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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與嬌花》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離開東谷寨的時候, 沈令蓁明顯察覺這裡的守備比她初來時更加密不透風了。

  巡崗的士兵個個槍尖點地,軍容整肅。整片群山萬籟俱寂,哪怕一絲風吹草動,鳥兒掠過枝頭的細微響聲也都盡收耳中。

  整個寨子充斥著一股黑雲壓城,風雨將至的味道。

  霍留行見她臨上馬車前, 似有些憂心地回望了寨子一眼, 却沒有詢問什麽, 便在馬車駛離山中後主動道:「西羌恐怕會有大動作,過不了多久, 這裡可能就要開戰了。」

  沈令蓁聽出霍留行在用他的方式道歉,在盡可能坦誠地告訴她一些有關霍家的事。但他越是這樣, 反倒越叫她覺得與他隔著一層什麽,覺得霍家和她的矛盾似乎是難以調和的, 而霍起猜疑她的背後, 或許有個非常重要的隱情。

  她幷沒有因爲霍留行的彌補感到欣慰, 看著他說:「郎君的歉意,我已感受到了,只是外患當前, 郎君實在不必花費太多精力在我身上, 還是顧好大局吧。」

  霍留行被堵得無話可說,看她靠著車壁閉目養神起來,只得將肩膀遞送過去, 溫聲道:「那你枕著我, 山路顛簸, 別磕著了。」

  「反正這一路一直這麽顛簸,我早就習慣了。」沈令蓁輕輕說了這麽一句,便再沒了下文。

  從東谷寨到慶陽,倘若與來時一樣緊趕慢趕,也就花上兩日一夜。

  但一則返程沒有緊急事件,二則霍留行在中途接到空青傳信,說這些日子,俞宛江誘出了被趙珣買通的其餘內鬼,眼下慶陽霍府已是乾淨的了,於是便叫京墨稍稍减慢了速度,以免累著沈令蓁。

  只是沈令蓁心裡悶著,身體舒暢也是無用,回程一路若無必要,幾乎不與霍留行搭話。

  霍留行自然有意逗她開心,但最關鍵的心結沒法解,怎麽哄都是於事無補。

  三日後清早,兩人按原路在慶陽沈宅折了一道,而後回到霍府。

  不料這個時辰,俞宛江與霍舒儀却都不在府上,反是霍妙靈出來迎了兩人,歡天喜地道:「二哥哥,二嫂嫂,你們終於肯回家了!阿娘不讓我出府去找你們,我這些天過得好生無趣!」

  俞宛江當然不會將兩人的真正去向告訴年紀尚小的女兒,所以霍妙靈還以爲他們近來一直住在沈宅。

  沈令蓁心裡再不高興,面對這個顯然對霍家內情一無所知的小姑娘,却是生不出怨氣的,笑著問:「我不在的這些天,有沒有好好讀書習字?」

  「有的,嫂嫂!我都練了厚厚一沓字帖了,就等你回來誇我呢!」她誇張地比了個手勢,又仰著頭張望沈令蓁的額角,「嫂嫂,你的傷好了嗎?還疼不疼?」

  「早就不疼了,再過一陣子,痂就脫了。」

  霍留行看一眼終於露出一絲笑意的沈令蓁,刻意沒有插話破壞氣氛,默不作聲地搖著輪椅回了自己的院子。

  沈令蓁明明還在生他的氣,可眼看他又回到了這個桎梏折磨他的輪椅,眼看他這樣孤零零地離開,心裡又莫名堵得慌,說不上來的壓抑難受。

  霍妙靈見她目光發直地望著霍留行的背影,小心翼翼扯了扯她的衣袖:「嫂嫂,你與二哥哥吵架了嗎?」

  她收回視綫,搖了搖頭。

  霍妙靈唉聲嘆氣:「嫂嫂,其實你不開心也是應當的。阿姐對你實在太過分,那日你被氣走之後,我也與她大吵了一架。嫂嫂你放心,從今往後,阿姐要是再欺負你,我一定幫著你!」她想了想,又說,「哦,假如二哥哥欺負你,我也不怕,我肯定都站在你這一邊!」

