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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下墜》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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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越醒來時,死寂一般的寧靜,她鼻間一皺,腥膩的氣味彌漫在床榻。

  維港的夜景一換,窗外浮現魚肚白,和一排排灰色的高樓大廈。

  她下意識摸向被中的自己,果然一絲'不掛。施越沒有轉身,在醒來後的五分鐘裡,她回憶了昨夜。

  激情,不顧一切的索取,是她想要的放縱。

  清晨的香港,室內安靜到如同來了異世,身邊的男人安靜熟睡,聽不見一點呼吸的聲音。施越轉頭看他,昨夜他賣力的像一頭牛,倒是伺候的她很舒服,卻也折騰的她喉嚨嘶啞,她小心掀開被子看下面,無奈閉了閉眼睛。

  腫了,果真是貪性無度,瞪了眼熟睡的男人,她摸衣服下床洗漱。

  昨晚酒醉,一切的行為可以看做是酒後亂性的你情我願,但施越不想一大早起來就在清醒裡跟一夜情對象交涉。

  她不是天生的放蕩,也會覺得尷尬。

  穿好衣服後,她收拾著掉落在地毯上的東西,胡亂揣進包裡。

  維港的陽光在這一刻傾瀉而出,床上熟睡的男人似乎感到了光亮,微微隆眉在睡夢中翻了身,將後背延伸至臀溝那的肌膚對著施越和刺眼的陽光。

  施越以挑剔畫家的眼光評判這個男人,標準的人體模特,她真的不介意為這樣精壯的軀體畫一幅畫。

  歹念形成後,她去落地窗那拉上了窗簾。

  路過垃圾桶時,她看到了三個套子,裡頭污穢的液體和氣味提醒他們昨夜的荒唐,為了在這場歡'愛中變成主導地位,她翻看著酒店的宣傳冊查價格。

  丟了七千港幣在床頭,他的臉側。

  不得不說,施越覺得自己昨晚算是賺了,這個男人不僅活好,模樣也上成的特別,狹長的雙眼閉起時,侵略性減少,淡沒成了斯文。

  程毅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按了手機接著睡,他翻個身摸了摸,早沒了溫度,一下清醒了。

  外面似乎陽光大好,透不進的光灑在窗簾底部,形成了一條光的隔離帶。

  程毅支起身去摸身邊的手機,卻抓到了一把錢。

  除了錢,還有一張精緻的便簽,字跡娟秀,圓滑玲瓏,像昨晚她給他的感覺,無邊的細膩。

  「不清楚行價,這裡是全部現金。」

  程毅勾著嘴角輕蔑,還真把他當牛郎鴨子了?

  揉著乾澀的眼睛下床,發現尾指上的戒指不翼而飛了,他昨晚最後一次見到時,是在身下女人的嘴裡死死咬著,然後,就再沒看到過了。

  不知道他昨夜是賺了,還是虧了。

  這戒指他後來在床上翻找了一會,也沒見著,那七千塊錢程毅撇頭後塞進了西褲口袋裡,連同一張字條也被一併夾進了錢中。

  香港的午後,熱鬧非凡,每一處餐廳或者街巷茶室都坐滿了食客。施越進了一家賣菠蘿油的茶餐廳,要了一份港式套餐,在店裡她給自己定了下午飛回北京的機票。

  喝完最後一口港式奶茶,吳齊的電話又打了過來,昨夜拔卡後,吳齊一共打了十幾通。

  她輕蔑一聲,接起了電話。

  「你昨晚去哪了?為什麼不在酒店裡?」吳齊聲音冷靜,愧疚絲毫無有。

  有什麼臉面來質問施越?

