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吹彩虹屁

　　周遭人來人往，還有一個小時就正式排演，劇場的工作人員已經開始調試燈光。其餘演員在一旁對台詞，不過就是對得心不在焉，不停往夏時優和宋以深的方向看。

　　早在宋以深下台的時候，就有兩個劇場配角上前找他簽名，並預祝宋以深拿下金熊。

　　夏時優在一旁笑得比宋以深還要開心。

　　顧煦陽的「宋以深情結」沒夏時優那麼病入膏肓，新鮮勁過了，等待的時候閒的沒事，拿出相機拍燦燦，燦燦天生模特料子，怎麼拍怎麼好看。兩個人在台下鬧得不行。

　　化妝間里沒什麼人，宋以深進門後拿起桌上大潮準備的礦泉水喝了口，耳邊聽著夏時優對於劇本的解釋，想起昨晚的熱搜。

　　其實網上有半句話說得挺對。

　　他確實「勾搭」了夏時優。

　　夏時優不知道宋以深在想什麼，當他拿著劇本稀裡嘩啦說了一大堆對主人公M的理解後，抬頭見宋以深只是看著他，沒有立即開口說話。

　　宋以深的目光有些奇怪。

　　夏時優莫名緊張，手背上傷口產生的細微疼痛此刻也變得清晰，伸手不自覺捂上。

　　宋以深沒有為難他，片刻笑了下，遞來一瓶水，「喝水嗎？」

　　夏時優想起昨晚的那瓶水，現在還被他供在冰箱頂上呢。

　　所以他以後是見一次宋以深缺一次水？

　　那也太慘了吧！

　　他又不是宋以深養的一條金魚......

　　等等——

　　「咳咳咳——咳、咳......」

　　接過水喝著的夏時優被自己腦洞嗆得不行，原本裝著偷偷喝水認真瞄宋以深這下也藏不住了，攥著瓶頸，咳得臉紅。

　　宋以深似乎是服氣了，半開玩笑道：「以後不給你喝水了。」說著從夏時優手裡拿下水瓶，玻璃瓶擱上玻璃桌台，發出清脆悅耳叮鈴。

　　嗯？

　　夏時優咳的間隙望向宋以深，眨巴眼。

　　這句話怎麼聽怎麼怪怪。

　　有點埋怨，有點......

　　撒嬌？

　　夏時優徹底驚著了，咳得爹媽不認。

　　事態往人為方向嚴重發展，宋以深不再玩笑，但也實在搞不懂夏時優怎麼了，拍了拍夏時優，想了想，莫名自覺，沒有再擾亂民心地開口說什麼。

　　夏時優低頭捂著嘴，一頭亂七八糟的雞毛卷咳得慵懶晃悠，額發柔軟，細細幾根不小心垂進眼瞼，不一會眼角就微微紅了。

　　光線細碎，水光模糊，原本漆黑明亮的瞳孔變得潤澤柔和，宋以深著魔一樣看著，但只一瞬，夏時優就閉眼抿嘴，努力止咳。

　　鬼使神差。

　　宋以深伸出食指輕輕撥開發絲。

　　輕得沒有重量，手指卻能感受到。

　　夏時優閉著眼，眉頭緊皺，沒有發覺宋以深輕柔至極的動作。

　　等再次睜眼，只見宋以深坐在自己面前，低頭看著劇本，安靜等待。

　　「宋老師......」

　　「嗯」，宋以深沒有看夏時優，「好點了？」

　　夏時優點頭，「嗯」。

　　宋以深依舊沒有抬頭，「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認為M沒有資格去質疑好友？」

　　沒有了驚天動地的咳嗽，宋以深的聲音聽來格外平靜。

　　夏時優微愣，拿過擱在一旁的劇本乖巧點頭，「M那個時候的心理應該只是不相信，說‘為什麼’的背後是輓留......不是像您那樣......」

　　夏時優悄悄琢磨，宋以深那樣，有點跋扈。

　　宋以深忽然笑，慢條斯理：「我不這麼覺得。」

　　夏時優想，這個時候是不是該動用編劇的強制特權？不同意就別演了！

　　......

　　可對方是宋以深，那還不如他換劇本呢。

　　幾聲敲門。

　　周程和防賊似的，進門後目光在他倆之間來來回回。

　　夏時優臉上因為咳嗽還未消退的紅暈尤其可疑，周程和忍住了沒有問，但畫外音明顯地說道：「我聽顧煦陽女朋友說你手上有傷口？」

　　夏時優默默吐槽，這不是聽的吧，是早就打聽好的，只等著做個藉口來防著他和宋以深。

　　周程和借著遞消毒棉棒和創口貼的間隙，皺眉盯了眼夏時優，千萬別再給他整個大新聞了。

　　夏時優嘆氣，接過東西低聲：「知道了。」

　　他也不想再給宋以深添麻煩了。

　　周程和這才稍稍放心出去。

　　「......對於M來說，好友應該是比事業更重要的存在。我覺得在最後，致命打擊M的不是事業的摧毀，而是好友的離開，或者說背叛更恰當。」

　　宋以深也注意到了夏時優手背的傷口，說完動作很自然地拿過夏時優在周程和走後就隨意擱在桌上的棉棒，拆開，深褐色的碘酒滲入棉簽，接著朝愣愣注視著他一系列動作的夏時優伸出手心。

