努力記住的。」

 小弟子遲慎行則問道:「但是師父給那個大戶人家送卦的時候,好像並沒有做這麼複雜的事,應該沒有占卦就能判斷。為什麼呢?是有更簡單的方法嗎?」

 遲鷹揚答道:「常言道,善易者不卜,不是真的不卜,而是太熟練了。占卜的過程已經在師父心裡完成,起卦斷卦輕而易舉。你們剛學,每一步都要認認真真做好,而且最好用熟人練手,看解卦解得對不對。」

 就如遲鷹揚所說的,盤還沒給徒弟們排完,他想要的占問、姻緣好壞的斷卦結果,已經在的出來了。

 六沖卦變六合卦,雖然過程有些波折,但最終六合大順,是好的姻緣!

 他將會入贅成功,那位將軍又專一又喜歡他,而且,他財運上佳,那位將軍富有又慷慨!

 作為道士,怎麼能不順應天意?

 遲鷹揚一邊教弟子們裝卦解卦,一邊沒忍住用手指沾了沾茶水,在地上寫了個古法的「見」字。

 上天都說好的姻緣,遲鷹揚想先看一看這將軍的相。

 那位將軍的臉,就這麼出現在「見」字之中。

 裡面不止有將軍的臉。

 一共兩道人影。

 兩人身穿盔甲,分別騎在兩匹駿馬之上,身姿矯健,銀`槍揮舞著,動若靈蛇,出而驚鴻,忽而游龍猛劈驚雷,虎虎生風。長`槍互擊時,有力的手臂儼然不動,威勢卻震盪而開。

 遲鷹揚凝眸細看。

 在這兩人中,一人額上紅點鮮艷,五官硬朗而英偉,劍眉星目,鼻樑高挺,與遲鷹揚仙氣而精緻的五官各有千秋。而在鎮國將軍凌灝淵的臉上,一道刀疤從左額劈開斷眉,給他英偉的臉上添了寫凶煞之氣,十足十一位勇猛的殺神。

 帥!

 為什麼遲鷹揚只能貌,而不能看相,是因為,天機似乎被掩藏了,除了覺得長得俊之外,遲鷹揚完全沒看懂這位凌大將軍的相!

 不像安南王府上的眾人那樣,一眼就能看透一生。這位凌大將軍命運之複雜,好像怎麼看都看不完。

 這就奇了。

 更奇的是,當視角放遠,才看到凌大將軍身上怨氣黑重,萬鬼纏身。可他身上又帶著不少祈願之力與滔天的殺氣,讓那沖天蓋地的惡鬼與怨氣都近不了身,兩者僵持,維持著微妙的平衡。

 不知這麼多鬼是什麼時候纏上去的,如果稍有不慎,他身上惡鬼就會傷到凌大將軍本人或者將軍身邊的人。如果凌大將軍壓制不住,那萬鬼一出,流血屠城也有可能,十分兇猛!

 不過,這麼多鬼跟著,他喜歡啊。

 遲鷹揚舌尖繞著唇舔了一圈,三百年沒進食,他真的餓了。

 可真是歡喜得緊。

 「見」字裡,凌灝淵忽然抬頭一看,他銳利的目光彷彿穿越桌上的茶水,利箭一樣,刺向遲鷹揚。遲鷹揚一個心悸,信手一拂。

 殺氣消散於無形,桌上的茶水全部蒸乾。遲鷹揚摸了摸下巴,他猛然懂了,師父所指的、三百年後的現在,他羽化登仙的機緣在哪了。

 這麼濃重的鬼氣與怨氣跟著,這人是怎麼活下來的?

 不過不怕,他可以幫忙吃。

 開心!

