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發3

　　小頭領一邊罵咧，一邊吆喝著讓其他人圍上。

　　而看見這些人還在嚷嚷著要來逮她，時小鮮心底特別不高興，當場就準備要發飆掀桌子了！但她動作還是慢了一拍。

　　「都退下。毀了一片野草罷了，無須大動干戈。」樞玉抬手壓下眾人，聲音都在微微發顫，說到最後才勉強穩下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小頭領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扶著自己腫起來的腮幫子，聲音含糊道：

　　「仙君，此人身上帶著混沌氣息，就是詛咒瀟湘仙子的真凶首惡啊！」

　　時小鮮也側頭去看樞玉。

　　樞玉看一眼滿地狼藉，又看向時小鮮。以時小鮮剛剛表現出來的能力，哪裡是一個微末小妖能有的？她一定是用了什麼不光彩的下九流的手段，才能在短時間內，將力量提升到這樣的境界。這樣一來，詛咒曼青的人，也應該就是她沒跑了。

　　看著還擺出一臉無辜模樣的時小鮮，樞玉心底又是一悶。

　　結合之前他查到的種種線索，詛咒曼青的人是出於情傷、嫉妒。樞玉本以為是因為曼青在帝君面前受寵的緣故，有人在爭風吃醋。他根本沒往石小鮮身上想。

　　因為石小鮮從未見過帝君，對物欲權欲也都沒有什麼渴求。他的記憶裡，石小鮮一直是一個待呆傻傻、不思進取、不求上進的小妖。她最大的熱情，就在與無時不刻地黏著他和曼青，和他們說些無所謂的話，分享她那點陳芝麻爛谷子的小事，用各種可笑地方式來討好他們。

　　樞玉從來都不喜歡這個粗鄙庸俗的小妖，只是曼青一直對石小鮮照顧有加。

　　而如今，石小鮮恩將仇報、詛咒曼青。那……大概也只有一個原因了。

　　石小鮮嫉妒的，大概不是曼青得了帝君垂青，而是嫉妒曼青和……他。

　　樞玉心底一沉。

　　要是在之前，他知道了石小鮮對他有「愛慕之心」，應該只會感到厭惡、噁心吧。但如今，他只覺手中的玉綹，冰冷沉重地壓住他，叫他喘不上氣。

　　樞玉說不上自己現在對石小鮮是什麼感覺，臉上神色也陰晴不定。但最終，他握握手中玉綹，還是決定先保下人再說：

　　「害人終害己。此人竟然蠢到輕信流言、深入堙墟，如今沾染上了混沌氣息，也是死到……」

　　樞玉一邊對石小鮮「宣判」，一邊抬頭看過去。卻直直望進時小鮮那平靜透亮的眼底。頓時，樞玉心中一顫，嘴裡「臨頭」兩個字，竟然說不出來。他微斂眼簾，聲音也不自主地放低了一些：

　　「不論如何，曼青對你，一直不薄。你現在去乖乖地給她磕頭認罪，求她看在你已經是將死……」

　　一說到「死」，樞玉聲音都無法控制的啞了一下。他壓下心頭無比的慌亂，和不敢去觸碰的更深的情緒，勉強維持住神色，重新看著時小鮮，對她說到：

　　「……看在你是將死之人的份上，曼青應該也不會再為難你。然後，我再著人給你瞧瞧，你身上，混沌入體的情況。」

　　說到最後，樞玉忽然臉色一白。他直到這個時候才終於意識到，不論他如何作想，有一個事實他已經無法改變：

　　除非帝君親自出手，否則已經沾染上混沌氣息的石小鮮，注定命不久矣了。

　　但，一來帝君閉關修養，外人根本不得見；二來，石小鮮是因為詛咒曼青才會沾染上混沌氣息。即使他求到帝君跟前，帝君知曉了前因，十有八九會恨不得要親手殺了石小鮮來洩憤。他哪裡又會出手救石小鮮？！

　　所以，如今，石小鮮唯一活命的機會，就只有……曼青了。只有曼青原諒了她，替她在帝君面前求情，才是石小鮮唯一的活路。

　　想到這一折，樞玉臉色更白，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抓石小鮮，說話的語速都加快了不少：

