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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貨大佬,佛系快穿》第24章
首發8

  堙墟邊緣,混沌氣息繚繞的滲透過來,毀滅沿著空間蔓延。時空都化成了灰色的粉塵,在空氣中輕飄。

  魔君就踏在毀滅的虛空之上,大步行來。

  他先看向曾經的堙墟邊緣。曾經,那裡有一片靈珊紅豆,青翠蔥鬱地靜靜生長著,等待為一個人盛放。現在卻都枝葉折斷,盡數凋零!

  魔君眼前都模糊一瞬,繼而怒極攻心!他看向那個膽敢毀掉他唯一惦念的人——不把他碎屍萬段,不能泄他心頭之恨!

  然後,魔君抬頭,就看到了時小鮮。

  明明只是向她望過去一眼而已。

  明明時小鮮站在離他那麼近的地方。

  卻好像穿越過億萬年浮浮沉沉的光陰。

  當她的身影,進入他的眼簾。天地俱寂。

  明明她是這個世界獻祭給他的祭品。但她只是站在那裡,卻已經把他的世界都踩在腳下。

  天地灰白黯淡,而她是唯一的色彩。她站在那裡,世界就都向她湧去。

  魔君幾乎都要走不穩。他深一腳淺一腳,走向她,伸出手描摹她模糊的輪廓:「我認得你。」

  時小鮮看著對面的人揮手之間將一切抹成塵埃,感覺……好厲害的樣子。而且,他好像還有點生氣,一副要找人算帳的架勢,怒氣衝衝地走過來。

  他穿著繁美的華服,黑色的外袍滾著銀紋,伴隨著他的腳步,衣擺起伏。他眼中劃過一絲絲嗜血之色,踏在一片肅殺上,仿佛一個眼神就能讓世界枯朽傾摧。但時小鮮根本不覺得害怕。她覺得這個人生氣的樣子真是好氣派,隱隱還有點羡慕他的威風。

  末了,又覺得這威風的架勢,她好像還有點熟悉。但哪裡熟悉呢?時小鮮想著,吸吸鼻子嗅聞空氣,聞到了一股好香的、讓人好想一口咬上去的味道……

  ……她才終於認出來了!!

  他是嚴澤啊!!!

  反應過來時小鮮瞬間瞪大眼,好心虛地退了一大步!湛湛退到了祭台邊上。這時,她又聽到嚴澤嘀咕了一句好像是「我認得你」。時小鮮就生怕自己也被他認出來了!對他瘋狂擺手、拼命搖頭,然後轉身就要跑!

  時小鮮的這種反應,讓對面的魔君瞬間陷入極度的暴躁中!他揮手撕裂祭台四方的所有空間,雙眼赤紅,盯著他的祭品,心底只有一個幾乎要讓他發狂的念頭:你為什麼要躲?!你明明是這個世界獻祭給我的。

  時小鮮轉身後也發現,周圍只剩一片黑暗的虛空臨淵,自己好像跑不了了啊……她只能有點心不甘情不願地轉過身去。

  世界在魔君腳下化成灰燼。

  他踩在毀滅之上,步步行來,最後落在小小的祭臺上,和時小鮮正面相對。

  時小鮮頓時又是一陣心虛:明明她閉上眼之前,嚴澤一直囑咐她,不要再去還別人的債的。結果現在好了,她這個樣子,好像是在故意和他說的反著幹似的!還被他當場逮到現行了。時小鮮就有點怕地,拼命地把自己往祭台邊邊上擠。就好像再擠一擠,她就可以變成一張紙,從木板的夾縫裡溜走一樣。

  魔君對著她伸出一隻手,想質問她:你還想跑哪裡去?你明明是我的!但真到了要說出口的時候,原本想要詰問的,卻變成了一句再低沉不過的哀求:

  「別走。你不要走。」

  再沒有一點點的理直氣壯。再不敢加重一點語氣。

  他站在她面前的一瞬間,就已經丟盔棄甲。在她這裡,他就毫無還手之力。只能本能地去哀求她的憐憫。@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誒?」時小鮮看著對面的人,好像不是很生她氣的樣子,終於停下了想要躲藏的想法。

