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江令傑跪在祠堂反省。
說是反省,其實是在怨憎,怨江令宛心狠手辣,恨自己無能,不能替喬姨娘、替親姐江令媛報仇雪恨,還讓江令宛捉住了把柄,落了下乘,挨了一耳光。
臉頰上火辣辣的腫得老高,破損的嘴角也隱隱作痛,這一仗他敗了,所幸父親只是罰他跪祠堂反省,並未讓他到莊子上去。
只要留在江家,只要他是父親唯一的兒子,他就能繼承侯位。
眼前的這點苦算什麼!
江令傑正想著,忽然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看守祠堂的僕人跟來人請安:「見過大老爺。」
江令傑心頭一寒,脊背發涼。
蕭湛跟江令宛還沒走,父親絕不可能丟下蕭湛不管,除非是江令宛讓父親來的。
絕無好事!
事實證明他的猜測是對的,江伯臣臉色陰沉,走了進來,聲音帶著隱怒:「你還有臉哭!看看你做的好事,怎麼對得起我的悉心栽培,怎麼對得起江家的列祖列宗!」
江令傑滿臉是淚,羞愧難當:「父親,兒子錯了,兒子只是想表現得更好一些,我只是想讓父親喜歡我,想在三姐姐、三姐夫面前替父親爭光。兒子絕不是故意欺騙父親的。」
江令傑轉過身來,哭著抱住江伯臣的腿:「兒子知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求父親不要生氣,我以後都改了,再不會犯這樣的錯誤了。」
喬姨娘跟江令媛都是演戲高手,江令傑與她們一脈相傳,自然不遑多讓。
他年紀小,這樣嚎啕大哭,不會讓人覺得厭惡,只會讓人覺得他可憐,是個孩子。
江伯臣一聲冷哼:「有過就改,有錯就罰,你既然知錯,就該承擔起後果。不必跪祠堂了,你這就到莊子上去思過悔改。」
江令傑懸著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立刻大哭,抱著江伯臣的腿不撒手:「父親,兒子真的知錯了,您別不要兒子。兒子已經沒了二姐姐,這些年又離開喬姨娘,一直跟著父親生活,若父親也不要兒子了,兒子還活著做什麼。父親,我寧願死,也不想跟父親分開。」
這些年江伯臣親自教養他,對他自然是真心疼愛的,現在江令傑這樣痛哭流涕,慚愧不已,江伯臣心裡的怒氣就消失了大半。
最重要的是,他是江伯臣唯一的兒子,江伯臣還指望著他傳宗接代、振興家業,又怎麼可能會不管他。
他冷冷道:「有錯就得罰,若人人都像你這樣犯了錯不思悔改,那江家還有何規矩可言!」
「把你的眼淚擦乾,立刻到莊子上去思過,什麼時候真心知道錯了,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他語氣很嚴厲,但江令傑卻聽懂了他的意思。
這一去並不是不回來了,等過一段時間,這件事情的影響消除了,江令宛不再盯著這件事了,他就能回到江家,到時候他依然是長房的少爺,依然是父親唯一的繼承人。
江令傑心頭大定,眼淚卻嘩嘩落得更凶,別提多愧疚了:「兒子不該求饒,既犯了錯,就該受罰,兒子都知道了。」
他重重給江伯臣磕了一個頭,恭敬道:「父親放心,兒子一定安心思過,永不再犯。」
江伯臣終於鬆動了幾分:「去吧,功課不許落下,我會派江大有去檢查的。」
「是。」江令傑擦乾眼淚,走了。
……
送走了江令傑,江伯臣去給江令宛回話:「他不懂事,就該狠狠罰他。還是宛姐兒好,又貼心又聰明懂事,為父這幾個兒女裡,就數你最乖。」
