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定國公府人人都知道,蕭嗣寅最疼愛的是蕭泊,因為他是楊姨娘生的麼兒。最看重的是蕭湛,因為他文韜武略無一不精,是蕭家的中流砥柱。所以蕭嗣寅對蕭泊很寵,帶在身邊教養;對蕭湛很倚重,事事都讓蕭湛自己拿主意。
蕭湛對蕭嗣寅很尊敬,父親的吩咐,他一向是照辦的。
像今天這樣當眾頂撞,還是頭一回。
蕭嗣寅跟蕭泊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震驚!
他們下蠱的事情,必然被蕭湛知道了。
否則他不會這樣對蕭泊,更不會頂撞蕭嗣寅。
片刻的慌亂之後,蕭嗣寅最先冷靜下來,他板起臉孔,對蕭泊說:「今日你壞了規矩,就要受罰。你自己去領,不要讓人押著,那樣不體面。」
蕭泊知道,老國公最重規矩,又疼蕭湛,若他不去領罰,事情傳到了老國公耳朵裡,就不單單是五軍棍那麼簡單了。
「兒子知錯,甘願受罰。」
蕭泊臨走前,狠狠看了蕭湛一眼,這件事雖小,但兄弟二人已撕破臉皮,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這一幕被領著孩子來給老國公拜年的蕭江、蕭河夫婦看到了,四個人面面相覷,顯然沒想到決裂會來得這麼快。
蕭嗣寅的臉色清冷,看了眾人一眼:「走吧,別讓國公爺等急了。」
一家老小齊聚一堂,恭恭敬敬給定國公磕頭,定國公笑道:「都起來吧,很好。今年家裡添了宛姐兒,人比去年多了,這樣很好。」
雖然多了一個江令宛,卻少了一個蕭泊,但定國公卻像沒看見似的。
蕭嗣寅面色更冷了幾分。
他為什麼偏疼蕭泊,是因為穆婉柔,更是因為老國公太偏疼蕭湛,忽視蕭泊。
定國公鬚髮皆白,卻老而彌堅,舉止不見行伍之人的粗俗,反而儒雅從容,讓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個文武雙全,胸有溝壑的儒將。
蕭湛俊雅風流的氣質與他一脈相承。
定國公讓眾人坐,吩咐隨從姜叔把紅包給小輩們發下去,蕭江蕭河的孩子得了紅包很高興,都喊著跟曾祖父道謝。
江令宛沒想到自己也有,而且還是最大的。
定國公說:「宛姐兒今年頭一回給我拜年,所以我破例給她一個紅包,隻此一回,下不為例。」
這話讓吳氏、宋氏都酸了,她們頭回拜年的時候可沒有紅包。
國公爺連她們的名字都叫不上來,一律是大郎媳婦,二郎媳婦,但是叫江令宛卻是宛姐兒,這份體面與尊貴,乃孫媳輩中的第一人了。
蕭嗣寅也很不舒服,下不為例的意思是說,以後蕭泊娶了媳婦,也不會有紅包,這份待遇獨江令宛一人。
老國公分明是故意把江令宛與其他孫媳區分開來,給江令宛體面,就是給蕭湛體面。
國公爺給的紅包很大,少說也有一萬兩,江令宛微微一笑,落落大方:「謝謝祖父。」
定國公微微頷首,吩咐婆子把幾個孩子帶下去。
這就是有重要事情宣佈的意思,眾人面面相覷,正襟危坐。
蕭嗣寅早就知道定國公要說什麼了。
「兩年前我就跟你們說過要只要清華娶妻,我便退下來頤養天年,讓大老爺襲爵。」
隨著定國公的話出口,蕭嗣寅立刻站了起來,要推辭。
定國公擺擺手,擋住他的話頭:「襲爵的摺子我已經寫好,一共兩份。第一份是讓你承襲爵位,做新任定國公;另一份是立清華為下一任世子,你簽字蓋章之後,一同送進宮。」
蕭嗣寅身姿不動,點頭應是。
江令宛抬頭看了蕭湛一眼。
定國公府的爵位會傳給蕭嗣寅,蕭嗣寅一定會立蕭泊為世子,為此,他給蕭湛下了藥。