  但她還是不肯靠近過去。

  隻肯戒備地小心打量他。像某種動物在預感到危險時,小心的嗅聞著空氣,試圖分辨出危險的來源。然後,稍有不慎,就要再次逃走。

  而魔君一點也不想成為對她的一個威脅。他只能表現得像是被她的目光凍結住了一樣,一動也不敢動,任她打量。

  終於,時小鮮開始小心地去看他眼中的神色,試圖分辨出對面的人到底有沒有認出她。而魔君也終於能直直地,看進她靈動的雙眼裡。

  這一刻,在漫漫的無邊心痛中,魔君又微微勾起嘴角。

  他用最渴望的眼神,回望過去。然後保持著伸出的手,緩緩地半跪下去。

  本來,他一動,時小鮮就又想跑的!但沒想到對面的人就在她前面一點的地方,這麼半跪下來。

  像膜拜,像宣誓,像在用最原始的也是最直接的方式,對她臣服。時小鮮終於被他的動作,完全地迷惑了。

  對方一直伸著手,掌心向上,等待著。他的手心,像一個溫暖的陷阱,又像一個可以停留的港灣。

  時小鮮看了很久。終於,她保持著隨時想要縮手的警惕,將他渴望已久的那隻手,試探地放到他掌心。

  然後立刻就被緊握住!隨即,他的另一隻手也擁上,攬在腰後,將她整個抱住,抱入懷中。這可把時小鮮嚇得一跳!立刻就要跑。

  但對方沒有再動了。他就那麼半跪著,擁住她,將頭抵在她的腰腹間,沉默著。仿佛一隻浴血奮戰後的猛獸,在她懷裡靜靜棲息。

  時小鮮覺得他有點低落的樣子,忽然就有點擔心。她也就不掙了,乖乖的讓對方抱著。等了等,見對方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還主動伸手去掰起他的頭:「喂,你怎麼了嗎?」

  魔君順著她的力道抬起頭,此時的他,眼角眉梢,戾氣盡散。他一手把她的手心,按在自己胸口上,一手攬著她的腰後,輕輕搖頭。

  好像行走在沙漠中的旅人,終於得以停歇。好像迷路已久的遊人,終於找到了故鄉。

  怒火狂躁在他眼中,都如潮褪去。嗜血饑渴都被安撫。無限柔情,漾在他眉宇之間。

  時小鮮也終於覺得他不危險了。她又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就反過去伸手摸摸他的頭,安慰他:「這都過好久了吧?你怎麼看起來還是那麼累的?」

  魔君在她手指觸到他額角的一瞬,整個身軀都微抖一下。隨即定住,靜靜地等她手指劃過。最後才低聲說:

  「你來了,我就不累了。」

  他伸手,摸摸她的臉,深情無限地低語:「怎麼會在祭臺上的?」

  時小鮮心底頓時一慌。她這是逼著別人、押她上來的,但這可不敢和他說。就只能拼命想藉口:「嗯,這個,是因為、因為我吃了別人的東西。」

  魔君低笑出聲,拉起她的手背,問:「吃了什麼?我幫你賠。」

  「就是那個。」時小鮮立刻大力指向堙墟邊上,殘存的無名仙草,好像找到了什麼可以責怪的靶子一樣。

  魔君又發出沉沉低笑,溫柔地輕語:「沒關係。那是我為了你種的,你想要怎麼樣都可以。」

  說著,他輕撫開她額角的碎發,又重複道:

  「我在這裡,你想要做什麼都可以。」

  然後吻吻她的手背,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心痛:

  「只是不能再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這可又讓時小鮮聽得好心虛的!她看著自己的手背,就像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傷疤,忽然被放到陽光下面。時小鮮之前也並不覺得手被烤壞了,能有什麼大不了的。但現在忽然就覺得她的手有點醜,下意識就想縮回身後背著,不讓他看。

