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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夢金》第8章
雲頭海崖

  念瑭燒完水,下了值回到值廬,縮在冰涼的炕床上將就了一晚上,凍得上下牙直打架。

  次日早起,豆子說半夜聽見有耗子掐架,她都沒敢好意思承認是自個兒鬧騰的。

  輪到殿裡上值,倆福晉也都來了,並肩立在廊子下,之間沒個個把話兒,瞧樣子都也不愛搭理誰。

  奴才們一溜兒在階下站規矩,衝著殿裡跪了安就肅身等著宣進。

  半晌有丫鬟端了銅盆出來,簾內同時響起巴掌聲傳信兒,這就預示著太福晉晨起洗漱完畢了。

  念瑭隨著跟進殿裡,眾人各司其職,主子們跟前都不缺人幫襯,似乎隻顯得她一人多餘,正彆扭著,正好打殿外進來一人緩解了她的尷尬。

  祝兗進門脫下斗篷交給榮祿,隨即輕點了下手拎她到身邊伺候。

  太福晉用膳的口諭傳出,外間一干恭候多時的太監丫鬟魚貫而入,頂著黃雲緞包裹的膳盒進殿擺膳。

  待侍膳太監喊一聲「膳齊」,先請太福晉由西向東地坐了,其他人方跟著依次落座。

  王府規矩森嚴,處處都透著拘謹,太福晉跟前動了筷,其他人才敢行動,席間講究安靜,沒有說話閒聊的規矩。

  飯過半晌,太福晉擱筷,打發豆子近身點煙,見眾人都跟著停手,擺了擺手說:「別瞧我,你們儘管吃你們的,尤其是蓮蓮,頭仨月這日子最關緊,胎穩住了,等孩子落草兒時,大人也少些罪受。」

  蓮蓮是睿親王的側福晉瓜爾佳氏,大眼睛大臉盤兒,一副周正模樣兒。

  人是正藍旗下的出身,阿瑪是錦州都統,挺要緊一職兒,有厚實的家底兒撐腰,再加上眼下又懷了身子,氣息裡難掩張揚,脆生生應了聲笑道:「額涅放心,奴才不挑食兒,橫豎是餓不著的。」

  太福晉端著煙鍋,滿意地點頭了點頭道好:「想吃什麼,自管跟廚上說,府上短不了你的。」

  一邊熱鬧聊著,一邊就冷清多了,庶福晉姚氏落單兒坐著,幾次想插話都不能夠,也沒個人搭理,聽說她原先是在八大胡同那風月場所裡唱小曲兒的,後來被睿親王瞧上,贖了身被安置進了王府,上上下下從主子到奴才都不受人重視,就似花缸階下的苔蘚,卑微不顯眼,形影單隻的,瞧著挺招人可憐。

  這廂也停箸不食,念瑭忙跟著添茶,祝兗從她手裡接過茶盅抿了口,眉梢微皺了下問:「怎麼這麼涼?」

  念瑭望著霧騰騰的茶氣怔了下子,陪了個不是,蹲下腿兒說:「奴才再換壺熱的過來。」

  他垂著眼吹開茶霧,「是問你手上怎麼這麼涼?」

  念瑭一驚,猛得立起身,好在殿裡人正聽太福晉跟側福晉閒聊,沒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她覷向祝兗,垂手攥著壺把,低應道:「天兒冷,奴才擎小兒就畏寒,不礙什麼的。」

