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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逼我做聖母》第83章
  第83章

  江州。

  今年的冬天比往常冷,入冬後接連數場鵝毛大雪,偶爾也會放晴,但積雪還未化完,又覆一層新雪,家家戶戶屋簷前垂掛一排晶瑩剔透的冰掛。

  晨鐘響過,旭日在鐘聲的催促中慢慢爬上半空。

  雖然和以往一樣,外邊仍然不太平,仗似乎要打到家門口了,但皚皚白雪籠罩下的江州依舊如昔,日光傾灑而下,融化的雪水順著冰掛往下滴淌,折射出一道道光輝。

  臨近正旦,街頭巷尾人頭攢動,熱鬧非凡,貨棧門外擠滿天還沒亮就趕來排隊等候的百姓。

  一切和往年一樣,一副安定太平光景——然而只要置身人群中,聽一聽老百姓們彼此寒暄閒話時討論最多的話題,就知道今年這個年關恐怕不好過。

  米價已經一漲再漲了,雖然三郎周嘉暄前不久公開以酷刑處置了一批趁機哄抬糧價的奸商,並開倉放出一批糧食,暫時穩定住糧價,不過那終究只是杯水車薪而已。

  坊門開啟的短短半個時辰內,街市裡就發生四五起鬥毆事件。人心浮躁,每個人都惶惶不安,隨便一點口角紛爭也會引發大的騷亂。

  裴望之剛喝了碗稠米粥,剛出爐的胡餅才吃幾口,就被請到正堂處理坊民尋釁滋事的糾紛,前一個還沒解決,下一個已經在門外等著了。

  一上午下來,他喉嚨都啞了,終於暫時處理完手頭幾件麻煩事,咕咚咕咚灌下一碗茶,又來人了。

  來人臉上表情複雜,小聲道:「先生,三郎將大郎禁足,大郎不服氣,帶著幾個僕從想從後門出去,結果翻牆的時候摔了下來,剛才郎中去看過,說大郎的腿摔斷了。」

  裴望之沉默了一會兒,額角青筋突突直跳。

  「接上了嗎?」

  來人點點頭:「接是接上了。大郎這一摔,少說幾個月不能下地走動。」

  裴望之皺眉問:「有沒有告知三郎?」

  來人壓低聲音說:「三郎知道……大郎摔下來的時候,三郎就站在長廊裡……」

  裴望之臉色微變,眉心跳了幾下。

  來人道:「先生……其實護衛可以救下大郎的,不過三郎當時沒有吭聲,護衛們不敢動,只能眼睜睜看著大郎摔下來……」

  裴望之歎口氣,訓斥來人:「胡說什麼!離得那麼遠,就算護衛反應過來,也未必能救下大郎!」

  來人哆嗦了一下,忙俯身道:「屬下胡言亂語,先生恕罪。」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議事的側院。

  周都督不在家,周嘉暄暫時接管周家,他不願僭越,正院一直空著,平時處理事情都在側院。

  側院沒有重新修整,隻把廂房重新收拾了一遍,現在周嘉暄起居坐臥都在這裡。

  裡頭人聲嘈雜,來來往往彙報事情的下人和屬官腳步匆忙。

  裴望之走過長廊,眼角餘光瞥見長廊底下幾株佇立在積雪中的老樹,忽然怔住。

  這個側院……也是九甯最常待的地方。

  她偷懶的時候喜歡躲在樹下的秋千上打瞌睡,周都督一面笑話她,一面又特意讓下人在樹下設紗帳,怕她瞌睡的時候被院子裡的蟲蟻叮咬。

  裴望之曾為此暗中嘲笑周都督:平時在部下面前威風凜凜,回到家竟然要操心孫女會不會被蟲子咬到這種瑣碎小事,要是讓李元宗這些人知道了,都督絕對會惱羞成怒的!