  但對面的人又不讓她縮。

  「誒,你、你別抓我。」時小鮮有點囁囁地說。

  魔君對她輕輕搖頭。他握著她的手在幫她治傷,怎麼可能會讓她走?但稍加試探後,魔君一點點皺起眉,眼中痛意……逐漸深濃。

  直到他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

  時小鮮知道,對面的人這是終於弄清楚了她這個身體,現在的狀況。她看過去,看到他眼底又開始翻湧的怒氣。

  時小鮮縮縮脖子,總覺得自己要挨駡了似的,就決定先發制人:

  「呐,是你自己先說了,要來找我的啊!你又沒有來,我才會弄成這個樣子的嘛……」

  時小鮮本來只是找個藉口。但說著說著,卻真的覺得自己有點委屈了。然後忽的就眼眶一紅,低下頭去。

  魔君想要對這個世界發洩的滔天怒氣,在她面前,都成了心痛哀毀到無以復加:

  「……對不起。」

  他呼吸灼熱,噴在她手背上,哀痛地說:「原諒我。」

  逃過一劫!時小鮮立刻大力點頭連聲答應:「好的好的,我原諒你了。」

  魔君綿延不絕的心痛,在她說變臉就變臉的調皮面前,又都成了哭笑不得。他只能低笑著,俯身過去,在她耳邊輕聲罵道:「小促狹鬼。」

  說著,他一把抱起她。

  時小鮮立刻就想掙跑!

  魔君無奈,又不敢用力,最後還是只能低低的求她:「你讓我抱一抱,好不好?就抱一下。」

  時小鮮還在掙。

  魔君就只能一直對她喃聲道歉:「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我只是等你太久了。混沌意志干擾了我的神識,才會錯過了你。」說著,他聲音極度沙啞,「我應該在你醒來的時候,就找到你的。我應該在你醒來之前,就守在你身邊,讓你第一眼就看到我……」

  他說話間,幾滴溫熱的眼淚,砸在時小鮮的手背上。

  時小鮮被砸得一愣,終於不動了。然後看著自己手背的水痕,又有點難受。她抬頭,認真地看了對方一會兒。伸手,把他赤紅的眼角,淚水都抹抹掉。然後,索性埋首在他頸邊,不去看他落淚傷心的樣子,才終於感覺心裡就沒有那麼難受。她看著自己微潤的手指,在他耳邊小聲說:「你別怕。我不痛的。」

  「……嗯。」魔君回答。他轉過身,世界就在他身後崩解。

  「咦?你要毀掉這裡?」時小鮮奇怪地問。

  「是。」魔君語氣儘量平淡,卻按不下眼中滔天怒火,「我給予的,我都能收回。」他把時小鮮抱得更深,「這裡的存在,是為了等待你到來。」但你卻在這裡受了傷,所以……「它不需要再存在下去了。」

  說著,魔君也不敢看時小鮮身上的傷痕,隻把手掌貼在她腰後,將生機和元氣注入她的身軀,為她緩緩修復正在潰解的身體。一邊低頭看過去,溫聲問:「怎麼,你不高興?」

  時小鮮舔舔嘴,沒說話。

  魔君歎氣,很想告訴她,他絕不允許任何傷害過她的東西,繼續存在。但在時小鮮沒有徹底舒展的眉間,他也只能認輸,只能按下滿懷痛意和怒火,無奈道:「給我一個讓它繼續存在下去的理由?」

  時小鮮頓時大聲說:「這裡可以長蘑菇啊!蘑菇總是好好吃的!」

  「……」魔君看她一臉振振有詞,實在不懂她在想什麼。最後也只能歎一口氣,隨她去了,「好。你喜歡,我們就留著它。」

  時小鮮終於高興了,但隨即又皺眉,看看四周:「咦?你要帶我去哪裡啊?」

  「堙墟。」魔君回答,「這才是這個世界真實的樣子。」

  說話間,他們已經進入了堙墟的領域。

  放眼望去,只有寒冷而黯淡的無盡虛空。灰燼在空間中飄蕩著,像在下一場永無止境的灰色的雪。時小鮮覺得好玩,就伸手去抓。但灰燼在他們路過時打著旋的退開,叫她抓不住。

  「我是執掌堙墟的魔君。」

  本來時小鮮玩著灰燼正開心,這後面一句,總算抓回了她的注意力。她有些疑惑,也就脫口而出地問:「魔君?你不是嚴澤嗎?」

  「嗯?」魔君低頭看她,溫聲低笑,「那就是我們相遇時候的名字嗎?」@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時小鮮頓時不說話了,趴回他肩膀上,眼睛只管四處亂看,假裝聽不懂他的話的樣子。

