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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逼我做聖母》第117章
第117章

  自從長公主回到長安,往大明宮遞送婚書的人絡繹不絕,和婚書一起送達宮中的還有各式各樣的奇珍異寶,節鎮們許以豐厚聘禮,允諾為長公主打退鳳翔節度使,條件就是結成姻親之好。

  其中不乏手段粗魯者,直接挑明利害關係,暗示如果長安這邊不許婚,他們就直接帶兵圍攻長安。

  但和周嘉行比起來,他們還算得上是委婉的了……

  周嘉行居然直接滅了袁霆主力,還公然將袁霆的首級掛在城門示眾!

  這不是擺明瞭威懾其他節鎮,不許他們打長公主的主意麼?

  誰敢,他就砍了誰的腦袋。

  盧公等人不寒而慄,怒道:「欺人太甚!」

  「蠻不講理!」

  「狂妄無恥!」

  「癡心妄想!」

  朝臣們怒目切齒,義憤填膺。

  送求婚帖的使者環顧一圈,重重地咳嗽幾聲,眼神意味深長。

  眾人面面相覷,安靜下來。

  使者取出一份戰報。

  九寧接過戰報,看完,嘴角輕翹。

  她把戰報遞給盧公,讓眾人傳閱。

  眾人按捺不住,擠成一堆,爭著看戰報上寫了什麼。

  片刻後,眾人反應過來,目瞪口呆。

  ……

  戰報是從東面送回來的。

  不久前,周嘉行親自率兵追擊契丹軍殘部。他和東線的阿史那勃格配合默契,成功將契丹軍殘部堵在一座土城內。契丹軍無路可退,頑強抵抗。周嘉行領騎兵不斷襲擾契丹軍薄弱的右翼,使得對方人疲馬竭,方寸大亂,發信向契丹首領求救。

  契丹首領沒想到周嘉行這廝居然這麼難纏,在中原數次阻撓自己南下的計劃也就算了,竟然還不怕死地一直追到塞外來了!首領驚懼不已,忙派出幾路大軍支援掩護主力撤退的殘部,要他們不惜一切代價,務必攔住周嘉行。

  面對敵軍來勢洶洶的幾路援兵,周嘉行臨危不亂,堅決不肯撤兵,繼續圍城,待對方耗盡士氣,他才不慌不忙地攻一次城。

  契丹立國不久,軍隊習慣劫掠邊境漢民。之前他們深入中原,打的是速戰速決、以戰養戰的主意,結果被周嘉行和李元宗拖住腳步,曾多次為糧草問題所困擾。如今周嘉行又斷了他們的補給線,契丹援軍一不做二不休,幹起老本行,就地強搶糧草,抄掠各個州縣。

  他們搶掠的州縣是被契丹強行掠走的,境內大多數百姓是漢人。

  契丹守軍行事暴虐,三五不時「打草谷」,百姓們民不聊生,早就零星爆發過數場起義,皆被鎮壓。

  這一次契丹軍再次就地搶糧,老百姓實在忍不下了,再次爆發起義。一千多人趁著夜色摸進城,殺死守將,據城抵抗契丹援軍。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各地軍民紛紛揭竿而起,響應起義,戰火很快燒遍契丹搶掠的所有河北州縣。

  一封封告急戰報雪片似的飛往北方,契丹首領大駭,認為中原雖然亂成一團,自己可以輕易佔領幾座州縣,但卻難以征服漢人百姓,接連幾場大敗,惹動思鄉之情,丟下殘部,率兵返回草原。

  周嘉行一舉擊潰契丹殘部,斬首數千餘級。

  據說契丹首領回到王庭後病重,契丹諸部落為爭奪王位發生衝突,幾年之內無暇南下。

  長達近兩年的契丹南侵,至此平定。

  ……

  大殿內安靜了很久,落針可聞。

  許久後,一位文官不甘心地道:「傳首於上都,有失仁德!」

  眾人心有戚戚焉。

  在他們看來,周嘉行到底是草莽出生,手段血腥,沒有大家氣派。

  上位者,還是得有基本的仁德之心,方能善待百姓。

  但他們不敢說出口……這位周使君,硬生生把契丹首領氣了個半死……他要是一怒之下發兵來搶長公主,他們該怎麼辦?