  「和你一樣,尋歡作樂。」她是南方女子,聲音細膩甜潤,卻在說這話時變得越來越像北京女孩,字字響亮。

  「一切是我的錯,圓圓,我昨晚在酒店等了你一夜,請你原諒我。」他歎聲道歉。

  吳齊說的那個酒店,是他訂的另一間,讓施越前去等待。可吳齊真是被衝昏了頭腦,發的酒店信息是他作案的那間,那個女人昏昏沉沉來開門時,施越渾身都在顫抖。

  他明明是禁欲的人,為什麼會這樣呢?

  「為什麼跟她上床?」

  「別問了,好嗎?」

  「吳齊,你真是虛偽又渣,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我施越不是賤人,背叛我的人,我也一定讓他感受到相同滋味,我說的那些你不信?香港夜店裡的帥哥,比比皆是,他們又高又帥,比你差不了多少。昨晚那位,我和他體驗感很好,和你在一起這麼久了,我才知道,快樂從來沒有到達過腦頂。吳齊,我要甩了你。」

  那頭呼吸聲壓制的可怕,隱忍爆發,「施越,你這不是報復,是自甘墮落,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她不是墮落,她是墜落,像那個男人肩上的紋身一樣。

  「endless fall」——無盡下墜

  「別他媽跟我說這些,你不是聖人,不要裝的自己很乾淨一樣,我墮落也光明磊落,你呢?吳齊,我是有眼無珠,瞎了眼才會愛上你。還有那幅《不死鳥》,你果然是騙我的,再次利用我?這是你從我身上討走的最後一樣東西,我等著你身敗名裂的那天!」

  在粵語橫行的茶餐廳,她用清晰悅耳的普通話交流完這通電話,期間她面無表情,已然不似昨天發現時的那刻,失望,無措,後怕,只有恨和噁心。

  香港的街頭明麗,黃色斑馬線上不斷穿過人流,叮叮車緩慢行駛在軌道之上,紅色的士在開開合合之間,載客下客。施越抬頭望向這片四處都是密佈高樓的空間,陽光在這處聚集,熱辣刺眼。耳畔是嘈雜的人聲,腳步聲,車流人流一一淌過,每一個人都在享受這裡的熱鬧,唯有施越靠在一處圍欄上,仰頭望天靜靜待著。

  原本她也應該是人流中高興喜悅的一份子,在香港嘗遍美食,坐著紅色的士和叮叮車感受本土氛圍,再去網紅打卡景點一一拍照,逛街shopping。最後,去往自己的畫展,在那裡找到歸屬。

  狗屁歸屬,都是騙子。

  到達北京時,施越已經扔了昨晚那套衣服,換上了吊帶波西米亞裙攔車回到了吳齊的住處。

  她向來乾脆利落,唯有在吳齊身上一再失足。

  趕在吳齊回來之前,施越將自己的東西和衣物全部打包了起來,叫了一輛麵包車送去了酒店。

  在吳齊三環內的別墅裡,施越蹲坐在客廳沙發旁的軟墊上靜默。這個白色的軟墊是施越買回來的,在義大利風情街頭的布藝店裡,她一眼就看上了這條軟墊,非常適合吳齊的客廳。當時為了能帶回來,她還特地新買了一個行李箱托運,現在想想,當時的自己,愚蠢至極。

  她為吳齊畫過一幅油畫,施越有拍膠片的習慣,第一次看見吳齊時,她才18歲,是剛從青春校園踏入繽紛大學的懵懂少女,按下膠片相機的那刻,這幅油畫自然形成。28歲的吳齊讓施越著迷,無論是他拿畫筆的手,還是緩緩淌出的話音,都深深敲擊施越當時的少女心。

  可是七年過去了,施越此時的心,如止水。

  那幅吳齊的油畫,施越在別墅的庭院裡放了一把火燒成了灰燼,連同一把鑰匙也灼熱的通紅。

  在北京,她有一個工作室,裡頭放的都是這些年她畫的油畫,每一幅都有一張相片,是她走走停停記錄下的風景和人物。工作室的房子,是施越唯一的財產,這是吳齊送給她的畢業禮物,雖然只有二十平方,但在這裡,是她唯一可以放鬆戒備的地方。