他拿了一個信封,笑呵呵地交給江令宛:「今天你回門,父親沒啥好東西給你,給你包個大紅包,足足兩千兩,取個雙數好兆頭,希望你跟五郎能兩心相印,和和美美。」
什麼取個好兆頭,分明是想借這兩千兩給江令傑求情呢。
求吧,求吧,總有一天你會知道你呵護備至的兒子是旁人的種。
「謝謝父親。」江令宛扯了扯嘴角,收下了紅包。
江伯臣慈愛地說:「中午的宴席都是你愛吃的菜,還有鴻記的佛跳牆,得會你可要多吃一些。」
……
午飯過後,江令宛跟蕭湛就要回去,不料老夫人院中的吳嬤嬤來了:「三姑奶奶,老夫人有話要跟您說,請您過去一趟。」
「我上午去見祖母,嬤嬤不是說祖母今天要禮佛一整天,一律不見客人的嗎?怎麼這會子才剛過中午,祖母就出來了?」
這個吳嬤嬤是二老爺的奶嬤嬤,疼二老爺,更疼江令瑤。
從前她就瞧不上江令宛,從不將她放在眼裡。後來江令瑤因為江令宛受了委屈,吳嬤嬤就更不喜江令宛了。
蕭湛下聘兩天後,在青田觀清修的會甯侯老侯爺不知發了什麼瘋,突然上摺子說他們家沒有丹書鐵券,爵位三代而止,到了他這一代剛好第三代。眼看他年歲大了,不能繼續替聖上辦事了,請求聖上收回爵位。
明著是請求收回爵位,其實是希望洪文帝能讓他們多襲一代、兩代。
洪文帝一貫大度,一般情況下一定會加恩,讓他們多襲一代以示皇恩浩蕩。而江令宛是被洪文帝賜婚給蕭湛的,他上摺子的時間正趕在江令宛跟蕭湛成親的這個節骨眼上,洪文帝於情於理都會加恩。
果然洪文帝下旨,讓會甯侯侯選定下一任繼承人。
會甯侯選的就是大兒子江伯臣。
在江令宛跟蕭湛成親的前幾天,江伯臣就承襲了爵位當上了新一任的會甯侯。
這把老夫人氣得半死,不僅慶賀宴沒出席,就連江令宛出嫁,她都沒露面。
江伯臣早不襲爵位,晚不襲爵位,非要在她沒給江令宛準備嫁妝之後襲爵位,分明跟她對著幹,故意打擊報復。
怪不得他那天說,若是江令宛不孝順她,讓她不要怪江令宛。
原來江伯臣是在襲爵這裡等著她呢。
說到底都賴江令宛,要不是她給江伯臣撐腰,江伯臣怎麼敢忤逆她這個母親?
老夫人越想心氣越不順,看江令宛也就越發的不順眼。可巧江令瑤回來,給了出了一個主意,讓她今天教訓江令宛。
老夫人覺得主意不太好:「真要壞江令宛的名聲嗎?那豈不是連你也被連累了?」
「不會。」江令瑤道,「您只管收拾她,一旦事發,咱們就分家。就說她名聲壞,我們不能跟這種人同流合污。」
老夫人暫時是不想分家的,因為江伯臣當了侯爺,二老爺要仰仗他。
江令瑤就勸祖母:「大伯父沒當侯爺之前,就跟父親針鋒相對。如今當了侯爺,他對付父親還來不及,又怎麼可能會讓我們沾光?」
「與其等大伯父謀劃好一切攆我們走,不如我們先下手為強,打大伯父一個措手不及。說不定大伯父為了讓您改口,會在分家的時候給我們足夠多的好處。」
江令瑤來之前,去見了甯軒,寧軒說了,只要事情能成,就提拔寧澈去五成兵馬司做他的副手。
那可是五城兵馬司的副都指揮,多少人汲汲營營想要的位置。
只要她把事情辦成了,她夫婿甯澈就能少奮鬥五年。只要坐上了副指揮使的位置,哪怕他們從永平侯府分出去,也沒什麼好擔憂的了。
在江令瑤的極力勸說下,老夫人決定聽她的,對付江令宛。
上午江令宛回門來看老夫人,老夫人就故意讓吳嬤嬤攔著,說一些陰陽怪氣、含沙射影的話,落江令宛的面子,給她難看。
江令宛沒說什麼就離開了,但老夫人知道江令宛必定很生氣。
