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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逼我做聖母》第133章
第133章

  青煙從香爐花格鏤眼中嫋嫋逸出,細細繚繞,祠堂裡半天沒人說話。

  周百藥額前爬滿細汗,他知道所有人都在看著自己。

  冷漠的,鄙夷的,譏諷的。

  他挺直胸膛,因為激動和憤怒,臉皮輕顫,嘶吼道:「我沒錯!錯的人是他!是這個和尚故意隱瞞!」

  雪庭淡淡掃他一眼,移開視線。

  「心虛了?」周百藥冷笑,「試問天底下的男人,誰能忍受自己的娘子和人私通?我也是被瞞在鼓裡的!」

  九寧慢慢站了起來,眼神示意親兵動手。

  親兵應是,伸手抓住周百藥,按著他的肩膀,將他拽到香案前,按著他跪下。

  周百藥怒氣衝天,不住掙扎。

  九寧站在他面前,眼眸低垂,俯視著他。

  周百藥怒吼:「當時證據確鑿,我怎麼知道她沒做和人私通的醜事?」

  九寧看著他,眼神冰冷。

  「當時我也不知道。」

  周百藥一愣。

  九寧掃一眼沉默不語的周使君和周嘉言,「當時所有人都懷疑我姨母的清白,周家各房、周使君、周嘉言這些人全都以為姨母和人私通了……就像你說的,這確實不能怪他們……」

  周百藥嘴巴張大,不明白她為什麼會贊同自己的話。

  她不是來報復周家的嗎?

  門口邊的周嘉言也呆住了,回頭去看周使君。

  周使君望著九寧,眉頭緊皺,神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什麼。

  九寧停頓了一會兒,神色一冷。

  「可你不一樣,你是姨母的丈夫。」

  周百藥臉上現出幾分狼狽,嘴唇哆嗦。

  九寧接著道:「當初只是一場交易……可姨母下嫁於你後,沒有怨天尤人,她盡了為人妻的本分……為了你的名聲著想,她答應放二哥和他的母親離開,替你扛下欺淩庶子的駡名……周百藥,你捫心自問,我姨母可曾有對不起你的地方?」

  崔氏故意用自己的高傲和愚蠢轉移那些追殺崔貴妃的人的視線,但她一直謹守本分,沒有做過無故欺淩別人的事。

  她只是刻意以高傲清高之態示人罷了。

  但凡她身上有什麼污點,江州世家豈會輕易放過?

  他們恨崔氏目下無塵,恨她總是一派高高在上的樣子,恨她吃穿用度、禮儀規矩都和江州格格不入,但就是沒法從她身上找到品格上的缺陷,所以他們只能暗暗發酸。

  周百藥是崔氏的枕邊人,他比誰都清楚,自己的第二位夫人高貴端莊,常常讓他覺得自慚形穢。

  他扭過臉,避開九寧的直視,無話可答。

  九寧給親兵使了個眼色。

  親兵拔刀,刀刃貼在周百藥的臉上,強迫他抬起頭。

  周百藥冷汗涔涔,羞憤欲死。

  九寧看著他,「那時候你不知道真相,我也不知道真相,你是姨母的丈夫,我那時是她的女兒。雖然我對姨母沒有什麼印象了……雖然所有證據都表明我不是周家的血脈,可我不相信姨母是那樣的人,我不相信她會用這種辦法把我留在周家。如果她嫁入周家的時候已經懷有身孕,那她不會瞞著,她會在嫁給你之前和都督說明真相。就算她一開始擔心周家要除掉我而顧慮不敢說,那她臨終之前肯定會想辦法將我送走,或是和都督坦白……姨母那樣的人,怎麼會讓我以一個不明不白的身份留在周家養大?她就不擔心將來我的身份被人發現以後周家人會怎麼對我?不怕我長大以後知道真相,無法面對養育自己的親人?」

  退一萬步說,就算崔氏真的做了有違夫妻情義的事,她不會丟下自己的女兒在周家,哪怕將女兒送到田莊去養大,也不會將女兒丟在和她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周家。

  「我當時和你一樣,什麼都不知道,可我不相信,我知道事情肯定沒那麼簡單,所以我要找到雪庭,我要去長安查清楚當年的真相。」

  九寧一字字道,「不管真相是什麼,不管我親生父親到底是誰,我都要為姨母查清楚。不單單是為我,更是為了姨母。」

  周百藥唇色發白,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你呢?」九寧神色輕蔑,「你身為姨母的丈夫,從頭到尾都沒有質疑過這件事,你甚至沒有費心派人去查……光憑周嘉言的幾句話,你就認定姨母和人私通……其他人懷疑姨母,情有可原,他們是不相干的人,誰管他們在想什麼?」