  九寧眼觀鼻鼻觀心,卷起求婚帖,掖進袖子裡。

  不能怪朝臣們反應這麼大,周嘉行這架勢根本不像求婚,倒像是逼婚。

  尤其他剛剛大敗契丹軍,殺袁霆、傳首長安的舉動看起來更像獲勝後耀武揚威的挑釁了。

  其他節鎮的威脅是赤裸裸的,他的威脅……血淋淋的,殺機凜冽。

  誰會在送求婚帖的時候順便送一顆人頭?還大張旗鼓地掛在別人家門口?

  果然他那些溫和的忍讓只是表像,分別一年也沒能讓他收斂脾氣,骨子裡就是說一不二,容不得她拒絕……

  這種時候,她還是先保持沉默吧。

  見九甯反應平靜,盧公欲言又止,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看了許久,轉頭去看李昭。

  李昭亦神色淡然,似乎完全不意外於周嘉行會送來求婚帖。

  一個個念頭像閃電一樣轉過心頭,盧公臉色變了幾變,朝李昭使了個眼色。

  九寧沒有公開表態,朝臣們不敢也不好意思多問。

  他們只能旁敲側擊地表達對這事的憂慮。

  「貴主心中可有屬意人選?」

  「楊節度使那邊可有信來?」

  「眼下契丹撤軍,李司空和周使君之間必有一戰,李司空家大業大,兵馬雄壯,周使君年輕,底子薄,身份也低……」

  九寧只做聽不懂的模樣,擺擺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親兵立刻跟上去,簇擁她回寢宮。

  朝臣們目送九寧的背影遠去,無奈地搖搖頭,商議了些其他瑣事,各自散了。

  盧公和李昭並肩出了正殿。

  「大王……長公主和周使君莫非是舊識?」

  李昭淡淡嗯了聲。

  盧公心中了然。

  難怪作風穩重、一直忙於和契丹作戰的周嘉行竟然會分心派兵千里迢迢遠赴京畿取袁霆的首級,還如此高調地將他對長公主的企圖昭告天下。

  這太不符合他低調周密的行事風格——除非他見過長公主,並且迫切想要求娶長公主,以至於無法容忍其他節鎮肖想長公主,所以才會沉不住氣。

  長公主血統高貴、有傾國傾城之姿,周嘉行見過長公主,心生愛慕,這並不出奇。

  也難怪長公主對周嘉行送來的求婚帖態度不一樣。

  周嘉行是橫空出世、揚名立萬的少年英雄,和其他早已兒女成群、姬妾如雲的節鎮比起來,長公主肯定更願意嫁給這樣文武全才而且還未婚配的年輕郎君。

  如果不計較出身,倒也是天造地設的一雙佳人。

  對國破家亡的長公主來說,與其嫁給其他各懷心思、後宅錯綜複雜的節鎮,還不如嫁給出身低微、沒有什麼底子的周嘉行,這樣一來,長公主就能輕而易舉控制後宅。

  盧公心緒難平,心裡激蕩著沉重的矛盾。

  一方面,他認為周嘉行是除楊澗之外最好的駙馬人選。

  另一方面,他又怕周嘉行另有謀算。

  現在北方有能力重拾破碎河山的霸主屈指可數,周嘉行就是其中之一,他深不可測,穩紮穩打的同時銳意進取,輝煌人生才剛剛拉開大幕。長公主下嫁於他,強強聯合,必定會影響很多人的命運。

  可以說,他們的婚姻決定了天下局勢。

  盧公沉思半晌,歎口氣,搖頭苦笑道:「嫁還是不嫁……也不是我們能說了算的。」

  一來,長公主身份特殊,覬覦她的人前赴後繼,他們根本無力保護長公主。周嘉行現在只是送上求婚帖就鬧出這麼大的動靜,等他返回中原,親自帶兵來長安求婚,他們能抵抗嗎?