  魔君也並不逼問她,而是低聲解釋道:「在這個世界裡,我就是魔君。」

  說話間,他們穿過一片時空的迷霧和灰燼。恢弘的上古遺跡,已經就在他們腳下。

  枯涸的宏偉山脈,橫臥虛空。山川正在被緩緩侵蝕,邊緣一點點潰散,化為空中的灰燼。魔君帶著時小鮮,行在上方。他們的足跡,化為空中的一片流光。遺民們在他們經過時,都抬頭仰望。

  在遺跡的中央,大小山川被法術截下移到這裡,浮在空中,聚成一片浮島。圍繞著最高的山脈,星羅排開。而在萬仞山脈的頂峰,一座魔宮靜靜矗立在重霄之上。

  魔君踏空而下,落在了魔宮宏偉的石階前。百丈的石階雖然已經腐朽,卻依然宏大威嚴;魔宮的梁棟雖然已經黯淡,卻依然精巧獨絕。

  堙墟諸神,都在石階兩側,躬身相迎。若是現世天庭的任何一個人看到這一幕,都能認出這些曾經威名赫赫的舊神。繼而驚疑於這些只存在於飄渺傳說中的人物,竟然真的存在!

  「君上。」

  「君上。」

  舊神都在他們身前,躬身俯首。

  但時小鮮是不知道這些傳說中的人物的,這個身體的原主人也沒什麼見識。所以,時小鮮只是隨便看了看,並不是很在乎。她還在想魔君之前的話,試圖捋清他和「嚴澤」的關係。

  魔君也看出來她的困惑,安撫地道:「你可以叫我『嚴澤』。」

  時小鮮還是沒有明白。不過,這個世界有很多事情,她都不明白,所以也就放棄了。魔君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怎麼?」魔君看出她好像還有什麼心事。

  時小鮮磨嘰了一會,終於鼓起勇氣,看過去,問了一個她覺得唯一重要的問題:「那,你到底還記不記得我啊?」

  問了,她心裡又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是什麼。可能,是怕被他想起之前的叮囑,自己會挨他數落。但如果他真的不記得了,她也覺得高興不起來。所以,大概不論答案是什麼,時小鮮覺得自己都有點不滿意。

  「我認得你。」她一問,魔君立刻停住腳步回答她。

  ……這是什麼答案?時小鮮疑心地看過去。

  魔君在她如水的雙眸注視中,低低歎息:

  「我等了你很久。混沌意識一直在干擾我,我失去了很多記憶。但我知道,我在找你。」

  就是你。

  只是你。

  他的記憶會流逝,但情深卻在時光中,醞釀成更濃重的珍愛。在他看到她的一瞬間,都復蘇洶湧,將他吞沒。

  魔君輕笑著,把浮上心頭的一些隱約而雜亂的記憶碎片都拋開。他溫柔的吻吻她額角,滿足中也帶著無盡悲傷地,輕語:「你現在在我身邊,其他什麼就都不重要了。」我用生命和靈魂,來愛你,就已經足夠。

  時小鮮終於高興了!他記得她,又不記得她,這不是剛剛好嗎?她也不用挨駡了,他也還是他。時小鮮再沒有任何不滿意地點點頭,對魔君揚起一個純粹快樂的笑臉:「呐,我叫時小鮮啊!」