蕭湛對他心寒,不屑與他爭,早做好蕭嗣寅承爵,他就分家離開定國公府的打算。
江令宛也是這麼想的,聽說定國公要傳爵位,她私下看了好幾處宅子,以後搬出去,就她跟蕭湛還有婆婆,關起門來過他們的小日子不知道多幸福。
只是沒想到老國公今天會宣佈這樣的決定。
「從前清華沒有娶妻,內宅的事情就不說了,既然宛姐兒進門了,以後便是我們國公府的世子夫子,這管家掌中饋的事情也該擔起來。」
老國公指著吳氏說:「你整理整理,一個月後把對牌帳冊交出來。你回去後,把這話告訴楊氏,讓她也準備交出中饋。」後面這句話卻是對蕭嗣寅說的。
老國公說完了話,眾人次第離開。
蕭嗣寅說:「今日大年初一,家中事多,待我明後兩日拿了私章再簽字蓋章。」
老國公「嗯」一聲讓他走,喧鬧的院落漸漸又歸於安寂。
「老薑,你說他會簽字蓋章嗎?」老國公語氣很隨意,仿佛跟老友交談。
姜叔給他沏了一盞茶,恭敬道:「大老爺聽您的話……」
姜叔瞥見老國公的目光,知道主子不想聽場面話,就道:「即便是為了爵位,大老爺也一定會同意立五爺為世子的。」
老國公語帶鋒芒:「他一日不簽字,我就一日不讓他承爵,你都能看透,其他人必然能明白。我倒要看看,他避到什麼時候。」
他這個兒子本事沒多少,主意卻大的很,背著他從皇家庵堂弄人,犯了滔天大罪,還以為旁人都不知道。
志大才疏、不分嫡庶,他是絕不會把定國公府交給他的。
長孫蕭湛才是定國公府最合格的繼承人。
只是蕭湛太過懂事,不願他這個做祖父的夾在兒子、孫子中間為難,所以主動朝後退。
可是很多事情,不是他退讓就可以解決的。
立國之初,擁有私衛的四大國公府已經凋零三家,只剩一個定國公府。
蕭家、蕭家軍若不交給蕭湛,等待他們的只有覆滅。
他年事已高,命不久矣,唯有這一件事不能放心,無論如何他也要替孫兒把路鋪好,把定國公府穩穩地交到他的手中。
……
蕭家規矩嚴,負責打棍子的人最是令行禁止,蕭泊也知道他們不會留情,趴下去結結實實挨了五軍棍。
棍子不輕,但數量少,他年輕身子骨強壯,挨了棍子忍著疼自行離開。
楊姨娘又心疼又焦急,慌慌張張把老國公宣佈的兩件事跟蕭泊說了:「……這該如何是好?若蕭湛真做了世子,憑著他的手段,我們如何是他的對手?」
國公爺的心都偏到咯肢窩去了,抬舉蕭湛,抬舉江令宛,一個立為世子,另一個就要她掌中饋。
他們母子經營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局面,若真讓蕭湛得逞了,他們豈不是要越來越艱難了?
楊姨娘的慌亂讓蕭泊很煩躁。
這個女人又蠢又笨,幫不上他一點忙,就知道嘰嘰喳喳,哭哭啼啼讓他煩擾。
「好了,姨娘。」他不耐煩地打斷她,「祖父讓你把對牌帳冊交出來,你快想想有沒有漏洞趕緊描補吧。我這就去找爹商量對策。」
他丟下這句話就走,楊姨娘追在後頭喊:「你爹到外頭去了,今天不在家。你身上的傷還沒上藥,怎麼能亂跑?」
「傷口我自己會處理。」蕭泊頭也不回,「我知道爹在哪。」
發生這麼大的事,爹一定第一時間告訴娘去了。
蕭泊來到穆氏的院子,果然看到丫鬟婆子在正房廡廊下等著,他沒上前,去了廂房。
半個時辰之後,丫鬟婆子忙著朝屋裡抬水。又等了一會,蕭嗣寅出來見蕭泊,他已經換了一身衣裳,神清氣爽。
蕭泊心裡焦躁,急著問:「爹。祖父這是故意抬舉蕭湛,您一定不會同意的吧?」
他覺得蕭嗣寅不會同意,但沒聽到確切的答案之前,他還是不安心。
蕭嗣寅並沒有像從前那樣立刻回答,告訴他不會同意,反而說:「阿泊,男子漢能屈能伸,因眼前的意氣之爭因小失大,是愚夫的行為。你可明白?」
蕭泊不明白!