  二來,長公主不是他們的傀儡,不管他們怎麼看待此事,長公主自有打算,沒他們置喙的餘地。

  盧公歎息了一會兒,扭頭問李昭:「大王覺得長公主會不會答應周嘉行的求親?」

  李昭腳步沒停,緩步走下石階,長袖拂過階旁茂盛的花叢,掃落一地落英。

  高聳的宮牆背後傳來歡快的嬉笑聲,趁著天氣晴好,公主、後妃帶著宮人在御花園打秋千、踢皮球,有人引吭高歌,歌聲清亮而高亢,像扯得緊繃的細線,拂過漣漪輕蕩的湖面,穿過雲興霞蔚的花樹,飄過蓊鬱繁盛的密林,直抵晴空。

  幾個月以前,他以為長安必定會遭到亂軍鐵蹄踐踏,抱著必死的決心守衛大明宮。

  如今,繁花似錦,群芳爭豔。

  恍如隔世。

  李昭低頭,手指拈起一片落在寬袖間的粉豔花瓣,輕輕摩挲。

  「答應還是不答應……隨她自己決定。」

  盧公臉上掠過一絲驚詫之色,掃他一眼。

  李昭輕聲道:「盧公,我不是王允,她更不是貂蟬。」

  盧公尷尬地笑了笑。

  他剛才確實想到這個了。

  以長公主的身份和她的美貌,她能輕而易舉挑撥離間。如今長公主還沒有主動朝哪方勢力示好,幾大節鎮就為了她明爭暗鬥,盤踞在京畿周圍的勢力暗流湧動,不再是鳳翔一家獨大的局面,周嘉行還直接出手殺了袁霆。

  如果長公主略動一下心思,比如先向李元宗表達許婚之意,再將此事告訴周嘉行……

  屆時,長公主可以不踏出長安一步就將天下節鎮玩弄於鼓掌之間,不費一兵一卒便促使各大節鎮內鬥,不斷消耗他們的兵力。

  就像當年王允利用貂蟬離間董卓和呂布那樣。

  當然,這些僅僅只是盧公腦海裡一閃而過的念頭,想想罷了。

  兩人在岔道前分別。

  李昭轉身回自己的寢殿。

  身後內侍猶豫了一會兒,鼓起勇氣小聲問:「大王……您不會那麼做吧?」

  李昭停住腳步。

  「你懷疑我想利用她的婚事?」

  內侍低頭。

  李昭沒有回頭,「朱鵠,她是不是救過你?」

  內侍渾身僵直,沉默了一會兒,道:「是,奴欠貴主一條命。」

  ……

  那是幾年以前的事了,朱鵠奉命護送使者去江州宣旨,趁周家沒有防備時暗中擄走九寧,帶她上京,欲以她要挾周都督。後來路上出了意外,他們落入山賊窩中,九甯遇上周嘉行,而他被夥伴們救了出來。那時他以為命令是李昭給的,後來被夥伴從山賊寨子救走後才知道李曦在裡面做了文章,李昭並沒有要求他們擄九寧入京。

