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劇組正在拍戲， 江烟過去的時候，導演正在和一個中年男人笑著說什麽。

　　他對人一向嚴厲， 就算是對江烟也沒什麽好臉色，現在對中年男人態度却非常好。

　　「對， 是這個道理， 」導演笑道， 「薑悅拍的很認真， 這種演員才是我們需要的。」

　　「既然另一個演員身體不舒服， 拍戲也很艱難，她的戲份就可以分一分嘛， 」中年男人也笑呵呵地說， 「這是體諒演員嘛。」

　　「體諒我嗎？」江烟笑眯眯的加入話題，身邊賀昭溪還替她撑著傘。

　　她好好睡了一覺， 精神不錯， 穿著淺色短裙， 露出來的肌膚白的晃眼， 嬌嬌軟軟的， 又惹人疼愛。

　　「江烟， 」看她出現，導演的臉色也難看了點， 「不是說讓你好好休息嗎？」

　　「這位就是江小姐？」中年男人一雙眼睛粘在江烟身上就移不開了。

　　無論從什麽方面看，江烟都是姜悅的高配版。之前他一直沒仔細注意過， 沒想到她長得這麽漂亮。

　　他一猜就知道江烟來是爲了什麽， 伸手就從身上掏出名片：「你好， 我是這次的投資方，姓趙，代表江今集團的，聽說江小姐這段時間身體不舒服啊。」

　　男人西裝革履，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

　　他倒是不知道江烟之前頻繁上熱搜的事情，對娛樂圈也沒那麽關心。

　　這個劇組裡，薑悅是女一，江烟只是女二。那麽薑悅既然可以潜規則，這位江小姐沒道理不可以吧？

　　邏輯鬼才，相當滿分。

　　「趙總。」薑悅本來遠遠的看著，看見她好不容易抱上的金主遞名片，終於忍不住走過來。

　　她扯扯男人的袖子，又朝江烟笑了下：「趙總，這位是江烟，秦氏集團的藝人，和…上司，秦總的關係還不錯。」

　　「沒事，秦總我也熟悉，都認識的，」趙總笑道，「江小姐，接下名片吧？晚上可以一起吃個飯什麽的…」

　　賀昭溪輕輕嘆氣。她幾乎能從江烟淡下來的神情中看出這個小祖宗一腔搞事的熱血。

　　江烟沒接他遞過來的名片。一雙猫瞳圓溜溜的看過去，眼尾挑著，帶著點兒散漫。

　　「你是江今集團的高層？」

　　「正是。」示好沒有反應，中年男人臉色有點難看，語氣也不善起來。

　　「這還能有假嗎？」他皮笑肉不笑道，「導演和主演都在這裡，我也沒有欺騙的必要，江小姐，誤會人就不太好了。」

　　「很好。」出乎他的意料，江烟利落點頭，神情裡那點兒不屑一顧表現的很明顯。

　　她沒再多說廢話，抬手，直接撥通電話，安靜的等著。

　　趙總皺了皺眉，想說什麽，却見面前的年輕女孩朝他彎著眼睛無害的一笑，比了一個「噓聲」的手勢。

　　「喂？」

　　聽到電話那邊平淡沉穩的男聲，江烟心裡有一點點心虛。

　　不過看著面前這個神情不善的中年男人，江烟很快咳嗽一聲：「那個，我不是持有江今集團的股份嗎，按理說也是我們集團的人對吧？」

　　賀昭溪一抽唇角。她實在對江烟這個撒嬌賣乖的性子有點招架不了，更別提她語氣不自覺得揚著，帶著點兒歡欣，清脆明亮。

　　太可愛了。

　　沈時禮顯然也楞了一下。不過他反應很快，順著江烟的話道：「嗯。所以你想做什麽？」

　　江烟想了想自己剛才瞥見的名片，不緊不慢的說：「我想舉報那個，趙齊澤？對，他用投資方的身份威脅我，還想潜規則我。」

　　她說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巧能够對面的人都聽到。

　　氣氛一時間變得死寂。

　　導演臉色鐵青，趙齊澤也沉下臉來，就連薑悅，也是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江烟。