  「直到現在,你還覺得自己一點錯都沒有。」她頓了一下,冷笑,「周百藥,你錯的不是被瞞在鼓裡而不知,也不是扣下我姨母的陪嫁、拿我去換十幾座城池,而是你從始至終根本沒有去求證真相。」

  她指著剛才打開給周百藥看的箱籠。

  「你知道姨母的女兒一出生就夭折了的時候,有沒有一絲痛惜?你問都不問一句,隻惦記著為自己辯解。」

  周百藥啞口無言。

  九寧並沒有這麼簡單地放過他。

  她轉身從香案上拈起一份絹帛,擲到周百藥面前。

  周百藥顫抖著撿起那份絹帛,看到上面寫的文書,神情驟變。

  「你!」他整個人都在發抖,「你沒有這個資格!」

  周圍的人神情也變了,視線紛紛落在周百藥緊緊攥著的那份絹帛上。

  上面寫了什麼?

  為什麼周百藥反應這麼奇怪?

  九寧神色不變,俯視著周百藥。

  「其實周嘉言告訴你我不是你的女兒時,你很高興,是不是?」

  周百藥渾身發顫,一言不發。

  堂中眾人一待,都有些詫異。

  九甯直視著周百藥,繼續道:「姨母出身高貴,蕙質蘭心,是崔家的嫡出女郎,若在太平時候,就是皇族宗室求娶,她也未必肯嫁……可她落難江州,不得不嫁給你……你很得意,江州所有郎君都羡慕你,你娶了五姓七望嫡女。世家女又如何,還不是得尊重你,服侍你……」

  她一笑。

  「後來你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姨母身上,他們根本沒把你放在眼裡。」

  面對崔氏時,周百藥既自卑,又極度自傲,他為自己娶了個名門貴女而沾沾自喜,又清醒地明白自己配不上崔氏,要是沒有周都督這個父親,他連靠近崔氏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崔氏病逝後,他迫不及待急著續弦,喪事都沒辦完就請人說媒,因為他想告訴其他人:他根本不在意崔氏。

  事實上是,他在崔氏面前小心翼翼的。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高貴的、讓他覺得抬不起頭的妻子,居然做了那樣的醜事!

  聽周嘉言說九寧身世存疑的那一刻,首先佔據周百藥心裡的並不是憤怒,而是一種複雜的,微妙的,讓他倍覺輕鬆的釋然。

  他甚至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崔氏那樣的世家千金,怎麼會老老實實和他相敬如賓呢?

  高貴的妻子終於有了污點,妻子並不是那麼完美的,他沒有配不上崔氏的地方!

  說到這裡,九寧停頓了許久。

  「我很小的時候,你就討厭我……我沒有做錯什麼,你輕視我,看我一次次因為你的冷落而傷心難過,你很高興,這正是你想看到的,不管我的母親是誰,你是我父親,我得仰望你,想方設法討好你,才能從你那裡得到父親的疼愛。越不在意我,恰恰說明,你心裡越自卑。」

  她笑了笑。

  「周百藥,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就是配不上我姨母。」

  周百藥待坐在香案前,攥著那份絹帛,失魂落魄,眼神呆滯。

  是啊,不管他怎麼欺騙自己……不管他怎麼故意裝作不在意崔氏……他就是配不上她。

  崔氏呢?她在意過他嗎?

  鴉雀無聲,香爐鏤眼發出淡淡的火光。

  九甯不再管周百藥,抬頭,看向周嘉言。

  「你一直不喜歡我姨母,所以也厭惡我。周嘉言,我只問你一句,我姨母有沒有虐待過你?」

  周嘉言鐵青著臉,沒吭聲。

  崔氏當然沒有虐待過他,她不屑做這種事。

  他們之間確實有過幾次爭執,但那並不是虐待。他之所以恨崔氏,是因為崔氏取代了他的生母。自從崔氏來到江州以後,所有人都把他生母忘了,人們提起周家,提起周都督的兒孫,就會提起崔氏,提起崔氏生下的九娘。

