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心情不好,固然只能刷卡買衣服。
施越在商場的二樓商店狂掃,不出一小時,兩手滿滿拎了四五個袋子出來。
口袋裡的手機又響了,她卻不想再去接通。
有意吊著程毅,程毅自然知道這是她的小脾氣,停好車後,就在商場裡一邊給她打電話,一邊尋找熟悉的身影。
「程毅。」
程毅掛了許久未接通的電話,扭頭看來人,眉毛提了提,「Linda,逛街呢?」
Linda不經意瞥了瞥二樓的某個紅色身影,朝程毅身邊靠近,「買包咯,你在這…?」
「等人。」程毅目光尋尋四下,一無所獲。
他來的急,襯衫領子都未翻好,Linda的細手伸來,不見外替他翻了一下。近點或許能看出這個動作的乾脆利落,可遠處就不比了。
扭扭捏捏,讓人膈應。
程毅動了動身子,朝她微微點頭。
「出門這麼急?好歹也是一個老闆,得注意注意形象吧。」Linda的風情永遠在男人這盡顯,她收回胳膊將耳旁的頭髮別到腦後。
程毅看了看她耳朵上的耳環,腦子裡卻只有施越的耳垂。
他笑了一聲,將手機翻在手中把玩,頭一轉,就看到二樓一抹鮮紅的身影,起起落落的髮絲蕩在後背。
「先走了。」望也沒望她一眼,手機塞進口袋,程毅提腳穿過一眾人群,坐扶手電梯往二樓去。
那電梯上都是人,他一直跨步借過,外人看來,他是一個有緊要事在身的人。
拎著那些袋子,施越剛剛好上來的心情,又坍塌了。
漫無目的走在回形長廊,施越憤憤看了眼腳上的平底鞋。若不是程毅的要求,她至於捨棄大冬天裡美麗凍人的權利?站在人身旁生生矮了一截!若不是因為程毅不懂得正面斬絕,她至於回回見到那個女人,都從她那收來一波陰陽怪氣!
趕在電梯下行,施越走進了電梯裡,程毅追了上來,看著電梯縫隙裡施越灰色的一張臉,急急按住了下鍵。
他帶著寒意走進,將人裹住,摟在懷裡。像是知道施越不會在外人面前衝他發火,她並沒有反抗,卻也不看他不回應他,扭了頭,看電梯裡的鏡子。
下到一層,不過幾秒,人流出來後,程毅拎過她手上的袋子,牽著她的手出來。
施越抽出了手,插著胳膊往前走,程毅看她倔強的背影,自知自己理虧。兩步追上人,將她攬在懷裡,再旁若無人親她臉頰。
「對不起,我錯了。」六個字,彰表誠意,可施越聽累了。
她的話跟她的臉色一樣不大好,很諷刺,「您哪裡會錯,您做的事全對。」說完很不友好推了他。
兩人隔著距離行走,施越瞥了瞥他的鞋尖,心裡頭恨死這個男人。試圖用六個字就讓她不計較,當她三歲小孩呢?
旁邊就是一家鞋店,施越看看鞋子,步子一轉走進了鞋店。
他跟了過來,立在她身旁,看她挑鞋,不知道她真正生氣的是哪一樁,但眼下看來剛才那幕才是她最在意的。
「那你說說我都做了哪些對的事?」
施越咬著嘴巴狠狠瞪他一眼,越說他他還越來勁了,推開他擠過來的肩膀,讓人拿了一雙三十六尺碼的高跟鞋。
她坐在沙發上要脫鞋,彎著腰時,程毅就已經蹲下了,將她的兩隻腳抱在膝上。
一邊給她脫鞋,一邊遏住亂動的腳看她,「昨晚是我不對,我不應該衝你吼,更不該不接電話,還作死關機,我是有病,該砸。」
施越不動腳了,看他動作,只覺腳冰冰涼,他用手捂著她的腳驚訝,「腳這麼冰?」不禁又想起昨夜的大雨。
她不說話,這時鞋過來了,服務生笑著退到一邊,程毅抓著高跟鞋替施越套上,繼而說話解釋,「你說我心思全在你身上,別人對我做什麼,我哪能知道呢?」
兩隻鞋套上後,程毅揉了揉她冰冷的腳腕子,抬頭讚揚她,「還是穿高跟鞋漂亮,再多買幾雙,哥哥買。」
旁邊的女孩掩著嘴巴笑,心生羡慕。唯有施越,盯著他一張嬉皮笑臉不知要不要蹬他一腳解氣。
「事後認錯這事,你總是最積極。」施越下地,走到鏡子前打量。
程毅站在她身後,再次目無他人,從後抱著她,小聲的求她原諒,「真錯了,大錯特錯。」
她趕緊拉他起開,在眾人的目光裡,她灰色的臉漸漸紅潤,「你能不能看看場合!」
他眼裡只有施越,又沒做犯法的事,何來看場合一說。見她面色恢復,他指著貨架上好幾雙最貴的鞋,讓人按三十六的尺碼包了起來。
他現在兩手滿滿,全是施越買的鞋子和衣服,整個人像個人形掛鉤,空不出一根手指去牽施越。
「你快點行不行?」別看她換上了高跟鞋,走起路來,不比先前甩程毅那會慢,靈活的像頭梅花小鹿。
耍橫的樣子,程毅看了只能欣然接受。
路過先前方芳對程毅下手的那地,她不免又不想搭理身旁的男人。她知道,方芳是故意的,她越生氣只能代表她越在意,而程毅的態度,依舊和以前一樣,不把那個女人當回事。
可到底他們是一個公司的,想到這,施越的腳步就慢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還不知道那個女人又對程毅做過什麼!
