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因蘇輕窈有孕,楚少淵就更著急去玉泉山莊,於是便加緊安排避暑事宜,一天都不肯耽擱。

這邊蘇輕窈該吃吃該睡睡,待這幾日不再孕吐,就特地跑了一趟慈寧宮,把喜訊提前告訴給太后。

太后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聽罷倒也沒跟楚少淵那般傻氣，卻還是愣了好半天，末了竟是紅了眼眶。

「皇兒苦熬這麼多年,終於盼來了你，如今守得雲開見月明，倒也不枉他堅守初心,未曾動搖。」

「你是個好孩子,若沒有你，皇兒說不定……」

說不定就那麼蹉跎一生,無親無故離開人世。

蘇輕窈見太后很是感念,便握住她的手：「母后對陛下自是一片慈愛。」

太后看著她,目光也是異常慈祥。

有蘇輕窈在楚少淵身邊,太后確實也不用再多替他們操心，想了想便道：「以後有你操心他,我就不用愁了,待著小傢伙出來,我也體會體會天倫之樂。」

說起肚子里的娃娃，蘇輕窈便笑了,她低頭摸了摸肚子，一張臉似都在發光。

太后見她有了身孕，帶著一股成熟風韻，竟是還比以前美了幾分。

也不是說長相有多大變化，大抵是心態變了氣質也變了，確實看著不太一樣，卻也叫人覺得如沐春風。

或許，這就是做母親的不同。

太后自己當然沒見過自己什麼樣，但她做過母親，自也有經驗：「你啊，就別把心思放得太重，有那麼多人伺候著，該吃吃該睡睡，也別整日躺著。宮事也不能全部丟開手，平日里也要多走動，不能荒廢下來。」

蘇輕窈這兩天也看了些書，又有張醫女同她講解，對於懷孕生子之事自己也是有些領悟的。

太后如此語重心長，她也很有耐心聽進心裡去：「兒臣明白。」

太后怕她覺得自己羅嗦，簡單說幾句就讓她小心回去了，如此過了小半個月，楚少淵終於忙完了前朝的事，興緻勃勃領著一家子去了玉泉山莊。

早些時候，因著謝菱菡和麗嬪準備出宮去做教書先生，因此太后便把所有的宮妃都叫到慈寧宮，給她們幾個選擇。

若是想要一起出去見識見識，也做教書先生，便會被封為縣主。屆時不僅有教書先生的束脩，也有縣主爵位的俸祿，但除去每年節時可歸家，便只能留在安溪書院，哪裡都不能去。

同在宮中相比，確實略自由一些，也能有些事情做，但生活條件定不如宮中好，所以太后把內里細節都講清楚，就看她們自己選擇了。

能進宮來的都是大家小姐，從小在書院中讀書長大，學識都是一頂一的，且說品貌也都很出眾，確實很適合做女子書院的教書先生。

太后這麼一說，就有不少人心動。

不過太后也很體貼，道：「如今帝后二人伉儷情深，眼中容不下沙子，你們如此品貌卻在宮中實在蹉跎，我也是於心不忍。然而世情如此，便是宗人府允你們回家再嫁，你們自己歸家去也不一定能得善終。」

