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飛馳的車裡, 顧橫聲線沒有任何起伏,可有耳朵的人都能聽出其中的冷徹見骨, 殺意凜然。
「誰讓你安排夏萱去方落公司鬧的,我不記得自己有過這樣的吩咐!」
手機另一頭的壞partner聽出來他的狠厲,沒有了平時嬉皮笑臉的不正經。
收斂心神, 壞partner沒有實話實說。是他自己覺得不耐煩,想儘快把這樁事瞭解。才吩咐燕子帶著夏萱去鬧。
鬧得讓方落為臉面尊嚴也不能在回頭。讓周至誠無路可退, 在不能矇騙所有人,假裝兩人還是恩愛夫妻。讓他們儘快一拍兩散。
略一猶豫, 他就把最完美的理由推了出來。
「我這麼做也是好心,他們說離婚拖啊拖這都幾個月了也沒離成。你要知道女人大多戀舊, 又心軟。
方落和周至誠又不是普通夫妻, 沒有愛情還有牢不可破的親情維繫。萬一她被那些三姑六婆勸得回心轉意可怎麼辦?
而且,你不是說要周至誠和夏萱生不如死嗎,這一鬧為以後鋪墊多少路啊, 也算是一箭數雕了。
你想想,經過今天這一出,方落就是打死也不會在對周至誠有一點愛了。心裡無他, 全心全意的愛人啊, 不也成全了你嗎?」
腦子裡早就想好的說辭, 用清越的聲音緩緩解釋, 聽到別人耳朵裡到真象那麼回事。
可惜,不是每個人都會被眼前的蘋果所迷惑。
高速上的風吹散了車內煙氣,半點不信他好心好意全為成全自己的顧橫, 屈指敲了敲方向盤,口中寒氣比臘月冰雪還凍人心魂。
「再有一次,我就把林東川放回。」
「你敢!」手機另一端男人清越的嗓音竟然帶出了兩分淒厲狠絕。
「方落對於我,就像晨曦於你,你說我敢不敢!」
顧橫這口氣淡淡的一句話,速度讓對面的人氣焰無蹤。
在強大冷酷的人,也有比自己命還重的軟肋,也有不可觸碰的溫暖。
比如他的晨曦,比如顧橫的小姐姐。
電波沉寂了片刻,嗓音清越的男人自嘲一笑,歎口氣先服軟。
「抱歉,下不為例,這一次請你手下留情。」
......
......
七月末下火天,別說人就是街邊的樹都蔫蔫的。
托著高腫的手腕,後背汗透的方落,終於到了有空調的診所。
好心師傅推薦的小診所效率的確很快,服務也很周到。
速度拍了片子,確診骨頭沒事只是軟組織扭傷的方落很快受到冰敷,貼藥,加壓包紮的一連串診療。
聽說她眼下沒有人能照顧,手傷也不方便熬藥敷藥照料傷處。
可愛的小護士還貼心給她叫了個臨時女護工來,談好價錢後,女護工接過錢開始迅速進入工作狀態。
終於可以坐在休息區椅子上歇口氣了,方落第一次覺得金錢萬能,即使沒有親人朋友也不錯。
俯趴在椅背上,她看著因為她同意半月高工資,跑前跑後給她交錢,取藥,訂車,跟護士要注意事項,好能更好護理自己的女護工,忽然呵呵笑出聲來。
「姐姐,你笑什麼?是不是也覺得光頭強好笨的。」
休息區,坐在她相鄰位置看電視的小男孩,聽她突然笑出聲來,扭過胖胖的身子甜糯糯的問。
光頭強?方落看了幾眼前方醫院播放的動畫片,把目光轉到孩子軟乎乎圓臉上,對著那雙乾淨到極致,黑白分明的眼睛笑著點點頭。
「姐姐,你也喜歡看動畫片嗎?
告訴你個秘密,你長得比我媽媽漂亮。
姐姐,你的手是怎麼扭傷的,也是淘氣摔了嗎?
我的腳是練習跳樓梯時摔的,媽媽說我活該,爸爸還打了我的屁股。」
......
......