　　「你馬上去綠玉宮門口，跪著，磕頭，說你只是蠢笨無知才犯此大錯。求曼青就看在過去的情分上，原諒你這一次——」

　　時小鮮皺著眉，對著他伸過來的手，「啪」地一聲給拍開到一邊，打斷了樞玉的話！隨即一臉嫌棄地退開他身邊好幾步。

　　樞玉愣了愣。

　　在石小鮮這裡，他從未遇冷。對著他，石小鮮從來是嬉皮笑臉地圍上來。就算他對她完全只有冷言冷語，也絲毫不會動搖石小鮮的熱情。

　　偶爾地，樞玉自己都會覺得他哪兩句話說得有些過分了。再去看石小鮮，她卻也依然還是那副腆著臉、蠢頭待腦的、討好的笑。

　　曾經，這樣的笑，只會讓樞玉覺得煩躁厭惡。如今，那張熟悉的臉上，終於笑意不再……變成了十足的嫌惡。

　　樞玉胸中一悶，肋下仿佛陡然裂開一道萬丈深淵，他的心就無限地向著下方墜落！不安、慌亂、憋屈……原來被她嫌棄，竟然是這種感覺。樞玉愣愣地想，然後，反應過來，自己也變得手足無措。

　　但另一邊，在眾人攙扶下站起來的小頭領，看到樞玉的神情，卻直接會錯了意。他還以為樞玉是想要直接出手收拾人，卻看在過去情面上，不得不繼續忍著石小鮮。

　　小頭領頓時來了精神頭！

　　上面的人想要整治誰又不好在明面上出手的時候，不就正是狗腿們立功的時候嗎？

　　作為立志當樞玉仙君座下一條走狗的人，小頭領非常有當走狗的自覺。隨便從旁邊的人手裡，抄過一柄長.槍，扯著有點漏風的嘴，上去就對著時小鮮一陣嚷嚷：

　　「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跪謝樞玉仙君大度，饒你一命！」

　　小頭領一邊說著，一邊用長.槍頭去抵住時小鮮的腰，讓她退無可退。

　　「不、不必。」樞玉一陣慌亂，連忙一擺手。

　　小頭領卻還以為得計，手中長.槍不停地往時小鮮後背上戳弄，推搡著她：

　　「你看看，像你這樣的低等小精怪，犯下如此大罪，本來該上斬妖台受萬雷亟頂之刑！也是仙君們不與你這蠢物計較，只是讓你去磕個頭罷了。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與你計較了罷。之前，你膽大包天、出手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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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頭領對著剛剛被時小鮮掀翻的所有侍衛，虛虛指了一圈：

　　「……現在，我們也就讓你過來，挨個磕頭、認錯，就放你一馬好了。」

　　說完，小頭領向樞玉投去一個討好夾著表功的諂笑。

　　樞玉卻心肝一顫！在小頭領黏膩諂媚的逢迎中，樞玉第一次意識到，他對石小鮮過於明顯的輕慢，可能會給時小鮮帶來了怎樣的處境。

　　升仙並不意味著得道。天庭中，什麼人都有。他跟在帝君身邊，見多了各種貪婪無厭、欲壑難填的人。所以，在曼青也登仙後，他一直小心翼翼地護著她。卻忘記了，也是從精怪修煉而來，實力更加微末，也絲毫沒有心機的石小鮮……