宮妃們心裡都很清楚，太后是實話實說，如今他們願意給些別的出路，已經算是格外開恩，要被贊一句皇恩浩蕩了。

說句實在話，她們本來也沒感受過什麼恩寵，楚少淵整個人都跟不存在一樣，這些年，她們幾乎只有年節時才能瞧見他，若說年少時還有過念想，現在也不會有了。

人得學會認命，也要學會看清現實。

太后道：「若是不想去安溪，也可以留在宮中或者去皇覺寺，皇覺寺在山中，風景如畫安逸祥和，若是有人去，宮中也會安排，衣食住行不會比宮中還差。」

一共就只剩下十幾號人，倒是很好安排，於是，便有些想要出去闖蕩一番的宮妃願意去安溪，少數幾個想去皇覺寺，還剩下那麼幾個依舊要留在宮中，畢竟她們已經習慣宮中生活。

早先熟悉的惠嬪去了皇覺寺，而宜妃卻留下來，道還是宮中好。

太后讓她們自己選，講說若在宮外實在不能適應，也可去皇覺寺，天下之大，總有她們的容身之所。

這麼說著，許多人都哭起來，有的高興終於可以離開著囚籠，有的卻在感嘆自己的命運。

無論如何，在她們離宮去避暑前，妃子們便都收拾好行囊，開始了新的人生旅途。

願意去安溪的足足有六人，大多才學出眾，蘇輕窈給她們每人都準備了豐厚的行李，也備足了金銀細軟，讓她們能儘快適應安溪生活。

她們是靜悄悄出宮的，蘇輕窈特地起了個大早，前去玄武門前送別。

位份低些的妃子們同蘇輕窈不熟，只行過禮便退下，倒是謝菱菡拉著蘇輕窈的手，笑得一臉開懷。

「我就走了，你多保重。」謝菱菡道。

蘇輕窈認真看著她，說：「去了安溪也不用怕，你是寧安縣主，有爵位在身，若是有事就寫信給我，我定能收到。」

謝菱菡見她這麼擔憂，不由又笑了：「好，都聽你的。」

趁著天色朦朧，幾個樸素的馬車靜悄悄出了玄武門。

謝菱菡從窗戶邊探出頭來，沖蘇輕窈揮手，蘇輕窈也對她揮手道別。

隨著馬車出宮，薄霧漸漸消散，燦燦照耀從慢慢升至天際，喚醒了沉睡的盛京城。

蘇輕窈站在那看了一會兒，才被柳沁催著回了坤和宮。

五月二十，帝后、太后攜眾宮妃從朱雀門啟程，一路往玉泉山莊行去。因為去的只有不足十人，隊伍並不算太長，不過車輦的速度也就那樣，不快不慢的，慢悠悠走了十日才到達。

玉泉山莊早年是湯池行宮，只有玉泉山半山腰上的熱湯池有一處小宮所。歷經百多年擴建，如今形成一庄一湖四園的規模。最小的是棲鳳園，最大的是漣漪湖，除此之外，另外還有更名的湯池行宮溫養園，有挨著馬場和獵場的行知園，也有仿各族建築的百色園。

最大的一處景緻是湖邊的聽濤水榭，整個一片是迴廊交錯，湖水粼粼，很有一些江南水鄉的別緻。而最小的棲鳳園卻意外十分别致精巧，三層小樓如同鳳凰棲息，最是漂亮美麗。

這一次去，楚少淵跟蘇輕窈便一起住在聽濤水榭，而太后則選了棲鳳園，這裡臨近百花園，是夏日裡消暑的好去處。

其他幾位宮妃選的住所離這兩處都很遠，平日里應當也見不到面，倒也互不打擾。

待到了玉泉山莊，楚少淵也不叫朝臣們弄些吵鬧的歡迎宴會，先陪著蘇輕窈去寢殿好生歇息過來，才開了一次家宴。

早年蘇輕窈就來過玉泉山莊，不過那時候她不怎麼出來，整日窩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偶爾有相熟的宮妃來找她，她才出來逛逛。

對於那時候的她來講，能躺在涼風習習的涼亭里讀書，是最爽快的事。

轉眼到了現在，蘇輕窈卻發現自己有些閑不住。

她這一胎大約是三月末懷上的，到了如今五月底，怎麼也有兩個月了。

這兩個月中她除了第一個月不太適應，後來得知自己有孕，反而沒了那些早孕癥狀，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自是十分逍遙。

太醫也道娘娘身體康健，胎息穩固，讓陛下不要太過緊張。

不過楚少淵肯定是聽不進去太醫那一大串廢話的，剛到玉泉山莊時怎麼都不肯讓蘇輕窈出來逛，非要讓她在聽濤水榭休息了三四日，直到蘇輕窈要生氣了，這才鬆了口。

末了還念叨：「朕這不是擔心你嗎？」

蘇輕窈也只不過是裝模作樣罷了，見他如此便上去摟住他的腰：「我知道陛下關心我，我已經讓宮人準備好了步輦，不會累著自己的，可好？」

楚少淵每次被她這麼一哄，就什麼堅持都沒了，立即點了頭：「好，那你也別出去太久，累了就回來。」

蘇輕窈笑著踮腳在他嘴唇上親了一口，然後就一蹦一跳出了寢殿。楚少淵看著她歡快的背影，張張嘴想念她一句，末了還是沒說出口。

這要是再多嘴，晚上回來准要挨說，算了算了。

另一邊蘇輕窈坐上步輦，圍著修繕好的幾處宮室繞了好幾圈，最後去棲鳳園請了太后，婆媳兩個一起去百花園賞花。

倒是沒成想，剛一進去就碰到了也來閑逛的宜妃，就看她在那高高興興採花呢。

說實在的，宜妃也不過是個二十齣頭的年輕姑娘，以前關係並不是太好，蘇輕窈也談不上如何討厭她，就點頭之交罷了。

這會兒碰見，當然要說幾句話，於是宜妃上前請安時，蘇輕窈就笑著道：「宜妃妹妹好興緻。」

可能是出了宮，宜妃整個人都跟放飛一般，顯得特別興奮。

「臣妾高興啊，好不容易能來玉泉山莊，當然要好好玩，別人可來不了這。」

她說話就是有些上不得檯面，倒也無傷大雅，蘇輕窈道：「那你就好好玩，若是有什麼宮中沒準備齊全，只管找尚宮局要就是了。」

這也算她給開後門，宜妃使勁點頭：「好，多謝娘娘。」

不過她雖說眼皮子有些淺，卻也知道不往太后和皇後跟前湊，隨便說了幾句話就跑走了，倒是懶得跟在她們身邊伺候。

太后就道：「這孩子，也真是沒定性。」

蘇輕窈勸慰道：「以後就好了。」

太后笑著搖了搖頭，懶得再說宜妃的事，轉頭問蘇輕窈：「最近你身子如何？可是有什麼不爽利？」

蘇輕窈抿嘴一笑，面容恬靜美麗，彷彿悄然綻放的桃花，透著粉嫩顏色。

「臣妾好著呢，這孩子很乖，從來不鬧騰我。」

太后低頭看了看她小腹，忍不住說：「是個極好的孩子，現在就知道心疼母親。」

蘇輕窈又笑了。

「是呀，這是個乖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