　　夏時優盯著宋以深手心，目光......嚴謹。

　　腦海裡忽然射出周程和的慈母視線。

　　一秒停頓後，夏時優將手交給宋以深。

　　宋以深似乎笑了下。

　　「背叛？」夏時優復讀機似的接著宋以深話尾，低頭專心致志瞧著偶像給他塗碘酒的手。

　　宋以深知道他現在心不在焉，但還是解釋道：「站在M的立場，其實好友的支持比所謂的事業更加親密牢固，是他沈浸於建築，能夠做到心無旁騖的最重要支撐——」

　　「可那畢竟是別人啊！好友從始至終都沒有說會一直留在他身邊，況且也沒有一直支持他，後期不是還委婉勸說來著。」

　　夏時優盯手盯夠了本，這下好不容易回神，找回思路反駁。

　　宋以深輕笑，「是，沒錯。但你不能阻礙主角這樣想，而且還是M這樣性格的人」。

　　夏時優不理解。

　　一個根本就不存在的承諾，又何來背叛？

　　宋以深沒有堅持，貼好創口貼，松開手說道：「也許是我過度解讀了。我可以修改下表演。」

　　休息時間結束，正式排演的時候，宋以深果然改變了表演方式，不再那麼具有攻擊性。可一旁的王衢導演不樂意了，要求按試演那時的靈感來表演。

　　「人與人之間的執念可比我們想象的深。」

　　「就按第一遍來。」

　　就在夏時優仔細琢磨王導話的時候，台下忽然爆發出一陣瘋狂大喊，眾人回頭，大潮瘋了一樣從座位上跳起來，舉著手機嘶吼大叫：「金熊！！！以深！金熊！！！」

　　夏時優呆了，轉頭望向身邊微微擰眉的宋以深。

　　金熊拿下了？

　　未等他反應，包括王衢導演在內，大家都驚喜尖叫了起來，目光紛紛轉向宋以深，接著，個個面帶喜色一窩蜂衝上台，笑著大聲祝賀。

　　王衢導演一把抱住宋以深，猛拍了好幾下宋以深的背，沒有多說什麼，只說這種時候不開香檳不行。

　　這也是王衢導演第一部 拿下金熊男主的電影，以往不是最佳剪輯就是最佳劇本，想想還有點憋屈。

　　場面一時有些失控，周程和在人群後笑容得體，跟著祝賀了幾句就上前拉著夏時優後退幾步，悄聲囑咐：「話劇排演估計要推遲些日子了。宋以深得獎也是好事，省了話劇之後大半的宣傳。你接下來先回學校好好上課。」

