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快點登入,你們這些看小說都不登入就離開的。
登入可以幫助你收藏跟紀錄愛書,大叔的心血要多來支持。
不然管理員會難過。
《系統逼我做聖母》第101章
第101章

  九寧和雪庭匯合,馬不停蹄,向西行去。

  炎延早已經帶著部曲在山下等候。

  多弟也被帶出來了。

  當然,周嘉行的人也遠遠跟了上來。

  他只是答應放九寧離開,不表示真的撒手不管。

  九甯暫時沒理會身後遙遙綴著的懷朗,找到炎延,要來名冊,從頭到尾看完,回望身後沐浴在月色中的陡峭崖壁,已經看不到長安了。

  她收回目光,望著眼前黑壓壓的人群。

  炎延、阿三幾人、能吃的秦家兄弟站在最前面,後面是沉默的部曲,風吹亂他們的衣袍,他們神色平靜,將一如既往繼續追隨她。

  他們沒有多大的信念和抱負,既然跟著她能吃飽飯,那就一直跟著罷!

  在這個人命如草芥的世道,能吃飽飯就很不錯了。

  部曲們的隊列再往後,是雪庭和他的武僧們,旁邊一隊肩披白氅的兵士,那是楊節度使派來協助九寧的親兵。

  雪庭身邊保存著武宗皇帝和崔貴妃的親筆書信、印章、信物以及其他能證明九寧身份的物件,武宗生前並不知道愛妃已經有孕在身,但他依舊做了許多準備。

  以前,那些準備用不上。

  因為武宗不希望自己死後崔貴妃淪為被人利用欺騙的傀儡,他希望崔貴妃能遠離戰火,平安度日。

  現在,九寧需要啟用那些武宗未雨綢繆、提前佈置的準備。

  這些準備,既有人手,有親兵,也有大筆財寶。

  雪庭仍然不贊同九寧的決定。

  他認為九寧身份特殊,又生得美貌,這種兵荒馬亂的年代,她應該躲避戰火,遠離中原。

  最好逃到南方去,而不是主動蹚渾水。

  他甚至覺得周嘉行是個不錯的選擇——周嘉行已經知道九寧的身份,卻沒有想過利用這一點,還為她隱瞞。而且他有可以保護她的能力。

  九寧心道,雪庭要是知道周嘉行心裡在想什麼,肯定就不會這麼認為了。

  雪庭反對她,不過他依舊竭心盡力為她奔走,按照她的意思,聯絡節度使楊昌,道出她的身份。

  楊昌得知九甯居然是武宗的遺腹女,驚詫不已,立刻派親兒子楊澗送來他的親筆信,表示他願意庇護九寧。

  九甯知道,楊昌仰慕武宗,忠心於朝廷,但這份忠心並不足以讓楊昌投效她。

  皇室名存實亡,早已經走到窮途末路,在一次次失敗後,沒有人傻到繼續飛蛾撲火。

  忠誠如楊昌,也對朝廷徹底失望,盼望著哪方勢力趕緊結束亂世,還天下太平。

  他幫助九寧,僅僅只是想為武宗盡一點心力,保護李家的滄海遺珠。

  若武宗還在世,九甯這個公主受盡寵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以在長安橫著走。

  但現在小皇帝都沒人搭理了,誰還把一個父母雙亡、流落民間的公主放在眼裡?