　　才是更需要有人照拂的人。

　　曼青大概也是因為如此，才對石小鮮格外同情、看顧。

　　而他，不僅對她沒有過絲毫回護，反而成了加在她身上的迫害。因為他過於明顯的嫌惡，如今……

　　竟然是任誰都可以來踩石小鮮一腳！

　　還把這當成討好他的由頭！

　　樞玉只覺一股寒意，從頭穿到腳。他全身都在發冷。

　　而時小鮮已經轉過身。

　　被時小鮮盯住的一瞬間，小頭領頓時縮了一下：他剛剛被揍的那一下可不輕。但馬上，小頭領轉念一想，這不是還有樞玉在嘛！

　　打狗也要看主人，這石小鮮囂張不了。而且，惡狗就是要咬人，要替主人撕擼這些髒活，才能有出頭之日啊！

　　想到這裡，小頭領鼓起勇氣，擺出一副更囂張的樣子，拿長.槍繼續對著石小鮮的胸膛戳：

　　「哼，你那是什麼眼神？可別不識好歹！今天你做的一樁樁、一件件，隨便拎出來一條，都夠把你送上斬妖台被天雷轟成田螺幹了！」

　　他一邊說，時小鮮一邊擄袖子，已經準備好要把這個人揍得連他媽都認不出來了。卻聽到小頭領威脅的最後一句：「等等……田螺幹？」

　　小頭領本來看她動作，心底也是虛。直到時小鮮動作一滯，小頭領以為終於把她嚇住了，鬆口氣，心中得意起來，繼續罵咧：「怎麼樣？怕了吧？下賤東西——」

　　樞玉眼神一凝，就要出手教訓一下小頭領。

　　但時小鮮先動手了。

　　她一把抓住戳在自己肚子上的長.槍頭。小頭領一愣，手上用力抽，卻根本抽不動。再抬頭，只見時小鮮一手抓住長.槍柄，一捏。

　　槍柄應聲折斷，時小鮮上前一步，眼中全是凶光！

　　刹那間，所有侍衛都調轉兵器，指向時小鮮。

　　「……都別動！」

　　樞玉第一反應是按下所有侍衛！

　　上百柄長.槍尖對著石小鮮，卻在樞玉的命令下，都沒有下一步動作。圍住時小鮮的侍衛們不敢質疑樞玉的命令，只能面面相覷。偷偷地用眼角餘光，交換著不解的眼神。

　　而時小鮮一手提著斷了一半的槍頭，一把揪住小頭領的後領，把他往地上一貫：「你一直戳我啊，好玩嗎？以你為戳到人不會痛的嗎？」

　　說著，她眼睛都沒眨，對著他的膝蓋，把折斷的槍頭直接紮進去！

　　「啊啊啊！！！！」小頭領撕心裂肺一陣慘嚎。

　　樞玉也愣住了。

　　「知道痛了不，下次還戳不戳了？」時小鮮提著他的頭髮，把他頭揪起來。

　　小頭領一邊膝蓋被槍頭紮穿了，釘在地上。頭髮被揪著提起來，臉都給扯變形了。他痛出來的眼淚鼻涕糊在一起，口齒不清地對著樞玉大呼：「賊子兇悍，仙君救命啊！！」

　　樞玉一時也是神色複雜地看著時小鮮：「你這個時候，再仗著一些偏門手法逞兇鬥狠，只會讓自己罪加一等。別再多作怪了，去給曼青好好磕頭認錯，事情還有轉機。」

　　「樞玉仙君……」小頭領本來想的是，他這會兒在時小鮮手裡受的傷，都是他為樞玉仙君辦事的「功績」啊！直到聽到樞玉這話，怎麼像是在對時小鮮溫言相勸？他這才終於意識到好像哪裡有不妥，看看周圍紋絲不動的侍衛，又看看樞玉的表情……終於回過神，他好像要壞事了！

　　「……哦。」時小鮮也終於有點明白，這個樞玉說的什麼轉機不轉機的，大概是在說她被混沌入體的事情。然後她對樞玉噴個鼻息，「我人都要沒了，你現在想起來管石小鮮死活了？」

　　樞玉是先天靈寶，一到天庭就躍居高位，他還沒有被人這樣回絕過。見時小鮮居然這樣冥頑不靈，他心中也有些氣急：「我這是在為你好。你想要就著一點舊日恩情，就開始妄為胡來，我就真的保不了你了！」

　　時小鮮搖搖頭。隨即手下發力，壓著小頭領的頭，不顧他的喊叫掙扎，把他的臉按到地面貼著。然後，一手壓著他的頭，凶他：

　　「你，現在，給我道歉。」

　　小頭領「唔唔唔」地叫著，拼命搖頭。時小鮮見他還不老實，手下逐漸加力。不出一小會兒，他的臉就在地面上蹭出一個小坑。

　　等按了半晌，小頭領還在掙。時小鮮想了想，鬆開手，隨即一拳擂在小頭領耳邊。淡淡的混沌氣息，夾雜在時小鮮的拳頭勁風裡。被她擊中的地面，在混沌氣息的腐蝕下，瞬間化為黑色堙粉。