他只知道蕭湛很囂張、很放肆,他還不是世子,就敢反駁蕭嗣寅打他軍棍,壓得喘不過來氣。若蕭湛做了世子,憑著蕭湛的手段,只會讓他越發抬不起頭。
蕭泊很不忿:「爹!祖父只有您一個兒子,這爵位遲早是您的。就算不簽立世子的摺子,您依然是下一任定國公。」
「爹理解你的氣憤,我也不想立蕭湛為世子,但你祖父的意思,我不能違背。你放心,現在的避讓只是暫時的,我以後一定會廢了蕭湛,立你做世子。」
蕭嗣寅拍拍蕭泊的肩膀,語重心長:「為父避讓多年,方有今日,你還年輕,萬不可心急。」
蕭泊知道蕭嗣寅不會更改主意了,壓下滿心的不忿,道:「是。」
他也是蕭家的兒孫,祖父眼中只能看到蕭湛,不管他再努力,他都看不見。
他甚至連公平競爭的機會都不給他,直接就定了蕭湛。
在祖父眼裡,他這個孫子恐怕連陌生人都不如吧?
祖父無情在先,便不要怪他無義了。
蕭泊進屋去找穆氏:「娘,你給舅舅去一封信,讓他給我安排十個高手。」
定國公府的人他是不敢用的,那麼只有依靠榮國公府的暗衛了。
穆氏面色清冷,聲音如霜:「你爹等得,我們可等不得。只有你掌管定國公府,掌管蕭家軍,你哥哥才有復辟的可能。」
若是蕭嗣寅在此,必然會很震驚,因為當年他從皇家庵堂救出來的是母女二人,溫儀郡主是蕭泊的姐姐,何來一個哥哥呢?
……
蕭湛跟江令宛回了圖南院,說起立世子的事。
「大老爺為了繼承爵位,一定會同意立我為世子,但這只是暫時的蟄伏。他一貫能忍,之前已經忍了十幾年,接下來他會為了蕭泊再忍十幾年。祖父活著,他不會將我怎麼樣,一旦祖父百年歸老,他必會廢我立蕭泊。」
蕭湛嘴角溢出一絲嘲諷:「堂堂定國公府,父子相爭,手足相殘,就為了一個爵位。他們不在乎,我卻不想祖父百年之後還被人議論紛紛。」
所以蕭湛今早才會跟蕭泊撕破臉皮,他是想讓定國公知道他跟蕭嗣寅蕭泊之間的矛盾已經非常尖銳了,就算老國公強壓著蕭嗣寅立蕭湛,但強扭的瓜不甜,遲早會分崩離析。
既然蕭湛不想父子相爭,那前世他怎麼又做了定國公呢?
僅僅是老國公因為他墜馬身亡,所以他心生愧疚所以才要把定國公府撐起來?