  想要獲得別人的認同,必須得鼓搗出點什麼。

  九甯勒馬,迎著撲面的寒風,掉頭往西。

  既然要利用公主的身份行事,那麼,她會努力做到最好。

  如此,方能勝任起這個武宗之女的身份。

  這是她自己的路。

  ……

  大半個月後。

  梓州。

  廳堂內高朋滿座,正舉行一場熱鬧的盛宴。

  屋外滴水成冰,屋內,身著輕薄紗衣、肩披彩縵的胡姬和著歡快的樂曲翩翩起舞,舞姿絢爛,彩絛飛揚。

  穿團花衫的侍女和圓領袍的內侍手捧託盤,穿行於溫暖如春的大廳內。

  未幾,額頭沁出細密汗珠。

  笑聲此起彼伏。

  膀大腰圓、年紀約莫四十多歲的梓州刺史盤腿坐在長榻上,手中擎了隻鎏金獸形酒盅,一邊吃酒,一邊和身邊的部將、文士大聲談笑。

  而在他不遠處,一名文秀青年端坐主位,身邊幾名美貌侍女態度恭敬,為他斟酒。

  眾人雖然隱隱以青年為尊,但所有注意力全都放在梓州刺史身上。

  青年一臉和氣,也看著梓州刺史,一副饒有興致的傾聽模樣。

  即使被梓州刺史輕慢,也沒有露出惱怒之色。

  ……

  私宅外,幾隻碩大的燈籠高高懸掛,照得大門內外恍若白晝。

  鋪了一層黃土的巷道間擠滿各家寶馬香車和等候的奴僕,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噉噉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一行連夜趕路的貴客騎著馬走到燈光下。

  領頭的男人一身墨綠小團花窄袖圓領錦袍,下巴蓄有短鬚,身材魁梧,相貌堂堂。

  僮僕認出他,立刻浮起一臉笑,上前行了個禮,「楊將軍可算來了,使君問了好幾次,說將軍必不會缺席,想來是路上耽擱了,打發人去迎,人才剛走沒一會兒呢!」

  楊澗哈哈大笑,下馬,道:「要給叔父準備賀禮,因而才耽擱了些辰光,我是從東門進城的,你們的人肯定跑岔道了。」

  說著話,回頭指指幾匹空鞍馬,馬背上掛滿累累的獵物。

  「我親手獵的,拿下去收拾乾淨。」

  僮僕笑著應了,請楊澗進門,目光不經意掃過旁邊一人,待了一待。

  那人剛剛翻身下馬,動作瀟灑利落,楊澗立刻側身示意他跟上自己,態度鄭重。

  楊澗是節度使楊昌之子,少年將軍,性子頑劣,除了他父親,還沒人能降得住他。

  梓州刺史和楊節度使曾一起出兵平叛,是多年好友,將楊澗當成自家子侄看待,常喚他上門指點他武藝。

  每次楊澗來拜望梓州刺史,都是僮僕負責接引。他深知楊澗的脾性,知道這位將軍無法無天,敢當面和李司空派來的使者叫板,還從未見他對別人如此恭敬。

  僮僕留了個心眼,仔細打量那個下馬的年輕人。

  那人年紀不大,唇紅齒白,膚光勝雪,金環束髮,穿一襲紅地鸞鳳銜花枝紋窄袖翻領錦袍,腰束玉帶,佩雙玄魚佩,腳踏羅靴,氣度優雅,英氣勃勃。

  一雙烏黑靈動的明眸,目光漫不經心掃視一圈,霎時,白日裡在賓客面前大出風頭、被明亮的燈光籠罩的一盆盆殷紅珊瑚盆景立馬黯然失色。

  周圍伺候的僕從、護衛被她容光所懾,全都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噤聲不語。

  僮僕反應過來:原來這位年輕郎君是個男裝打扮的小娘子!

  而且還是一位容色傾城的美人。

  沒聽說楊家哪一房有這麼一個出塵脫俗的絕色,看眼前這小娘子的打扮和舉止,必定出身富貴,也絕不會是楊家從哪裡擄來的美姬,她是什麼人?從哪裡來的?