　　小頭領看得滿眼駭然！

　　而時小鮮隻平靜地看著他，簡單道：「跪著，給我，道歉。」

　　她的意思很明確——

　　再不道歉，下一個拳頭，就要落在你頭上了。

　　小頭領哇哇大叫，看向樞玉：「仙君救——」當他對上樞玉冰冷的眼神，求救的聲音也只能卡在喉中。

　　小頭領頓時像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冰水。樞玉仙君並不喜他欺辱石小鮮！他揣測錯了仙君的意思！

　　一時間，小頭領全副心神，只餘惶恐！

　　他本以為可以趁此機會，討好仙君、跟在仙君身邊，不用再去幹苦活。卻不想，如今他曲意奉承，反而得罪了仙君！

　　一條惡狗，會錯主人的意、咬了不該咬的人，還會有什麼下場？

　　小頭領只覺眼前一黑，心中又痛又慌！只能抓住最後彌補的機會——讓他磕兩個頭才算什麼？！小頭領大放悲聲，對著時小鮮一直磕頭如搗蒜：

　　「是我錯了！我狗眼看人低！我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求求您大人大量，饒了我這一回吧！……」

　　小頭領說一句就磕一個頭，屁滾尿流地認著錯。

　　時小鮮卻不以為意地站起來，轉過身，一手指著小頭領，看著樞玉：「嗯，你看，我現在壓著他的頭，讓他給我跪著，磕頭，認錯，然後饒他一命。這也是在為他好不？」

　　樞玉一怔。

　　時小鮮對他撇撇嘴：「你這個人腦袋都是糊掉的，你知道嗎？」

　　說完，時小鮮轉頭，走向一個侍衛。

　　樞玉不解其意，只能叫住她：「等等，你要去哪兒？」

　　時小鮮卻沒有再理會他的意思，只對著侍衛一招手：「咱們走吧。」

　　侍衛一臉茫然。

　　「不是要把我做成田螺幹嗎？」時小鮮對侍衛道。一邊說著，還舔舔嘴唇。

　　「……你怎麼這麼擰不清？！這個時候和我賭氣，對你有什麼好處？」樞玉一急，眼角都有些微微發紅。

　　時小鮮心想，我要再和你湊一塊兒，那才是擰不清呢。然後，還是理都不理他，隻推著侍衛：「快點帶路啊！」

　　樞玉一拳打在棉花上，看石小鮮混不吝的模樣。她這副樣子，和之前太不一樣。樞玉又看看手中玉綹，心底更加發堵。他呼吸變得急促，不願也不敢去承認真相。末了，又覺得，或許石小鮮真的是從曼青那裡偷了玉綹，也未可知。

　　一時間，樞玉心中沉重，萬般不是滋味，最後意興闌珊地對侍衛一點頭：「先帶她去死牢……」

　　侍衛領命應諾。

　　然後，樞玉又補了一句：「……好生照看著。」

　　這可把侍衛聽得一哆嗦——「死牢」和「好生照看」，真是一個非常奇妙的組合搭配。

　　他又看了一眼，頹然跪倒在地、沒人敢過去伸把手給他的小頭領，頓時覺得這個石小鮮，有點邪門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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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君之間的是是非非，他們這些老實人，還是不要瞎摻和了。不然那個小頭領不就是現成的下場麼？

　　想著，侍衛也不敢提什麼給時小鮮上枷鎖的話，隻戰戰兢兢的領著這個燙手山芋去了。

　　時小鮮也就高高興興地跟著他就往死牢走。

　　她的步調輕快得跟去春遊似的，樞玉心中卻紛雜淩亂，種種情緒起伏澎湃，最後一回頭，遷怒地看向那個小頭領：「做事糊塗，不堪一用，你這種人如何在內庭當值？帶下去，等傷養好了，送去疏原境歷練幾年再說。」

　　小頭領聞言大驚，一把推開了其他人的攙扶，拖著殘腿想去拉樞玉的道袍求饒！但樞玉早已抽身而去，他哪裡摸得到！

　　樞玉轉身就消失，小頭領只能癱坐在地，絕望地嚎啕大哭，推開了所有過來攙扶的同僚：「去疏原境當差？那還不如我現在就死啊！現在死了還能得個全屍呢！」

　　圍著他的幾個人，明面上勸慰，心底卻都是不屑：

　　他這種阿諛奉承、溜鬚拍馬之輩，一招不慎自己玩砸了、被上面的人厭棄，也是自食其果。哪裡會有人同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