因為江令宛嫁了高門如意夫婿,想回娘家風光,不想吃了一個閉門羹,以江令宛的性格,一定氣極了。
她就是要激怒江令宛。
然後再故意派吳嬤嬤來喊她,故意讓吳嬤嬤態度倨傲,讓江令宛更生氣。
她一生氣,一定不會來。自己就可以抓著這個把柄,說她不敬長輩,忤逆不孝。
吳嬤嬤沒有辜負老夫人的期望,她一副眼高於頂、頤指氣使模樣:「三姑奶奶這是什麼意思?奴婢奉老夫人之命前來通傳,您不去,反而有這麼多話,莫非三姑奶奶以為嫁了高門夫婿就能不敬長輩了?」
江令宛果然生氣了,她冷冷道:「不是我不敬長輩,而是我不太明白嬤嬤你的意思。上午我去看望祖母,是你攔在門口不讓進去,說祖母要禮佛一整天。這才短短半天,你就讓我去。我覺得這不是祖母的意思,八成是吳嬤嬤你假傳祖母之令。」
「三姑奶奶慎言!」吳嬤嬤板著臉怒道,「奴婢的的確確是奉老夫人之命來請三姑奶奶的,不想三姑奶奶推三阻四,不願意去,還信口雌黃,污蔑奴婢。」
「奴婢雖然是下人,但也是老夫人身邊的人,三姑奶奶一個孫小姐竟然在奴婢面前放肆,還有何規矩可言。請三姑奶奶跟我到老夫人面前道歉認罰,老夫人會好好教您什麼是規矩禮儀!」
江令宛當然不會去,她笑了笑:「你一個下人,有什麼資格讓我道歉,真是笑話!」
吳嬤嬤一聲冷哼:「奴婢話已經帶到,三姑奶奶既然不願意去,那奴婢也不勉強了。」
吳嬤嬤憤憤不平地走了。
「宛姐兒,你真不去你看你祖母了嗎?」江伯臣不由有幾分擔憂,「這老婦一定會在你祖母面前挑撥離間,若是你祖母生氣,恐怕會有不好聽的話傳出來。」
「父親是擔心祖母說我忤逆吧。」江令宛神色平靜,氣定神閒道,「我既然回來了,肯定是要去看祖母的。父親不必擔心,我略等一會就過去。」
至於為什麼要略等一會,當然是要給祖母、吳嬤嬤發揮的時間啊。
她雖然不在家,但家裡發生的事,卻沒能逃過她的眼睛,昨天江令瑤回來了。
祖母今天唱的這齣戲,八成是江令瑤給寫的戲本子。
既然她們要唱,她當然要奉陪。
吳嬤嬤回到老夫人身邊,一臉喜色地表功:「都辦好了,三姑奶奶的反應果然跟您預料的一模一樣,她很生氣,不願意來。只要今天一過,奴婢就把今天的事情宣揚出去,三姑奶奶剛出嫁就忤逆長輩,看她還怎麼抬得起頭。」
老夫人道:「明天一早你就去請大夫來給我看病。」
老大認為有江令宛這個女兒就萬事無憂了,那她就讓老大知道,她還沒死呢,敢算計她跟她對著幹,就得承擔後果。
他不是仗著江令宛名氣大嗎?
那就讓江令宛名氣更大,若她背上了不敬長輩、忤逆祖母,將祖母氣病的壞名聲,看老大還怎麼攀附她。
吳嬤嬤臉上立刻露出暢快的笑容:「還是老夫人有辦法,奴婢明天就去請大夫,就說三姑奶奶把您氣病了。讓她聲名狼藉,名譽掃地!」
她說得痛快、激動,聲音難免就高了幾分,然後就聽到身後慢悠悠一聲質問:「我倒不知我做了什麼事,讓吳嬤嬤對我這麼怨憎,非要我聲名狼藉才滿意?」
這個聲音……
吳嬤嬤大驚失色,轉過頭去,只見江令宛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門口,她身後還站著江伯臣跟四夫人何娉芳,幾人神色各異,顯然把剛才她說的話都聽進去了。
老夫人也沒想到會有這樣一番變故,當即變了臉色:「誰讓你們來的?怎麼進門也不讓人通傳?堂堂侯府,竟然連這點子規矩都沒有了嗎?你是怎麼做的當家人?」
她非常生氣,但更多的是心虛,所以想先發制人,把剛才的事情揭過去。
但江令宛又怎麼可能讓她如願?