　　江烟是不是腦子有毛病？成年人的世界裡不存在舉報這種玩法，更何况還是如此…弱智的打小報告的做法。

　　真他媽當自己是小學生嗎？

　　沈時禮一頓。他的神色暗下來，語氣沒變：「趙齊澤…《如玉》劇組的投資方監製？」

　　「嗯，大概是吧，」聽著電話的聲音，江烟不住點頭，煞有其事，「這種人就是抹黑集團形象，幸好被我發現了。」

　　她顛倒黑白睜眼說瞎話的功夫也是一絕。江烟想了想，覺得自己就像是古代那種微服私訪的皇帝。

　　「江小姐，你以爲真能聯繫沈總？」趙齊澤臉色很難看，忍不住打斷她，「我從未聽說江今集團有你這個股東，有你的股份。」

　　他是沈家的老員工，也是看著江今被現如今的沈時禮一手創立起來的。整個股東就那麽多人，彼此之間誰不認識誰，怎麽可能有江烟的份額！

　　還沒挂電話，江烟看了他一眼，鎮定的把手機遞到他面前。

　　「喏，」她動作間頗有點仗著家長在，可以肆無忌憚的任性，「沈總請你接電話。」

　　江烟語重心長：「年輕人，老實交代，坦白從寬。」

　　那點兒傲慢又狡黠的感覺，彎著眼睛漫不經心的笑，江烟做出來駕輕就熟，輕鬆的要命。

　　趙齊澤就算再怎麽不願意承認，也是顫著手接的電話。

　　才剛聽到那邊的聲音，他的臉色就驟變：「沈，沈總？」

　　確實是沈時禮的聲音。趙齊澤不像別人那麽跳脚，平日裡安安分分做自己的元老，却也不會連老總都認錯。

　　剛才的鎮定蕩然無存，他額頭上的冷汗都要下來，結巴著：「沈總，都是誤會，我不知道江小姐也在這裡拍戲…」

　　江烟看著他聲音越來越小，語氣懇求，也無暇顧及形象，慌張的不行。

　　沈時禮在他們公司到底是個什麽性格啊？江烟心裡嘀咕，看把人嚇的，話都說不清楚了。

　　纖細白晰的手指拂過裙擺，她笑的不慌不忙，笑容清透溫和：「我都說了嘛，江今也有我的股份啊。」

　　她抬眼去看姜悅和導演。從江烟剛才說話開始，這兩個人的臉色就非常難看了。

　　的確是小學鶏的告狀模式沒錯。但是要是這個人就是有本事告到領導那裡，有本事把人扯下來呢？

　　趙齊澤挂了電話，已經變了個人似的：「江小姐也是股東啊，這可真是…怪我，沒記住。」

　　服務良好態度熱情，而且絕對沒有半點不禮貌的地方。

　　前倨後恭的態度倒是一絕。江烟瞥了他一眼，也挺好說話：「嗯，認識就行了，我也只是來看看。」

　　有這個小祖宗在，趙齊澤怎麽敢再繼續折騰人，連薑悅的暗示都沒看，他匆匆就走了。

　　沈總可是說了，讓他現在立刻停止插手這邊的事情回公司。倒是也沒說怎麽處理，但是他心裡多少也還是有僥幸的吧？

　　看投資方都急著走了，導演先開口了：「江烟…你今天來這裡，是身體休息好了嗎？」

　　他還算是沉得住氣，對江烟道：「我們是體諒你的身體，既然有精力，繼續拍戲也沒什麽嘛。」

　　導演也沒料到事情會往這個方向發展。不過他也不是不能變通，總共鬧這麽一場，不過是戲份的事情…

　　「您誤會我了，」江烟唇角一翹，看上去又乖又甜，「我覺得導演說的很對，很體諒我，我也不應該有這麽多戲份。」

　　「改都改了，再變動回來也很耽誤大家時間，」她真誠的說，一雙眸子全是清澈的笑意，「沒關係，我能理解。」

　　看樣子居然是不打算再把戲份要回來了。愛給誰給誰，她不陪讀了。

　　別說導演，姜悅都難以置信的看著她，顯然料不到江烟這麽會得罪人。

　　「我就過來看看情况，沒事先走了。」江烟態度很好，禮貌的頷首，然後轉身就走。

　　她拍戲向來是認真的，吃苦也不會說什麽，但是又不是沒有脾氣。遇到不靠譜的劇組，江烟也不打算忍著。

　　劇組導演想要息事寧人，江烟可沒想過。

　　還在回酒店的路上，江烟正扭頭和賀昭溪說話，手機就響起來。

　　「喂？時禮哥。」剛狐假虎威的告過狀，江烟態度還不錯，也心情愉快的接了電話。

