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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夢金》第16章
漫捲涼風

  從殿裡下了值又輾轉到外殿燒水,回到值廬,念瑭仿佛被抽散了骨頭,值廬裡的其他人都歇下了,她摸黑洗漱完輕手輕腳地上了炕,炕鋪還未修好通不了火,終於躺下身,渾身上下卻血如冰凝。

  廊間的燈籠拓出一圈橘紅的光暈映照在窗紙上,念瑭縮起肩頭久久望著,似乎這樣就能把那團暖和氣兒囤在心裡似的,她聽著夾道裡的風聲席捲,緩緩沉入了夢境。

  次日早起又咬牙扛了一天,臨晚上西配殿裡燒水未能再堅持住,她蹲著腳添完柴,起身時眼前天旋地轉,接著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只記得豆子全子他們七手八腳地把她給攙了起來,再然後就是持續的驚醒與昏睡交替不斷。

  混沌之中她聽見一陣嗶哩啪啦的炮仗聲,聽著可真喜慶。

  火花星子一燃,辣椒串似的鞭炮瞬間粉身碎骨鋪落一地,一雙足靴踩在血紅的碎鞭上頭琤琤作響,一匹五彩刺金的江崖海水緩緩漫過了門檻。

  睿親王收束著領襟,一旁的蘇拉太監小心翼翼端著一盆白酒上前伺候他洗了手,又拿來一面銅鏡照他的身後,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一種風俗,從陵園墓地這類陰氣重的地方回來,到了家門口要放鞭炮淨手洗面,還要用鏡子驗明身上是否有什麼醃臢穢物攀附,目的是為了防止邪祟附體,觸犯家門。

  鏡子裡映著青天白日跟半張人臉,睿親王緊緊蹙著眉,臉色瞧上去十分不耐,常祿打了個眼色,蘇拉太監忙往下撤鏡子。

  他跪下身拿袖子撣淨睿親王的靴面,壓著帽頂子起身笑道,「奴才恭迎王爺回家,王府上下尤其是太福晉都想您了,王爺一路上辛苦,您看您是先會衍井齋歇著呢還是......」

  見他二話不說直接往銀安殿的方向走,看來是打算要先去給太福晉請安,常祿忙跟上腿腳,打發蘇拉太監趕在前頭去回話。

  路上問起王府這兩日的近況,常祿稟告道:「回王爺,昨兒三福晉來府上了,說三爺他人已經從獄裡給放出來了。說是刑部提牢司的主事是四川總督關良關大人的侄兒女婿,三爺的案子是關大人保面兒,提牢司才放了人。」

  祝兗看他了一眼問,「問清楚了?確信是四川總督在背後幫的忙?」

  常祿肯定說:「千真萬確,奴才擔心三福晉口傳有誤,背地裡派人打聽過,確有此事。」

  睿親王沒再往下追問,放緩步子一臉沉思的神情,常祿斟酌了下,替他把話說了出來,「按理說四川總督關大人跟王爺您沒什麼太大的交情,他為什麼要幫三爺呢?關大人這般賣王爺的面子,這裡頭八成有什麼緣故。」

  祝兗微微一嗤,「這世上壓根兒不存在平白無故送人情的買賣,人不是我求著讓他放的,再看看,不管他什麼目的,先晾著。」

  常祿又說起何二爺,「照王爺的吩咐,已經在隨侍處當差了。」接著他又把何禕頭天來府上的表現詳細描述了一遍,最後評價說,「奴才覺得何二爺這人不大靠譜兒,到底能不能勝任隨侍處的職差,難說。」

  祝兗語氣頗淡,「何大學士遲早要為他這兒子再安排個前程,他在王府上待不長,純粹做和尚撞鐘,別太拿他當回事。」

  常祿剛還在猶豫要不要把何二爺瞧上念瑭這回事告訴他,聽這話,似乎也沒必要了,睿親王根本沒把這人放在眼裡,將來何二爺很快便走,想來也難以生造出任何困擾,何必在眼下給他們家王爺添堵。

  睿親王步速比常人要快些,總共沒說幾句話,前後人簇擁著就已經走到了銀安殿院內,知道他要回來,除了太福晉,側福晉瓜爾佳氏跟庶福晉姚氏也都在。

  一家人相聚,親親熱熱聊了幾句,說到三貝勒,太福晉跟常祿一樣提出了相同的疑問,不明白四川總督為什麼要出手相幫。

  祝兗態度淡淡的,明顯不想多說的樣子,「老三人能回來就好,省得您老人家再操他的心,其餘的都事關朝務,就不勞額涅上心了。」

  太福晉神色有些擔憂,「你知道我鹹少過問你衙門裡的事務,其他事情你不願說也就罷了,有件事兒你得跟我說清楚,好讓我心裡有個底,怎麼聽說你接了唐家的案子?」

  「看來您都知道了,」他道:「昨兒入宮回話,皇上下的口諭,不光我一個人,成親王是主辦,我同都察院,刑部協理重審。」

  太福晉這才稍微放下些心,「他這宗案子是個馬蜂窩,當初能把一個一品大員拉下馬,這背後藏的得是個什麼人物,我是擔心你沾手以後自討苦吃,既然是成親王主持公道,想來外人也不敢動什麼歪心思。」

  祝兗聽了失笑,「您是怕背後有人加害我不成,您放心,這起案子疑點頗多,萬歲爺下了決心要徹查清楚,不管他背後的主使是誰,眼下小心駛得萬年船是上策,倘若沉不住氣暗中搞動作,只要他出手必露破綻,屆時順藤摸瓜,這案子遲早要結。」