江令宛很懂規矩,先給老夫人行了個禮,然後道:「祖母是該生氣,您是我們家的老夫人,您的院子裡竟然連一個下人都沒有,以至於我們進門了都無人通傳。這都是吳嬤嬤這個管事嬤嬤辦事不利之故。祖母一定要狠狠罰她才行!」
「至於我們過來,不是祖母讓吳嬤嬤喊我過來的嗎?這才短短片刻功夫祖母就忘了?還是說,並非祖母年老忘事,而是吳嬤嬤假傳祖母之令?」
她話鋒一轉,目光落在吳嬤嬤臉上,冷冷一笑:「若真是這樣,那這個吳嬤嬤便留不得了!又懶又壞,如何能伺候祖母?祖母心軟,一再縱容她,我卻不能留這樣的人禍害祖母。」
「來人!把吳嬤嬤帶下去,打二十大板,賣給人牙子!」
這屋子裡站的人不少,就數她年紀最小,江伯臣、老夫人、四夫人都是見過世面的人,但此時竟然都被她迫人的氣勢鎮住了。
前世她是攝政王身邊的江娘子,是能自由出入宮廷的甯國夫人,那種上位者的氣度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只是大部分時候,她並未表現出來,此時氣場全開,那種高高在上,鎮壓全場的氣勢就顯露無遺。
在她淩厲視線的注視下,吳嬤嬤心頭髮寒,本能地感覺到危險。
她害怕,她後悔!
沒錯,她的確是老夫人院中的人,江令宛一個出嫁的小姐沒資格管她。但這個時候,她卻能感覺到,江令宛若是真想收拾她,她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江令宛厲害的名聲她聽說過,下人們之間流傳著一句話,說在江家,有一位主子不能得罪,那個人就是江令宛。
她面厚心黑,狠辣無情,卻又異常聰明,三言兩語就能抓住對方的漏洞,讓敵人潰不成軍。若是跟她對上了,最好的方式就是投降,否則就等著臉被打腫吧。
以前她從未放在心上,可此刻她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
千不該,萬不該,她不該去招惹她,更不該在招惹了她以後還為了告狀把下人就攆開了。
難道她真的要被賣出去嗎?
不,不!
吳嬤嬤汗毛倒豎,噗通一聲當場跪下:「老夫人,求您救救奴婢,奴婢沒有,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怎麼敢偷懶,怎麼敢假傳您的命令啊。老夫人,求您替奴婢說句話,奴婢冤枉!」
吳嬤嬤的哭訴聲讓老夫人從震驚從清醒了過來。
這個江令宛,可真是厲害!
這一番逼問將她都問住了。
老夫人壓著心頭的怒火,替吳嬤嬤解釋:「這院中的下人,是我讓她們下去的,與吳嬤嬤無關。去叫你來,也是我的命令。吳嬤嬤伺候我一貫盡心,不存在偷懶欺瞞之事。吳嬤嬤是什麼樣的人我心裡有數,宛姐兒你就不用操心了。」
她輕描淡寫地幾句話,就想保下吳嬤嬤,好像剛才商量要敗壞江令宛名聲的事不存在似的。
可惜江令宛不答應!
她眯了眯眼睛,聲音冷淡:「我原本以為祖母是受了吳嬤嬤哄騙蒙蔽,所以才想壞我名聲。原來我想錯了,祖母知道吳嬤嬤是什麼人,默許甚至是支持她敗壞我的聲譽。從前人家都說祖母偏心,偏疼江令瑤,我還不信,今日算是大開眼界了。」
老夫人霍然變色,知道江令宛要不依不饒了。若不給她一個交代,這事怕明天就要傳出去。
到時候不是江令宛這個孫女不敬長輩,而是她這個做祖母的居心不良,敗壞孫女名聲,沒安好心。甚至連她偏疼二房、偏疼江令瑤的事都要被捅出來。
屆時她與二房一定會受盡奚落,連帶著江令瑤也會受到牽連。
一面是吳嬤嬤,一面是自己與二房,孰重孰輕老夫人很快就有了決斷。
「這件事的確是吳嬤嬤的錯。從前她老實本份,伺候我十分盡心,沒想到她今天竟然犯了糊塗,在我面前詆毀敗壞你的名聲。莫說是你,便是我也十分生氣震驚。」
吳嬤嬤跪在老夫人腳邊,不敢置信地抬起頭,從頭到腳透心涼。
老夫人丟車保帥,分明是要她出來頂缸。
她會受到什麼樣的處罰?
挨板子?被賣出去?