  九寧眼簾抬起,看著周使君。

  「敢問使君,我姨母嫁入周家後,可有欺負妯娌?可有做過對周家不利的事?可有用過周家的一分一文?」

  周使君看她半晌,緩緩地搖搖頭。

  九寧視線越過他,望向祠堂外,「你們呢?我姨母有沒有做過對不起你們的事?」

  周使君心裡一動,順著她的視線往外看。

  烏壓壓一片,人頭攢動。

  各房男丁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親兵放進來了,他們站在院外,臉上神色各異,顯然已經在外面站了很久。

  九寧剛才說的那番話,他們聽得一清二楚。

  族老們神色不善,臉色或青或白,年輕郎君們則個個一臉震駭。

  他們沒有回答九寧的話。

  因為崔氏沒有做過仗勢欺人的事。

  沉默中,眾人一動不動,宛如泥胎木偶。

  九寧收回視線:「那事情就簡單了。」

  當年的一切都源於一場交易,一場崔氏和周都督之間的交易。

  崔氏嫁給周百藥,幫助周家成為江州一流世家,而周都督會庇護她和崔貴妃。

  周都督完成了自己的諾言,崔氏也完成了她的。

  現在已經沒法去評價這場交易,唯一能做的,就是來一個了斷。

  「不!」

  待坐著的周百藥忽然吼了一聲,死死抓著那份絹帛,目眥欲裂,「你不能!」

  九寧看著他,「我能。」

  周百藥連連搖頭,雙眼發紅,「她是我的娘子,生是我的人,死是我周家的鬼!她已經死了!」

  九寧看也不看他一眼,面對著香案。

  「姨母臨終前有個心願,若將來天下太平,要老僕送她的靈柩還鄉……現在是時候了。」

  「你休想!」周百藥踉蹌著站起來,「她嫁給我,就得在我們周家待一輩子!死了也得葬在周家!」

  九寧一笑,站在香案前,負手而立。

  「那便和離罷。」

  眾人張大嘴巴,目瞪口呆。

  和離?!

  死了的人……也能和離嗎?

  周百藥神情猙獰,狀若瘋狂,「你是什麼人?你說了不算!」

  「對,和離我說了不算。」九寧沒有回頭,「這不是和離,是義絕。」

  和離需要夫妻協商,還得拿到丈夫親手寫的《放妻書》。

  義絕不需要這些。

  一名崔家老僕走上前,朝眾人拱手作揖,再看向周百藥,「文書郎君已經看過了,是我家七郎君為娘子寫的,七郎君是娘子的侄兒,代表我們崔家,文書上面蓋有璽印,有長安世家的私章,周郎,從這份文書蓋上璽印的那一刻起,我家娘子和你們周家再無瓜葛,徹底義絕。」

  眾人待了一待,反應過來,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祠堂外一片譁然,族老們臉色陰沉。

  崔家老僕目中含淚,「我們伺候娘子幾十年,娘子已經病逝,我們要送娘子和小娘子回鄉,讓娘子母女和親人團聚。」

  至於周百藥,從來沒有關心過娘子的女兒,沒有想過為娘子洗刷冤屈,根本不配被稱為娘子的家人。

  他抹抹眼角,走到周百藥面前,拽走那份絹帛,整理好,送到周使君跟前。

  周使君眼皮撩起,看向九寧。

  「我要送姨母和她女兒的靈柩歸鄉,江州此後不會被戰火波及……從此以後兩不相欠。」九寧淡淡道,「使君覺得如何?」

  周使君手指微微發顫,接過絹帛,目光落到上面密密麻麻的私章印戳上,閉一閉眼睛。

  這麼多世家公卿的印戳,還有璽印……這不可能是二郎周嘉行弄來的,雖然他已經能威脅到李元宗,但世家向來清高,對他還有所保留。

  周使君長歎一口氣,神情頹然。

  「義絕已成……崔娘子……從此自由了。」

  老僕極力控制,還是壓抑不住,頓時紅了眼睛,低聲嗚咽。

  娘子,我們能回家了!