  話說著簡單,但實施起來滿不會這麼容易,祝兗望著對面葫蘆掛瓶裡的一枝秋海棠,心道可惜了,她不在,無法探究她在聽到他接手唐家的案子以後會是什麼反應,欣喜若狂應該不會,儘管她裝相兒掩飾的本事很差,大抵也會低頭垂著臉兒,不吭不哈強裝鎮定吧。

  連日舟車勞頓,視線長時間集中在一處,眼周漸漸襲來一股倦意,半晌才聽到有人喊他,側過臉,瓜爾佳氏滿臉笑意,「以前從沒見王爺發過待,今兒倒是稀奇,王爺想什麼呢?那麼入神兒。」

  他闔起眼抬手捏著鼻粱,隨口道:「沒什麼,政務上的一些事情。」

  「王爺的手怎麼了?」瓜爾佳氏注意到他手背上貼了塊膏藥擔心地問起來。

  太福晉一看也忙問,「怎麼受得傷呢?」

  祝兗睜開眼,背過左手看了眼道:「這件事解釋起來我自己都覺得丟人,成親王不知在哪得了隻貓丫頭,這畜生性子虎,不讓人近身,二爺養了幾天,特意請宮裡上駟宛的貓把式調/教也沒能把它這毛病調/教過來,倒是人被折騰的先沒了耐性,說破天要把這隻貓送給我養,我原當他是玩兒膩了隨便找我當下家,沒成想這畜生邪性是真的,一碰它就炸毛,害得我也吃了教訓。」

  原來是被貓抓的,太福晉聽了帶頭笑,「倆大老爺們兒鬥不過一隻貓主子,活脫脫兒的貓奴。」

  瓜爾佳氏問:「那隻貓呢?王爺當真帶回來了嗎?」

  祝兗頷首,「好歹是二爺一份心意,不收不夠人情,先養著,養成什麼德性全憑它自個兒的造化。」

  姚氏想了想笑道,「既然是隻牝貓,是不是它心裡嫌棄爺們兒呢?聽王爺您剛才說的,這隻貓丫頭一直被男人們馴養,說不定換成是個姑娘,它就不會這麼排斥了。」

  話落祝兗朝他看了過來,姚氏一驚忙垂下頭,臉微微紅著道,「奴才說笑的,大傢伙兒都別見怪。」

  瓜爾佳氏提唇一笑,言語間夾雜著諷刺,「庶福晉往後說話可要先過過腦子,這貓要真跟你說得那麼神,知道見人下菜碟兒,那還不得成精了。

  姚氏被訓得尷尬,僵坐著沒敢出聲,氣氛一時冷落下來。

  其實眼下這種情形出現過不止一回,兩位福晉一直明爭暗鬥,當面鬥氣兒無可避免,只不過瓜爾佳氏仗著出身位份,格外瞧不起姚氏,人前背後處處打壓,自打有了身孕以後氣焰更加囂張,況且太福晉似乎是默認這種行徑的,畢竟姚氏的背景不清白,當初就極力反對睿親王晉她的位份,是以姚氏勢單力薄幾乎次次落於下風,壓根兒沒有還擊之力,只能是低眉順眼的態度。

  太福晉對姚氏其實並沒有太大的不滿,否則也不會把她往新宅那頭安排,然而她八大胡同裡的出身就像是一塊始終洗刷不淨的汙跡,跟著她一輩子上不了檯面。

  姚氏受慣了這等滋味,似乎早都麻木了,王府裡的包子奴才們地位卑賤,在他們眼裡,她更加不如,瞧她的眼神赤/裸/裸的,絲毫不掩飾內心的鄙夷,她像往常一樣死死盯著自己的腳尖,期待這場風波能夠儘早過去。

  餘光裡她偏見祝兗端起了手旁的茶碗,垂眼抿了口茶道:「這話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確實沒聽成親王說起過曾經讓女人們養過這隻貓,既然是你提出的主意,不妨你養起來試試,你明天抽空上我書房裡一趟,儘快把它接走,也算解決了我一樁麻煩。」

  這話是對姚氏說的,出乎所有人意料,姚氏自己也大感意外,呆呆望著他出不了聲兒,太福晉拔出口中的水煙袋,輕聲呵斥道:「瞧瞧這待頭鵝的樣子,王爺有賞,不該言聲謝嗎。」

  她這才反應過來,趕忙叩頭謝恩,顫著聲兒道:「奴才謝王爺的賞,謝主子的厚待!」

  這一幕猶如當面甩了瓜爾佳氏一巴掌,她嘴唇抑制不住地打哆嗦,不過沒人能夠在意她的心情,眾人的注意力都聚在了側福晉那面,奴才們認准祝兗的眼色做風向,就連太福晉都有意成全,姚氏今兒出了好大的風頭,往後誰到她跟前還不得掂量著點行事。

  祝兗叫了聲起讓姚氏起身,膳房太監進門回稟說到了傳午膳的時候,請示太福晉何時擺膳。

  「聊著聊著就忘了時間,」太福晉笑著對太監道:「別等了,傳膳吧,緊著王爺愛吃的幾道菜先上。」

  用膳期間,也是王府上下所有當值人員換差的時間,一天下來三班人馬輪流執役,念瑭監管夜間燒水的職務,太福晉殿裡晚上不用她,把她安排在上午或者下午上職,她上午沒在,理應是下午當差。

  侍膳太監們把飯菜都擺齊了,眾人都跟著太福晉開始動筷,門口的丫鬟撤下去,又進來一名,進門時腳先跨入門檻,接著是旗袍的袍底,再往上是半截身子半邊臂膀,領襟,脖頸。

  祝兗握起杯盅呷了口茶,門簾外透過一人的臉,卻未能跟他預想之中的那一張相吻合,進門的丫鬟垂首在門邊立端正,簾子剛被放下還未完全跟門框完全貼合,簾底微微鼓動,他的心底仿佛也漏進了一股涼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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