上了車,購物袋放滿了後座,施越抱著肩看停車場,她心中的氣退卻了大半,殘留的那些,就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你罵罵我吧,像昨天那樣,可千萬別不說話。」手伸到她腰處,把人轉過來看他。
「她請我喝咖啡了。」她推開了程毅湊過來的嘴巴。
這個她,程毅大概知道是誰了,前所未有的冤枉,「我的姑奶奶,我可真沒對不起您啊!」他一激動,那北京做派就出來了。
施越白他一眼,把安全帶系上,「你不拒絕人家,人家上趕著欺負你女朋友。好在,我也不是什麼路邊的阿貓阿狗,經得起大風大浪。麻煩她再對你有所想法的時候,你能說出幾句讓她明白點的話!」
Linda對程毅的企圖,說實在的,程毅也是最近一個月才看出來。
在楊民凱那結束美妝App研發後,Linda自然而然和楊民凱掰了。上個月楊民凱在北京宴請他們公司員工吃飯,Linda酒多後,一個人坐在後樓梯裡哭。程毅見到的第一想法是覺得莫名其妙,白天裡光鮮的企業女強人,夜晚卻哭哭啼啼坐在暗黑樓道痛哭。
他沒走,過去遞給她一張擦淚的紙巾,他最初的想法也僅僅只是遞一張紙,可Linda卻搶過他嘴裡的煙,抽了起來。
當然,也問了他一個問題。
「你們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嗎?」
那晚,他才知道,楊民凱正式跟她劃清了界限。像是做買賣一樣,雙方都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所以Linda哭了一場,就想通了。
男人,都是一類生物,經不住花花世界,也不會千年隻吃同一棵草。
本著人道主義,程毅叫了代駕,那晚,送了Linda回去。
程毅原先就說過,管不了別人,何況Linda並未對他言語透露過心思,所以人家真正怎麼想的,程毅不知,也管不得。
他握住施越攥緊的手,撐開再和她十指相扣,歎了一聲氣,覺得無奈,卻無從開口,只能順著她的意願,「行,她要敢打我主意,我鐵定刀架脖子上威脅她。」
沒個正經的樣子,施越被他氣笑了,扭頭打他。
「你壓根沒聽進去,煩死你了!」
整個人都被程毅摟住,按在懷裡強吻,一個吻比再多的話都好解釋,也更讓女人容易釋懷,衝淡內心的憤憤不平和多餘雜念。
「你下次要再敢學小學生離家出走,我可就得打你屁屁了。」末了,抹了施越花掉的口紅,溫柔警告她。
她一張臉還是紅的,胡亂抓著程毅腦後的頭髮,惡狠狠解氣,「你要是再敢衝我吼,我真就不要你了!」
胡茬在她脖子上蹭了一圈,惹得懷裡人連連發笑,「行,你不要我,我要你。」
琉璃臺上的水杯一個個放置歸好,水池裡的杯子也不見了,昨晚被施越一氣之下扔進垃圾桶的相框,此時,又完整無損的立在床頭。
一切重歸於好,回到原點,似乎連昨晚的那場吵架也根本就不存在。
「身上衣服是新買的?看著挺大的。」程毅見她在掛衣服,盯著她一身紅袍打量。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迎接聖誕,所以秦甄買了紅色,不過施越穿上後,卻更加襯膚色。
「像小紅帽。」程毅湊過來,將人反壓在面前的鏡子上。
鏡子上蒙了一層水汽,施越握緊腰間的手,回頭看他。
「我是不是小紅帽不知道,不過你一定是大灰狼!」
程毅沒有尖尖的虎牙,但是躲在黑暗裡笑時,會露著寒光,亦或是屬他的那份狡猾,讓女人喜歡。
他緊緊左胳膊,撤出一隻手擦鏡子,對鏡子裡的她笑,「昨天的菜我可都吃了啊,寶貝兒真棒!」
鏡子裡,施越終於提了唇笑笑,跟他對視。昨天那些菜,她其實有嘗,說句真心話,她覺得自己的廚藝,有待長進,做飯總不會難過畫畫的。
「我還以為你都給扔了呢。」施越軟了軟語氣,摸著鏡子裡他們的臉。
聽她這語氣,程毅又回想昨天她濕漉漉全身的樣子,他當時也是火冒三丈,各自有自己的說法,到底是傷害了她。
埋在她脖子裡,程毅搖搖頭,「怎麼可能,我可捨不得。」
施越還有很多想問的,想問為什麼昨天心情一下就不好了,為什麼要關機,為什麼砸相框,為什麼不能對她態度始終如一。可此刻,感受脖子上那溫暖的呼吸,她又覺得何必呢,她也衝他發過火,每個人都有心事,自我消化的心事,如果程毅想說,那也一定,不用她問,她也會知道。