  霍妙靈算是因爲那場雹灾,徹底「歸心」於沈令蓁了。

  聽她說起長姐,沈令蓁正要詢問這一大早,俞宛江和霍舒儀去了哪裡,忽見她笑意一滯,望了眼府門的方向,露出膽戰的表情。

  沈令蓁一楞之下回頭看去,就見霍舒儀拎著兩隻空木桶站在那裡,似乎將方才霍妙靈的話都給聽了去。

  霍舒儀這是剛從外邊回來。

  因受雹灾影響,近來附近的流民一批批進城,這些天,她和母親日日上街施粥,接濟吃不上飯的百姓。

  霍妙靈訕訕叫了一聲:「阿姐……」

  霍舒儀重重擱下兩隻粥桶,快步上前,將她一把拽走:「你跟我來!」

  沈令蓁尷尬地站在原地,心道這回倒也難怪霍舒儀生氣。

  畢竟此前那場不和,只是她爲配合霍留行順利離開而演的一齣戲,她也是有苦說不出,沒法與妹妹解釋。

  沈令蓁如今對這霍府的日子本也不抱太大希望了,見怪不怪地準備回內院,靴尖一轉却驀地頓住。

  霍舒儀一直以來對她的厭惡,比誰都表現得更直截了當,現在回頭想想,霍留行當初對這件事的解釋,其實非常模棱兩可。

  經此一行,她心中對於霍家的疑團已經越揉越大,幾乎能够篤定,這背後一定還有什麽秘密。

  既然所有人都瞞著她,倒不如從藏不住事的霍舒儀那處打聽打聽。

  沈令蓁下定了决心,支開蒹葭:「你去我房裡取些新字帖來,我給妙靈拿去。」

  見她不疑有他地離開,沈令蓁轉身往霍舒儀和霍妙靈的院子跟了過去。

  跟到墻外,聽見姐妹倆低低的爭執聲,她立刻停了下來,悄悄屏住了呼吸。

  「阿姐,嫂嫂救過我,我待她好是應該的,你不能因爲自己不喜歡她,就逼著我也不喜歡她呀!」

  「你知道什麽?你同無關緊要的人交好,阿姐不會攔你,但她不行!她可是霍家的仇人!」

  沈令蓁呼吸一緊,霎時泄了氣。

  「誰!」霍舒儀有所覺察,朝墻外低喝一聲,拔步追了出來,一看臉色煞白的沈令蓁倒是楞了楞,有些沒了底氣,「你……你聽到什麽了?」

  沈令蓁渾身緊綳著,强笑道:「舒儀,你方才那話是什麽意思?」

  她知道霍家早年忠於前朝末帝,與她的皇舅舅有過許多摩擦。但她畢竟不是趙家子孫,讓她背上「仇人」這個名頭,未免有些過頭了。

  且如今時過境遷,朝中不乏兩朝爲官的家族,能够順順當當先後侍奉二主,通常都是心懷感恩,若人人都要這樣計較,那她這皇帝的外甥女,豈不成了半個汴京城的「仇人」?

  「仇人」一詞,不該是這樣算的。這裡面應當還有別的內情。

  霍舒儀被沈令蓁問住,語塞半天,搖搖頭:「沒什麽意思,我與妙靈說著玩的。」

  「是你二哥交代你,不要告訴我的嗎?」

  霍舒儀皺皺眉,目光閃躲:「沒有,是我不希望妙靈跟你交好,騙她的!」說著似有些心虛地轉過頭,匆匆離開了。

  沈令蓁在原地定定地站了一會兒,臉色漸漸黯下去,疾步回了內院,問拿著字帖出來的蒹葭:「季嬤嬤呢?」

  「在屋裡拾掇東西呢,婢子替您去叫。」

  她擺擺手示意不必,自己進了屋子,一眼看見佝僂著腰,正在整理多寶閣的季嬤嬤,頓住脚步:「嬤嬤,我有話與你說。」

  季嬤嬤忙上前來行禮:「少夫人,您回了。」

  沈令蓁深吸一口氣:「嬤嬤不要再騙我了。」

  「老奴不明白少夫人的意思。」

  「我方才已經聽大姑娘說了從前的事,嬤嬤別再將我當成傻子了。」

  季嬤嬤慌忙伏身跪下:「少夫人息怒,老奴絕無此意!只是臨行之前,長公主特意交代老奴對您隱瞞此事,老奴不得不聽從。」

  沈令蓁一顆心到此一刻,徹徹底底地跌入了谷底。

  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來使詐,果真還是詐出了真相。

  她邁著虛浮的脚步,踱到椅凳邊,握著扶手坐下來:「嬤嬤起來說話吧,到底是什麽事,你一字一句講給我聽。」

  季嬤嬤跪著沒動,面色一凜:「大姑娘沒有告訴您……」

  沈令蓁點點頭:「誰也不肯告訴我,現在嬤嬤既已承認,就不要瞞我了。」

  到了這份上,再隱瞞著實沒了意義,季嬤嬤閉著眼長嘆一口氣,只得將二十七年前的事和盤托出。

  儘管這一路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沈令蓁還是待在了椅凳上。

  她楞楞看著季嬤嬤,一字一頓道:「你是說,郎君的大哥是被阿娘……」她說到一半住了口,有那麽一瞬像是噎了氣,眼前黑得沒有一絲光亮,大口呼吸著才喘過來,「阿娘她……」

  季嬤嬤跪伏在地上,面露不忍:「少夫人,您自幼長在長公主膝下,應知長公主絕非濫殺無辜之人。當年她本就極力主張勸降,建議聖上以兵不血刃的方式令四方歸順。那時,霍節使因外敵來襲,率領七成霍家軍奔赴前綫,才十八歲的長公主,對這心懷天下的將門自是又敬仰又惋惜,怎可能趁火打劫,對剩下三成霍家軍趕盡殺絕?」

