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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是你》第11章
第十一章

  蒔音的預感沒有錯。

  在接下來長達一周的時間,江妙、許集安及周圍的一圈同學都見證了他們兩個的唇槍舌戰,爭鋒相對。

  選班幹部的時候——

  班主任:「好,那我們就從體育委員開始,有沒有同學想推薦或者自薦的?」

  男生懶洋洋地舉起手,

  「老師,我推薦蒔音。」

  ......

  蒔音坐在座位上,微微往後偏頭,露出溫柔的笑意,

  「裴時榿,你最好適、可、而、止。」

  班主任也明顯認爲他是在胡鬧,

  「推薦他人也要上來演講,你推薦蒔音當體委,有什麽合適的理由嗎?」

  男生邁著大長腿走到黑板前,撑著講臺,睥睨衆生,

  「衆所周知,這周籃球賽的觀看日程,就是蒔音同學安排的,這說明她有勝任體育委員的能力。她還樂於助人,非常有集體榮譽感,道德上完全符合當體育委員的標準。幷且她看上去經常死氣沉沉,萎靡不振,每天晚跑都請假,約莫是身體不太好,對於即將面臨高考的我們,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隱患,而當體育委員,有利於激發她的運動熱情,幫助她强身健體,爭當表率——所以我覺得,體育委員這個職位,非蒔音同學莫屬。」

  整個班沉默了半分鐘,而後近乎八成以上的都同學爆笑著鼓掌表示贊同。

  因爲一幫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同學,和在分班第一天就發表了「只要你們在學習上服從要求,其他事情我都會充分尊重民意」演講的班主任。

  這個荒唐的提議,最終居然成爲了現實。

  於是從這一天起,每次早操晚跑,蒔音在隊伍前頭領隊時,都對始作俑者裴時榿報以最大的惡意。

  甚至有一段時間,裴時榿每天早上踩著點進教室,都能在自己的桌子上看見一張便利貼,上面寫著兩行清秀的字:

  「裴時榿今天死了嗎?

  沒有。那我明天再來問。」

  ........

  第二天早讀課的時候——

  蒔音剛把麵包拆開來,牛奶的吸管還沒扎下去,身後就響起一個正義又委屈的男聲,

  「老師,前面的同學吃東西的味道太香了,影響我背課文。請問,我們上課的時候可以隨便吃零食嗎?」

  「蒔音啊,下次早起幾分鐘,按時吃早飯才對身體好。要是你實在餓,要不到老師辦公室吃完再回來早讀?」

  「不用了老師,我下課再吃也沒事。」

  女生微微笑道。

  然後等班主任踱步離開,就抱著語文書轉身,面對著窗戶,

  「我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中國人的,然而我還不料,也不信竟會凶殘下劣到這地步......」

  「慘像,已使我目不忍視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聞。我還有什麽話可說?」

  「我已經出離憤怒了。我將深味這非人間的濃黑的悲凉......」

  打算借著早讀課補眠的裴時榿抬起頭,咬牙切齒,

  「媽的,你能不能轉回去背?」

  「苟活者在淡紅的血色中,會依稀看見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將更憤然而前行!」

  「......」

  甚至籃球初賽的時候——

  一中很不幸,第一把就抽到了去年的全國四强之一。

  經過一場激烈膠著的比賽,主場獲勝,全場都在爲己方的勝利而歡呼。

  蒔音作爲體育委員,當然要爲自己班的參賽隊員準備礦泉水。

  她站在場邊,應景地鼓起掌,

  「裴時榿你真棒!」

  全場MVP裴時榿從她手裡接過水,擰開瓶蓋就仰頭往下灌。

  而後突然一頓,捂住喉嚨,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

  少年陰沉著臉,把礦泉水瓶捏的咯咯作響,

  「蒔音你找死嗎!」

  女生這才仿佛想起什麽似的,毫無誠意地道歉,

  「啊,不好意思啊,我好像把實驗要用的氯化鈉溶液和礦泉水搞混了,你沒事吧?這裡還有一瓶葡萄糖溶液,要不要給你漱漱口?」

  ......

  明嘲暗諷,含沙射影——幸灾樂禍,落井下石——勢同水火,不共戴天。

  到了後面,已經發展成爲拉幫結派式的分庭抗禮。

  「江妙,你要還是我的好朋友,就不要再勸我跟裴時榿和解。對了,他今天數學作業沒寫,希望你作爲課代表,能誠實地告訴老師,不然我會打小報告的。」

  「許集安,我難道沒有跟你說我們的最新計劃是孤立蒔音嗎?你今天還敢問她物理題,我是死的嗎?」

  江妙還好,許集安夾在女神同桌和好兄弟之間,簡直苦不堪言。

  因爲蒔音講理,處事原則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作爲我的朋友,我不强迫你不跟誰玩,但是你不能强迫我跟誰玩。

  而裴時榿呢,他就屬那種——「如果你要跟我一起玩兒,你就不能跟我討厭的人玩」——的十足霸道型人格。

  於是這一周,高二試驗班第四大組最後三桌,就是一個小型宮鬥劇場。

  蒔音是笑裡藏刀的皇后娘娘,裴時榿是張揚跋扈的貴妃。

  金筱姚作爲貴人,在一旁煽風點火。

  許集安和江妙,則扮演永遠在勸和但永遠失敗的太監丫鬟。

  至於寧詞,她完全在狀况外,每天都沉默寡言地學習,偶爾在課代表檢查時把作業借給裴時榿抄寫,自動被男生分配到「孤立」蒔音的隊友群裡。

  ——作爲一中兩大巨頭,如果一直按照這個節奏走下去,兩敗俱傷是唯一的結局。

  但是周五那天,因爲一場慘絕人寰的碰瓷事件,事情忽然有了轉機。

  .

