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桶金
確定名單後又等了幾天,嚴卓與宋菽商議多次,改了好幾稿,將新作坊的設計圖基本定了下來。正式施工後可能還需再改,所以嚴卓也得跟著去,宋菽去不了,到時只能叫宋河與他商量了。幸好此次新建的作坊都是相河村中已有的,宋河也算有經驗,該有些什麼功能都是心知肚明的。
恆州路遠,為了能在入夜之前抵達,天不亮,宋河就帶著隊伍走了。宋菽和阿南送他們到村口,目送那一行人漸行漸遠。
等作坊建起來,相河村的這些東西便也能順利帶到恆州城,那裡人口眾多,四通八達,不知又會給這個世界帶來怎樣的變化。宋菽心裡還有更大的藍圖,但在施展之前,還需一步步走好腳下的路。
回屋睡了個回籠覺,宋菽叫上三娘一起,去相河村裡的幾家作坊都瞧瞧。
饅頭坊一如往常,宋菽有意識將一些拌餡揉面的手法交給村民們,現在大夥兒多能在自家做,只是每天做也不現實,所以饅頭坊的生意一直很好。現在坊裡也兼賣油條、蔥油餅等物,比起一開始的饅頭批發市場,現在的饅頭坊更像是一間早餐店。
能花錢出來吃早餐,從某種程度講,相河村這塊的富裕程度,已經遠超普通村莊了。
饅頭坊本來是和豆油坊共用一個院子的,現在豆油坊搬去了新地方,院中空出了兩間屋子。宋菽開火鍋店後常常不在村裡,三娘和宋河也兩頭跑,剩下宋阿南管著那麼多個作坊,饅頭坊的事便漸漸交給了崔五娘。
崔五娘雖還沒有管事的名頭,但事情做得有模有樣,她在其中一間屋子裡放上了桌椅板凳,供來吃早餐的客人們使用。她還與宋菽建議,坊中的伙食那麼好,不如中午晚上也拿來饅頭坊這裡對外賣,反正都是現成的,還能給坊中添些進項。
宋菽覺得不錯,便交由她放手去做了。
另一間空出的屋子則做了倉庫,饅頭坊的麵粉和其他食材到對方在此處,宋菽進去看了一眼,分門別類碼放得非常整齊。
蠶絲被坊離饅頭坊最近,宋菽到那裡時,剛巧一床蠶絲被出貨,有一小販興高采烈地等在院子裡,劉阿婆把包好的被子給他時,還收回一根竹籤。
「這是何物?」宋菽問,他久不來蠶絲被坊了。
劉阿婆忙跟他解釋。原來是蠶絲被坊總是供不應求,那些個小販人人喊著自己要貨,這蠶絲被又不是饅頭那樣排個把時辰的隊必能買到,少不得要等上一兩天,所以她便自己做主做了些竹籤子,上面刻了花樣,竹籤從中截斷,把其中一半分給那些等貨的小販,等到被子出貨,他們便拿著竹籤子來堪合,按順序領取。
「劉阿婆果然巧思。」宋菽讚道。
豆油坊搬去了地窖上頭新建的那片作坊裡,地方變大許多,原本只有一架楔式木搾變成了五架,工人也多了許多。旁邊的啤酒坊也運作良好,三娘跟他說近日來買啤酒的人愈發多了,宋菽轉了一圈,讓木匠坊再趕製兩個釀酒的大桶。
紙坊是這塊最大的作坊,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處理原料的,從山上砍下的毛竹直接運到這裡,斷青、削青、烤白、落塘、斷料、浸坯後入鑊蒸煮五個日夜,出鑊後浸入清水塘,浸泡五至十五天後撈出,翻攤沖洗乾淨,捆紮送去另一邊製作成紙。
「……原料這塊唯獨削青最需要技術,那裡的人是阿南親自挑的,其中一個叫陸清的很是仔細,做起事情來又快又好。」三娘與宋菽走進紙坊,因造紙步驟眾多,有些在院裡有些在院外,負責削青的陸清坐在一堆斷好的竹子旁,把約兩米長的青竹筒放在架子上,熟練地削去上面的青皮。
紙坊開張後宋菽就沒有管過幾天,這裡的情況三娘和阿南更熟,要宋阿南一樣樣跟他說顯然不可能,三娘便細細說與他聽。他們說著說著,走進蒸煮竹料的燒鑊室,室內一角長短不一的木柴散亂地堆放著,大灶裡燃著熊熊烈火。宋菽微微皺了下眉,這火似乎有些大了,雖不至於有什麼問題,可這樣柴火消耗得更快,長久下來也是浪費。要知道,作坊裡的柴火那也是花錢請人去砍的。
「喲,東家來了,請坐請坐。」今天輪班管火的梁老三立刻看見了走進來的宋菽和三娘,連忙拖著自己的小馬扎過來,要給宋菽坐。
宋菽擺擺手。
「梁老三,你這灶裡的火是不是燒得太旺了?我上次不是和你說了,要徐徐得添柴,燒得再旺這竹料也是要蒸上五天五夜的,平白浪費了這麼多。」三娘說,這話像是說過許多次了,連停頓都幾乎沒有。
「是是是,我這不是剛剛要去小解,所以就順手先添了幾把嘛,您就別計較這幾根柴了。」梁老三說,又轉頭對宋菽道,「早前只遠遠見過東家,今日細看,您這面相果然與別人不同,是富貴之相啊,今後前程遠大前程遠大。」
「呵呵,托你吉言。這燒鑊一步很是重要,回頭火小了,莫要忘了添柴才好。」宋菽道,他又回頭跟三娘說,「阿姐餓了吧?咱們去食堂瞧瞧。」
從紙坊出來,沒兩步便到了食堂。
