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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逼我做聖母》第40章
  第40章 當年

  九寧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場激烈的廝殺。

  她甚至連幫被擒的周嘉行求情的理由都想好了。

  然而祠堂很安靜,大雨滂沱,江州兵們沉默地守在外面,四周曲廊裡火把熊熊燃燒,映出士兵們黧黑的臉龐。

  周嘉暄已經進去了。

  士兵看到一個身披玄色斗篷的人從大雨中走近,手中彎弓抬高,「什麼人?」

  來人抬起頭,朦朧的火光照亮她的臉,一雙烏黑的明眸,膚色雪白,容光懾人。

  身後幾名護衛皆佩了陌刀。

  唐將軍不禁愕然,下巴都快驚掉了,暗道了一聲小祖宗,上前幾步,「九娘怎麼也來了?裡頭亂著呢,您回去吧。」

  周都督在的時候,唐將軍常去回話,九寧早就和他混熟了。

  九寧摘下兜帽,順著濕漉漉的石階步上長廊,問:「蘇晏想做什麼?」

  唐將軍搖了搖頭,「沒人知道,他保證不會傷人。」

  九寧掃視一圈,估摸了一下人數。

  江州是周家的地盤,周嘉行如果帶著人往外跑,興許能逃出刺史府混出坊,可他卻偏偏往裡走,而且來的是守衛森嚴的周家祠堂,唐將軍帶人圍過來,層層弓弩手排出銅鍋陣,哪怕他是絕頂高手,插翅也難飛。

  他為什麼要來祠堂?難道他想要認祖歸宗?只是揭破身份的話,應該不至於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吧?

  沉寂中,黑漆大門吱嘎響了一聲,有人走了出來。

  士兵們提高警惕,握緊刀柄。

  走出來的人是周刺史的親隨,他臉色平靜,環顧一圈,對上唐將軍的視線,道:「使君有令,待會兒若周嘉行從這裡出來,你們不可傷人!」

  唐將軍一臉茫然:「誰是周嘉行?哪房的郎君?」

  親隨解釋道:「周嘉行就是蘇晏,他是家中二郎。都督前不久來信說已經查明蘇晏的身份,使君正準備告之阿郎,勸阿郎和他相認,不想出了這樣的亂子。」

  唐將軍驚愕地瞪大眼睛。

  本以為江州出現奸人細作,沒想到居然是周家家事。

  一旁的九寧聽親隨說周嘉行的身份已然暴露,眼珠滴溜溜轉了一圈,走上前問:「周嘉行是我二哥,我阿耶、長兄、三哥都在裡面,我可以進去嗎?」

  親隨看到她也吃了一驚,「九娘稍等。」

  轉身進去,不一會兒走了出來,「使君說九娘可以進來。」頓了一下,叮囑她,「九娘就站在外面走廊裡,不要進去。」

  九寧答應一聲,帶著阿二幾人踏進祠堂。

  祠堂裡空蕩蕩的,夜色中顯得陰森,走過重重院落,到得供奉祖先牌位的正堂前,才聽見裡頭傳來說話聲。

  九甯走過曲廊,站在走廊外往裡看。

  正堂裡燃了數百支蠟燭,地上幾株銅鎏金大燈樹張開枝丫,每一根枝丫上十幾支兒臂粗的紅燭,燭芯燒得滋滋響,將正堂照得恍如白晝。

  大堂裡擠滿了人,周家各房郎君站在最外面,神色各異。

  都是剛睡下被驚醒的,有人鎮定從容,有人面帶驚惶,有人嚇得發抖,有人神色懵懂,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還有像十一郎那樣,摩拳擦掌,兩眼放光,等著看八卦的。

  大房的事和他們無關,周百藥平時看起來比周刺史還正經,管這個管那個,現在他趕出府的兒子回來找他算帳,在其他房的郎君看來,真是喜聞樂見!