不,真正的原因,絕不僅僅這麼簡單。
江令宛大腦飛速旋轉,去思索整件事最重要的轉捩點。
以蕭湛現在的心性,一旦老國公過世,他必會立刻搬離國公府,再不與蕭嗣寅糾纏。
可是他卻沒有離開。
不僅沒離開,還讓蕭嗣寅主動退位,把定國公的位置傳給了他。
外界有傳言,說蕭嗣寅知道自己撐不起來,所以主動讓賢而兒子。
也有一種說法,是說蕭湛捏住了蕭嗣寅的命脈,用雷霆手段逼得他不得不退位。
她之前對第一種說法深信不疑,因為蕭湛的能力有目共睹,定國公府遲早是蕭湛的,蕭嗣寅便早早把家業交給兒子,自己退居幕後做個悠閒自在的老太爺。
可是現在,她越來越相信第二種了。
蕭嗣寅給蕭湛下蠱,偏疼蕭泊,他絕不會主動讓位,必然是被蕭湛相逼,不得不退。
蕭湛原本不願相爭,後來卻主動奪權,這中間隻發生了一件事,那就是老國公之死。
如果老國公真的死於意外,蕭湛絕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除非是老國公的死跟蕭嗣寅、蕭泊脫離不了關係,所以才激怒了蕭湛,逼得他越位奪權。
據她所知,蕭湛當上定國公之後,蕭嗣寅就沒了消息,對外是說他一身清閒,遊山玩水去了。
現在看來,他其實是被蕭湛軟禁了吧。
至於一年後,他突然病逝,蕭湛被洪文帝奪情,沒給他守孝,這一切的一切,也就合情合理了。
如果老國公真的是死於蕭嗣寅、蕭泊之手,那麼他們現在應該已經有所動作了。
江令宛便對蕭湛說:「祖父他老人家年紀大了,最近家裡事情又多,不如你安排幾個人暗中保護,這樣我們也更安心一些。」
「有你安排的那幾個人就可以了,人太多容易被察覺。」
江令宛一窘,忙解釋:「五舅舅,我……」
「我知道你是好意。」
一開始屬下彙報,說有四個人暗中跟著祖父,他以為是有人想圖謀不軌,就讓青峰去查。
沒想到人是她派的。
他想著祖父戎馬一生,出門又有親隨,又想著大老爺再喪心病狂,也不至於對祖父下手,便沒有想過給祖父身邊安排人。
到底她是女孩子,心細一些,給祖父多一層防護,有備無患,他們也能更放心些。
「我沒想到的事情,你替我想到了。」他親了親江令宛的臉頰,一臉滿足,「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他把江令宛抱在腿上,扯動了江令宛的傷口,她皺了皺眉。
蕭湛立刻意識到自己昨夜的孟浪弄傷了她:「還疼嗎?」
疼倒不至於,不舒服總是有一些的,江令宛想若是說不疼,蕭湛晚上怕又要折騰,就點點頭說:「還有點疼。」
「我給你上藥。」蕭湛抱她起身,將她放到床上。
那冊子上的確寫過,若是不舒服可以上藥,沒想到蕭湛也看了冊子。
真體貼。
江令宛接了藥,讓他背過身去,她要自己上藥。
蕭湛其實很想幫忙,但怕擦槍走火,藥沒上成,反而讓她傷上加傷,就捏了捏她的手,轉過身去。
江令宛還是頭一回給自己上藥,覺得怪怪,臉也有些熱,不過藥清清涼涼,塗上去立刻覺得很清爽。
上好了藥,她穿好衣裳,坐起來:「這藥效果立竿見影,你是從哪裡買來的?」
「是娘剛才給我的,她特意跟淑妃娘娘討的,之前就想給,看你不是特別疲倦,就沒給。」
也就是說,她跟蕭湛昨晚……婆婆也知道了。
江令宛僵住,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呆呆的,一副不知該說什麼的樣子,真是說不出來的可愛。蕭湛捏捏她白皙的臉頰,像哄孩子一樣哄她:「既然身子不舒服,明天給岳母拜年之後,你就留在家裡哪都別去。養好了傷,元宵那天我帶你去街上看燈。」
「不用你帶。我們早就在街市上最好的鋪子裡包好了上等房了。」
她跟明珠、靜昕約好了只要在京城,就一起到街上看燈,誰不遵守約定誰下輩子就會變成大王八。
離正月十五還有好幾天,陸明珠便遣人送信,說十五那天有大事跟她說,讓她無論如何不能爽約。
江令宛回信,說一定準時到。
……
元宵這天,宮裡有夜宴,觥籌交錯,熱鬧非凡。
宮外東大街、西大街上,紮滿了各式花燈,街市上人流如織,花燈如海。猜燈謎的攤子前,圍滿了男女老幼。玩雜耍的、賣糖人糖葫蘆的、現場編花燈的,各種吆喝聲、叫賣聲不絕於耳。
小姐妹三人穿了家常衣裳,在底下逛了一圈,每人拎了一個花燈回到沿街酒樓的包間內。
陸明珠賣了一路的關子,進了包間就按捺不住了:「你們知道嗎?龍虎山最厲害的天師一清道長來京城了。」
一清道長?