老夫人一聲厲喝:「吳嬤嬤,你還不向三姑奶奶賠禮道歉嗎?」
吳嬤嬤身子一抖,轉過來身來給江令宛磕頭:「奴婢給三姑奶奶賠罪,奴婢有錯,奴婢被豬油蒙了心,欺上瞞下,冒犯了三姑奶奶。奴婢知錯了,求三姑奶奶大人大量,饒了奴婢這一回。」
吳嬤嬤一邊磕頭一邊左右開弓扇自己耳光,好不可憐。
老夫人看著只覺得那耳光跟扇在她自己臉上也沒有什麼區別了。
她忍氣吞聲道:「宛姐兒,吳嬤嬤道歉了,你總該滿意了吧?」
「原來在祖母心中,吳嬤嬤這個奴婢比我這個孫女還重要啊,她詆毀敗壞我名聲,竟然說幾句道歉的話就想揭過去。」
江令宛道:「難怪旁人都說祖母不疼我,添妝的時候竟然一文錢都沒有,我以為祖母是手裡沒錢。如今我算是相信了,不是祖母沒錢,是祖母的確瞧不上我。」
老夫人一驚,怎麼她沒給江令宛添妝的事,已經傳到人盡皆知了嗎?
江令宛是她孫女,嫁入高門給江家長臉,她這個做祖母的,一文錢嫁妝都沒出,旁人一定會說她這個祖母對晚輩沒有慈愛之心。
若今天算計江令宛的事再傳出去……
到時候她的脊樑骨恐怕都會被人戳斷。
老夫人出了一身冷汗,擠出一個笑容:「宛姐兒這是說哪裡話,祖母怎麼可能看重下人不看重你,添妝的事是祖母那幾天病了,渾渾噩噩的沒顧上。其實祖母叫你過來,就是要把添妝禮給你補上的。」
「添妝禮不多,也就一千兩,是祖母的一番心意,你別嫌棄。」
老夫人順手摸出一張一千兩的銀票。
其實這錢是給江令瑤準備的,江令瑤說了,等江令宛走了,她再來。
老夫人心疼江令瑤,早早準備了兩千兩銀票,打算補貼江令瑤。
此時江令宛逼上門來,只能拿出來打發江令宛了,固然心疼,但形勢比人強,不得不低頭。
看著一貫強硬的老母親,此時露出心虛、息事寧人的笑容,江伯臣覺得很解氣。
老夫人一向喜歡問他要錢,轉臉就把錢補貼二房了,沒想到他有生之年還能看到老母親把錢拿出來的這一天。
江伯臣暗暗衝女兒比了個大拇指:好,幹得好!
「祖母說哪裡話,這是您的心意,我怎麼會嫌棄?」江令宛笑著把一千兩銀票接過來,說,「不過一千兩的確不多,比大姐姐的五千兩少太多了。」
老夫人:……
五千兩!這是獅子開口啊!
給吧?捨不得!
不給?今天這事無法善了!
老夫人沒轍,將袖籠裡另外一張銀票也摸了出來:「祖母疼瑤兒,當然也一樣疼你,我的確想給你準備五千兩的,但是祖母身上一時沒那麼多錢,先給你兩千兩,剩下的三千兩,等祖母以後有錢了,再給你。」
江伯臣冷哼,什麼以後有錢了,今天這事過了,她八成就想不起來了,以後再也不會給了。
不過兩千兩也少了,拿著吧,不拿白不拿!
江令宛果然拿了,她道:「原來祖母是想給我準備五千兩但是錢不夠,既然如此,剩下的三千兩您打個欠條吧。」
眾人驚呆,沒想到還有這種操作!
江伯臣心裡大寫的服,宛姐兒啊宛姐兒,你真不愧是宛姐兒!
眾人驚詫的目光江令宛恍若未覺,她微微一笑,吩咐柳絮:「去大老爺書房裡拿筆墨紙硯印泥來。」
柳絮應聲而去,很快回來,給江令宛鋪紙研磨。
江令宛提筆,唰唰把欠條寫了,吹了吹,捧到老夫人面前,一臉盈盈的笑:「弄好了,祖母您按個手印吧。」
看著她笑盈盈恭敬無比、孝順無比的臉,老夫人氣得直翻白眼。
她活了大幾十歲,頭一回被一個晚輩擠兌成這個樣子。
但這個手印,不按不行。她渾身發抖,顫抖著胳膊把手印按了。
「宛姐兒。」老夫人咬著腮幫子道,「既然你拿了錢,該放過吳嬤嬤了吧?」
江令宛表示不解:「這錢不是祖母您給我添妝的嗎?跟吳嬤嬤有什麼關係?」
老夫人:……
兩眼一翻,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