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妄想

　　時念念到家的時候正好是平時放晚自習的時間。

　　客廳裡沒人，她回屋換了身衣服，把報告單給媽媽，又複述了一遍醫生的囑咐。

　　「我還以為你拿完報告單就直接回家了，學校作業很多嗎？」許淑問。

　　時念念一頓，點頭：「嗯，過段……時間就，月考了。」

　　許淑：「嗯，好好考。」

　　翌日。

　　「念念，你問過江妄許至臨的事了嗎？」薑靈一放下書包就問。

　　「還沒。」昨天被程琦一鬧，她給忘了，「我……一會兒，問問吧。」

　　平時江妄上課都是幾節課後才來的，要不就索性一天都不來了，今天居然是踩著早自習鈴進來的。

　　就連英語老師也愣了愣，調侃了聲：「你這是稀客啊。」

　　剛剛結束了兩個單元的課本內容，英語早讀課要聽寫單詞。

　　時念念本來就記得差不多，昨天回去以後又看了一會兒，聽寫起來自然非常順暢。

　　餘光裡，江妄倒是筆也沒停。

　　第一節課是數學。

　　鈴打了三分鐘也不見人，大家漸漸吵鬧起來，課代表喊了幾聲安靜也沒法，最後走出教室去叫老師。

　　結果剛出去就遇到了許至臨，他是高一的數學老師，手裡還拿著教具。

　　「你是三班的吧？」許至臨叫住他。

　　數學課代表點頭：「嗯。」

　　「你們數學老師在醫院，以後這段時間你們班的數學課我來上。」

　　數學老師上學期懷孕，一直是挺著大肚來上課的，許至臨沒說細，但也明白是請了孕假沒法來上課了。

　　許至臨走進教室的時候，原本怏怏趴在桌上的薑靈就蹭的坐起來，震驚的望著他。

　　許至臨簡單做了解釋以及自我介紹就開始上課。

　　許至臨溫潤的長相，讓他一來學校就受到大家的關注。

　　對於他在今後一個多月給他們班上課，女生都非常高興，交頭接耳的議論不止。

　　姜靈簡直是捧著星星眼聽課了，時念念還是頭一回見她這麼認真的上數學課。

　　只不過，許至臨在眼前，就時刻提醒她，要幫薑靈問那個問題。

　　許至臨在黑板上寫下一道題目，時念念提前算完，筆尖頓了頓，撕了一張草稿紙下來。

　　-你知道許老師有沒有女朋友嗎？

　　她悄悄把紙條推到江妄桌邊。

　　他原本在看球賽，看完紙條上那一行字就側過頭。

　　時念念往講臺看了眼，才對上他的視線。

　　少年蹙著眉輕眯眼，清瘦的下巴揚著，眉下有一塊血痕，是昨天傷的。

　　沉默半晌，他舌尖重重頂了下後槽牙：「時念念，你挺厲害啊。」

　　他聲音不輕不重，多數人都沒能聽見，薑靈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時念念完全沒懂他為什麼突然生氣了。