話嘮一樣的小男孩子不過五歲,卻情商智商都跟小大人似的。
接過他撩妹棒棒糖的方落,一時間覺得自己小時候跟人家一比,簡直就是傻子。
很快,那孩子父母一個取藥,一個買果汁回來,見了自家兒子又往美女懷裡靠,拼命獻殷勤要親親抱抱的丟人勁。
夫妻兩恨不得轉頭就走,當成這是別人家不爭氣的熊孩子。
可扔孩子是犯法的,只能厚著臉皮過來。
孩子母親不好意思的上前寒暄了兩句,孩子爸爸頂著猙獰笑臉,把小東西果斷從方落懷裡拉出來,一把扛起來扔在肩頭,啪啪拍了幾下屁股。
小男子漢看來在家皮慣了,對於父親的『野蠻暴力』行為一點不怕,笑嘻嘻還對她眨眼飛吻。
這自來熟,熱情又可愛的小正太,瞬間把方落治癒了,麻木冰冷的心口又一次軟了,暖了下來。
其實她的性子本身有些冷,加上特殊的成長環境,內心並不是很喜歡孩子的。
當初想要寶寶,除了周家的因素外,就是覺得一個幸福溫馨的家,孩子是必須的要素之一。
可在剛才那正太可愛又調皮的軟語中,方落覺得自己還是有一個孩子好些。
雖然小孩子是需要自己照顧,需要自己付出愛的。可起碼耳邊能有笑鬧的聲音,不在是孤寂一片。
恍惚一頓,如此怕孤獨的她有些認清了自己的心。
原來,她對於愛與溫暖的渴望從未變過,跟五歲時一樣。
與她此刻有同樣感悟的,還有另一個男人。
看著牆上胖嘟嘟可愛至極的嬰兒畫,聽著手術室裡夏萱撕心裂肺的求饒聲。
想著自己那已經六個多月,墮下來也許還是活的,還會哭會揮舞小手小腳的兒子。周至誠也瞬間認清了自己的心。
原來,他在商海沉浮多年後,骨子裡還是那個父母傳統教育下,有著傳統和良知的男孩。
不然為什麼此刻會心痛、會愧疚、會懊悔的恨不得立刻死去。
手指在牆上可愛死了的嬰兒畫像上輕輕拂過,周至誠額頭頂著醫院冰冷的牆壁上,只覺得頭疼欲裂,心痛如攪。
之前,他在方落公司樓下,把以為會得到好好照顧安排的夏萱軟語溫聲騙上了車。
轉頭一個電話,叫了好哥們徐五帶了些兄弟過來。
他們一群男人,把掙扎著不肯到醫院的夏萱和燕子,一起硬綁到了這間早就聯繫好的私人婦嬰診所裡。
一系列檢查後,手術室門前,夏萱嚇到慘白的臉上全是淚。
精心盤過的頭髮也散了,鼻涕也抹的臉頰發邊都是。再也沒有了抱著方落哀求時的楚楚可憐梨花帶雨。
不過雖然狼狽,給人的感覺卻真實多了,看來這回她是真心哭了。
對於手術,夏萱一是害怕二是捨不得。
畢竟母子連心,肚子裡的肉已經跟她血脈相連太久了。
進手術室前,她死死抱住男人哀求。
「誠子哥,你饒了我吧,饒了孩子吧,他可是你的親生骨肉。你知道嗎,他是個男孩,每天動的很厲害,很調皮。
他已經六個多月了,小手小腳,鼻子眼睛都長得可愛極了。眼睛都能睜開了,你看看他的四維彩超,一定會喜歡的。求求你,就讓他活吧!」
抱著他大腿跪在地上的夏萱,抽噎的很厲害,語無倫次的話翻來覆去的說。
之前被打了幾個耳光的燕子,沒在做無謂的掙扎,隻冷冷說了個事實。
「誠子哥,孩子現在發育幾乎完全了,他生下來還會是活的。
到時候,你真狠心在把你活生生的親生骨肉,弄死嗎?你捨得三番兩次要了他的命嗎?」
雖然早做好了打算,面上冷肅的周至誠聽了燕子這幾句話,良心未泯的他,眼中還是掠過不由自主的驚痛。
咬牙沒去回答這個百分百讓他痛徹心扉的問題,隻狠心把跪在地上幾乎癱軟的夏萱扶起來。
半抱到窗邊,周至誠對著二層樓下面的草坪,輕聲又清楚的在夏萱耳邊說話。
「你該知道我的脾氣,如果不願意進手術室我也不勉強,就直接讓兄弟給你從這裡推下去。兩條路,你自己選吧!」
幾乎哭到哽咽上不來氣的夏萱,到底被攙扶著進了手術室。
靠在淺綠牆壁上抽煙的周至誠,眼珠不轉的看著牆上一幅幅可愛嬰兒畫。
那些肥嘟嘟的臉,乾淨清透的眼睛,蓮藕似的胳膊,嫩嫩的小腳丫,直看到他四肢百骸也隨之痛起來。
護士的白布鞋從他身邊經過,安靜的走廊裡傳出撕心裂肺的一聲喊。
他聽得出來那是夏萱的聲音。那一聲淒厲的痛叫狠狠印在他心上。
想到接下來,也許就是自己兒子貓一樣掙扎求活的哭聲,他再不能在這裡停留一秒。
掏出早就準備好的一張卡,想了下又從陪在身邊也不說話的徐五那要了一張,胡亂扔到木呆呆燕子身前扭身就走。
那踉蹌又匆忙的腳步,就好像後面會有什麼可怕的東西,追上來索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