  莫非是楊將軍未過門的娘子?不然楊將軍何必這麼殷勤?連小娘子下馬都要一眼不錯地看著,生怕她摔了。

  一時之間,僮僕心裡轉過無數個念頭。

  他走神的時候也沒忘了正事,請楊澗入廳堂外的廊內,讓他稍等,自己先進去通稟。

  楊澗臉上笑容不變,小聲對身邊的九寧道:「我向來不愛應酬,這裡的人十個有九個和我不對付,他們不敢惹我,殿下跟著我進去,不管誰來同殿下說笑,殿下無須理會。若鄧使君問起,我就說殿下是我從弟。」

  九寧點點頭。

  鄧使君就是楊澗稱呼為「叔父」的梓州刺史,日後佔據蜀中、登基稱帝的鄧珪。

  她雖然穿了男裝,但別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個小娘子,自然也瞞不住梓州刺史。但是這種宴會場合,她又和楊澗同行,周圍人只當他們兩人鬧著玩,絕不會當場追根問底,大家心知肚明便是了。

  兩人低聲交談幾句,一人大笑著快步走出廳堂,人還沒到,聲音已經飄了過來:「你這小子,說好今早到,怎麼來得這麼遲?罰酒!」

  卻是梓州刺史的兒子親自迎了出來。

  楊澗上前和他廝見,開門見山,直接問:「消息是真?」

  鄧郎君頓了一下,肅容道:「騙你就算了,難道家父還能騙伯父不成?」

  楊澗長長舒了口氣,面露喜色,撫掌一笑,抱拳道:「勞哥哥代為通傳。」

  鄧郎君笑著摟他的肩膀,「就曉得你一心隻惦記這個,咱們好久沒見了,先陪我喝幾杯再說。那位未必肯見你。」

  說著撇撇嘴,道,「今天宴會上來了個大和尚,據說是長安的名僧,名號叫雪庭,為了躲避契丹軍逃來梓州,正給我父親他們講經書呢,沒趣!誰耐煩聽那些因果循環?你記住了,別湊過去!」

  楊澗微笑道:「我最不耐煩和大和尚打交道了!」

  九寧站在一邊,心裡暗笑,看楊澗大大咧咧的樣子,本以為是個實誠人,沒想到說起謊來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難怪能把楊節度使氣得七竅生煙。

  幾天前進入梓州境內前,他們和雪庭兵分兩路,雪庭比他們先一步抵達梓州刺史的府邸。

  所以外人不知道他們互相認識。

  忽然感覺有視線久久停在自己臉上,九寧抬起頭,回望過去。

  鄧郎君正看著她,目光疑惑。

  楊澗小聲說:「這是我從弟,跟著我出來見見世面。」

  鄧郎君身為一名紈絝,屋中美姬如雲,常在脂粉堆裡流連,一眼便看出九寧是女子,也看得出她氣度不凡,不能隨便調笑,又見楊澗態度不像以前那樣囂張,反而很小心翼翼的樣子,眉心挑了一挑,自以為懂了,立刻擺出正經表情,點頭道:「令弟一表人才,比你這個哥哥強多了。」