  「小鮮。」魔君從善如流,念出她的名字。

  就像念出了什麼咒語,所有強烈的情感,就沿著他的驅趕四肢,滲透到他每一個微小的孔隙裡。魔君把唇印在她眼角,任所有穿越時光歲月而來的繾綣依戀,充斥他的全部。

  舊日諸神心驚之餘,也不敢抬頭去窺探。之前一直跟在魔君身前伺候的宮相,覺得君上此時像是愉悅到了極點,也悲痛到了極點。而魔君的改變,無疑是因為他懷裡那個人的緣故。宮相就大著膽子,抬眼看了過去。

  正好時小鮮也在看他們。兩個人目光交匯,時小鮮對他做了一個鬼臉。

  宮相一怔。

  此時,感應帝君的心境,魔宮也開始變化。石階缺損的邊角,在魔君路過之後,自動被撫平。黑色漆金的樑柱,如同被拭去塵埃一般,在他們路過時,再一次熠熠生輝——

  重逢雖然痛,但到底還是喜悅更多。

  鮮活,開始從魔君的腳步下蔓延開,重新注入這個世界。

  堙墟的遺民們,仰望著重霄上重新亮起的宮殿,歡喜不已。

  堙墟之外,天庭邊緣,一片虛無臨淵上,枯萎凋零的靈珊紅豆,也重新冒出嫩芽。

  *

  葉曼青被剝去了華服外袍,素衣披髮,跪在疏原境入口。帶著寒毒的罡風,直往她身體裡灌。比罡風更冷的,是來往的下僕侍者們驚詫的眼神,和交頭接耳的小聲議論。

  葉曼青低垂著頭,手指深深掐進泥土裡,咬牙死撐著。

  她是被樞玉罰跪在這裡的,也已經跪了六天。再過一天,這次就算結束了。

  再過一天……竟然成了她咬牙苦撐的理由。淪落至此,葉曼青悔不當初!當日,沒能把樞玉和石小鮮一起弄死,她就知道自己要面對樞玉的報復了。但葉曼青有足夠的自信,她絕對沒有任何把柄落在樞玉手裡,更遑論她還有帝寵。樞玉要和她掰手腕,她也並不懼怕。

  但誰知道,樞玉這個賤人!他去向帝君覆命時,只說那毀壞靈圃的小妖已死,被獻祭給了堙墟,堙墟異動也已經平復。對其餘事情竟隻口不提。

  之後,帝君心魔愈發沉重,樞玉也不知道從哪裡受了啟發,開始在帝君面前,不停說起一些百無聊賴的細碎瑣事。葉曼青看著,竟然隱約和上一世,石小鮮依偎在帝君懷裡時的那些喁喁低語,相差無幾。帝君的心魔,竟然也真的被他安撫下去!

  葉曼青以為樞玉會借機就把她從帝君身邊排擠開。但他也沒有。他是要她看著——他在帝君面前,複製著石小鮮會做的一切。讓她看清楚,帝君唯一珍惜的人,到底是誰。

  這也是她真正的命門。抓准了這一點,樞玉也開始真正的動手了。

  他根本不屑於找她的把柄,直接動手就是殺人栽贓——他有條不紊地,安排著所有曾經對石小鮮動過手的人,一個個慘死。然後,把他們的死因,都按在她身上,逼她認罪、認罰。

  因為嫉妒殺了多得了帝君一眼的侍女、認為誰沒有對她及時跪地行禮,就濫用私刑將其折磨致死……隨著樞玉給她張羅的罪名越多,她在天庭的名聲也蕩然無存!所有人都當她只是一個仗著帝寵,肆意妄為的媚上之人。而樞玉卻成了唯一敢出面,主持天庭法令公義的人!

  也不是沒有人看出其中貓膩,但如今樞玉已經代替她,成為了安撫帝君心魔的大功臣。這個時候,誰敢來動樞玉?