「不想再和你吵架了,心累。」施越回身抱他,怎麼樣,她還是逃不過程毅,一回到他懷抱,她堅硬的心就會變軟。
又或者,這顆心,只會因為他而變得柔軟。
聖誕節那天,兩人沒有出門,在家消磨了一下午加整個晚上。
施越說了那句不想吵架了,之後的一段時間內,他們又恢復了往常,只要在一起時就是膩歪在一塊。又加之施越買了那台液晶電視,兩人的娛樂項目至此又添了一項。
新年到來,北京城內到處充斥著紅色的喜悅,寒冷卻也更加刺骨,施越沒能忍住刺骨寒風,那一雙雙高跟鞋統統都被放回了櫃子裡,等待開春的到來。
窩在沙發上,施越挑了一部國外的文藝片靠在程毅懷裡。
不論是在床上用ipad看電影,還是沙發上,施越都習慣將腳塞進程毅的衣服內,貼著肚子,然後兩個人像連體嬰兒一樣,片刻不離。
大概是愛情文藝片對程毅的吸引力不足夠,他躺靠在沙發上睡著了。觸感到他平緩的呼吸時,施越被劇情裡的男女主感動哭了,正抽紙擦淚想和程毅討論討論,扭頭發現他又睡著了。
他好像總是這樣,陪施越看電影時,對於不感興趣的內容,永遠打不起精神。
她調小了音量,繼續躺在他懷裡看電影,有的時候,她只是喜歡這樣,有人陪伴她,分享她所喜歡的一切。
可不是所有人的愛好與口味都一致,沒人希望活成相同的兩個人。
一部影片結束,施越兩隻眼睛哭腫了,劇中的男女主陰陽兩隔,橫跨在愛情面前最大的阻礙,居然是生命。
回頭望瞭望熟睡中的程毅,施越緩緩靠近他的心房貼著心臟,內心第一次有了一些思考,關於她和程毅之間的結局會如何,會不會有阻礙,也更加想清楚明白他的心意。
打破她心思的是手機鈴聲,與此同時,程毅也動了動身子醒了。
施越脫了他懷抱,坐在沙發上接電話。表姐和表姐夫過兩日會到北京來一趟,薑箬在電話中,提前告知了她一聲。
「我曉得啦,媽媽。你放心吧,我會去接他們的。」施越玩著睡褲邊,提著的唇一直沒鬆。
程毅醒了後,就靠在靠枕上看施越打電話,她說南京話,總有種黏黏的感覺。
很像家。
「我吃過啦,好咯好咯,我都曉得嘛,你跟爸爸多注意點身體,我下個月回家。」末了,她又喊了好幾聲媽媽才掛了電話。
收了手機,她長吐一口氣,朝程毅看去。
「把你吵醒了?看什麼呢?」話剛說完,程毅就過來壓住她,兩個人躺在沙發上,一上一下蹭著下巴。
「喜歡聽你說南京話。」
施越喜歡聽程毅說北京話,像清脆的冬棗,咯嘣一聲,乾脆,響亮。
「不覺得有點土?」其實也不是土,就是有些音調。
「哪裡土了,我聽著怎麼覺得特可愛,特舒服。」程毅順著她長長的髮絲,才發現這姑娘的頭髮長得真快。
樂呵之間,施越已經吊在他懷裡了,想起薑箬說的那樁事,她跟程毅提了一嘴,「我表姐和姐夫後天來北京,我得去接他們。」
程毅抱著她坐著,閒散的靠在沙發上換影片,「你怎麼去機場?」
「包個車吧。他們休了幾天年休,正好想過來玩玩。」所以大概從後天開始,她就要做地陪了。
後天是工作日,程毅自然無空帶施越接人,便第一次問她,「會開車嗎?」
施越愣了愣,難以啟齒說,「會是會,就不太會倒車。」
程毅呲了一聲,「改明兒哥哥教教你,多大人了,還能被一個倒車難住?」
還真能,施越大一暑假回南京,就學了駕照。那段日子,曬成黑炭不說,科目二補考了兩次才過。側方位停車和倒車入庫,她至今都沒太懂往什麼方向打轉,就只記得油門在右,刹車在左。而且,恨透了手動擋的轎車。
她癟了癟嘴,「我不要,反正我出門都是打車,用不到車的。」
程毅糾正她的思想,知道她是在逃避困難,「別遇到自個兒覺得有點困難的就退縮,以前不是說不會做飯,只會買現成的,現在呢?不也想去學學了。你昨天那菜燒的,比第一次可好多了,你這麼棒,這麼用心,肯定都會的。再說了,這不還有我在呢,咱甭怕什麼倒車入庫的,哥哥教你。」
他的鼓勵在施越看來,很有動力,也很喜歡這樣包容她,認可她,悉心勸導她的程毅。只要是這樣,她便再不願去躲避那些困難,也想在他的指導幫助下,共同達成某種成就。
而從某種程度上,可以說程毅見證了她的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