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念茲在茲的人終於出現，心喜難抑的顧橫攥了下拳，壓住情緒。

　　如以往七年一樣，掛著溫和無害的笑大步迎上。

　　「師姐，你來了。過節我去看教授，正好幫你把書帶了過來。」

　　接過書，心裡有事的方落謝的有點敷衍：「麻煩了，多謝你。」

　　同樣心有所念的顧橫飛快打量了下她的神色，故作不知問。

　　「順路的事，有什麼麻煩的。

　　不過，師姐，你的臉色怎麼不太好，還瘦了這麼多，心情還沒好點嗎？」

　　以他們兩的關係，問出這話倒不算交淺言深。

　　這些日子根本顧不上關注自己的方落抬手摸了下臉，自己瘦了很多嗎？怎麼都這麼說？

　　低垂眼簾，頓了片刻她不答反問。

　　「劉教授還好吧！我這一段也沒有去看她！」

　　劉教授去年心臟大手術，一直病退在家休養。

　　方落大學時就是她的學生。能在研二出國深造除了得獎的作品，也多虧了導師上下協調幫忙。師生關係一直很好。

　　顧橫笑著歎口氣很有些無奈。

　　「你也知道老師的性子，喜歡到處走，喜歡熱鬧。以前每年不是帶我們出遊寫生幾次，這回生病總困在家裡靜養，自然是無聊要發些牢騷。

　　有空我們多去陪她說說話解悶吧！」

　　想到童心未泯，酷愛熱鬧旅行的恩師，方落真心笑出來。眼睛彎彎答應。

　　「好。下次你喊我一起。」

　　抬手看了下時間，快八點了，顧橫拍了下胃。

　　「師姐，你吃飯了嗎？」

　　看樣子，他是餓了。

　　儘管自己沒吃晚飯也一點不餓，更沒什麼心情，沒什麼胃口。

　　方落出於感謝和基本禮貌，還是盡了主人的本份。

　　「你有時間嗎，沒有應酬我請你吃飯！」

　　顧橫過來的目的除了看她是否安然，就是想看著她好好吃頓飯的。

　　見心上人主動想邀，自然從善如流答應下來。

　　且還不等方落開口，他自己就興致勃勃點了餐。

　　「好啊，師姐請我吧！」

　　「哦，對了，聽師姐你上回在老師那說，這社區新開的家常手擀面一流。香菇醬絕對鮮香透骨，還有特味茄子醬，我一直想去嘗嘗。

　　「晚上吃麵也好消化。怎麼樣？」

　　要是別的人大晚上特意過來給自己送東西，隻吃一頓幾十塊就能撐的家常麵條，方落一定會不好意思。會堅決改換地方請客。

　　可對於眼前人，自然就不用如此客氣外道了。

　　之前，國外留學三年多，每個月都要出國兩三次處理業務的顧橫，常常會替國內的親友給她送東西，幫些忙，幾乎次次都要落腳在她那三兩天。

　　兩個人一起，在簡單的幹麵包，素面，也吃過不知多少回了。實在不用假客氣的。

　　何況麵條一向是自己喜歡的。在沒胃口也能吃些。陪著他也不會太冷清。

　　二人並肩步行出了園區，順著林蔭路隨意聊著天。

　　5分鐘後拐進弄堂裡一間不大的店面，好在全通透落地玻璃設計，到是顯得乾淨敞亮些。

　　明天週末又過了飯點，店裡客人稀稀落落。顧橫坐在最裡面靠牆臨窗的雙人桌。

　　一大一小兩碗面，皮蛋豆腐，香拌雙筍兩個小菜拼盤。加兩瓶礦泉水50元整。

　　麵條端上來，顧橫把方落手邊的礦泉水拿過來，讓服務員換了瓶常溫的擰開遞還給她。

　　又拿起陳醋瓶子在皮蛋豆腐上倒了一大匙，放了一小勺辣椒油。

　　多酸少辣，方落不變的口味。

　　筋鬥爽滑的手擀面，鮮香濃鬱的麵湯。加上風味獨特的香菇醬確實爽口開胃。

　　沒心情的方落，本來想意思意思應付吃點。

　　可暖暖香濃的湯麵進了肚，本來空空的胃叫囂起來。只能一筷子再一筷子下去。

　　顧橫見她吃的香，自己自然更胃口大開。

　　兩人常在一起吃飯，也不用虛偽客套，各自開始埋頭吃麵喝湯就小菜。

　　吃著痛快的顧橫一抬頭，見拿紙巾不停擦汗的方落心下一沉。

　　手指間的筷子緊了緊，他關心的提醒。

　　「師姐，你最近怎麼了！這頭上虛汗一層層的是調養失當，還是心裡有事。那天晚上的事你不說我也不問。

　　可就算跟我和朋友們不好開口，也可以跟親人商量，別悶在心裡，把身體弄壞了，要知道所有的病都是從七情上來的。」

　　拿起紙巾從鼻尖到額頭擦去層層虛汗，方落明白他話裡的意有所指。

　　上週五晚上金悅停車場，半夜自己的失態，一定讓他心存疑慮也很擔心。

　　可別說眼下自己還沒想好，怎麼處理這段丈夫的婚外□□。