　　她怔愣問：「你也……不知道嗎？」

　　江妄聽完，倏的笑了聲，突然起身時椅子在地面上摩擦出尖利的一聲。

　　許至臨抬起頭。

　　江妄誰也沒看，踹了腳桌子，把教室門一摔就走了。

　　時念念看著他走的背影都沒反應過來。

　　怎麼就生氣了……

　　誰都看的出來江妄打球是在發洩的。

　　一下接著一下，不投三分，全是灌籃，抓著球筐手臂肌肉盡顯。

　　沒一會兒，另一隊就喊著打不動了。

　　江妄把球丟給別人，下場仰頭灌了一大口水，順著他的下巴淌過喉結，滴在衣服上。

　　「你這大早上的叫我們打球，就為了虐菜啊。」許寧青坐在籃球架下說，故意氣他，「你一個高中生，我們可都是不用早起的大學生啊。」

　　敢在江妄明顯暴躁的時候這麼講話的，他們這一群人中大概也就許寧青了

　　江妄看了他一眼，在旁邊坐下了。

　　許寧青：「誰惹你生氣了，那群小屁孩還有敢惹你生氣的？」

　　江妄沉著臉沒說話。

　　其他人是都不敢，就一個人敢，還眨著眼看著他一點不知道他為什麼發火。

　　她哥現在還在他耳邊嘰嘰喳喳的吵。

　　江妄被許寧青煩的不行，抬腳踹了腳他坐著的籃球：「你閉嘴。」

　　一下課薑靈就轉過頭問：「剛才江妄怎麼了啊？」

　　時念念搖頭：「我也……不知道。」

　　「我怎麼聽見他發飆走人前還叫了聲你名字啊。」

　　時念念頓了頓，把剛才的事告訴薑靈。

　　薑靈聽完就捧著心口，睜大雙眼，湊到時念念耳邊輕聲道：「你說，江妄會不會喜歡你啊。」

　　時念念一愣，臉瞬間紅了，拍了她一下：「你別……亂說。」

　　「我說真的啊！」薑靈一副據理力爭的樣子，「他那個樣子，肯定以為是你喜歡許至臨，他是吃醋啊。」

　　「不可能的……」她紅著臉，聲如蚊呐，「薑靈，你不要……說了。」

　　一直到放學，江妄也沒回學校。

　　程琦一群人下午倒是來了，惡狠狠的瞪了時念念一眼，變本加厲的在她回答問題時嘲笑她，好在沒再堵她了。

　　薑靈那些話沒在她心頭糾纏多久。

　　她從來沒覺得江妄會喜歡她，雖然他總是對她說那些輕佻的話，時念念也沒覺得。

　　她想不出自己有什麼能招人喜歡的地方。

　　她連話都說不清楚。

　　她把所有江妄幫她的原因，歸咎於她哥哥是許甯青。

　　可也隱約感覺，江妄生氣的原因是跟自己有關係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話說的不對。

　　隔天就是運動會。

　　意味著不用上課，大家都興奮的不行，早讀課根本沒人學習，一個運動會流程冊子滿教室的傳。

　　他們還特地買了班服，

　　女生是短袖短褲，很簡單的黑白兩種顏色，這個年紀的女生好多喜歡黑色，覺得酷，時念念去領衣服時只剩下白色。

　　「男生還有一件衣服沒有領！」班長高高舉起班服，往教室裡掃了眼，「江妄是不是還沒來啊，時念念，你幫他拿位置上去吧。」

　　她接過，瞥見上面的尺寸，xxl。

　　自己的是s。

　　女廁所堵的水泄不通，她好不容易換完了班服擠出來，薑靈已經在外面等她，汗津津的同樣擠出一身汗。

　　「念念，你好瘦啊！」她一看到時念念就說，圍著她轉了一圈，「還這麼白，腿也太細了吧。」

　　時念念笑了笑：「你也……是啊。」

　　薑靈嬉皮笑臉的：「就等你這句話呢。」

　　下樓去操場經過班級門口，她往裡看了眼，江妄那件班服還放在桌上，都九點了，他還沒來學校。

　　最開始比賽的短跑，100米、200米。

　　發令槍「砰」一聲巨響。

　　一排男生登時衝出，速度飛快，周圍呐喊聲大片。

　　運動會這天天氣特別好，太陽高高懸在頭頂，燒的臉頰發燙。

　　薑靈還帶了相機過來，不過她的目的不是參賽的運動員們，而是許至臨，雖說現在她對自己到底有沒有被迫失戀還不清楚，可世間唯帥哥不可辜負。

　　她買了兩杯奶茶，和時念念一人一杯，坐在看臺前，架著「炮」對對面的許至臨不停拍照。

　　「嗚嗚嗚嗚至臨葛格怎麼這麼帥啊！！」薑靈一邊拍一邊感慨。

　　「……」

　　時念念的項目在下午。

　　男子800米結束就是女子800米跑。

　　她把號碼牌別在衣服上，去檢錄場地。

　　薑靈陪著她去，看上去比她還簡單，她把時念念推到椅子上坐好，一會兒給她捶捶背捏捏肩，一邊又敲敲大腿放鬆。