  再後來,朱鵠回到李昭身邊,李昭並沒有懲罰他,仍舊信任倚重他。他對李昭感激涕零,雖然覺得自己虧欠九寧,但在後來李昭算計江州、鄂州和九甯時,他依舊選擇站在李昭這邊。

  朱鵠再次和九寧重逢的時候,在蜀地。

  李曦流亡蜀地,被梓州刺史鄧珪強行扣下,李昭暗中聯絡鄧珪的妻舅,埋伏人手,救出李曦……那晚朱鵠假扮成報信的士兵闖入鄧府,和站在門外的九寧打了個照面。

  只是匆匆幾瞥,朱鵠知道自己被認出來了。

  九寧沒有拆穿他,笑意盈盈地掃他一眼,挪開視線,就好像不認識他一樣。

  這幾年,朱鵠其實可以有很多機會見到九寧,但他心中有愧於對方,一直刻意避免和九寧見面,直到這晚,避無可避。

  九寧沒有忘記他,一眼就認出他了,並且從他的出現推斷出李昭就在附近。

  然後就沒有其他了。

  朱鵠愧對九寧,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

  他曾無數次想像過如果當面被九寧質問或者奚落時要怎麼回答她,請她原諒自己。

  然而九根本不在意他,認出他以後,也僅僅只是詫異了一瞬,心思就都放到他的主人李昭身上了。

  他的掙扎,他的猶豫,他的愧疚,九寧以前不在乎,以後也不會在乎。

  朱鵠依然還是那個默默跟隨在李昭身邊的忠心內侍,和以前沒有什麼不同。

  ……

  李昭立在花池子前,聽朱鵠道明往事,緩緩道:「早在蜀地的時候,她就對我的行蹤了如指掌,我回長安,她並不意外,我和什麼人有過來往,她一清二楚……」

  他頓了一下,話鋒一轉,「是不是你?」

  朱鵠大驚,臉上血色盡失,撩起袍子,跪地道:「大王,貴主確實救過奴,奴愧對貴主,但奴對大王的忠心日月可鑒!而且貴主雖然認出奴,但從未挾恩相逼……」

  他臉色蒼白。

  「貴主認出奴後,根本沒和奴說過一句話。」

  九寧沒有逼他背叛李昭。

  李昭拂袖撥開低垂至膝前的柔軟花枝,「我信你。」

  九寧確實在監視他,但她從來沒避諱這一點,對他這麼不客氣,自然不會花那麼多心思以策動他身邊內侍的這種方式監視他。

  他笑了笑,眉眼間鬱氣氤氳,「你不用憂心這個,我不會利用她使美人計。」

  以九寧的脾性,真想以自己的美貌攪亂天下局勢,不會費那麼多彎彎繞繞,她會理直氣壯地昭告天下:誰打敗其他人,誰就能娶我!

  到時候,就算知道她故意削弱節鎮,各節鎮還是會紛至遝來,為她爭一個你死我活。

  這才是不費一兵一卒就將天下節鎮玩弄於鼓掌之間。

  想到這裡,李昭突然怔了怔,眸光閃爍。

  九寧沒這麼做……

  說明她心裡早就有了決定,所以不會輕易拿自己的婚姻開玩笑。

  她剛才拿了周嘉行的求婚帖……送到大明宮的婚書那麼多,大部分她隻打開看兩眼就丟到一邊去落灰……

  這是她收下的第一份求婚帖。

  也是唯一的一份。

  花光瀲灩,重重宮牆之間漂蕩著如雨絲般的歌聲,歡笑聲此起彼伏。

  李昭閉一閉眼睛。

  ……

  雲州。

  直到長安那邊傳來周嘉行斬殺袁霆,以武力「威逼」長公主下嫁於他的傳言,幕僚們才知道自家鄌主前不久親筆寫下的那封帖子居然是求婚書!

  眾人指責陳茅:「你身為鄌主親信,怎麼不知道鄌主想娶長公主?」

  陳茅一肚子苦水:鄌主不是鍾情於九寧嗎?怎麼突然間就移情別戀想尚主了?

  尚主當然不是壞事,尤其對出身低微、根基薄弱的鄌主來說……

  可是鄌主意志堅定,絕不會因為貪圖迎娶長公主帶來的巨大利益就拋棄原先定下的首領夫人,而且鄌主前幾天收到九寧寫來的信時表現得和以前一樣,一副不許任何人打擾的強大氣場……不像是要拋棄九寧的樣子啊……

  陳茅左想右想,一腦袋漿糊,暈暈乎乎繞到牙帳前,想找周嘉行問個明白。

  到了地方,帳簾剛好從裡面掀開,淡金色夕光打下來,籠在簾下線條鋒利的半邊側臉上。

  陳茅忙退後幾步,躬身行禮。

  周嘉行正和身邊一個同樣是卷髮的使者說話,掃陳茅一眼,撩開簾子,大踏步走出來。

  那卷髮使者含笑道:「公子已備下美酒佳餚,請使君務必賞光。」

  周嘉行淡淡唔了聲。

  卷髮使者大喜,笑著告退。

  陳茅認得對方是阿史那勃格的人,皺眉問:「鄌主果真要去赴宴?」

  周嘉行點點頭。

  陳茅皺眉道:「鄌主,此事怕是不妥。契丹軍已然撤出中原……此時您還去河東軍營地赴宴,屬下怕會生變故。」

  周嘉行轉身往馬棚的方向走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北地各處燃起戰火,契丹已然無力南下,東西線盟約名存實亡,他和李元宗遲早要分一個勝負,這一次宴會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得去。

  陳茅想起自己過來的目的,拔步追上去,硬著頭皮道:「屬下最近聽說,李司空有意為他的義子阿史那勃格求娶長公主。」

  周嘉行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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