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妄想
許甯青把時念念帶出家門的時候外面已經天黑了。
可帶出來後他才想起來,他成天混跡的那些娛樂場所,時念念不適合去,而且一個未成年也進不去。
他還真是不知道能帶她去哪裡。
他站在路燈下,回頭看身後的時念念,問:「你想去哪玩兒啊?」
她極輕的搖了搖頭。
「遊樂場?」他剛說出口就否決了這個提議,「不行,太幼稚了,還無聊。」
「我沒什……麼,想去的。」時念念說,還打了個哈欠。
「那你想回去嗎?」
她搖頭,又補充:「現在,不想。」
許甯青把時念念帶到了自己住的公寓,還順路買了一堆零食飲料。
「你在我這待會兒吧,至少清淨點,看看電視什麼的,吃的喝的你自己拿。」
「嗯。」
時念念習慣一個人待著,許寧青也就沒再管她,懶散躺在另一邊沙發上戴著耳機看球賽。
突然門被重重打了兩下,一個男聲在門外響起:「許哥!放我進去!許哥!」
許寧青摘下耳機,又聽了一會兒,才「操」一聲起身去開門。
范孟明拎著一袋子的燒烤和啤酒,滿頭大汗站在外面喘氣。
許寧青:「你樓梯上來的?」
范孟明:「是啊,是不是特健康!生命在於運動!」
許寧青:「把汗滴我家地板是我讓你舔乾淨。」
范孟明:「……」
范孟明直接一隻腳橫跨進門,從許寧青和門的間隙中縮著肚子擠進去,和一邊沙發的時念念四目相對。
「……妹妹?」
時念念張了張嘴。
還沒等她說什麼,許寧青已經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是你妹嗎就妹妹。」
「許哥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范孟明把袋子往茶几上一擱,拍了下胸。
許寧青挑眉,似笑非笑的:「行,范帥的女朋友也是大家的女朋友。」
「滾。」
范孟明把燒烤一併拿出來,招呼時念念:「妹妹,吃點?」
時念念輕聲說:「不餓。」
「聽說你和妄哥同桌啊,你們倆話都這麼少,是不是一整天都講不了一句話啊?他那人可無聊了是吧。」
范孟明沒察覺時念念有結巴的毛病,只當她是話少。
江妄……
他話的確不多,可每次一開口就是那樣的話。
又痞又壞,時念念不愛聽。
許寧青在他屁股上踹了腳:「你拎著這大堆東西來我這幹嘛呢?」
「一起看直播啊!比賽不是快開始了嗎?」范孟明擦了擦手,「妄哥呢,我去把他也叫過來。」
「你怎麼不把你這燒烤直接拿他那去啊。」
「他一個重度潔癖,我拿進去他能殺了我。」
他說著,就又走出門去了。
「你跟你同桌相處的怎麼樣啊?」許寧青拿了一個烤串遞給時念念,隨口問。
以江妄的脾氣,他沒覺得倆人會有什麼別的關係。
「他也、也要來?」時念念仰起頭問。
「嗯,他就住我對門,不過我估計他懶得過來。」
話音剛落,范孟明的喊聲就傳過來:「——妄哥!!!我吃的都買來了!!!就幾步的路啊!走兩步怎麼了,沒病走兩步!」
許寧青笑了聲:「我看范孟明是皮癢了。」
「哥哥。」
「嗯?」
「我有點……困了。」
「現在?」許寧青看了眼時間,才八點多,「要不你去客房睡會兒,稍微晚點我再送你回家?」
范孟明一個人回了許寧青公寓。
「失敗了?」許寧青笑了笑。
「成功了好嗎,他馬上過來。」范孟明往旁邊看了眼,「我妹呢?」
許寧青已經懶得糾正到底是誰妹了:「睡覺去了。」
「這麼早啊,養生覺啊這是。」
江妄走進來,頭髮還濕著,襯的膚色極白,短袖下露出的一截小臂青色血管清晰可見。
比賽已經開始了,江妄其實沒什麼興趣看。
他也沒怎麼吃,隻偶爾喝一口啤酒。
再看范孟明,他就看的很認真的,時不時發出幾聲感歎詞,好球、我操、菜雞什麼的。
半場結束,兩個解說說了一會兒,電視就跳到了另一個畫面——世界游泳錦標賽。