  ……

  周家族人愣在原地,久久沒反應過來。

  九寧早已經在親兵的簇擁下走出祠堂,頭也不回地走了。

  崔家老僕收拾好東西,和她一起離開。

  遷墳的事早就準備好了。當初周百藥以為崔氏對他不忠,一怒之下要毀了崔氏的墳墓,族人中也有很多人認為崔氏不配葬在江州,私底下小動作不斷。崔家老僕為保護崔氏的墓,早就悄悄將靈柩換了,周家人還不知情時,他們已經安排好遷墳的事。

  崔氏和夭折的女兒葬在一起,崔貴妃在不遠的地方。

  靈柩送回北方後重新下葬,崔氏葬入崔家祖墳,崔貴妃可以和她心愛的男人武宗長眠在一處。

  祠堂內,周百藥瘋瘋癲癲地鬧了一會兒,追了出來。

  「你憑什麼遷走她的墳?她死了也是我的娘子!」

  他高喊著,剛跑出幾步,身後幾個周家僕從上前按住他的肩膀。

  周百藥大罵僕從,不停掙扎。

  「愚蠢!」

  一聲喝罵,隨即是一聲清脆的巴掌響聲。

  眾人嚇了一跳。

  因為打周百藥一巴掌的不是別人,竟然是脾氣溫和、從來沒有說過周百藥一句重話的周使君。

  周百藥也嚇住了,一臉茫然地看向周使君。

  周使君神色沉重,蒼老的眼睛黑沉沉的,又像是要燒起來一樣,湧動著怒火。

  「你知道那份文書是誰寫的?上面蓋的戳印是什麼人的私章?那不是一份簡單的文書,背後有皇帝、盧公、長安的重臣、世家公卿……雪庭是高僧,在長安長大,他為什麼寧願讓我們誤會崔氏也不敢冒險暴露九寧的身世?九甯叫崔氏姨母,她生母也是崔家女,她生父必然也是世家子弟,她可以毫不猶豫地把崔氏的陪嫁全部贈給崔氏後人,她說很快就會天下太平,她可以指揮精騎,所有親兵對她恭敬有加……」

  她為什麼這麼篤定天下將迎來太平?