  楊澗哼道:「原話奉送給你,你那幾個弟弟也個個出類拔萃。」

  鄧郎君臉色頓時一沉。

  鄧家幾位郎君面和心不和,為搶繼承人之位打得頭破血流,眾人皆知。

  兩人寒暄了幾句,進了廳堂,和眾人打招呼。

  應梓州刺史之請,雪庭要開講,賓客們立刻圍了過去。

  其他對佛理之說沒興趣的繼續飲酒看歌舞。

  楊澗走到梓州刺史跟前,送上賀禮。

  梓州刺史看到他,捋須微笑,關心他幾句,要他今晚留下,然後讓兒子代為應酬。

  ……

  楊澗和鄧郎君退到外間來觀賞歌舞,談話間故意多次提起其他幾位鄧家郎君。

  鄧郎君心中煩悶,隨口找了個藉口走開。

  楊澗打發走獻媚的鄧家女伎,坐在角落裡,自斟自飲。

  九寧就坐在他身旁。

  外人只當他倆有體己話說,沒有湊過來自討沒趣。

  ……

  不一會兒,內廳傳來一片腳步聲。

  坐在主位的清秀青年似不耐煩聽雪庭講佛理,起身下榻,隨手扯住一名舞姬摟住,轉過屏風。走路的時候,不停往舞姬脖子裡探,恨不能整個人趴在舞姬身上。

  廳裡的官員們神情複雜,有的面帶感慨,有的憤憤不平,有的不屑嘲諷,站起身,目送青年離開。

  九寧端著酒杯,餘光掃過通往後院的側門,看到青年走進去了。

  她立刻對楊澗道:「他聽懂雪庭的暗示了,我們找機會混進去。」

  楊澗應了一聲,連吃幾杯酒,吃得臉上漲紅,踉踉蹌蹌站起身。

  旁邊的侍從忙過來攙扶。

  九寧也站起來,扶著楊澗的胳膊,對侍從道:「我兄長不勝酒力,客房在何處?」

  侍從躬身道:「小郎隨我來。」

  他們出了外間,走過曲折的回廊,客房的侍女迎出來服侍,預備醒酒湯和沐浴的香湯,為楊澗梳洗。

  待楊澗睡下,侍女們退了出去。

  九寧留在屋中,刻意支起半邊窗,看外面回廊空無一人,小聲問:「楊將軍果真不善飲?」

  床榻上的楊澗捂著腦袋哼哼了幾聲,道:「不瞞殿下,我天生不善飲,以前逞強和鄧大比試,喝了兩碗就倒下睡了一整天,鄧家的人都曉得,所以他們不會懷疑。」

  九寧點點頭。

  楊澗補充了一句:「不過我這會兒沒醉!」

  九寧看他一眼,他不說這句還好,說了這句,她不由得懷疑他是不是快醉了。

  這時,門外響起說話聲。

  幾個穿圓領袍的內侍站在階前,不知道和廊前的侍女起了什麼爭執,吵成一團。

  楊澗趕緊坐了起來。

  趁侍女們被內侍纏住,一道身影悄悄靠近客房,叩響窗扉,小聲道:「楊將軍在哪兒?我家主人要見他。」

  楊澗很激動,聽到這一句,霍然站起,抬腳就要往外走。

  九寧蹙眉,攔住楊澗。

  楊澗一愣,「殿下不是想見聖人嗎?」

  九寧抬起手指,做了個噓聲的手勢。

  楊澗沒看懂她的眼神,但還是乖乖地閉上嘴巴。

  外面的人繼續叩響窗扉,道:「三郎等候多時,楊將軍快些,誤了時辰就沒機會了。」

  李曦排行第三,人稱三郎。

  九寧還是一動不動。

  這回楊澗忍不下去了,雙手不停比劃,用耳語的聲音道:「他說得沒錯,機不可失。」

  九寧搖搖頭,「有詐。」

  楊澗錯愕。

  ……

  九甯之所以先聯繫楊昌父子,除了蜀中地理位置特殊、經濟富裕、遠離中原政權中心這些因素以外,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為了李曦——被宦官扶上位的傀儡小皇帝。

  早在離開長安的時候,她就讓雪庭打聽李曦逃走的線路。

  後來隨周嘉行上山途中,雪庭從周嘉行的分析中確定李曦逃往西川,派武僧沿途追蹤,果然發現相識的世家子弟的蹤影。

  他們正是追隨李曦的金吾衛。

  雪庭上山,和九寧商量過後,親自帶人追查李曦的蹤跡。

  最後發現李曦被梓州刺史給扣下了。

  李曦走得倉促,因怕大臣阻攔,他根本沒通知朝中大臣,身邊只帶了自己最寵愛的內侍、美姬和幾千親兵便倉皇逃離長安。

  他跑得太快了,乃至於連至親的同胞姐妹都沒顧上。

  梓州刺史鄧珪偶然得知小皇帝往蜀地來了,大喜過望,立刻派出一萬大軍等在路上,以「護駕」為名圍攻李曦,硬把人強行請到梓州。

  李曦雖然沒有一點實權,但畢竟是名義上的君王,鄧刺史沒敢直接殺了李曦。

  他以保護李曦為藉口,將李曦和隨行的權貴、官員全部扣在府邸裡軟禁起來,想效仿前人,來一個「挾天子以令諸侯」。

  鄧刺史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李元宗的對手,而等李元宗和契丹交戰完,第一件事就是殺到梓州來搶走皇帝。

  為了保命,最好還是放了小皇帝。

  但是小皇帝落到自己手上,鄧刺史哪裡捨得放手呢?