　　就是真的夫妻鬧翻分開，她也想兩個當事人私下協商，不想親朋參進來。

　　正要說兩句沒什麼的話，桌上手機響起。

　　一串陌生沒標注的號碼。方落卻很清楚，這是剛剛聯繫過的私家偵探。

　　眸光飛快掃了眼對面的顧橫，她有些僵的點了下頭，抬腳去了店外。

　　她一向是磊落坦蕩的行事做派，讓人跟蹤偷拍丈夫姦情這種事實在不擅長。

　　答應給電話那端低沉啞聲偵探打款時，腦子裡也有些慌亂不安。

　　匆匆說了幾句返回。強行壓制住狂跳的心，飛快吃完面。方落起身去了衛生間洗把臉。

　　不知道是體虛還是緊張，她汗流的確實太多了。落在餐桌的手機屏都有了水漬。

　　顧橫黑沉沉的眸光直直落在了那黑屏上一滴水珠上，薄唇緊抿。

　　從麵館回去的路上兩個人都靜默無語。

　　一個心頭有事神不思蜀，一個滿心擔憂不好開口。

　　到了停車位，向來乾脆果決的顧橫沒有上車離開，眉峰微聚的定定看了方落好一會。

　　「怎麼了，還有事？」灼灼目光下，方落下意識抬手擦了擦臉。

　　微微沉吟，顧橫目光移到那個早被方落攥到汗濕的手機上。

　　「師姐，我們認識十年，成為好朋友也有7年了吧？我是什麼脾氣性情的人你也該瞭解一二。什麼事你交給我幫忙。

　　我保證除了天、地、你、我外再沒有人知道。

　　外面那些偵探社良莠不齊魚龍混雜，很多是不可信的！

　　尤其涉及別人隱私，更要謹慎。」

　　呃！

　　本來垂眸思索他奇怪開頭的方落，聽清最後這句話時，猛地從迷茫中抬起頭，黑白分明的眸子帶著不可思議。

　　做了壞事的顧橫，到是夠坦然夠乾脆。

　　「抱歉，你過於緊張去衛生間洗臉的時候，我聽見提示音就看了你的手機短信。偵探社發來的匯款帳號和車牌號我都瞭解了！

　　我已經讓人去查了，你不要在委託他們。怪我罵我都隨便，不過作為朋友，我不可能看你這樣混亂莽撞著行事，卻隻作壁上觀不管！」

　　沒想到向來紳士體貼的男人會這麼過份，方落咬著下唇，很有些惱恨偏偏又氣怒不得。

　　對於他私自動自己的手機，又自作主張插手幫自己調查的事，眼下她也確實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那些私人偵探確實不可信，也容易牽扯不清。

　　對於自己來說，顧橫的確比他們更值得信賴，託付。可這傢伙......

　　兩個人木頭樁子一樣在停車場僵站了好一會。

　　到底是顧橫先上前一步。

　　隔著若有若無的距離，在方落耳側，他用輕得不能在輕的聲音揭破所有難堪傷口。

　　「師姐，是周至誠出軌了嗎？你上週五那麼狼狽是因為他？

　　剛剛找私人偵探查人隱私也是為了他？你瘦成這樣也是為了他？

　　不過是個庸俗低級的男人管不住自我欲望，你就把自己弄成這個地步嗎？」

　　安靜的停車場裡，男人低沉的聲音瞬間把方落的心湖攪亂，撞碎。

　　心底裡隱藏的秘密嗖然被人揭開，醜陋難看的傷疤大白於天下。

　　莫名的委屈，懊惱鋪天蓋地而來。

　　嘴唇抿到發白的方落，猛地抬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試圖用兇狠掩蓋自己此刻的慌亂、恐懼、怯懦、羞臊。

　　可這色厲內荏的眼神別說對別人有什麼殺傷力，就是她自己也難以維持片刻。

　　尤其，對面男人那雙眸子溢滿了對自己的真誠與關切。

　　向來知道好歹的方落，就更不可能對好友惡言惡語相向了。

　　對視片刻，她先垂下眼簾，胸口卻狠狠起伏，身子不知道是驚還是氣的晃了一晃，顧橫一把扶住她的胳膊。

　　不等他開口說些什麼，無措以對的方落一把甩開他的手，蹬蹬蹬跑上樓。

　　穿著鞋撲倒在客廳地毯上的時候，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羞惱，憤恨，遷怒，丟臉？是氣他，還是恨自己？那些說不清的情緒在心頭翻滾。

　　偵探社又來短信催促匯款，她攥著手機很久到底委婉回絕對方。

　　身心疲累到想一覺不醒的方落，終於咬著唇給顧橫發了條短訊。

　　「拜託，謝謝了。」

　　對方飛快的回復，也是心照不宣的言簡意賅。

　　「理解，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