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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中記》第320章
第312章

 這一夜,巽風仍陪著雲鬟前去巡街。

 因天甚冷,街頭行人亦少。巽風見雲鬟被凍得臉色發青,鼻頭通紅,便歎道:“這饕餮莫不是怕冷,不肯出來了罷。”

 雲鬟正呵手,顧不上答他。

 巽風又問道:“你今日去太子府,是為了何事?”

 雲鬟握著觱篥,才道:“四爺派了個差使,如今尚且沒完,大概明日仍要過去。”

 巽風見她不說詳細,知道是機密,便只叮囑:“太子府是個機要地方,不管怎麼樣,且記得行事務必謹慎。”

 雲鬟點頭,便又細細吹奏起來,風卷著那幽然調子,原本有些淒涼的曲聲仿佛也被凝水成冰,擲地有聲似的。

 兩個人在街頭不覺繞了一個時辰,天越發黑了,雲鬟因心裡著急,便道:“今夜我們往皇城那邊兒多靠近些可好?”

 巽風道:“倒也使得。”

 於是便又往皇宮方向走了一刻鐘,就見巡城兵馬迎面來到,遠遠地便喝令站住。

 靠前來見是巽風,那統領才笑道:“我們當是誰,原來是風大人,如何夜間來此?”

 巽風道:“有公務在身。”

 統領又道:“辛苦,只是前方不可再去,已是禁行的了。”

 寒暄兩句,兩方便分頭而行。

 雲鬟見“風平浪靜”,夜又有些深了,只得歎道:“今日卻又無事。”

 巽風笑道:“罷了,無事難道不好?我送你回去。”

 當下巽風送了雲鬟回府,也並未進門,便自去了。

 倒是曉晴知道巽風來到,便對雲鬟說:“主子既然沒吃飯,只怕風大人也是不曾用飯,如何不請他進來吃一碗面?”

 雲鬟笑了笑:“夜深了,他自回去更妥當些。”

 吃了飯,匆匆盥漱,便自安歇。

 是夜北風狂嘯,雲鬟聽著外頭那般聲響,一時並無睡意,探手摸到枕邊的觱篥,便又搜心回想那曲調。

 正好端端回想之時,那幽然調子之中,忽然竟又夾雜了別的場景在內。

 卻是那一夜,她在內室習練曲調,卻因聽著外頭風聲狂吼,有些莫名地慌亂心驚,如夢如醒的時候,仿佛……

 那倚靠,卻甚是熟悉。

 雲鬟皺了皺眉,手抓住觱篥,又慢慢放開。

 不知過了多久,便重重歎了一聲。

 外間兒曉晴卻也並沒有睡,因風大,正擎著燈進來看看門窗是否牢固,聞聲便道:“主子如何歎息,還沒有睡呢?”

 雲鬟問道:“你如何也沒有睡?”

 曉晴便把燈放在桌上,靠近說道:“這北風吹得人心裡怪慌的,鄜州跟會稽都沒這樣大的風。主子要不要喝口茶?”

 雲鬟搖頭,曉晴湊前,又看她額頭的傷:“若是沒有別的事兒,且早些睡,明兒還要頂風冒雪的又去刑部呢。”

 雲鬟笑了笑:“知道了。”

 曉晴給她掖了掖被角,忽地道:“主子……前兒靈雨姐姐過來,跟我說了一件事兒。”

 雲鬟道:“什麼事兒?”

 曉晴遲疑道:“她說,聖上有意給世子賜婚呢。”

 雲鬟垂了眼皮:“是麼……”

 曉晴心頭幾番猶豫:“靈雨姐姐說,倘若是聖上賜婚,世子就沒法兒自己選人了,主子您看……”

 雲鬟不答,燭影之中,面色浸潤其中,明明滅滅。

 曉晴顧不得別的,便握住手臂,道:“主子,世子對您……是不是還是先前那樣?倘若是真心對主子好,那為什麼就不能……”

 雲鬟不等說完,便道:“還是早些睡罷。”

 曉晴噤口,終究垂下頭:“我只是替主子著急,畢竟……這是個好時機,不過,若是主子覺著現在如此便很好,主子心裡有數就行了。”

 曉晴去後,雲鬟枕著手臂,心裡煩亂的很,便又拉起被子遮住臉。

 窗外風聲雜亂,雲鬟悶聽半晌,把被子慢慢扯下來,眼睛往外瞟了會兒,才終究又閉眸睡了。

 次日才去刑部,季陶然尋來,忙忙說道:“對不住,我昨兒……不知怎地吃醉了,耽誤了正經事了。”

 雲鬟問道:“昨夜是怎麼樣?”

 季陶然道:“我人事不省的,是世子送了我回來……今早上才清醒呢。”

 雲鬟有些責備之意:“你是個不能喝酒的,如何便陪著亂吃,若是兩個人都醉得不省人事,如何使得。”

 季陶然道:“以後再不會了。只不過,昨兒是因為……”抓了抓頭,有些赧顏。

 雲鬟按下此事:“是了,為何昨日我聽世子說,他又救了你的性命?”