  周五上午最後一節是體育課。

  體育課一般都是四個班合在一起上的。作爲首届多出來的試驗班,則被分到一二三四班的隊伍裡,形成唯一的「五虎將」。

  按照慣例,女生們都縮在體育館裡看書聊天做作業,男生們在室外體育場上踢著足球揮汗如雨。

  但踢到一半,就連許集安這樣神經大條的人,也發現了裴時榿的心不在焉,拐過他脚邊的球,

  「大哥,你這是怎麽了?」

  男生比了個手勢示意自己退出一會兒,走到場邊坐下來,

  「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哪裡不對勁?」

  跟著出場的許集安懵懵發問,「沒有人犯規啊。」

  「我說的不是這個。」

  「那你說的是什麽?」

  少年沒搭理他,摸著下巴,以柯南姿勢蹙眉思考——

  不對勁,肯定有哪裡不對勁。

  不是因爲自己報復的方式不對。

  也不是因爲蒔音反擊的行爲不合常理。

  但反復思量,總覺中間哪裡出了差錯,才導致這個彆扭的結局。

  正當裴時榿眉頭深鎖而許集安摸不著頭腦時。

  足球場的圍欄外忽然傳來一個氣勢汹汹的女聲,

  「裴時榿,你今天必須要給我一個說法!」

  .......

  男生被打斷思路,不悅地轉回頭。

  圍欄外站著兩個壓根不認識的女生,看校帶的顔色來看,應該是高二,一個捂著臉在哭,一個護著同伴瞪他,

  「你爲什麽說話不算話,要這樣踐踏菜菜的真心?」

  打從跟裴時榿一起玩以來,許集安見過了太多這樣的大場面,見當事人沒有搭理的意思,就好心(八卦)地替他發問,

  「什麽說話不算話?我十七哥不是那樣的人,你跟我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呵!什麽叫不是那樣的人,難道你的意思是我們碰瓷嗎?菜菜因爲他,都被分去了普通班,結果做出這麽大的犧牲,他却翻臉不認人了.......」

  在女生激動又繁瑣的駡聲中,許集安終於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脉。

  ——某天,這位哭泣的菜菜同學向十七哥表白,幷遞給他一封自己寫的英文表白信,但被十七哥無情拒絕。

  菜菜同學不死心,追著問:「能告訴我原因嗎?」

  十七哥回答道:「我不喜歡英語好的女生。」

  於是學期初的分班考,菜菜同學爲了證明自己的真心,故意考了一個英語低分,從保准能上重點班的尖子生掉落爲普通班的一員。

  但這一次,她拿著自己的英語試卷再一次向十七哥表白時,十七哥早就忘記了她是誰,再一次拒絕了對方。

  於是菜菜同學就崩潰了,整日以泪洗面。

  她的好朋友看不過眼,這才帶著人到十七哥這裡討一個說法。

  幷且,對方所謂的故意考了一個英語低分,就是從平時的130 降到127,離重點班的綫剛好差一分,失之交臂。

  ......

  許集安聽的目瞪口呆,撞了撞一旁少年的肩膀,

  「十七哥,你怎麽說?」

  「說什麽?」

  「說你要怎麽補償我們菜菜!她爲了你,考試考砸了,重點班也沒得讀了,傷透了心,還整天忍受家庭冷暴力.......」

  「那又關我什麽事?」

  指責的正興起的女生一楞,

  「你說什麽?」

  裴時榿從地上站起來,懶得回應,也懶得再繼續聽這一出苦情戲,走回足球場內繼續踢球。

  留給對方一道輕蔑而冷漠的背影。

  「呀!裴時榿,你還有沒有良心了!你這個敢做不敢當的僞君子!渣男!!像你這種渣男,會喜歡你的人都是瞎了眼了!我祝你一輩子孤苦伶丁.......」

  女生的聲音刻薄而幾尖利,大半個足球場的人被她吸引過去,目光驚愕,連球都忘了踢。

  許集安在一旁氣的直跳脚,

  「十七哥,你就這樣不管了?」

  「不然呢?」

  「可是人家都找上門來了,還駡的那麽......過分,你不解釋就算了,怎麽連反擊都不反擊一下?」

  少年翻了個白眼,

  「你以爲我那麽閒麽。」

  ......等等。

  話一說出口,裴時榿忽然就意識到,自己之前爲什麽覺得不對勁了。

  ——和中間的報復反擊手段沒有絲毫關係。

  ——因爲壓根不是中間出了差錯,而是一開始,就拐向了一個錯誤的方向。

  打從一開始,就完全不符合裴時榿的風格。

  按照裴時榿的風格,在蒔音把那張試卷還給他時,根本不可能會有興致出言挑釁。

  按照裴時榿的風格,在蒔音丟給他五毛錢時,只會懶洋洋地收好以求快點完成任務,絕不可能像個斤斤計較的小朋友一樣和對方吵嘴。

  按照裴時榿的風格,在蒔音翻臉不認人時,壓根就不會憤怒,甚至不會放在心上,嗤笑一聲就過去了,懶得理會也懶得報復。

  ......

  按照裴時榿的風格,對女性的態度一向是敬而遠之,能不接觸就不接觸,能少沾邊兒就少沾邊兒。

  所以,連別人找上門造謠辱駡都懶得搭理的自己,怎麽可能因爲這些鶏毛蒜皮的小事就跟一個女孩子計較起來?

  ——從一開始,這不是裴時榿的風格。

  「欸,十七哥,你不踢球了?」

  「踢個鬼啊!」

  男生怒氣衝衝,

  「我懷疑我被下了降頭,回去找找有沒有巫蠱娃娃。」

  ......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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