江妄拎著酒杯,聽到電視的聲音,微微抬了下眼,臉上沒什麼表情。
「操,怎麼放這玩意兒啊。」范孟明嘟囔一聲,立馬換了個台。
許寧青側頭看了江妄一眼:「我聽說你教練還是在聯繫你啊,沒打算繼續嗎?」
江妄淡聲:「繼續不了。」
「聽力沒法恢復到原來的水平嗎?」
江妄手背撐著臉,沒什麼反應,嘴角微扯了下:「嗯。」
比賽重新開始後范孟明才把頻道撥回來。
中途江妄起身去上廁所。
他和許寧青這兩套公寓大致看是同樣的構造和裝修,他視線垂著走過去,轉開門把重新關上門。
等抬頭才發現不是衛生間。
少女躺在床上,已經睡著了。
江妄愣了愣。
女孩清瘦的下巴藏在毯子裡,黑髮散著,擋去了一半臉,皮膚又白又透,連毛孔都看不清,一雙澄澈的眼睛這會兒正閉著。
他腦海中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幅畫。
像是祭獻給惡魔的少女。
江妄站在門邊看了她一會兒,才不受控的靠近過去。
他站在床邊,遮了一點原本落在時念念身上的光,她感覺到,皺了下眉,更加往裡縮了縮。
倒是一點兒沒有要醒的意思。
他聞到一股味道。
少女身上的香味很淡,淡到幾乎可以忽略,最初聞到的是她身上乾淨的洗衣液味道帶著點花香,還蓋著另一種味道,有點甜,又很清冽。
好香。
江妄眸色沉下去,因為用力下顎收緊,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他蹲在原地閉了閉眼。
沒法控制。
那張孤高狂妄的臉靠過去,像個癮君子一般,停在她頸側,深吸了一口氣,又緩慢的從鼻腔呼出。
茉莉,蜂蜜。
時念念在睡夢中被一股灼熱的氣息弄的脖子有點癢,伸手揮了揮,指尖卻觸及一個更加滾燙的溫度。
她皺了皺眉,緩緩睜開眼。
就看見近在咫尺一張臉,江妄那雙烏沉沉的眼眸,正近距離的看著她。
江妄幾乎是在時念念睜眼的一刹那呼吸一窒,心臟跳動著像是一把利刃,幾乎是要破骨出。
他突然想到那天晚上在籃球場。
時念念捏著一枚創口貼遞給他時的樣子。
她擋住了身後低懸的月亮,月光將她周身映出一圈毛茸茸的邊緣。
一雙眸清淩淩,遮住了月亮,他卻從她眼裡看到又一輪圓月。
不嫌他肮髒混亂,安靜望著他。
他混亂的19年,罪孽與怨怒,不見天日的半年,失了心的暴躁憤怒,滿手的鮮血,以及,更早之前,冰涼的河水,聽不見任何聲音的耳朵。
時念念瞳孔一點點放大,才從被子裡伸出手猛的退了他一把。
江妄順勢坐倒在地,時念念已經退到床的另一邊,整了整裙子站起來,一臉警惕的看著他。
江妄在她的視線裡緩緩抬起手,作了個投降的動作,玩味道:「幹嘛啊,我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呢。」
「你怎麼進……」
許寧青推門進來,話還沒說完先被眼前這一幕給嚇了跳,食指往倆人身上點了點。
「你們,這個,什麼情況?」
江妄從地上起來,轉身出門。
時念念鬆了口氣。
許甯青也重新關上門出去了:「你們剛才幹嘛呢,那姿勢,跟你被她踹下床似的。」
江妄哼笑一聲:「差不多吧。」
許寧青一愣,轉頭看了他一會兒:「阿妄你現在這狀態我有點怕啊,你對我妹,也就是你同桌……嗯?」
許甯青跟江妄認識久,關係也最好,再清楚不過,江妄這人就白瞎那張臉,十足一個性冷淡,換作平時許寧青那樣說,他肯定就一個滾字。
現在居然還上趕著跟人小姑娘糾纏不清了。
這是要鐵樹開花啊。
他瞥了江妄一眼,這人從進屋開始起的低氣壓和不想理人的狀態,這會兒已經都消失了。
他站直了點,問:「你喜歡時念念啊?」
他挑眉,看向許寧青,八風不動,姿態端的不露絲毫痕跡:「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