  放在以前倒也沒什麼,以都督的為人,可能會大大方方地承認他就是疼愛九甯,然後得意地炫耀自己有個如珠似寶的漂亮孫女……可如今九寧的身世被揭穿了,都督會怎麼看待九甯,裴望之也猜不到。

  都督脾氣不好,前一刻還笑盈盈的,轉眼就翻臉,愛之欲之生,惡之欲其死。

  他以前有多喜愛九甯,得知真相後可能就有多嫌惡這個和他沒有一丁點血緣關係而且讓周家蒙羞的小娘子。

  裴望之望著雪中的老樹,眼前仿佛浮現出九寧坐在秋千架上朝自己揮手時的情景。

  真是個漂亮的小娘子呀,不論什麼時候都光彩照人,微笑時頰邊一對淺淺的梨渦,如明珠生暈,燦若春華。

  她此刻要是在這裡,這堆滿落雪的院子肯定不會這麼寂寥清冷,只要她眉眼微微一彎,冰天雪地也能如豔陽春日那般生機勃勃。

  這樣的美貌,若是生在太平盛世也就罷了,眼下偏偏卻是這樣的亂世,她又一天天長大,覬覦她的人會越來越多……

  裴望之出了一會兒神,搖搖頭,走進廳堂。

  兩個屬官正和周嘉暄商量安排護衛出府為百姓清掃積雪的事,這是府裡的老規矩,每年都是如此。

  百姓們居住的房屋不像豪族世家的深宅大院這樣堅固,他們有的住瓦房,有的住泥屋,有的住草棚,大部分屋頂只是簡單用蘆葦、草杆、濕泥、竹篾搭建的,漏風漏雨不說,承受不了太多重量,冬天雪大的話必須除去積雪。

  周刺史每年都會派周家護衛為平民掃雪,但是今年府裡發生了很多事,一時顧不上這頭,不巧周刺史又「病了」,養病期間誰也不見,屬官不敢自己拿主意,一直拖到現在。

  周嘉暄看著手裡翻開的一本卷簿,聽兩個屬官旁敲側擊問周刺史的近況,沒有抬頭,道:「局勢緊張,府裡沒有那麼多人手去掃雪,通知各坊、各鄉、各裡,讓他們自行召集壯士清雪,主動應募者,每天可得米二升。」

  兩個屬官對望一眼,明白周嘉暄這是擺明瞭不許任何人見周刺史,心中暗暗著急。

  周嘉暄手中的竹管筆停了一下,輕聲問:「還有什麼事?」

  屬官猶豫再三,心一橫,拱手道:「三郎,月餘來使君沒有隻言片語傳出,街巷間議論紛紛,人心浮動,鄂州又虎視眈眈,隨時可能發兵攻打我們,城中亂象四起,危機四伏,百姓們敬重使君,唯有使君出面才能安撫他們……掃雪只是小事,但年年都是使君親自號召城中百姓,今年卻要換一個做法,只怕不妥。」

  兩人頓了一下,齊聲喝問:「三郎,敢問使君到底患了什麼病?為什麼不許我等探視使君?」

  周嘉暄抬起頭,表情溫和,眼神卻如刀鋒,「你們這是懷疑我?」

  兩個屬官甕聲甕氣道:「三郎素來正直恭順,我等不敢。」

  周嘉暄掃他們一眼,淡淡道:「使君臥病在床,需要靜養。你們既然知道城中亂象四起,就該明白這時候府裡絕不能生亂。你們現在來質問我,可是受了什麼人的鼓動?」

  屬官臉色一僵。

  周嘉暄垂眸,落筆的動作不慌不忙,道:「該怎麼穩定人心,不必我教你們。」

  屬官咬牙,交換了一個眼神,長歎一聲。

  使君忽然病倒,向來不管事的三郎一反常態出面接手周家全部事務,而且手段出人意料的強悍。他以前雖然沒正經管過事,但一直跟在周刺史身邊歷練,周都督又早就為他準備好人手,加上他名聲好,練兵時拔得頭籌,接管也順理成章,隻花了半個月就安撫好族人,讓其他房聽命於他。