這食堂是所有宋家的作坊共用的,提供一日三餐,只要是宋家作坊的員工,包括一些打短工的,都能來這裡吃。
一上午看了幾家作坊的情況,宋菽基本心裡有數了,低聲與三娘交流著。
「……饅頭坊提了崔五娘當管事便好,豆油坊還是由郭大哥管著,啤酒坊阿姐你怎麼看?」
「卓四郎不錯,還有……」三娘又說了幾個人名,那幾個宋菽剛才也見過,也覺得不錯。
「紙坊我不打算再到恆州建,這東西不是吃食不趕日子,這裡的紙坊也夠大,直接運過去便是。」宋菽又說,「剛才你跟我說的幾人都不錯,可也看不出誰有當管事的潛力,這管事不僅要能幹活,坊中的大小事情都要能拿主意才行。」
「也是,不如再觀察幾日?」三娘也拿不定主意。紙坊中除了那個梁老三,其他人都年紀偏小,幹活倒不錯,但要拿主意的話就不知表現如何了。
原本宋菽是想自己去恆州,最多帶個宋阿南,其他家人還是留在村裡的。
可六娘第一個就不同意,她也想去恆州。若帶了她去,七郎那麼黏她,肯定是要跟過去的。三娘也說好不容易一家人在一塊了,團圓飯都沒吃幾頓又要分開,很是不捨。
最後說著說著,便定下了所有人一起去。
幸好宋菽當初買的宅子夠大,他本來也是預備著他們去恆州玩能住的,現在說要一起去,倒也住得下。
只是如此一來,村裡沒了宋家人,那些作坊要管理起來還是頗為麻煩。就算他和宋河阿南可以常常來往兩地,相河村裡的每個作坊,也必定要有個能管事拿主意的,否則他們在恆州,一旦相河村這裡出了什麼亂子,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所以找管事這事還是比較著急的,其他幾個作坊宋菽都有了主意,只差紙坊了。
宋菽正想著呢,忽然有人跑了來,急急得跟三娘說了一堆。
「……那梁老三躲懶,鑊裡的水都空了,竹料還沒進清水塘。早知道我該去看看的,現在可怎麼辦?」那人是紙坊的,宋菽記得他是燒鑊室旁負責翻攤的。
竹料入鑊蒸煮時加了清水和石灰,煮熟後要立刻撈出放到清水塘裡,以免石灰質乾燥後與竹料黏結在一起,就不能用了。
三娘也第一次遇到這事,不過她這幾個月來管理作坊,各種大小狀況沒少處理,比那做翻攤的少年要沉著許多。她吩咐了幾句,便叫宋菽一起去瞧瞧。
燒鑊室連著水塘,按理說竹料一煮好就可以立刻放進水塘裡泡著,根本不可能出現放乾了與石灰質黏結在一起的事。宋菽百思不得其解,到了那裡才知,是梁老三添柴添出的問題。
竹料燒鑊要燒上五天五夜,這期間梁老三與另一人輪班看著火。這火不能太旺,太旺了水會提前燒乾,也不能太小,小了竹料煮不熟,所以得徐徐地添柴。可這樣一來,添柴較為頻繁,人得一直守著。
梁老三嫌麻煩,便每一次都添上一大把讓它燒著,燒到快滅了才又添新的。三娘和阿南都說過他幾次,他勤快個半天後,又老調重彈。之前一直沒有釀成過什麼大禍,今天卻是捅了簍子了。
宋菽和三娘還沒進燒鑊室,就見梁老三哭喪著臉跑出來,又是彎腰又是拱手,連聲說著對不住東家,就差聲淚俱下了。
宋菽沒理他,直接進了燒鑊室。
裡頭一股焦味,地上攤著幾捆燒壞的竹料,石灰質黏結在上面,已經不能用了。
清水塘那兒有個人,宋菽還沒問,三娘先道:「陸清,你怎麼在這裡?」
那人才轉過身,手在衣服上抹了一把:「三姐,我正巧要去吃飯,聞到焦味就進來了,這些竹料還能用,我給先浸到清水塘裡,免得誤了之後的功夫。」
宋菽過去一看,清水塘裡果然浸了幾捆白色的竹料,都是已經煮好了的。他看完水塘,不由多看了陸清一眼,陸清去叫了兩個隔壁車間的來幫忙,正請示三娘怎麼處理地上不能用了的竹料。
宋菽沒出聲,陸清帶人把事情都打理妥當。聽他的言辭,似乎紙坊的其他工序也都略知一二。
晚上回到家,宋菽又仔細問了三娘。
「我起先也不太清楚,只是聽翻攤的人說,陸清有空時便會去其他車間討教,很是虛心。我剛開始還擔心他是別家來偷咱們竹紙工藝的,可後來他跟我提了幾次建議,改進了幾個小細節,都是對作坊有利的,我便放心了。這事我該早點跟你說的。」三娘說,心裡有些後怕,萬一陸清真是來偷工藝的,她又忘了提醒宋菽,不就麻煩了。
宋菽卻又想起今天在燒鑊室的一幕,陸清年紀雖小,但處理事情很是穩妥專注,不如將紙坊交給他管試試。至於那個梁老三,宋菽回來前便已經吩咐讓他走人了,那人走時還磨蹭了許久,最後是宋阿南趕來,才讓他老老實實走的。
看來這作坊要運營下去,除了幹活的和管事的,人事和保安也少不了,還有財務,李賬房一人管那麼多作坊的賬,即使有五娘常去幫忙也非長久之計,也該給他找幾個幫手了。
宋菽本以為去恆州前能在家休息幾日,看來是他想得太美了,自己還真是個勞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