　　「今天那個趙總，」沈時禮難得停頓了下，淡淡道，「我和他說的是回本部，但是他會辭職。」

　　這種話說出來輕描淡寫下藏著冷意。不管這個趙總想不想辭職，沈時禮都會讓他「辭職」。中間涉及的手段，不說不代表不存在。

　　之所以沒有當場辭退，只是爲了避免給江烟帶來麻煩。

　　江烟一點都不覺得傳聞中的沈總冷血，她直接鼓掌起來。

　　「沈總做得好！小紅花小紅花，」她笑道，「對了，我聽他說投資，你們真投資了這部劇啊？」

　　江烟頓了下，沒忍住好奇心：「作爲股東，我詢問一下，你們是爲了薑悅投資的嗎？」

　　江今集團和薑悅的團隊之間眉來眼去也不是什麽私事，江烟還是打聽得到的。

　　她就是有點質疑沈時禮的眼光。不說別人吧，以前家裡還擺著一個她呢，沈時禮還能够看得上薑悅？

　　「薑悅？」沈時禮似乎思索了一會兒，沒想起來。

　　他簡潔道，「不是，我不認識她，這種小事也不會向我彙報。」

　　「投資這部劇倒是有，」他微妙的沉默了下，「公司有意嚮往娛樂圈發展，這是評估的目標之一，和你沒什麽關係。」

　　他語氣不緊不慢，比起撇清關係，更像是隱晦的强調。只要江烟開口詢問，她就能够順理成章的得到答案。

　　江烟還真的一點都沒有多想。沈時禮怎麽可能公事私辦呢！他絕對不是這樣的人！

　　她只是覺得江今公司有點錢多燒的慌：「那你們分析的眼光也不怎麽樣…這個劇不好。」

　　找她還算有眼光，江烟理直氣壯的想，她會演的劇本都是自己和團隊挑選好幾遍的，基本上不大爆也不會撲。

　　偏偏這部劇，江今又是挑中女主薑悅，劇本又改的面目全非，江烟撂挑子不幹，自己都不敢說會不會撲街。

　　「不是還有你嗎？」沈時禮似乎笑了下，「我相信烟烟的眼光。」

　　江烟楞住，下一刻表面鎮定內心激蕩。要換做別人她就覺得是開玩笑了，偏偏是沈時禮說的。

　　她相信沈時禮說的話。這個人從來不誇人，字典裡只有「過得去」「還行」「很差」。江烟還是頭一次聽他這麽和顔悅色的誇自己。

　　「怎麽了？」

　　江烟沉默一會兒，手快按了錄音，期期艾艾：「那個…時禮哥，你能多誇我兩句嗎？」

　　沈時禮微妙的沉默了下。如果不是明白自己現在艱難的處境，他是不會回答這種問題的。

　　可是，雖然，但是。

　　「烟烟做得好，」清冷低沉的聲音略顯生疏，「給你畫一朵小紅花…你要嗎？」

　　複製她的話，一點誠意都沒有。江烟失望的哦了聲，嘆了口氣：「算了，時禮哥，你也不是萬能的。」

　　摘掉名爲喜歡的濾鏡，江烟發覺，沈時禮其實也沒那麽好。

　　別的不說，他吹彩虹屁都比不過自己呢——他還不會寫小黃文，也不會打榜追星。

　　江烟一點都沒察覺沈時禮的心理陰影面積，她想了想：「雖然我是覺得你眼光有問題啦，不過虧錢也沒辦法…」

　　她嘆了口氣，只能和他商量道，「這部劇你把投資方身份轉給我？我幫你盯一下吧。」

　　她真的是非常偉大。江烟心想，她都會幫江今收拾爛攤子了。

　　畢竟虧的也是她的錢，想想還有點捨不得呢。

　　沈時禮：「……」

　　他的確是夾雜著私人情緒處理事情的，這點他得承認。他也沒有過分隱瞞這一點，甚至給江烟提示了。

　　但是爲什麽江烟一點都沒察覺到？她，怎麽能够，問都不問？

　　沈時禮把文件夾第一頁的「隱晦示好」劃去，桃花眼裡情緒微沉。

　　「喂？你有在聽我說話嗎？」江烟還在念叨，「時禮哥，看在我們多年情分，你其實也可以放心交給我，我幫你，沒問題的…」

　　沈時禮閉了閉眼。他現在說不出是花費心思的百萬禮物被人無視，還是後續反欠人情的操作更讓人…

　　山不來我這裡，我就去山裡。

　　「那就麻煩烟烟了，」沈時禮從善如流道，「這段時間就由你向我彙報吧。」

　　江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