  機遇千載難逢,他權衡再三,最後心一橫,決定找幾個幫手一起對抗河東軍。

  鄧刺史迫切需要同盟,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和自己唇齒相依的楊昌、楊澗父子。

  他寫信給楊昌,說小皇帝在梓州避難,要楊昌來梓州一起商議大事。

  楊昌雖然迂腐,但並不蠢,他看得出鄧珪沒把小皇帝放在心上,打算利用小皇帝壯大自己的勢力,甚為憂心,收到信後便動身趕往梓州。

  那時,楊澗正帶著父親的親筆書信去長安見九寧。

  ……

  九寧一直和雪庭保持通信,從他那裡聽說節度使楊昌也動身來梓州,立刻寫信阻止,並提醒楊昌加強警戒。

  楊昌一開始沒當回事。

  哪知他前腳剛離開自己的地盤,後腳就有戰報傳來,有人偷襲。

  楊昌想起九寧的提醒,頓時驚出一身冷汗,立刻打道回府。

  他是個文人,不擅長撫兵,要是把地盤丟了,很難東山再起,半生基業注定付諸東水。

  李昌回到府邸後,派兵嚴守城門,加固城牆。

  同時他回信給楊澗,要兒子代替自己去梓州,想辦法在不驚動鄧刺史的情況下面見李曦。

  所以,離開營地後,九甯、楊澗、雪庭一行人直接趕來梓州。

  ……

  中原是塊肥肉,所有人都想啃下這塊肉。

  而蜀地遠離中原,而且因為地形原因戰事較少,中原政權剛剛建立時,忙於處理內部爭鬥,短時間內顧及不到蜀地。

  蜀地物阜民豐,是一塊理想的割據之地。

  九寧現在要做的,就是打動楊昌和楊澗父子,獲得他們的支持,從而控制西川。

  這樣一來,等周嘉行站穩腳跟,和李元宗以及其他藩鎮對峙時,她可以提供支持。

  她只是個流亡公主,楊昌尊敬她,憐愛她,看在武宗的面子上,會竭盡所能保護她。

  但不會聽命於她。

  她要怎麼做才能獲得楊昌的認可?

  九寧很快想到一個辦法。

  楊昌忠君。

  她姓李,是武宗之女,和李曦是堂兄妹,如果她積極主動要求營救李曦,楊昌自然會對她刮目相看,而她也能通過李曦的身份獲得更多支持。

  正好她一直密切留意李曦的動向,準備從李曦這裡拿走一樣很重要的東西。

  ……

  是以,今天九寧才會和楊澗一起出現在鄧刺史的府邸中。

  ……

  按照事先安排好的法子,雪庭主動現身,接近鄧刺史父子,趁講解經書時暗示李曦,讓李曦做好準備。

  李曦接受到他的訊息,提前離席。

  這時楊澗可以帶著九甯去見李曦,一則和他相認,二則商量怎麼離開梓州。

  ……

  一切都和計劃中的一樣。

  但九寧卻說其中有詐,不讓楊澗回應外面那個傳話的內侍。

  外面的內侍都是李曦身邊的近人,和他一起從長安逃出來,生死系於李曦一身,應該不會有詐啊?