　　夏時優喜氣洋洋，與有榮焉，完全沒聽周程和在說什麼。

　　周程和無奈，拉著人又後退幾步，勉強微弱屏蔽下宋以深的影響，叮囑：「時優，接下來回學校好好上課」。

　　「沒問題！」夏時優笑吟吟，「程哥放心啦！」

　　想了想，周程和已經到嘴邊要囑咐夏時優和宋以深保持距離的話還是沒說出來，不過接下來宋以深只會更忙，兩人之間應該也出不了什麼事。

　　果然，因為宋以深和王衢要準備金熊頒獎禮，話劇被推遲到了下個月，盛娛方面表示沒有任何問題，也轉發了宋以深工作室的微博以示祝賀。

　　對盛娛來說，宋以深獲獎，怎麼都是有益無害的。況且，加上盛娛之前就搶到了《鹿特丹》的國內接引上映，所以金熊的消息一落實，連帶著盛娛的股份也上漲了不少。

　　相較學院獲獎，金熊的分量可以說是高了好幾級。

　　獲獎的消息被官方確認後，網上各路言論都消停了不少。之前強制撤熱搜被暫時壓下去的惡評也不怎麼活躍了。

　　大家對《鹿特丹》再次抱起了強烈期待。

　　大潮的手機快被打爆了，都是各家媒體的爭相邀約。風口浪尖，又是萬眾矚目的時刻，謹慎起見，大潮暫時沒有答應任何一家媒體的採訪。

　　「我以為起碼還要等一周呢，沒想到這麼快就確定下來了。」

　　回到工作室，大潮以宋以深的名義正式回復金熊主辦方，鍵盤敲得噼里啪啦，「盛娛也有意思，楊一霖的微博內容你們看了嗎？一看就是周程和的語氣！」

　　這麼想著，停下敲鍵盤，大潮靠上椅背，心滿意足道：「現在所有合作的主動權都在咱們手裡，我看這個話劇就拖著吧！你現在這身價，何必陪他們家太子讀書？」

　　宋以深笑笑，低頭玩手機，沒有說什麼。

　　一旁淘淘不解，「陪太子讀書？」

　　大潮擺擺手，「哎！就是那個盛娛夏總的兒子，模樣是真尖，就我看腦子有點不靈光。被盛娛安排了準備出道呢！」回頭笑睨一旁不言語的宋以深：「他還是你粉絲！是吧！」

　　宋以深沒理他，手機刷著@深寶背後的男人的微博。

　　夏時優一連轉了好幾個祝賀宋以深金熊奪帝的大V通告，轉評全是土撥鼠尖叫，一百四十個字撐都撐不下。

　　金熊官方今年的頒獎禮特地增設了一個粉絲見面環節，不過入場名額只有三百，粉絲需要轉發評論金熊頒獎禮的微博，然後等待被抽中。

　　夏時優光這個就轉發了三遍，還@了一個叫「小陽陽三歲就很帥」的博主加入，以增加中獎率。

　　@深寶背後的男人：想見寶！求中！[咆哮] //@金熊官方影展：......

　　@深寶背後的男人：想見寶！！求安排！！[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金熊官方影展：......

　　@深寶背後的男人：想見寶！！！[咆哮][咆哮][咆哮] //@金熊官方影展：......

　　@深寶背後的男人：@小陽陽三歲就很帥，兒子轉發下，中了給你爹。//@金熊官方影展：......

　　@小陽陽三歲就很帥：讓一讓，讓一讓，前方扶貧！//@深寶背後的男人：@小陽陽三歲就很帥，兒子轉發下，中了給你爹。//@金熊官方影展：......

　　「......不過盛娛這幾年的發展是真不好。前段時間不是還有人評論盛娛是什麼‘內耗型發展’。」

　　大潮疑惑看了眼不知道在笑什麼的宋以深，繼續和淘淘八卦。

　　「就說林眉婭吧，人緣好是好，但資源搶得凶，根本不給其他新人出頭機會。這幾年習慣模式下來，一旦被帶熱度，不是被林的粉絲罵得狗血淋頭，就是被各種莫名其妙的黑料牽扯。」

　　「深哥之前不也被罵了？」淘淘正在看工作室微博下的評論，「現在還零星跑來罵呢！說得跟真的似的，我都要以為深哥真和林眉婭有什麼了......」轉頭笑著問宋以深，開玩笑：「還不知道深哥喜歡哪種女明星？」

　　好不容易忍笑忍完了，宋以深繼續往下翻微博，挖起了他「背後男人」的墳。

　　挖到幾年前一部叫《七時四季》的文藝小電影，主演現在已經是成為一線女星的池錦。

　　那個時候的夏時優還在孜孜不倦搶池錦微博的沙發，每天花式打卡，幾乎不帶重樣的。

　　聽到淘淘的調侃，宋以深正一條條刷著夏時優吹池錦的彩虹屁，一邊想為什麼夏時優現在對他就只會土撥鼠尖叫了呢——要不就「咆哮」三連。

　　這彩虹屁，吹得他都要信了。

　　宋以深頭也沒抬，盯著一條彩虹屁，隨口說道：「池錦。」

　　池錦形象氣質和林眉婭差別太大，淘淘聞言一愣，半晌想起來說道：「全星傳媒的？小姐姐一直打清純牌，這幾年發展也不錯，前幾天還聽說被P&O時裝周邀請走秀。」

　　大潮點頭，職業病繼續：「全星後勁猛烈啊！聽說盛娛陳述譽的隱婚出軌就是他們家搞爆的，這在圈里都不是秘密。不過也怪盛娛自己。這幾年簽的人都不行。楊一霖就是個小白臉，純種花瓶，陳述譽的人品就是個垃圾，嘖，不知道盛娛那些高層怎麼想的......」

　　「那深哥還是別和盛娛合作了，盛娛就是個定-時-炸-彈啊。」

　　「這倒不至於，不還有一個親兒子麼。那模樣，准得爆。就是不知道怎麼爆了」，大潮看熱鬧從來不嫌事大，悠哉哉：「是自殺式襲擊還是——」

　　「你寫完了？」宋以深收了手機，看向一下愣住忘詞的大潮，「金熊的入場邀請函出來了給我一份」。

　　「你要乾嘛？」

　　大潮警惕眯眼，雙手抱胸，莫名覺得這狗最近有點奇怪。

　　經常看著手機莫名其妙笑就算了，還喜歡什麼池錦？

　　他宋以深什麼時候胃口這麼清淡古樸了？

　　著了什麼魔？

　　宋以深聞言笑露八齒，體貼關懷：「你，寫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