  因為現在的她很可能可以左右天下局勢。

  周使君雙手發抖,忽然一個字都說不下去了。

  在拿九寧去換那十幾座城池時,他曾和九寧說過,九寧這樣的小娘子,不管在什麼地方,肯定能有一番作為。

  他欣賞九寧,但是卻沒有想到,九寧遠遠比他想得要出眾得多。

  她身份不一般。

  很不一般。

  所以,周家攔不住九寧。

  他的這些話,不只是說給周百藥聽的,也是說給周家其他人聽的。

  誰還想利用九寧的美貌為家族牟利,恐怕還沒出手,就枉送性命。

  眾人沉默下來。

  ……

  十一郎跟在九甯身後走出刺史府大門,神色惴惴,好幾次欲言又止。

  九寧翻身上馬,騎馬走了好一會兒,慢慢平復下來,回頭白一眼路上抓耳撓腮、在馬背上扭來扭去不肯安生的十一郎,「到底想說什麼?」

  十一郎猶豫了一會兒,騎馬追上她,哭喪著臉道:「九娘,你和周家斷絕關係了……能不能不算我啊?我不想和你恩斷義絕。」

  九寧失笑,拍拍他的肩膀。

  「你永遠是我的十一哥。」

  十一郎立刻轉憂為喜,嘿嘿傻笑。

  一旁和九寧並轡而行的周嘉暄看了過來。

  九寧扭頭和他對視。

  周嘉暄朝她笑了笑,揉揉她頭髮,「三哥明白,這是你和宗族的事,不管怎麼樣,三哥永遠是你兄長。」

  不管她是什麼身份,都不會改變這一點。

  九寧微笑,眸光盈盈,露出一對甜甜的梨渦。

  周嘉暄許久沒見過她這麼笑……不,應該說幾年不見,不管她歡笑還是煩惱,他都看不到。

  他沉默了一會兒,問:「想不想見阿翁?想見的話,我帶你去。」

  九寧想了想,吩咐身邊的親兵幾句。

  親兵應喏,轉身跑開,不一會兒帶著紙筆文具回來。

  十一郎反應過來,彎腰背對著九寧,「就在我背上寫吧。」

  「十一哥受累。」

  九寧笑笑,信紙鋪在他背上,匆匆寫下幾句話,交給周嘉暄。

  「把這個給阿翁,阿翁看了就明白了。」

  周嘉暄答應下來,收好信。

  他們繼續騎馬沿著長街出城。

  城門方向響起一陣急雨似的馬蹄聲,幾匹快馬飛奔而至,馬上之人皆披白氅,戴紅抹額,看到馬上的九寧,一勒韁繩。

  駿馬嘶鳴,騎手紛紛下馬,跪倒在地,朝九寧行禮。

  「貴主,長安來信。」

  九寧坐在馬背上,淡淡嗯一聲,氣度雍容。

  騎手站起身,雙手平舉信件,遞到九寧手邊。

  她接過信,沒有拆開看,掃一眼十一郎。

  十一郎饒有興味地盯著那幾個騎手身上的白氅看,似乎在好奇他們的身份。

  九寧收好信,眼簾抬起,再看周嘉暄。

  周嘉暄詫異地望著她,眸光深邃。

  他比十一郎心細,留意到騎手恭敬的姿態和稱呼,反應過來了。

  「觀音奴……」他低聲問,「你親生父親是誰?」

  九寧剛要回答,遠處突然傳來嘈雜聲響。

  塵土飛揚,刺史府的方向隱約飄來車輪軋過坑坑窪窪的地面時發出的吱嘎響聲,鞭響和車夫大聲催促的聲音此起彼伏。

  周家的人追過來了。

  族老、各房子弟,後面還跟著女眷們乘坐的牛車,一眼望去,黑壓壓滾滾而來,如黑雲壓城。

  只能容幾輛馬車並行的長街被擠得滿滿當當。

  跑在最前面的是騎馬的兵士,他們快馬加鞭追上九甯一行人,高聲道:「三郎,使君有話和九娘說,請九娘稍等!」

  周嘉暄眉頭輕皺。

  路上行人早就被兵士趕走了,車夫不停甩鞭,周家馬車如風馳電掣一般卷過長街,所過之處,沙土飛濺。

  不等馬車停穩,兵士掀開車簾,正想伸手攙扶,白髮蒼蒼的周使君推開他,掀起袍角,自己跳下馬車。

  他滿臉油汗,披頭散髮,氣喘吁吁,望著馬上的九寧,聲音發抖。

  「九娘……你……你父親是什麼人?」

  九寧背對著光,神情模糊。

  周使君臉上皺紋緊緊皺成一團,目光沉痛,不止聲音在抖,雙手、雙腿也在不停發顫,整個人歪歪倒倒,一副隨時可能一口氣接不上來的樣子。

  族中子弟嚇得心驚肉跳,怕他有什麼好歹,上前幾步,想攙扶他。

  周使君一把推開他們,踉踉蹌蹌往前走幾步,下巴微顫:「你父親……你父親……是不是武宗皇帝?」

  他懷疑九甯的親生父親身份貴重,但並沒有想到這上面去。

  直到剛才他打發走周百藥,從祠堂走出來,聽到幾個經過長廊的僕從低聲議論,說府裡的紫筍茶沒了,九寧以後不再是周家人,周家可能買不到這樣的好茶了。

  紫筍茶是貢品,每年送去長安的都有數,周家沒有紫筍茶,周使君吃的茶葉,還是九寧送的。

  周使君當時怔了怔,不知道為什麼,心跳驟然加快。

  九寧喜歡吃紫筍茶,所以雪庭每年會送她茶葉。

  他知道還有一個人也喜歡紫筍茶,每次貢茶送入宮,那個人總要先薦宗廟,然後分賜諸大臣,大臣們都以收到茶葉為榮。

  那個人,是武宗。

  是曾經笑著遞了杯茶給周使君,讓他念念不忘,記到如今的武宗……是勵精圖治,試圖力挽狂瀾,為朝政鞠躬盡瘁,奉獻一生的武宗……

  九甯的母親姓崔,武宗最寵愛的妃子,也姓崔。

  周使君這一句問出,像暴風雨前沉悶的寧靜,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九甯神情平靜,看著周嘉暄,道:「阿兄,我正想告訴你。」

  周嘉暄表情變了變,沒說話。

  一旁的十一郎終於反應過來,嘴巴張得老大:貴主,崔氏貴女,武宗,傳說中傾國傾城的長公主……

  還有,周嘉行想求娶長公主!他把九娘看得這麼牢,想來也沒心思再去追求長公主。除非長公主和九娘是同一個人。

  十一郎臉色煞白,手中的鞭子落在馬蹄旁,啪嗒一聲脆響。

  其他人更是驚駭,曾和周百藥一起指責九寧的族老嚇得更甚,直接軟倒在地。

  怪不得使君突然發了瘋一樣非要追出來……原來如此!

  他們送出去交換城池的九娘,居然是長公主!

  寂靜被打破,一臉駭然的眾人慢慢緩過神。

  人群中響起嗡嗡嗡嗡刻意壓低的說話聲。

  九甯沒有理會眾人,撥馬離去。

  親兵們跟上她,長鞭一甩,幾聲利落空鞭響,二十幾騎絕塵而去。

  他們身後,周使君呆立在原地,似哭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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