　　時念念有點哭笑不得，拉著她的手讓她也坐著：「沒事，我做過……熱身了。」

　　這次跑800米的還有程琦。

　　她雖壞事做盡，暗地裡討厭她的人數不清，可她朋友多，甚至還誇張的做了一塊海報，上面寫著「琦姐牛批！琦姐第一！」

　　對比下，就顯的其他人黯然失色。

　　全成了她的襯托。

　　一個男生站在檢錄處門口，攬著程琦的肩，用不輕不重的聲音說：「琦姐隨便跑，誰不懂事兒敢搶琦姐的第一，咱們琦粉弄不死她。」

　　程琦輕飄飄的往時念念身上瞥了眼，笑著手肘撞了男生一下：「你這意思，我拿第一也是她們讓我的了？」

　　「哪敢啊。」

　　姜靈挽著時念念的胳膊，翻了個白眼不看她們，輕聲嘟囔著：「真是的，無聊。」

　　時念念沒說話，低頭重新檢查了自己的號碼牌和鞋帶。

　　男子結束，她們就被領進去。

　　發令槍一響，眾人衝出。

　　程琦領先第一，看臺上那群穿著短裙短褲的少年少女激動的喊著她的名字，程琦抬著下巴，笑的驕傲。

　　時念念在第三，衝出的一刻聽到薑靈的加油聲，雖然很快就被其他聲音給淹沒。

　　800米極考驗耐力和爆發力，要拿好名次兩者缺一不可。

　　時念念在第二圈的時候超過了原本的第二名。

　　她穿著班服的短袖，一雙腿又白又細，程琦的雖細，卻不如她皮膚白。

　　眾人目光不受控的落到那個位居第二的女生的腿上。

　　看臺上有人看不清臉，眯著眼問：「現在的第二名是誰啊？」

　　「三班的時念念，老是考第一的那個。」

　　「我操這個腿！這學霸深藏不露啊，腿玩年了簡直！」

　　「呸，你惡不噁心！」

　　「不過你別說她個子矮這腿的比例簡直了，感覺有可能超過程琦吧？」

　　「別逗了，怎麼可能，程琦從初中就一直是第一名了好吧。」

　　「真的，你仔細看，時念念氣息超穩的。

　　……

　　時念念再次繞過自己班級的看臺處，聽到了蔡育才領著三班眾人一起喊著「程琦、時念念加油！」

　　薑靈扯著嗓子不停喊她的名字，喊的嗓子都塊劈了。

　　她聽到「時念念，加油！」。

　　她在轉彎時聽到了旁邊突然高亢起來的議論聲，和先前完全不同，澎湃熱烈的，以女生的尖叫為主。

　　她往前看，果然看到一人。

　　他神色寡淡的走進場地，沒穿校服也沒穿班服，黑衣黑褲，利落乾脆，高挑挺拔。

　　自從他回一中以來，還是頭一回這樣高調的在眾人眼中出現。

　　時念念在最後一個轉彎時開始加速。

　　原本程琦遙遙領先，後面三人都咬的很緊。

　　時念念一加速，她和後面幾人的距離就越拉越大，和程琦的距離也就近了。

　　伴隨著江妄入場，以及這戲劇性的即將反敗為勝的一幕，全場沸騰了。

　　「我操！！我就說時念念有可能超過程琦吧！」

　　「不可能吧，程琦那麼爭強好勝的人，拼死也不會讓別人超過她的。」

　　「那你看著吧，時念念牛批啊，成績這麼好，體育也可以。」

　　……

　　江妄走上看臺最頂上，倚在欄杆上，視線漫不經心落在時念念身上。

　　白色的班服，短袖短褲，腿部線條漂亮流暢。

　　他呵出一聲，不動聲色的屏住呼吸，最後一口空氣悶在胸腔裡。

　　「你看吧，她衝刺了那麼一段路，力氣早就耗盡了，程琦還是第一吧。」

　　「不應該啊……我感覺她看起來氣息一直特穩啊。」

　　時念念第二個衝破終點線，比程琦慢一秒。

　　銀牌。

　　程琦一跨越終點線旁邊一群人就圍上來，時念念被擠的只能往旁邊走。

　　人太多，她沒找到薑靈，自己走去旁邊體育館的廁所洗臉。

　　出來後就坐在臺階上喘氣休息。

　　灼熱的太陽懸在頭頂，曬的她有點頭暈。

　　她眯著眼，直到臉上突然冰了一下。

　　她嚇了一跳，睜開眼，江妄就蹲在她面前。

　　她坐在臺階上，他蹲在臺階下，難得的比她矮了點，揚著頭看她。

　　時念念看到他的下巴，弧度剛毅流暢。

　　他手裡捏著一罐冰鎮可樂，貼在她臉上。

　　這個昨天還生氣摔門出教室的人，這會兒蹲在她面前，臉上噙著點吊兒郎當的笑意。

　　他伸出另一隻手，把她汗濕的一綹碎發撥到耳後。

　　「你還挺厲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