  這是吳齊欠她的。

  七月份的北京,燥熱襲人,施越將工作室的畫一一打包好,等畫廊的朋友過來取。她以賣畫為生,北京二環的Blue畫廊裡,經常能看到落筆為十月的油畫。

  她把系在身上的圍裙摘了下來,扔在一旁的椅子上,站在格子窗臺望炎熱的大街。北京到處都是生機,即使是炎熱的午後,街上也是人頭攢動,手裡的檸檬紅茶早失了冰度,隨手擱在桌上,她轉身挎包出了工作室。

  坐在秦甄的咖啡廳裡,她躺在以往常坐的那張沙發上睡覺。

  「地方找到了嗎?天天睡酒店也不是辦法,你黑眼圈挺重的,最近失眠了?」秦甄沒給她咖啡,熱了一杯香草牛奶。

  「沒工夫找。」施越翻身,睜開眼。

  「有功夫畫畫,沒工夫找房子?」秦甄瞥了一眼她的手指,沾上了白色的顏料。

  秦甄看她睜眼不說話,拉她坐起來,「打起精神來,不就被綠了,你跟他也七年了,除了給你買了間工作室他幹嘛了?三十五的男人還不結婚,他的心根本不在你身上,別再為他失眠了。」

  「你能別提了嗎?我本來都不想了,被你這一說,好像弄得我很捨不得一樣!」

  香草牛奶很香很甜,秦甄還加了兩塊牛奶冰塊,溶在口中分外清涼。

  「白去香港一趟,下次姐帶你去,好好瀟灑瀟灑。」

  白去?施越輕輕一笑,放下杯子。今日背的正好是帶去香港的包,她翻著包找口紅補妝,被奶漬暈染掉的唇妝不太精緻。

  話音又飄又輕,「也不算白去。」

  秦甄「哦」了一聲,施越掏出TomFord的16號色,打開同款氣墊補口紅。

  「他綠我,我也會找樂子。」蓋上口紅蓋,把玩在手中,皺著眉看掉漆的殼身,再光鮮的外表,也經不住外界的摩擦。

  「什麼樂子?」秦甄湊近看她面龐,沒看出一絲端倪。

  口紅被塞進包裡,她腦中閃過那肩膀上的一行英文,心中一口氣環繞壓抑,突然地,她就軟了身子。

  「我一夜情了。」

  秦甄眨眨眼睛,不敢相信,她眼中的施越是半個乖寶寶形象,雖然偶爾她狡黠可愛,做事不計後果,但一夜情這個詞,是不會與她掛鉤的。

  「Amazing~」

  先前在工作室裡,她劃著相冊刪照片,最後一張,是那個男人的半眯著眼睛站在燈紅酒綠的香港街頭回眸深望她的照片。如果她是一個局外的路人,一定會溺死在這樣的眼神之中,可她清楚的知道,這不過是一場你情我願的豔遇罷了。

  照片她不僅沒刪,還替這位豔遇,畫了一副油畫,因為他白色襯衫上的五彩燈光,施越調了很久的色彩才點綴暈染完成,她在想,雜念下拍的照片,真的難度也會變大。

  「別問我feel啊,睡一覺就忘了,總之就一個字,值。」

  「OK,你快樂就行。房子的事交給我,你畫你的畫,辦好了,我找人接你。」

  秦甄今年三十,不婚主義者,有錢有房有車有店,是施越眼中的人生贏家,施越戀愛時常常讓秦甄加把勁,孤獨終老聽著雖酷但不可取,可秦甄說愛是不經意遇到的,有的人幸運愛很快就來,有的人不幸是因為他渴望的不是愛,是自由。

  所以,秦甄不覺得自己不幸。

  「好甄甄,我真的好愛好愛你,mua~」

  秦甄扯笑,「別噁心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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