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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逼我做聖母》第77章
第77章 明珠

  江州。

  巷口傳來噉噉的馬蹄聲,一匹快馬踏過濕漉漉的青石板,在門前停下來。

  馬上的青年撒開韁繩,不等來接的僕役說什麼,徑直衝進大門。

  「三郎!」

  看守蓬萊閣的護衛看到他,連忙迎上前。

  周嘉暄一言不發,臉色陰沉,快步走過長廊。

  院子裡灑掃的僕從停下手裡的活計,朝他行禮,眼神躲閃,不敢和他對視。

  周嘉暄沒有為難這些下人,穿過一層層院子,進了內院。

  內院非常大,亭台屋宇一應俱全,房檐前垂掛鎏金護花鈴,樓閣相望,曲徑通幽。院中百花盛放,風景宜人,廊下設了秋千架,藤蔓密密麻麻爬滿架子,罩下大片濃蔭。牆角小池子引了活水,一池碧波蕩漾。

  一切如常,和他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

  唯獨少了九寧。

  周嘉暄推開房門,屋裡空落落的,那些她平時喜歡擺弄的擺設玩器全都不見蹤影,只剩下一些光禿禿的花幾、高桌零零落落擺放在角落。

  他甚至在窗前看到一副新結的蜘蛛網。

  下人在一旁解釋:「縣主去了鄂州,她的婢女們全都各自放回家去,由她們自己婚嫁……」

  周嘉暄走進空蕩蕩的書房,俯身,手指拂過書案。

  書案上落了厚厚一層灰。

  下人眼皮抽了兩下,小心翼翼道:「縣主昔日的婢女都出去了,所以這裡一時來不及打掃,等使君吩咐下來,會另外撥人過來照料這些屋子的。」

  周嘉暄閉一閉眼睛。

  人都不在了,要屋子有什麼用?

  他霍然一個轉身,厲聲問:「使君呢?」

  下人駭然,頭一回看平易近人、待人溫和的三郎臉上露出這種怒目切齒的神情,心下惴惴:「三郎……使君今天不在……」

  周嘉暄聲音罕見的低沉,問:「使君去哪兒了?」

  下人直冒冷汗。

  這時,屋外傳來周百藥的聲音:「你找你伯祖父做什麼?」

  下人如聽佛音,鬆口氣,朝周百藥行禮,躬身退出去。

  周百藥看著周嘉暄,眉頭緊皺:「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你平時不是最注重規矩禮儀的嗎?」

  周嘉暄抬起眼簾:「阿耶,觀音奴呢?」

  周百藥哼一聲,「她去鄂州了。」

  周嘉暄袖中的雙手慢慢握拳,「阿翁沒發話,誰送她走的!」

  周百藥愣了一下,一股邪火直往上竄,怒駡:「你和誰說話呢?我是你父親!你這是在質問我?就為了一個私生的野種?!」

  周嘉暄深吸一口氣。

  「觀音奴不是什麼野種!」

  聽到這句,周百藥愈加憤怒,「她不是我的血脈,不是野種是什麼?你以前當她是妹妹,護著她,我不管你,現在你還護著她?她不是你妹妹,是周家的恥辱!」

  周嘉暄許久沒說話。

  周百藥不想多提九寧,光是想想他心裡就慪得慌。他這輩子沒有什麼值得稱道的成就,江州百姓提起他,不是羡慕他有個好老子,就是羡慕他曾經娶了個高門貴女。他以前也為崔氏下嫁給自己而沾沾自喜,雖然崔氏待他冷淡,但恪守規矩,絕沒有給他難堪,夫妻倆舉案齊眉,其實相處得不錯……直到他發現自己樣樣不如崔氏,配不上崔氏,這才開始改變對崔氏的態度,而崔氏根本不在乎他,他熱情也好,冷漠也罷,崔氏似乎都不在乎。

  這個高貴的、看不起自己的妻子,竟然隱藏了這樣的秘密,這讓周百藥怎麼接受得了!