  楊澗撓撓頭皮,腦袋還有點暈。

  九寧解釋道:「剛才鄧刺史看到你時反應很平靜,楊使君因故不能來,他竟然問都不問一句?」

  楊昌半道上跑回去守城,楊澗代父前來拜望李曦,鄧刺史作為邀請的一方,不管怎麼說都該問幾句才對。

  楊澗仔細回想,道:「確實如此,叔父見到我的時候和以前一樣隨意,聖人就在宴席上,他卻不提讓我覲見的話,有些反常。」

  九甯懷疑鄧刺史就是勾結西川地方部將偷襲楊昌的人。

  楊昌父子忠君,鄧刺史可以利用李曦控制父子倆為自己賣命,但是如果把父子倆除掉,換一個他扶植起來的新西川節度使做同盟,豈不是更好?

  這只是九寧的懷疑,她沒有說出口,道:「聖人身邊必定有鄧刺史的耳目,我們得小心為上。」

  楊澗點點頭,深以為然。

  ……

  大半個月前的那晚,在山上第一次見到九甯時,他驚為天人,心道:果然是崔貴妃的女兒!

  當年崔貴妃有長安第一美人的美稱,公主雪膚花貌,燦若朝霞,若是在宮廷長大,肯定早就豔名遠揚。

  楊澗生平未見這樣的美貌。

  當時,他覺得九甯就像父親癡迷的那些奇花一樣,好看,也脆弱,嬌滴滴的,碰不得,挨不得。

  然而這些天結伴同行下來,他發現九寧不像他想像中的那麼嬌弱。

  楊澗心思簡單,暗暗歎息:公主父母雙亡,流落在外,想必經歷了許多心酸事,所以才這麼能吃苦。

  不僅如此,公主還主動要求前來營救她的堂兄,這般深明大義,實在難得!

  現在楊澗遇到難題會態度認真地和九寧探討,而不是像剛開始那樣僅僅因為她是公主才耐心聽她提意見。

  ……

  兩人等了片刻,外面的聲音消失了。

  不一會兒,一名侍從打扮的人推門進屋,拱手道:「剛才將軍離席,鄧家大郎也中途離席,聖人的住處裡外全是鄧家兵將。」

  楊澗脊背一陣陣發涼,怒道:「原來鄧大防著我呢!我前腳走,他後腳就跟過來了。」

  很顯然,李曦身邊的內侍都被鄧刺史收買了,他們聽從於鄧刺史。剛才要他去見李曦,只是個圈套。

  如果他剛才回應那個內侍,這會兒早就被鄧大郎甕中捉鼈。

  侍從立刻問九寧:「殿下可要先離開?」

  九寧蹙眉沉思。

  楊昌是西川節度使,鄧刺史從官位上來說低他一級,在沒有完全掌控李曦之前,鄧刺史不會貿然和楊昌撕破臉皮,所以他才會一面主動和楊昌結盟,一面煽動楊昌的部下背叛楊昌。

  西川和東川互為唇齒,只要西川在楊昌手上,楊澗就是安全的,鄧大郎今晚設計引誘他們去見李曦,應該也只是一次試探而已。

  正猶豫間,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仿佛是大門被撞破了。

  一陣死一般的沉寂之後,騷亂頓起。

  到處充斥著尖利的驚叫聲。

  楊澗立刻護住九寧,叫來埋伏在其他地方的親兵,命他們送九寧出去。

  自己卻掉頭朝著騷亂傳來的方向奔去。

  那是李曦的住所。

  九甯知道勸不住楊澗,沒有遲疑,果斷離開客房。

  所有人都往巨響傳來的方向趕去,手執火把的護衛立刻圍住整座內院。

  混亂中,阿三抓了個僕從,逼問他府中的佈局。

  不管是引起騷亂的那一方,還是鄧刺史,此刻最關心的事都是要把李曦牢牢抓在手心裡。九寧他們反應迅速,專門挑相反的方向走,一路上基本沒碰到什麼麻煩,很快順利出了刺史府。