  幾個上跳下竄的刺頭被周嘉暄以「督戰」和「收攏流民」為由打發到最危險的陣前去了,現在周家人為他馬首是瞻,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其他人不敢有任何異議。

  幾個月前屬官們還和周使君歎息說三郎哪裡都好,只可惜過於文弱。

  誰能想到才不過眨眼間,一直雲淡風輕的三郎驟然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屬官權衡再三,到底不敢觸怒此時的周嘉暄,強笑了一下,躬身退出去。

  裴望之在旁邊觀望了一陣,走上前,「三郎,都督那邊有沒有消息?」

  周嘉暄搖搖頭:「南北的幾條通道都被鄂州阻斷了,所有消息送不出去。」

  裴望之眉頭緊鎖。

  他因為一件小事臨時返回江州,之後就和周都督失去聯繫。在此期間,不知道周刺史做了什麼,鄂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江州包圍了,城中人人自危。屬官們無奈之下只能放出假消息,讓世人以為周都督仍然身在江州。

  這一招果真起效,鄂州很忌憚周都督,圍住江州後並沒有進一步動作,一直按兵不動,圍而不攻。

  但周都督並不在江州,他們不可能永遠拖下去,鄂州如果發現真相,肯定會立刻舉兵攻打他們。

  現在的局面就是一團亂麻,外面肯定天翻地覆,而周家就如一塊與世隔絕的孤島,只能把全部希望寄託在周都督身上。

  裴望之抬起眼簾,望向周嘉暄。

  周嘉暄端坐書案前,眉心微皺,同樣正為江州如今的處境煩心。

  短短幾個月間,裴望之目睹周嘉暄怎麼一步步借助宗族的力量料理那些不服從他的人,架空周刺史,然後又憑藉屬官們的支持反過來壓制幫助他的宗族,眼見著這個溫文爾雅的三郎蛻變成如今的周家掌權者。

  他是周都督的嫡孫,其他房的族老、子弟再怎麼不甘心,終究底氣不足,不能公開反對他,但有個人只要一站出來,周嘉暄也不得不低頭。

  那個人自然就是周嘉暄的父親周百藥。

  周嘉暄再怎麼性情大變,難道還能公然忤逆不孝嗎?

  在發現周嘉暄不受自己控制後,族老們搬出周百藥,慫恿他當著屬官和守將們的面給周嘉暄難堪。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周嘉暄是兒子,必須得聽他老子的。

  周百藥看到周嘉暄打壓、軟禁長子周嘉言,十分惱火,再被族老們一攛掇,更是火冒三丈,不必族老們多動心思,徑直衝到周嘉暄面前,指責他的書全白讀了,要求他立刻放了周嘉言。

  那天裴望之也在場,屬官們在場,族老們在場,所有守將也在場。

  周嘉暄並沒有因為被父親當眾指責而焦頭爛額,他站起身,和以前一樣朝周百藥行禮,然後宣佈要給周百藥升職。

  之前周百藥身上掛了個管理庶務的虛職,品階不高,權力也不大。

  周嘉暄突然給周百藥升官,周百藥愣住了,其他人也沒反應過來。

  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直冒冷汗。

  周嘉暄要周百藥親自去陣前督戰!

  他這是要把自己的父親往戰場上送啊!