  「阿耶,我以前一直不明白,都是您的兒女,您為什麼偏疼我和阿兄,卻不肯疼惜一下觀音奴……」

  周嘉暄直視自己的父親,眼神鋒利。

  周百藥被他看得惱羞成怒:「你們是男兒,她只是個小娘子,怎麼能一起相提並論?何況她還不是周家的……」

  他說不下去了。

  周嘉暄苦笑:「您知道自己配不上崔氏,所以想從觀音奴身上找回那種掌控感,您心裡肯定這麼想:崔氏再厲害,她的女兒還不是得聽您的話!所以觀音奴越不受您控制,您自然就越不喜歡她……不像阿兄和我,母親身份尋常,反倒讓您覺得安心……」

  周百藥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嘴唇哆嗦了幾下:「一派胡言!你竟然敢這麼胡亂猜測你父親?」

  「我早該明白的。」周嘉暄退後兩步,捂住自己的臉,「二哥是怎麼出生的,觀音奴這些年是怎麼被您忽視的……我都知道,可我卻不願深想。」

  他早該明白,他的父親不是什麼好人。

  對為人子的他來說,父親應該寬厚、慈愛,用不著多麼正直勇敢,可以懦弱,可以平凡,但一定是個負責任的父親。

  小時候,父親在他心裡就是這樣的,父親會關心他的學問,操心他的吃穿,教他做人的道理。

  慢慢長大,他發現父親並不像自己以為的那樣。

  他拒絕去想這個問題,偷偷為周百藥開脫:人無完人,阿耶只是有些改不掉的壞毛病罷了,只要他時常在一旁勸誡,阿耶會改的。

  要他承認自己的父親是個低劣小人……真的太難了。

  但事實就是如此,他的父親,一無是處,心胸狹窄,讓人作嘔。

  周嘉暄忽然低笑了幾聲,抬起臉,含笑的眼眸中滿蓄淚水。

  周百藥一臉愕然。

  兒子……兒子竟然哭了?

  「當年的事不怪崔氏……就算九甯不是您親生的,也怪不到她頭上。」周嘉暄轉身,背對著自己的父親,一字字道,「她不是你的女兒,可她仍舊是我的妹妹。」

  說完,他從周百藥身邊走過去。

  擦肩而過時,他語調冷淡地道:「阿耶,以後我的事就不勞你插手了。」

  這一刻,他徹底疏遠自己的父親。

  周百藥渾身僵硬,臉色灰敗。

  周刺史不在府中,周嘉暄遍尋一圈,沒找到知情人,叫來自己的僮僕,細問他們這些天發生了什麼事。

  僮僕答:「九娘走的時候,我們一點風聲都沒聽見,蓬萊閣忽然就空了……直到昨天府裡人才曉得九娘被送去鄂州了……」

  周嘉暄負手站在自己的書室裡,目光落到書案上攤開的一遝雪白宣紙上,想起走的前幾天和她一起伏案寫字的情景,心中隱隱作痛。

  她那天笑得多得意啊,漂亮神氣,再沒有比她更好看的小娘子了。

  周嘉暄捂住胸口,悶哼了幾聲。

  就像有把刀在五臟六腑裡面不停地剜下一塊塊血肉。

  古人說的心如刀絞,大概就是如此了。

  僮僕順著周嘉暄的視線看向書案,也想起那天兄妹讀書寫字的場景,低頭擦眼淚。

  周嘉暄喃喃道:「阿翁和我都不在,她的婢女也被支開了,她只有一個人,她走的時候有沒有哭?害不害怕?她會不會怨我沒留下來……」

  僮僕忍不住哭了出來,哽咽道:「三郎,這不怪您啊!使君說九娘是自願去鄂州的,她還給都督寫了信……」

  「自願?」

  周嘉暄一笑,笑容冰冷。

  「她那麼愛出風頭,要真是自願的,一定敲鑼打鼓鬧得滿城皆知,讓江州百姓都知道那十幾座城池是她換來的,還會趁機找使君討要一堆好處,怎麼會走得這麼悄無聲息……」

  她是被逼走的,周嘉暄不用看那封信就可以確定。

  他的觀音奴,被逼走了。

  僮僕哭著勸:「三郎,這不怪您,您就算在家也沒法讓使君收回成命啊……」

  周嘉暄合上眼。

  是啊,他就算在家,又能做什麼?

  他這麼不中用,觀音奴能指望他嗎?

  周嘉暄自嘲一笑,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殺人安人,殺之可也;攻其國愛其民,攻之可也。以戰止戰,雖戰可也!