  堂前一條擺滿供香的大祭桌,周刺史就盤腿坐在祭桌旁的長案上,四五個黑衣人手執彎刀圍著他,刀刃架在他脖子上。

  看樣子黑衣人是以周刺史為人質。

  地上跪著一個男人,披頭散髮,形容狼狽,被逼跪在靈堂前,不知是氣的還是嚇的,渾身發顫。

  大郎周嘉言和三郎周嘉暄擋在他身前,和一個手執長劍的少年對質,那少年正是錦緞束髮的周嘉行。

  他和屬下挾持周刺史、周百藥,周家郎君不敢輕易妄動,只能和他僵持著。

  站在最外面的周家郎君們小聲交頭接耳,人聲嗡嗡。

  「原來他就是二郎!」

  「二郎不是死在外面了嗎?」

  「沒死,這不活得好好的嘛!」

  「我早就懷疑他的身份了,當年都說二郎長得和我們不一樣,到底怎麼不一樣沒人見過,原來就是這個樣子!」

  旁邊的人嗤之以鼻,馬後炮,誰不會?

  眾人怕激怒周嘉行,沒敢大聲嚷嚷,壓低嗓音小聲議論。

  九寧踮起腳張望,發現那個被逼跪著的男人是自己的父親周百藥。

  周嘉行手挽薄劍,冷冷看著周百藥。

  怕他傷人,周嘉暄和周嘉言護在周百藥前面。

  父子幾人冷冷對視。

  這時,周刺史的親隨分開人群,回到周刺史面前,沒敢靠太近,抱拳道:「使君,已經交代下去了,只要您不下令,唐將軍他們絕不會無故放箭。」

  周刺史雖然受制於人,仍然從容不迫,仿佛黑衣人架在他脖子上的彎刀只是個擺設,點點頭,看向周嘉行。

  「二郎,所有人都到了,你到底想做什麼?」

  周嘉行望一眼祭臺上的長明燈。

  地上跪著的周百藥忽然蹦了起來,怒視周嘉行:「逆子!你這個逆子!」

  周嘉行頭也不回,手腕一翻,長劍重重敲在周百藥肩頭。

  以為兒子一劍朝自己刺過來,周百藥唉喲大叫一聲,倒在地上。

  「阿耶!」

  周嘉暄連忙撲過去,哆嗦著檢查周百藥的肩膀,發現沒有傷口,連衣裳也沒破,鬆了口氣。

  「你非慈父,有什麼資格斥我為逆子?」

  周嘉行似笑非笑,收回長劍,撫掌輕拍。

  角落裡鑽出兩個黑衣人,他們分開人群,兩個老婦、一名三十多歲的中年婦人款款上前,跪在周嘉行腳下,抖得篩子似的。

  走廊裡的九寧扭頭問身後的阿二他們,「認得他們嗎?」

  阿二幾人仔細看了半晌,搖搖頭。

  阿四牛生撓撓腦袋,道:「有點面熟,好像是以前在府裡當差的。」

  九寧皺眉。

  祠堂裡,周嘉行看著周百藥,「敢問郎君,當年我母親是怎麼生下我的?」

  這一句問出口,眾人一片譁然,面面相覷。

  周家人人都知道有異域血統的二郎是怎麼來的。

  昆奴和昆侖奴、新羅婢不同,是生活在極北地帶的一個部族,族中女人善歌善舞,男人驍勇善戰,不論男女都在馬背上長大,逐水草而居,過著遊牧生活。多年前他們的部族被突厥部落吞併,族中男女淪為奴隸,其中一部分最後被賣至中原。

  周嘉行的母親就是一名昆奴。她本是一位將軍豢養在帳中取樂的,在一次混戰中落於江州兵之手,成為周家的婢女。

  據說她貌美如花,生得很妖嬈,不甘於屈居人下,趁著周百藥酒醉的時候爬上床成了好事,這才有了周嘉行。

  周百藥為人方正,深恨昆奴,想把人打發出去,得知她有孕,只能暫時養著。後來昆奴生下孩子,據說一看就不是中原人,周百藥明知是自己的血脈,仍然忍不住心生厭惡,忍了幾年後,還是由著續娶的崔氏趕走母子二人。