 做了決定,遲鷹揚計劃明日就上京去。

 不在縣衙等人齊才進京了,早上京早吃鬼。

 ……

 校場之上。

 與凌灝淵對戰的蕭將軍大口大口喘著氣,他想拱手行禮,才發現手臂被震得都抬不起來了,只得低頭道:「屬下技不如將軍,多謝將軍手下留情。」

 凌灝淵的冷眸對上了他:「我幾經辛苦,才讓你接替我鎮守北國的位置,你在那邊,可不能技不如人。」

 「是!多謝將軍抬舉!屬下必定竭盡全力,苦練武藝,絕不懈怠!」

 凌灝淵本來連入贅的機會也不想給任何人。

 即使他長相更似陽剛男人、不像個陰柔的雙兒,還比男人長得英偉俊朗,性格不柔順不賢惠,可他是寧國戰神,聖上的三王子,身份特殊,手握重權。

 即使全京城的青年才俊都見到他就慫,卻愛他的權勢。

 連聖上都忌憚他三分,不希望他與太子、二四五七皇子的人混在一起,更不想他和軍中將領結成連理,使軍權旁落。

 可不慕權勢的正統文人,卻太過文弱,凌灝淵用一根手指就可以摁哭;麾下戰將都只是戰友,沒有更進一步的想法——

 說句不好聽的,凌灝淵深深覺得,全寧國上下,任何一個青年,都配不上他。

 要是有人能配得上,那當寧國有難的時候,還用得著他區區一個連沒有官職的雙兒挺身而出?男人都幹嘛去了?

 所以,他才放出了要男人入贅的豪言壯語,並且明確表示,想共享他權勢的男人,首先要在他的親兵手下過招。打敗了他的親兵,才有機會打敗他本人,不贏不能入贅。

 自此,京中無人敢入贅挨揍。

 可宮中太后病重,希望他不要孤獨一人。國師也說,如果他成婚,可以給宮中太后的病沖喜。

 在再三思慮過後,凌灝淵才決定依照國師所言,尋一個普通平民,放在家裡自己管著。

 若是一個乖巧的,不給他惹事,不用他的威名和權勢胡作非為,那就好吃好住的供著,當個擺設;如果不幸選了個品性差的,那給太后沖喜完,就殺了完事。

 凌灝淵打定了注意,沒把婚事當一回事。

 可太后那邊,即使臉色蒼白地躺在硬床榻之上,也是興致勃勃的。

 太后那殘葉一樣的瘦小身體被輕薄的被褥蓋著,猶如枯枝般的手指翻動著宮人們送上來的畫像,乾癟的臉上現出笑意,失去血色的薄薄的嘴唇,也扯出幾許弧度:「淵兒啊,他們不錯,都不錯,全都長得很好。」

 病床邊的凌灝淵根本沒抬眼看畫像,就「嗯」了一聲。

 太后又氣若游絲地問道:「你喜歡長得年輕可愛的,文雅溫潤的,陽剛的,像你一樣兇猛的,還是胖胖有福相的?白的黑的?」

 「都行,」反正都配不上他,凌灝淵把鄙視的語氣全部收斂,盡量用平和的嗓音說道:「人重要的是品行,品行好就行。」

 「對對,還是淵兒有眼光,」太后精明的雙眼憐愛地從畫像裡抬起來,望了望她的唯一的男雙孫兒:「哀家一定幫淵兒好好過目,哀家都想好了,淵兒這麼厲害,將來的夫君除了品行好,也一定要相貌堂堂,文武雙全。相貌方面舉國挑出來的,應該都不會差到哪裡去,哀家還要他們比詩文、比畫畫、比棋藝、比射箭、比武……」

 說起孫兒的婚事,太后眉飛色舞,一點也不覺得累。

 「不可能的,」凌灝淵平靜地陳述事實:「皇祖母,武藝比孫兒好的,孫兒征戰十年,還真沒見過。」

 這個觀點早就和太后說過了,此時太后「嘻」的笑了一聲,說道:「那肯定沒有我們淵兒厲害,矮子裡面挑高個而已。淵兒,你也別太自大,你武藝是好,但文學造詣不行,不能和誰比文鬥詩,是不是?」

 ——那些酸腐詩文有什麼用?北國大軍舉兵入侵時,這些詩文能勸退他們,還是能求饒說理,請他們不要殺`人搶掠?

 凌灝淵就是這麼不屑,臉色卻是如常,沒有打擾太后的好興致,只點頭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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