  當此亂世,禮儀仁德敗壞,唯有用非常手段才能恢復舊日河山。

  為人處世也該如此。

  先生罵得對,一味退避根本換不來對方的理解,反而只會讓對方更囂張。

  以戰方能止戰,以暴……才能制暴。

  周嘉暄睜開眼睛,眼底似浮動著兩簇冷冽而陰沉的火光,不復平時的溫和。

  下人進來通稟,周嘉言聽說周嘉暄回家,正往這邊趕來。

  「三郎,見不見大郎?」

  「見。」

  周嘉暄回首望著書案,輕聲說。

  嗓音有些冷。

  ……

  九甯不知道自己離開江州後周家會發生什麼樣的變故,也沒時間去推測——她病得更重了。

  在周家的時候她一直發熱,因為忙著和外面的人手聯繫,沒把身上的不適放到心裡去,加上那晚心情開闊,好像好轉了一點,乾脆就給忘了。

  連跑了兩日馬,第三天終於離開江州地界。

  眼看天色暗沉下來,周嘉行要九寧下馬休息。

  她燒得暈暈乎乎,以為自己還在江州,「阿兄,你來接我了?」

  說完,一頭往下栽倒。

  周嘉行正為她叫錯人而皺起眉,看她掉下來,立刻伸長雙臂攬住她,抱她下馬。

  他眉峰緊皺,被她身上的溫度給驚著了。

  隨行的軍醫趕到臨時搭建的帳篷裡,為九寧診脈。

  「哎呀,這可燒了好幾天了。」軍醫是個大嘴巴,一邊開藥方,一邊絮絮叨叨道,「這樣了還趕路,也不怕燒熟了!」

  他自以為很風趣,說完笑眯眯找其他人的目光。

  帳篷裡的人眼觀鼻鼻觀心,誰也不敢笑。

  床榻前的多弟狠狠瞪軍醫一眼,偷偷打量周嘉行。

  她怕周嘉行嫌棄九寧嬌氣多事,把她們主僕扔在這裡。

  周嘉行站在榻邊,眉頭緊緊皺著。

  「什麼時候燒起來的?」

  多弟忙道:「在家裡……在周家的時候就病了,那天娘子出去玩,回來的時候淋了雨,當晚就開始發熱。」

  她特意強調那一天,因為知道九甯是和周嘉行一起出去的。

  和多弟預想中的一樣,周嘉行愕然抬起頭,怔了很久。

  有頃,他臉上掠過一絲類似於愧疚的異樣神色。轉身,示意軍醫和他一起出去,兩人在帳篷外低聲交談。

  周嘉行問得很仔細,軍醫一句句回答,保證說會好好看顧九寧,每一劑藥都親自熬煮。

  連灌幾碗藥下去,九寧燒慢慢退了,不過人還不清醒,一直在說胡話。

  軍醫說不礙事,她可能是累虛脫了,好好睡一覺也好。

  周嘉行不想帶太多人趕路,在外面忙了半天,安排好沙陀兵們的去向,只留下三十多個親隨。

  這晚他們在林子邊紮營,九寧還是沒醒。

  多弟守在帳篷裡,看著軍醫喂九甯吃藥,默默想著自己的心事。

  夜晚讓她的思緒沉澱下來,以前她很少思考,學會讀書認字以後,她多了一個每晚認真思考的習慣。

  她當然很感激九寧——發自真心,九寧救了她,給她足可以養活一家人的月錢,教她讀書認字,她以前做夢都不敢奢望的東西,現在都得到了。

  但是看著九甯離開周家,多弟心裡又有種隱秘的快感——天之驕子也不是事事都順心如意的,九甯那麼漂亮高貴,有疼愛她的都督,呵護她的兄長,和願意為他冒險的周嘉行……她生活奢靡,衣食住行樣樣講究精美,卻有這樣的出身,她也有不順遂的時候啊!

  多弟為自己的幸災樂禍感到羞恥,但又控制不住這種愉悅感。

  她生來低賤,吃盡苦頭,九甯天生高貴,不用付出什麼就能得到許多她夢寐以求的東西。

  多弟羡慕九甯,嫉妒九寧,嫉妒到為自己感到悲哀。

  人和人就是有這麼大的不同,她在塵埃裡打滾,九寧在雲端翩躚。

  所以九寧受挫,她一面繼續追隨九寧,為九寧奔走,一面覺得快意。

  可是……當看到九甯生病時,她又是那麼難受,甚至偶爾會冒出一種恨不能以身代之的想法。

  「我是個小人……沒法子像九娘這樣以誠待人……」

  多弟想,跪在腳踏上,為九寧換下半幹的布巾。

  簾子掀開,一股涼風吹進帳篷裡,風中有草木長勢旺盛的辛辣味。

  周嘉行走了進來。

  燭影晃動,他站在床榻前,斧鑿刀刻一樣的側臉,眼眸低垂,輕輕拂開九甯臉頰邊的碎發。

  多弟猶豫了一會兒,躬身退出去。

  她懂得趨利避害,知道不能惹惱這個人。

  假如九寧醒著,一定會覺得眼前的場景很有趣。

  周嘉行和多弟共處一室,兩人現在的身份天差地別,會因為她生病而交談幾句,一個問她的病情,一個故意說得可憐。

  九寧對帳篷裡發生的一切無知無覺。

  她在做夢。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一些原本屬她的記憶慢慢復蘇,她想起很多以前不記得的事。