  據說自從多年前那次醉酒被昆奴趁人之危,之後周百藥再沒碰過昆奴一根手指頭。

  這一段故事周家郎君幾乎個個都知道,九寧也不止一次聽馮姑她們背地裡八卦過。

  昆奴生下周嘉行後,知道這個兒子不討周百藥的喜歡,每天把兒子關在房裡,不讓他出門丟人現眼。府裡很多人只知道有一個二郎,卻沒見過人,不知道他到底長什麼樣。

  九甯聽馮姑碎嘴時偷偷腹誹,周嘉行膚色偏白,除了血緣天生這個原因,說不定也有小時候天天悶在屋裡、沒曬足太陽的緣故。

  祠堂裡的人視線全都湧向周百藥,看他會怎麼回答。

  周百藥面色陰冷,逆子當著一群周家郎君的面拿劍指著他,他氣不打一處來,恨不能一劍斬了逆子!

  他不答,周嘉行也不急,手中長劍往前一送。

  旁邊的周嘉暄立刻伸手去擋。

  九寧呼吸一窒,踏進祠堂,阿二、阿三忙跟上。

  周嘉行目標明確,推開周嘉暄後,劍尖抵住周百藥的咽喉。

  一名黑衣人上前,幫忙攔住想要上前解救父親的周嘉暄,強行把他送到周刺史身邊。

  周刺史正襟危坐,慢悠悠道,「三郎,且聽二郎怎麼說。」

  周嘉暄一愣,心中似有所悟,眉頭緊皺。

  周刺史知道他明白了,沒再說什麼。

  人群背後的九甯看到周嘉暄暫時沒有危險,拍了拍胸口。

  她扭頭叮囑阿二和阿三:「待會兒要是亂起來,你們趕緊衝進去救我三哥。其他人先不管,救我三哥要緊。」

  兩人點頭應下。

  風從敞著大大門捲進堂屋,燭火劇烈晃動。

  冰冷的劍鋒抵在咽喉上,周百藥肝膽俱裂,覺得自己已經血流如注,恨恨道:「你母親趁我酒醉,勾引我做了糊塗事,才有了你這個逆子!」

  周嘉行輕笑,「這裡是周家祠堂,郎君以君子自稱,在祖宗面前,也不願說實話?」

  他擺擺手。

  那幾名跪在地上的婦人抖了一下,一個接一個開口:

  「奴是先夫人蔣氏的貼身婢女。」

  「奴也是。」

  「奴原來是在書房當差的。」

  三人說完,嗚嗚哭著對周百藥磕頭。

  周百藥神色驟變,不顧喉嚨的長劍,猛地坐起身,瞪視三人,目眥欲裂。

  三個婦人不敢看他,嗚咽著道:「阿郎勿怪。」

  周百藥臉色瞬間從蒼白變為青紫,片刻後又一片赤紅。

  周嘉行居高臨下,俯視著自己的父親,嘴角勾了一下,淡淡道:「說,當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婦人中年紀最大的那個直起身,最先開口,「那晚是盂蘭盆會,夫人帶著大郎去河邊放水燈祈福,阿郎……阿郎沒出門,黎娘給阿郎送木樨熟水,進去之後就沒出來。」

  黎娘就是周嘉行母親的名字。

  周嘉行問:「是我母親主動去書房的,還是你叫她去的?」

  老夫人額頭著地,大聲道:「是奴讓她去的!黎娘平時在後院伺候夫人,沒有吩咐,不會去書房。奴那天崴了腳,讓她替奴當差,她就去了。」

  周嘉行目光轉向另一個婦人。

  那婦人連忙道:「奴跟著先夫人出門逛盂蘭盆會,夜裡夫人歸家,知道黎娘……黎娘和阿郎成了事,和阿郎大吵一架,抽了黎娘幾巴掌,讓人把她關進柴房,不給她飯吃,也不給她水喝。後來阿郎給先夫人賠不是,說他不知道爬上床的是黎娘,先夫人才算了,黎娘也放出來了。」