  外邊有鄧家親兵把守,也有所有官員的家人,聽裡面鬧起來,外邊各家家兵立刻圍住府門,要求進去。

  鄧家護衛自然不能放人,在護衛手起刀落、砍死兩名家兵後,府門前才安靜下來。

  人群發出尖叫聲。

  只見刺史府內西北角突然竄起衝天火光。後宅大部分是木質結構,火勢很快蔓延開來,熊熊燃燒。

  「報!」

  雜亂的馬蹄聲傳來,一隊人馬衝到府門前,推開盤問的護衛,徑直闖進去。

  府門外,和阿三幾人一起混進人群、等待時機的九寧忽然瞳孔一縮,看著剛才那幾個護衛的背影,若有所思。

  沉吟半晌後,她恍然大悟,眸子裡閃過一抹了然之色。

  她吩咐阿三:「想辦法混進去,告訴雪庭和楊將軍,有人捷足先登,救走聖人了。」

  阿三悚然,下意識問:「誰?」

  九寧笑了笑,沒答。

  不管是誰,反正李曦今晚死不了。

  ……

  刺史府亂成一團。

  今晚不止九寧他們來探鄧刺史的虛實,宴席上其他賓客也不是善茬。

  李曦的身份太重要了,想要利用他的人太多。

  剛才那夥帶著緊急軍情衝進府的兵士就是來救李曦的,而府裡的騷亂肯定也是他們挑起來的。

  有人和他們裡應外合。

  鄧刺史防備這個,防備那個,也防備楊澗,唯獨沒防備他自己的部下。

  他前腳給楊昌挖了個坑,今晚,他也嘗到被背叛的滋味。

  楊澗和雪庭都不是一般人,肯定能全身而退,九寧沒有多做停留,在親兵們的保護下悄然離開。

  雖然計劃失敗了,但並不影響她的心情。

  李曦害過周都督,她並不是真的想救李曦,「勇救從兄」這齣戲碼就是做出來給楊昌和楊澗父子看的。

  結果不重要。

  九寧換回女裝,阿三幾人找到接應的其他親兵,一行人偽裝成商旅,趕在封城前出了城。

  炎延帶著部曲等在城外,知道刺史府出了變故,她已經做好進城救人的準備。

  九寧道:「留下幾個人接應楊將軍和雪庭,我們先撤走,梓州要亂。」

  炎延應喏,招呼部曲趕緊行動。

  天將拂曉時,他們安全撤到幾十里外的近郊處。

  炎延這會兒已經從阿三那裡聽說昨晚刺史府裡發生的事,不由咋舌,問:「那些人從哪裡冒出來的?之前一點跡象都沒有?」

  阿三支支吾吾,答不出所以然。

  炎延嫌棄地瞥他一眼。

  阿三忍氣吞聲。

  等了差不多三個時辰,雪庭和楊澗先後找了過來。

  雪庭仍舊是一身寬大僧服,神態平靜,就仿佛剛剛踏青歸來。

  楊澗則灰頭土臉,一身錦袍皺成一團,身上還有血跡——昨晚李曦在鄧刺史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劫走,他趕過去時,剛好和對方撞了個正著,交手的時候受了點輕傷。

  等他包紮好傷口,九寧問他:「昨晚劫走聖人的是誰?」

  楊澗搖搖頭,皺眉說:「昨晚太混亂了,我沒能和聖人說上話,帶走他的人好像是鄧大郎的舅舅,不過主使肯定不是他,背後另有其人。鄧刺史大發雷霆,還要求我父親出兵助他奪回聖人,我假意答應他,這才能脫身。」

  昨晚鄧刺史的妻舅以及部下就是胳膊肘往外拐的內應,他們受某個人的鼓動,引發騷亂,然後以把李曦送到更為安全的地方為由當著鄧大郎的面送走李曦,等鄧大郎反應過來,哪裡還找得到李曦的蹤影?

  鄧刺史勃然大怒,當場砍死妻舅的兒子——他自己的親外甥,發誓掘地三尺也要奪回李曦。

  九寧已經猜出昨晚救走李曦的人是誰,眸光閃爍了幾下,不動聲色。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