  帳篷外風聲嗚嗚淒嚎,她夢見自己手裡握了把短刀,鮮血正順著短刀雪白的刀刃往下流淌。

  手背能感受到熱血燙人的溫度。

  她抬起臉,發現短刀刺在一個人的胸口上,那人身材高大,胸膛寬厚堅實,受了這麼重的傷,依然穩穩地站著不動,氣息也一絲不亂。

  他雙眼赤紅,眼底佈滿血絲,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看,右臉上的刀疤此刻顯得比平時更恐怖。

  九寧一陣心虛。

  「誰讓你誤殺了我的親人……」她顫抖著道。

  男人微笑,明明快要氣絕身亡,笑容依舊溫和,有種滿不在乎、橫刀立馬的灑脫豪邁。

  「牡丹花下死……」

  男人喃喃了一句,手指擦過九寧的唇,眼神意味深長。

  夢中的九寧大驚失色:等等,這句詩是什麼意思?

  她雖然沒成過親,不代表她不懂啊!

  九寧愕然驚醒。

  一道清冷的目光掠過來,和她對視。

  九寧發了半天懵。

  「醒了?」

  周嘉行扶她坐起來,端起一碗溫茶喂她。

  九寧喉嚨發幹,捧著茶盞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長舒一口氣。

  「餓不餓?」

  周嘉行手放在她額頭上,輕聲問。

  九寧搖搖頭,雙手抓著被角,靠在大軟枕上問:「我睡了多久?」

  「沒多久。」

  周嘉行輕描淡寫道。

  九甯望著周嘉行的臉,不知道怎麼回事,忽然開始好奇他留鬍子會是什麼模樣。

  就好像她見過似的

  她晃晃腦袋,懷疑自己是不是睡糊塗了。

  眼角突然籠下一圈溫和柔亮的光芒,周嘉行抬起手,問:「喜歡嗎?」

  他張開手,掌心裡躺著一枚圓潤的明珠。明珠有鴿蛋那麼大,在昏黃的燭火中散發著柔和而又明亮的光線,寶氣浮動流轉。

  這麼大的明珠九寧不是沒見過,不過沒有一顆比這一顆漂亮,接過細看,「從哪兒來的?」

  「買的。」

  果然是他的回答,九寧噗嗤一聲笑了,明珠還給周嘉行。

  周嘉行搖搖頭,「給你的。」

  「給我的?」九甯捧著明珠笑,「不年不節的,我怎麼好意思收這麼貴重的禮物。」

  周嘉行看她一眼。

  「前天是你的生辰。」

  九寧呆住。

  許久後,她恍然回神。

  是啊,前天是她的生辰……發生的事太多,她早忘了。

  周嘉行竟然知道,而且記得。

  她捧著明珠出了一會兒神,心裡又酸又麻,還有點脹熱。

  一股熱流湧上喉嚨,她嘴巴張了張,不知道該說什麼,一笑,小聲說:「又長大一歲。」

  她直到現在也沒記住周嘉行的生辰到底是哪一天。

  九寧有些感慨,手心裡的明珠仿佛變燙了。

  幾聲輕響,帳篷外傳來說話聲。

  周嘉行立刻起身出去。

  來的人是懷朗,他壓低聲音說:「十一郎半途被人攔下了,周都督還不知道九娘在鄌主這裡。」

  周嘉行點頭嗯一聲。

  「周家要亂……」懷朗聲音更低了一些,「鄌主,要告訴九娘嗎?」

  周嘉行沒有猶豫,道:「瞞著她。」

  「可是周都督要和鄂州宣戰了……」

  周嘉行道:「那就應戰。」

  懷朗臉上浮起一抹駭然之色。

  周嘉行瞥他一眼。

  懷朗立刻低頭,抱拳退下。

  周嘉行轉身回帳篷。

  燈火搖曳,九寧已經睡著了,雙手大咧咧攤在薄被外面。

  周嘉行低頭,掀開薄被,把她的胳膊放進去,掖好被角。

  那顆明珠放在枕頭邊,朦朧的暈光打在她臉上,肌膚晶瑩潔白。

  和海商交易時看到這顆明珠,他立刻想到她,所以不惜花費數千金也要買下這顆對他沒有一點用處的東西。

  果然很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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