  他不再說什麼,垂下眼梢將她攬進視線,她似乎察覺到了,不動聲色地往外挪開幾步,他極淡地笑,把盞喝幹半杯茶。

  她不得已,硬著頭皮又近前添水,他略偏斜過身子,張口剛好湊到她耳旁,悄聲兒說:「怎麼沒紮耳眼子?」

  念瑭驚羞,耳廓火紅燒了一大片,忙趔過身立正,上頭心慌,下頭就失了手,熱茶傾注,祝兗不及躲閃,膝頭淋濕了一大片。

  他仍坐著不動,終於光明正大抬過眼去瞧她,她嚇傻了似的,目光躲躲閃閃,沒個落腳兒的去處,最終撞進他的眼眶裡,兜頭澆了他一場小雨,霧氣朦朧怎麼都化不開。

  聽見側身有人呼罵,他才晃眼移回視線。

  「不長眼的奴才!怎麼沏得茶!」常祿最先發現狀況,一把撥開她,抽出汗巾上前搶救,「王爺您沒燙著罷!?疼不疼啊?疼了您吱聲兒!」

  太福晉皺眉,率著眾人看過來,見這陣勢唬了一大跳,忙打發豆子去請大夫,登時殿裡忙得人仰馬翻。

  念瑭嚇破了膽,手腳都忘了該怎麼擺放,抽著小腿肚子,磕下頭請罪,不過眼前誰還顧得上她啊,一干人進出來往又是找燙傷藥,又是拿替換衣裳的,她額頭枕著磚縫,腦仁被雜亂的腳步聲震得發顫,話出口也盡數被吞沒了。

  太福晉揮了揮手,便有兩名執役的太監卷起袖子要去叉她,兩位福晉冷眼瞧熱鬧,豆子幾個同屋的丫鬟跟著一起冒冷汗,大夥心裡都明白,王府中當差出了岔子,無聲的懲辦最教人膽懼,通常拉下去就是一通板子伺候,一直打到斷氣兒為止,臨了往城外亂墳崗子上一扔,死後跟誰搭伴兒可沒得挑。

  祝兗隔著無數的喧囂吵鬧看向蜷在地頭的那抹身影,活像一隻折了頸的丹頭鶴,抖羽扇翅,極力保持最後的尊嚴。

  他心頭突如其來的一股煩躁,似乎有個地界兒犯癢,百般抓撓卻未能痛快。

  念瑭含淚,無聲無奈地笑,顧念生死安危之餘,胸口堵氣兒堵得厲害,她懼疼,一直沒敢紮耳眼兒,這跟他有什麼關礙。

  「起來。」簡短一句話掐斷了她的思緒,略微抬起頭,他靴面上的雲頭紋,袍底的海崖繡就浮在額前,揮之不去。

  這麼一打岔,執役太監被唬住了,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由回頭查詢太福晉的臉色。

  老主子像是沒瞧見這出兒,親自卸了煙鍋清裡頭的煙屎,沒個指示,其餘人都屏著氣兒,心裡各自藏著戲,靜待事態發展。

  「好奴才,自個兒犯的錯兒,自個兒倒撇得乾淨,真教人服氣。」他冷冷撂下這麼句話,掀袍甩著她的巴掌就跨出殿外去了。

  太福晉把煙鍋置回煙袋中,慢悠悠吞吐了兩口方道:「還愣著做什麼,沒聽見王爺的話嗎?真就欠挨板子還是怎麼的?」

  念瑭這才回過味兒來,一瞬間如蒙大赦,謝了恩忙跟出殿外去了,留下殿裡些許人幾分無趣兒跟萬分猜忌,執役太監們見狀也都卸下手,上殿外當值去了。

  側福晉瓜爾佳氏揚手撫了撫鬢角,笑說:「王爺近日越發好脾氣了,再這麼下去,就怕下頭他們當奴才的也越來越不守規矩。」

  這話裡的深意,耳朵不背的均聽得出來,自家王爺方才偏袒解困的意圖,明眼兒人也都瞧得出來,若說主奴倆人之間關係曖昧,太福晉自身覺得沒什麼要緊,祝兗性情沉潛,□□房事兒上一向不黏纏,比那些個見天兒往八大胡同裡頭鑽的旗下大爺克制多了,四九城宗室裡的爺們兒,哪兒個不是三妻六妾接筏兒往家納的,況且老輩人的願景是含飴弄孫,壓根兒不打算計較這個。

  於是也就不接她這茬兒,含著煙杆子道:「眼見你這身子是越來越沉了,老上外頭請大夫也不方便,還是請上兩三位留在家裡穩妥。挺大一王府,連個正經大夫都沒有,傳出去沒得教人笑話。」

  見這勢頭,瓜爾佳氏也不便再說什麼,只笑了笑謝恩。

  太福晉又道:「王爺間長不短兒的總歇在新宅那邊,身邊缺個人照應,年後你收拾收拾,跟過去住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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