 季陶然見問,便把昨日在京兆府的種種說了,又從懷中掏出那本冊子,道:“你瞧,就是為了這一本……後來世子對我說,他來到之時,看到有個人影晃過,卻也並沒有看清容貌。”

 以趙黼的身手,當時若要追的話,自然是易如反掌。

 只不過偏那時候季陶然因聽出是他,大叫“救命”,他又是趙黼的心病,生怕有個閃失,自然萬事都以季陶然為首要了。

 季陶然又道:“古怪的是,這個人竟把裡頭的一頁扯了去。我昨兒沒得空看,今早上記起來,忙忙地翻看了一遍……你瞧……”

 季陶然見卷冊裡撕去了一頁,且又知道那書櫃不會無緣無故倒下,自然是有人要害他。

 為何無端端會有人想要對他不利?恐怕跟這被撕去的一頁有關。

 他是受了雲鬟所托來找那蔡力的資料的,起初就以為撕去的必然是有關蔡力的記載,誰知早上看時候,卻竟不是!

 季陶然翻開卷冊,雲鬟垂眸看時,卻見被翻到的一頁,竟正是有關蔡力的記載,看著也甚是平常,無非是籍貫,年歲,資歷,並在吏部銓選中得中名次,又被派到大理寺的話,只並無下文。

 雲鬟聽季陶然說冊子被撤了一頁,也正疑心是蔡力的載錄,不料他的資料竟好端端地,忙又翻到那缺頁的地方,道:“這一頁寫得是誰?”

 季陶然道:“我也納悶,竟不知道是誰的。”又說:“不管是誰,那推倒書櫃的人,只怕就跟這失蹤一頁之人有關。”

 雲鬟道:“另外,你是為了柯憲去尋那蔡力的,怎麼有人這麼快發現異樣跟上了你?難道,這被撕去一頁上的人,跟蔡力相關?”

 季陶然道:“我並沒有跟任何人說起去找蔡力,只說是找當年吏部銓選時候押錄單子,這人怎會如此未卜先知是為了他?我看,只怕這失蹤之頁上所記,有些什麼見不得人的,故而心虛,先下手為強撕去了。”

 雲鬟道:“說的是。柯憲說查不出蔡力的下落,這人又急欲撕毀記錄,只怕真有內情隱瞞。京兆府入庫的錄冊不會只一份,這份縱然毀損了,去吏部只怕也能找得到,到時候一查便知。”

 季陶然也道:“吏部不比京兆府,要進入他們的書庫更加難了,不怕查不出來。”

 事不宜遲,兩人便徑直前去吏部,書庫主事聽聞,便帶了去找尋,果然便翻出一本入庫案冊,兩下對照翻看,果然找到那失蹤的一頁記載。

 卻竟是一名叫“王興”的,記載是河南人士,先前也是跟蔡力同來京參與銓選的一批,後來被選入了京兆府當差。

 季陶然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道:“怪哉,我在京兆府多日,怎麼不記得有個叫’王興’的推官?若說這許多年來升了官,從府尹往下的眾人我也多半認得,竟沒聽說過此人。”

 當下便借了這份案冊,又回到京兆府,便尋那管庫的老人來問。

 果然有一個人記了起來,說道:“這個人早就不在京兆府了,故而你們都不知道有這個人。”

 季陶然忙問道:“那他下落如何?可是遭遇什麼不測?”

 那老庫管道:“我隱約急著……是有不測。”回身去書櫃上翻找了許久,才終於拿出一本冊子,翻開看了會兒,指著說道:“你們看。”

 季陶然跟雲鬟低頭看去,雙雙詫異。那老庫管道:“當年這王興才選入京兆府不久,忽然他家裡來了信,說是老父去世,因此他就匆匆地回了河南,後來就自請留在當地,並未再上京了……”

 季陶然呆道:“這樣說他並沒有死?也不在京內?”

 老庫管笑道:“這是自然了,當時眾人都削尖了腦袋想留在京中,偏他這樣去了,故而我記得格外清楚。”

 季陶然跟雲鬟兩人出來,面面相覷,一頭霧水。

 季陶然忖度道:“這王興既然並未遭遇不測,又不在京中,難道是這王興……知道有關蔡力的什麼內情?或者知道別的什麼隱秘?橫豎很有蹊蹺。我們不如發信去河南,問他一問。”

 雲鬟卻不答,只是凝眸出神。

 季陶然道:“怎麼了?”

 雲鬟問道:“先前你拿這冊子給我的時候,要找蔡力相關的一頁,還翻了許久才找到。”

 季陶然道:“是啊,如何?因為這許多記載,我一時找不到也是有的。”

 雲鬟道:“先前你在京兆府,是剛拿出這冊子,就有人出現……那這人出現到離開,有多長時間?”

 季陶然皺眉想了會兒道:“沒多久,因世子來的甚快,他也不敢耽擱。所以只怕腳還沒停就去了。”

 雲鬟笑了笑,雙眸微亮。

 季陶然看見她這般笑容,便有些福至心靈:“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雲鬟唇邊一抹笑意,道:“你只管細想,我們要找蔡力的那一頁,還要翻上許久,如何這神秘人一出現,就能把王興的記載準確無誤地撕了去?”

 季陶然兀自有些不懂:“是啊,為什麼?”

 雲鬟道:“原因只有一個。他並沒有特意翻找,而是……倉促中隨意撕去的。”

 季陶然張口結舌:“可、可這是為什麼?”

 雲鬟道:“因為他想引開我們的注意,從而掩藏他真正不想我們看見的東西。”

 季陶然睜大雙眸:“我、我還是不懂……他想掩藏的是什麼?”

 雲鬟看看手中的案冊,道:“很快就知道了,只要我們去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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