  「他們吵的是什麼?」

  婦人答:「先夫人罵……罵黎娘是狐狸精。」

  周嘉行面無表情,又或者說他所有的情緒都藏在眼底:「我母親可有反駁?」

  婦人道:「黎娘當時哭著給先夫人賠罪,先夫人不想見她,連抽她幾巴掌,打得她滿嘴是血,後來就沒人聽清黎娘在喊什麼……」

  周嘉行沉默了一會兒,接著問最後一個在書房當值的婦人:「你那晚聽到什麼了?」

  婦人手腳發顫,低著頭道:「那晚、那晚……」

  她抬頭看一眼周百藥。

  周百藥面容猙獰,額前青筋根根暴起,目光似要噬人。

  婦人知道自己只有說實話才能活下去,心一橫,飛快道:「那晚黎娘剛進去一會兒就跑了出來,看樣子嚇得不輕,我、我們在外面伺候的都瞧見了,沒一會兒阿郎、阿郎鐵青著臉出來,親手把她拽回去了。」

  嗡嗡嗡嗡的議論聲瞬間凝滯。

  祠堂安靜下來,靜得詭異。

  唯有蠟燭燃燒的滋滋聲響。

  沒有人說話。

  沉默許久後,在一片壓抑的呼吸聲中,眾人發覺大雨不知什麼停了,雨滴順著屋簷落下,敲打在石階上,滴答滴答。

  在場所有人都驚得說不出話來,無數道視線再度朝周百藥看了過去。

  原來當年不是黎娘主動勾引周百藥,而是周百藥自己看上美貌的黎娘了!黎娘身為奴婢,阿郎要她伺候,她當然只能順從。

  昆奴身份低賤,尋常世家爺們只會養著取樂,不會真的納為妾侍。周百藥一時衝動,事後又不敢面對髮妻的指責,不想落一個風流的名聲,乾脆把事情推到黎娘頭上,世人自然信他的話——因為周百藥房中姬妾不多,而且為了表明自己不是好色之人,他納的幾個妾都容貌平平。

  周百藥雙唇哆嗦,似乎還想為自己辯駁。

  婦人沒給他機會,接著說道:「黎娘發現自己有身孕以後就不鬧了,我也勸她別和阿郎對著幹……黎娘就安下心來養胎,誰知……誰知阿郎不喜歡生下來的孩子……」

  說到這裡,婦人停頓了很久,看周嘉行沒有反應,繼續道,「再後來先夫人去世了,崔夫人嫁了進來,對黎娘和二郎也不怎麼好……」

  聽到這一句,站在最外面的九寧忍不住抖了一下。

  崔氏連嫡長子周嘉言的面子都不給,自然不會給黎娘母子好臉色看。

  婦人的聲音顫了一下,「十年前,黎娘被趕走之前,又懷了阿郎的孩子。」

  九甯張大嘴巴:!

  在場眾人的反應和她一樣,有人驚訝得直接喊出聲。

  連最沉穩的周刺史也皺了皺眉,朝躺在地上的周百藥投去一個恨鐵不成鋼的眼神,低歎一聲。

  都是男人,他能理解周百藥把持不住要了黎娘的身子,但他既然看不起黎娘的出身,就不該讓她懷孕。有了孩子,那就生下來養著,反正周家不差一副碗筷。

  一面鄙視黎娘,一面又管不住自己,既想要名聲,又受不住誘惑,結果自己過得不痛快不說,還害了母子。

  周百藥受不了投諸到自己身上的異樣目光,索性閉上眼睛,憤然扭過頭去。

  跪在地上的婦人顫聲道:「這一次崔夫人知道了以前的事,也和阿郎吵了一架。阿郎罵黎娘是害人精,黎娘整天哭,肚子裡的孩子哭沒了。崔夫人說與其再這麼下去,不如把黎娘放出去。既能保全阿郎的名聲,黎娘也用不著煎熬。後來黎娘和二郎果真被趕走了,崔夫人把我們送到農莊去,叮囑我們不許再提之前的事……」