江令宛跟程靜昕都驚了一下。
雖然世上大多數人都沒有見過一清道長,但關於他的傳聞卻是人人耳熟能詳的。
傳說這個一清道長道法高深,能窺天機,逆天改命,他的回魂決可讓人起死回生,逆天改命。
太.祖當年能得天下,就是年幼時受了一清道長的指點,這件事在太.祖實錄裡有記載,是太.祖親口承認的。後來為感謝一清道長,太.祖認一清道長為義兄,還在龍虎山修建天師府供一清道長居住。
一清道長的名諱江令宛前世是聽過的,她病重之時,主子說請了龍虎山的道士來給她治病,那個道士就是一清道長。
想來,那時候主子應該已經知道她命不久矣了,說是治病,其實是給她續命。
可惜遲了一步,她沒能續命成功,也不知最後那一味藥引子到底是什麼。
陸明珠拿出三張票來,炫耀地搖了搖:「一清道長目下就住在白雲寺,他等閒不見客,隻派了十張票,憑票與他相見,可向他問一個問題。我特意跟皇伯伯要的,咱們三個一人一張,夠朋友吧?」
程靜昕半信半疑:「我聽說一清道長指點過太.祖,如果是真的,那他少說也得有兩百歲了吧?真有人能這麼長壽嗎?」
她不信:「明珠你該不會遇到江湖騙子了吧!」
「能讓皇伯伯微服親自到白雲寺去見他,你覺得會是騙子嗎?」
陸明珠壓低了聲音道:「不僅皇伯伯去了,就連海陵郡主、李太后也去了。你們猜,她去幹什麼?」
江令宛呵呵一笑:「李太后的目的我不知道,但海陵郡主去是想讓一清道長為寧軒招魂,讓他起死回生吧?」
寧軒伏誅後,海陵郡主大病一場,沉浸在悲傷的情緒裡不能自拔。據說她偷偷把寧軒的屍身凍起來,找了好些道士做法,要讓寧軒活過來。
這事知道的人挺多的,大家明面上沒說,私底下卻傳得有鼻子有眼。
洪文帝也知道這件事,心裡很不高興,但寧軒已經死了,海陵郡主狀如瘋癲,他也只能由著她。
不過,洪文帝的耐心也是有限的。短期折騰,他可以容忍,若海陵郡主再這樣折騰下去,恐怕這位帝王就要翻臉了。
陸明珠豎起大拇指:「宛姐兒說的沒錯,海陵郡主的確是這個打算,只可惜沒有成功。因為一清道長說了,若要已死之人活過來,必須要另一人心甘情願替他死,這樣他才能複生。而且複生時,時光會交錯,並不是複生到現在,而是會複生到從前。」
「就是要一命換一命,還得心甘情願才行。」
「你們猜,海陵郡主同意了嗎?」
程靜昕搖了搖頭:「我猜她不會同意。前些日子,聽說海陵郡主大鬧白雲寺,我還覺得奇怪,今天聽你這麼說,我算是明白了。她一定是不想為寧軒去死,又想讓寧軒活,所以強行要求一清道長。」
「對,海陵郡主在一清道長面前大放厥詞,皇伯伯聽說了十分生氣,將海陵郡主送出了宮,這一次李太后沒替海陵郡主求情,還脫簪待罪,親自跟一清道長賠罪。」
脫簪待罪要去首飾,散髮髻,脫華服,著素衣,下跪求恕。是犯下重大過錯請罪時的禮節。
程靜昕目瞪口呆:「太后娘娘、脫簪待罪,實在是匪夷所思!」
陸明珠撇了撇嘴:「一清道長可是太.祖的義兄,李太后聰明,才脫簪待罪,否則又豈是下跪求饒這麼簡單?」
「那明天我們一定要去見一見一清道長。」程靜昕把那張票握緊了,轉頭正要跟江令宛說話,發現她臉色蒼白,身子緊繃。
陸明珠跟程靜昕還是頭一回看到她這個樣子,都嚇了一跳,連忙問她怎麼了。
「沒事,我只是想到了一切事情。」
想到了前世臨終前,主子說,只要有這一味藥引子她就能康復。
這一味藥引子是什麼,她已經知道了,是一個人,是一條命,是一個為了她心甘情願付出生命的人。
那麼這個人是誰呢?
明天去見了一清道長,或許就能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