  樞玉也就愈發肆無忌憚。每多一個罪名,她「認罪」後的懲罰就更變本加厲。他像玩弄老鼠一樣,就變著法子來折磨她。

  隻怪她有機會除掉樞玉的時候,沒有下死手!葉曼青越想越恨,她忍耐地死死扣住地面,在腦海中一遍遍咀嚼著這股恨意。

  這時,一雙白靴,落在她眼前。

  除了樞玉,不做他想。

  「怎麼樣?這麼多天了,瀟湘仙子有沒有反省清楚?」

  葉曼青抬頭,冷冷看過去。樞玉殺了她的心腹。她的侍女的屍體在疏原境被發現的時候,已經被罡風刮得只剩骨頭了。

  結果被樞玉一查,卻成了她殘酷無情,因為侍女伺候時,一點微末的過失,就故意折磨她,逼她去疏原境送死。

  這個侍女,就是當初故意打碎了石小鮮照看的庫房物品,害她被貶去堙墟的那個。

  「哦,看樣子,你還不認?」樞玉低笑,「你以為有了帝君寵愛,你就可以從此在這個天宮裡,為所欲為、無法無天?」

  葉曼青滿眼恨意,一言不發。她的心腹,都被樞玉剪除得差不多了。她的盟友,都被樞玉挑撥得和她反目。他還想要如何?!

  「或者,我們到帝君面前,把事情分辨明白。看看到底是你做的對,還是我處置的對?」樞玉輕勾著嘴角說。

  這是威脅。

  葉曼青不敢去帝君面前和樞玉對峙。因為事情一旦鬧到帝君面前,樞玉那點小把戲固然瞞不過帝君。而她「頂替」石小鮮的事情,也會被樞玉抖出來!

  葉曼青捫心自問,帝君如今對她的態度……她真的不敢讓這件事在這個時候敗露。只能認下所有他潑過來的髒水,只能——忍!

  「曼青……不敢。」葉曼青低下頭,手腕青筋暴起。當初她有無數次機會可以下手的時候,沒有殺了樞玉,真是失策!不過,她曾經會失策,樞玉也一樣,他也囂張不了多久了!

  樞玉輕蔑一笑,攏攏身上的裘袍。疏原境的罡風,果然很冷。不過有葉曼青跪在這裡,還是有不少人不懼嚴寒地,總要遠遠地繞過來,往這邊瞧上兩眼。看看這位寵冠天宮的仙子,落魄的模樣。

  遠遠近近的,都是竊竊私語。所有人議論著,葉曼青是如何假仁假義、兇狠惡毒。

  這些罪行是樞玉強加給她的,但罪名,葉曼青卻也擔得起。看著葉曼青從人人敬仰的仙子,到現在顏面盡失,人人咋舌。樞玉問自己,讓葉曼青一點點失去權勢、地位和名聲,這就夠了嗎?

  當然,不夠。

  樞玉低頭:「既然你已經誠心悔過,就再對著那個侍女葬身的地方,磕一百個頭吧。」

  葉曼青猛地抬頭:「樞玉,你不要欺、人、太、甚!」

  「這就叫欺人太甚了?」樞玉一笑,俯下身,在她耳邊輕語,「葉曼青,你不想事情被揭穿,就給我好好受著!」

  說完,樞玉伸手抓住葉曼青的頭髮,發力一按,將她的額頭重按在地上!

  守衛入口的侍衛、遠處穿行的下僕,看見這一幕,都驚得呆住了。葉曼青也不會任人宰割,她抬手抓住樞玉的手腕,發狠地看著樞玉。

  卻見樞玉眼中,恨意都要化成血流出來了!

  「你這點才算什麼?」樞玉聲音恨極。

  葉曼青當年怎麼冤枉誣陷小鮮,他就要加倍奉還給她。當年小鮮有多狼狽落魄,他就要葉曼青比小鮮更落魄百倍!