  族老們倒抽一口涼氣,膽戰心驚,半天說不出話。

  周百藥卻得意洋洋,還以為兒子仍然被自己拿捏在手心,不敢違逆自己。

  裴望之擔心周嘉暄這樣的做法會招來萬世駡名,委婉勸他手段柔和些:「戰場上局勢瞬息萬變,驚險萬分……阿郎是嬌貴人,怎能讓他以身犯險?」

  周嘉暄一口剪斷裴望之的話,平靜道:「就是因為阿耶一直待在府中,從沒見過外邊的情形,才會如此行事。」

  周都督多年征戰,歷經艱險,周家的安榮富貴是靠他出生入死換來的。周百藥從沒想過這些,只知道一味享受,還反過來埋怨周都督。

  他不是個好父親,也不是個好兒子。

  周嘉暄已經徹底對周百藥失望,不想浪費時間等待父親自己悔改。

  他似乎早就下定決心如此,當場命軍將送周百藥去一處州縣,那裡和鄂州軍駐紮的地方不遠。

  周百藥這才反應過來兒子要做什麼,足足待了半刻鐘,暴跳如雷,一巴掌抽向周嘉暄。

  「你這個逆子!你剛剛軟禁你兄長,現在是要弑父嗎!」

  周嘉暄沒躲開,接了這一巴掌,半邊臉很快浮起青腫。

  「父親。」他轉過臉,目光平靜,「阿翁不在江州,如果他出了什麼事,你覺得周家還有誰會顧及你和長兄?阿翁活著,你和長兄就能相安無事。阿翁出了事,江州保不住,周家也保不住。如果我是你,現在應該想辦法找到阿翁,穩定局勢。而不是上跳下竄,被人當成跳樑小丑戲弄。」

  周百藥面如豬肝。

  「如果鄂州軍真的攻打過來,我不懂行軍打仗,沒有能力保住江州,不過只要周家大門還沒被攻破……」

  周嘉暄眸光微沉,停頓了片刻,語氣陡然一變,「周家就是以我為主!你和長兄只能依靠我才能保住性命。」

  畏懼於兒子反常的強勢,周百藥手腳發涼,怒火很快變成怯意和畏懼,聲音不由自主低了下來:「你就是這麼對你父親的?你要我去送死!」

  「你只是去督軍,我會派人保護你。」

  周嘉暄轉過臉。

  「父親,你是阿翁的兒子……只是督軍你就嚇成這樣……阿翁每次出征,你有沒有擔心過他的安危?」

  周百藥啞口無言。

  裴望之本以為周嘉暄只是想嚇一嚇周百藥,讓他老實下來,沒想到周嘉暄意志堅決,不顧其他人反對,當天就把周百藥送走了。

  這般雷厲風行,族人們嚇得不輕,連自己的父親都能狠心送走,誰還能管得住周嘉暄?

  族人們這回是真的被嚇老實了。

  周家人都暫時安分了,屬官們更不敢鬧事。

  所以這些天他們雖然一直鬧著要見周刺史,但周嘉暄就是不鬆口,他們也只能口頭上表達不滿。

  裴望之是周都督的人,自然向著身為周都督孫子的周嘉暄。

  對於周嘉暄現在的改變,他樂見其成。

  同時,他清醒地意識到周嘉暄不再是以往的三郎,周百藥不能再拿孝道去逼迫周嘉暄,他也不能和以前那樣對待周嘉暄。

  比如他想提起九甯時,必須謹慎再謹慎,斟酌好之後再開口。

  鄂州圍攻江州的起因是九寧……她被送往鄂州,途中不知去向,然後鄂州驟然變臉。

  所有事情都和九甯有關,周嘉暄突然的性情大變也是。

  但裴望之不敢多問。

  三郎不是以前的三郎了啊!

  回憶完往事,裴望之定定神,輕咳兩聲,問:「三郎,雪庭那邊也沒有消息傳回來,還是要接著派人去鄂州找縣主嗎?」

  傳言九寧早已經不在人世,但周嘉暄執意要派人去找,而且他懷疑她在鄂州。

  這個關頭派人去鄂州太危險了,裴望之認為應該等周都督回來再決定,周嘉暄不同意,執意要去鄂州找。

  周嘉暄頭也不抬,一字字道:「接著找。」

  裴望之悄悄歎口氣。

  既然周嘉暄已經知道九甯不是他妹妹,為什麼還要為她冒險?

  正犯愁,長廊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幾名家將未經通傳直奔進廳堂,抱拳道:「郎君,都督回來了!」

  裴望之愣了一下,幾息後,浮起滿臉笑。

  他回過頭,發現周嘉暄早已經起身下榻,手中還抓著筆,就這麼急匆匆跑出去了。

  裴望之笑著搖搖頭,忙拔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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