  後來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一晃十年過去,黎娘已經香消玉殞,崔夫人也駕鶴西去,當年那個整天被母親關在房裡養大的二郎吃盡苦頭,回到周家,找出知情人,當著周家祖宗牌位和所有周家兒郎的面,揭破周百藥的謊言,證明自己母親的清白。

  她雖然身份低賤,但她並沒有勾引男主人。

  周嘉行仿佛出了會兒神,揮揮手。

  婦人們如釋重負,趕緊爬起來,相攜跑出祠堂。

  沒有人攔她們,從周百藥的反應來看,她們剛才說的都是真話。

  眾人驚駭不已,面面相看了一會兒,扭頭看周嘉行。

  他舉起長劍,一字一字道:「周百藥,我母親從未勾引你。」

  周百藥雙眼圓瞪,唇色發白。

  「二郎!」周刺史疾言厲色,「不論如何,他是你父親!」

  那一劍還是毫不留情地落下了。

  沒有一絲猶豫。

  眾人驚呼,十一郎擋住眼睛,不忍看周百藥被斬成兩截。

  「阿耶!」

  周嘉暄驚叫一聲,想要以身為父親擋下這一劍。

  一雙枯瘦的手橫地裡伸過來,牢牢扣住他。

  卻聽「哐當」一聲,周百藥腦後的頭冠被斬成兩半,掉落在地上。

  周嘉行沒有殺周百藥。

  他一劍砍下,斬斷周百藥的頭冠後,沒有任何停留,還劍入鞘,抬腳便走。

  黑衣人們立刻放下架在周刺史脖子上的彎刀,飛竄到他身後,緊跟著他。

  所有人呆住了,下意識讓開道路,目送他們主僕幾人離開。

  周刺史愣了片刻,鬆開扣在周嘉暄肩頭的手,站了起來,「二郎!」

  周嘉行恍若未聞。

  「二郎!」周刺史追出幾步,「你就這麼走了?」

  這個少年在外面吃了那麼多苦,化名蘇晏回到周家,煞費苦心準備了幾個月,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就只是為了澄清當年的事?

  周刺史不信。

  周嘉行腳步頓了一下,回頭,神情淡然,不悲不喜,「使君以為我還想要什麼?」

  周刺史雙眼微眯。

  「我知道使君在想什麼。」周嘉行抬起頭,望著雨後澄澈如寶石的夜空,「對周家人而言,我阿娘當年到底是主動勾引還是順從,並沒有什麼分別,這只是一件小事。」

  眾人被他說中心事,尷尬地別開視線。

  一個昆奴而已,他們還真的不大在意。

  周嘉行慢慢道:「可對我阿娘來說,卻是伴隨她一生的恥辱。」

  他最後掃一眼偌大的祠堂,轉身大步離去。

  風聲呼嘯,卷起他的衣袍,獵獵作響。

  九寧望著他決絕而去的背影,怔了許久。

  老實說,她一直以為周嘉行是為了報復才潛入周家的。

  剛才聽到婦人說出當年的隱秘後,她更確認這一點。

  黎娘溫順懦弱,白擔了勾引男主人的名聲。母子倆在周家受盡苦楚,黎娘還沒了一個孩子,被趕出府後,他們的日子過得更淒慘。周嘉行小小年紀混跡市井養活母親,可黎娘沒幾年還是病死了,只剩下他一個人孤苦伶仃。

  他的童年沒有一絲光明,少年時期又過著在刀口舔血的日子,這樣一個人,必定對周家人恨之入骨。

  可他當眾揭穿周百藥的謊言後,竟然真的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不是為了報仇才回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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