  ——我要你尊嚴掃地,被萬人唾棄。

  樞玉說著,放開她的頭髮,站起來,俯視她:「你既然不想讓我幫你,那這一百個頭,你自己數著磕。」

  此時,內侍來報,帝君傳召葉曼青和樞玉過去。

  葉曼青正要緩緩站起,樞玉卻一掌按過來。兩人手下數次交鋒,葉曼青到底還是被樞玉按在原地。

  「不急,等你磕完,我們再走。」樞玉冷冷地對她說。

  葉曼青死死盯著樞玉,沒有動。

  「好。」樞玉一言不發,撤手,轉身就走。

  「等等。」葉曼青連忙伸手,湛湛抓住他袍角——樞玉眼中已經全是瘋狂之色,葉曼青知道,樞玉這一去,就是去帝君面前陳情,和她來個魚死網破了。

  「我、做。」葉曼青牙關緊咬,一個個的頭,叩下去,「一、二……」

  當著所有人的面,葉曼青為了一個下賤的侍女,被罰得如此斯文掃地!葉曼青也覺得自己快要瘋了!重生以來,她一手構造的完美世界,一點點崩塌。樞玉捏住她的七寸,把她往死裡收拾!

  而樞玉也遙望堙墟的方向。

  曾經折磨過小鮮的人,現在都被他弄死了,只剩下眼前這最後一個。樞玉想起曾經他去「緝拿」小鮮的時候。那個時候,小鮮的身體已經毀了。他還讓小鮮去向葉曼青「道歉」,還說是為她好。小鮮就罵他腦袋不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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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樞玉想著就低笑起來,小鮮真是罵得對。

  周圍所有人眼觀鼻鼻觀心的不敢說話。直到葉曼青數到九十九,樞玉一步上前,一腳踩在葉曼青頭頂!踩著她磕完了最後一個:

  「我也是為你好,曼青。」樞玉說著,一腳踢向她側臉。

  葉曼青也一掌轟過去!樞玉撤身湛湛避過。

  周圍的人都倒抽著冷氣。守衛戒備著,不知道這兩位是不是今天就要徹底做過一場了。

  卻見葉曼青沉默地低著頭,勉強撐著地面,站起身。渾身上下,都是狼狽。

  周圍卻還在竊竊私語,帶著幾聲遠遠的嘲笑。含冤還要自願被罰,已經讓葉曼青有痛說不出來。更加之樞玉給她落網的罪名加身,她受了辱,還被所有人拍手叫好!

  樞玉是在各個層面上,徹徹底底地把她的尊嚴踐踏了一遍。

  這筆賬,她葉曼青記下了。

  此時,禁衛統領也匆匆趕到,正好看到了樞玉踏在葉曼青頭上的那一腳,頓時心中全是倒拔的涼意。

  之前,受了葉曼青的命令,去處死石小鮮的禁衛統領的副手,早已經被樞玉弄死了。如今禁衛統領再看到,樞玉連葉曼青都是這樣往死裡整,冷汗更是涔涔地冒。

  所有人都說帝君深陷心魔,葉曼青有恃無恐、胡作非為,是樞玉撐起了天庭。但在禁衛統領看來,是樞玉控制了天庭還差不多。

  他這樣行事,禁衛統領是真的擔憂哪天醒來,沒了項上人頭的那個就會變成自己。

  樞玉那邊也沒有理會旁人,他見葉曼青沒有再動手的意思,像是還能忍。那他自然接著和她磨就是:

  「收拾好,和我去見帝君罷。」

  說著,樞玉轉身離去。

  禁衛統領看到樞玉過來,立刻跪下:「仙君,紫霄殿有異變,還請仙君速往查看。」

  紫霄殿是供奉天道種子的地方,旁人不敢前往查看。樞玉輕笑,往葉曼青投去一眼,隨即轉身前往紫霄殿。

  葉曼青沒有理會樞玉。疏原境寒意徹骨,她跪了許久,走得有些不穩。旁邊的人都靜立著不動,只有禁衛統領爬起來後,去扶了葉曼青一把。

  「讓你做的事,做好了嗎?」葉曼青死掐著他的手臂。

  「是,都照仙子的吩咐做了。」禁衛統領回答。

  「好。」

  葉曼青僵硬地勾動嘴角。

  樞玉,你這麼想為石小鮮復仇,我現在就送你下去和石小鮮團聚!我能把石小鮮挫骨揚灰,殺得屍骨無存,你也就這麼給我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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