  「就算您不相信長公主,也可細細分析當時局勢。霍節使正帶兵抵禦外敵,選擇在那個節骨眼殺了他留在都城的兒子與軍隊,於聖上而言又有什麽益處?倘使霍節使因喪子之痛放弃守關,轉頭殺回都城,面對同時涌來的西羌人與霍家軍,聖上哪裡還能坐上皇位?即使是聖上,那時也是一心希望穩住霍家的。」

  「長公主僅僅帶了千餘兵馬,誠心前去勸降,可雙方還沒交涉上,霍家大郎便率領霍家軍殺了過來。長公主被打得措手不及,只得帶兵抵禦。爲取得溝通,她不惜己身殺上陣前,結果却隻換來霍家大郎拼死相搏。那種情形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長公主又能如何?」

  「所以,真是阿娘親自動的手……」

  季嬤嬤搖頭:「長公主深知霍家大郎於戰局的關鍵,直到最後一刻都未曾真正下過死手。只是刀槍無眼,長公主自己也身負重傷,一味退守只有死路一條,交手間多少砍傷了霍家大郎。最後長公主被護持著退到陣後,待交戰完畢前去清點兵馬,發現霍家大郎在那屍堆裡已沒了氣息……」

  沈令蓁閉了閉眼,再睜開,眼底一片血紅:「那還有郎君的生母呢?」

  「少夫人,您可能覺得老奴這話說得太過冷情,然而事實確是如此——霍家大郎的死或許是壓倒霍夫人的最後一根稻草,可前邊那些稻草,難道就全都不作數了嗎?霍夫人的死,幷不全是因爲長公主……」

  霍起的妹妹是前朝末帝的妃子,當年在戰亂中生下了前朝最後一位小皇子。霍家料到小皇子要遭難,早就打算好了,準備拿與小皇子同夜出生的霍留行調包。

  霍夫人是因剛出世的小兒子將要去替人擋灾,再見大兒子身死,才會心如死灰。

  真要算起來,她的死,霍家與前朝皇室也不能全然推脫責任。

  「我知道嬤嬤這麽說,是爲了讓我心裡好過一些,可是……」沈令蓁搖著頭苦笑起來。

  可是再多的無奈,也改變不了血淋淋的事實。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這麽多困惑,到今天終於有了答案:到底是爲什麽,皇舅舅非要選擇讓她嫁來霍府;又是爲什麽,霍家人始終對她心存芥蒂。

  原來皇舅舅只是將她當成了皇室賠給霍家,表誠意的一樣物件,最好霍家踐踏她,蹂躪她,拿她泄了憤,從此後便能愈加忠誠於朝廷。

  可霍家從頭到尾都沒有。即使是待她最刻薄的霍舒儀,也從未對她有過實質的傷害。

  她的親人把她當成犧牲品,霍家人却仍然堅守著自己的是非道義,甚至霍留行還一次次地反過來護著她,在孝義與她的兩難中艱辛求全。

  當她腰杆筆挺地衝他發脾氣時,他有多苦?

  這何其不公,何其不公!

  沈令蓁緊緊攥著手,指甲嵌進掌心肉裡去也毫無所覺,直到聽見咬牙切齒的一聲:「鬆手。」

  她拳頭驀地一鬆,抬起頭,見霍留行不知何時已經推門進來。

  季嬤嬤得了眼色,立刻頷首退下。

  霍留行關上房門,從輪椅上站起來,疾步走到她面前,拿起她的手。

  細嫩的掌心上一道道月牙形的帶血紅印,看得他額角青筋突突直跳。可他低頭時動作却溫柔,蹲下身來,一口口輕輕往她掌心吹著氣。

  他甚至根本沒有關心方才發生了什麽,只問:「疼不疼?」

  沈令蓁抽回手,撇開頭去。

  霍留行抬手把她的下巴掰正:「躲什麽?看著我。」

  「我沒有臉看著郎君。」她强撑著冷聲道,「郎君不要再對我這麽好了,我不值得你……」

  「你值。」霍留行死死咬著後槽牙,打斷了她,「我要對誰好,就對誰好,我說你值,你就值。」

  沈令蓁垂眼看著他,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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