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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中記》第381章
第373章

 且說白樘跟巽風來到府中之時,卻見書房之外,林林總總站著許多人,除了世子府的侍衛跟屬官之外,另還有幾個,竟是崔侯府的侍從打扮。

 白樘舉步入內,撲鼻一股血腥氣,便見地上仰天躺著一具屍首,雙眼駭然圓睜,張著口,胸前一個血洞,正是斃命傷所在……死者,自是崔鈺。

 同時掃見雲鬟坐在旁邊兒的椅子上,因聽見外頭的聲響,便站起身來。

 巽風見她神情有些恍惚,但畢竟還是鎮定的,而白樘一眼看見她滿手跟衣袍上,都沾著血跡。

 有兩名侍衛跟一名長隨立在雲鬟身旁,那長隨便迎著白樘,道:“尚書大人親自來到就好了,此事實在是……”滿面苦色,竟不知從何說起。

 白樘站定聽說,巽風卻趕到雲鬟身旁:“到底是出了何事,如何竟說你殺了崔鈺?”

 雲鬟不答,目光閃爍掠過白樘,輕聲道:“尚書的身體還須保養,怎麼就又親臨來此?”

 巽風急道:“這是什麼時候了,還問這個?一來是在世子府內發生的事,非比尋常,二來,你畢竟也是刑部的人呢。又怎能繞得開尚書?”

 此刻,那長隨便又低低對白樘說道:“王爺原先跟謝大人在書房內議事,後來,便傳了這崔鈺前來……不多時就聽見慘叫聲,侍衛跑進來看時,卻見王爺暈倒在地上,謝大人手握著刀……那崔鈺卻已經死了。”

 白樘道:“可見過誰殺的人?”

 長隨一愣,繼而道:“自然是謝大人……這、尚書是何意思?”因發現白樘問的有些怪,便又道:“謝大人是刑部的人,向來跟我們世子又交好,我們都知道的,只不過這一次,著實是無可推卸,當時只王爺,謝大人,還有這個崔鈺在書房內,我們王爺都暈厥了,崔鈺又死了,這兇手自然就是……何況還握著兇器呢。”

 長隨說完,又忙指著外間兒那幾個崔侯府的侍從道:“他們,他們也都說謝大人就是兇手呢,還說……今兒本來崔公子去謝府,不知到底在裡頭發生了什麼事,出來的時候就惱火不已,還罵了幾句,說什麼要揭露謝大人的事,讓其後悔莫及之類……所以那些人都嚷說是謝大人殺人報復等話……”

 白樘道:“謝主事自己認罪了不曾?”

 長隨搖了搖頭:“謝主事一聲也沒說過。”

 白樘道:“那就不要先下定論,如今只是查證而已。”

 長隨挑了挑眉,卻也只得答應,心中卻想:“好厲害的人物,怪道都說不好相與,屋內只三個人,一個是王爺,一個是死了的,一個就是謝大人,若這會兒還存疑,難道竟要懷疑我們王爺不成?明明鐵板釘釘的事兒,偏這樣護短。如今王爺尚且不知怎麼樣呢,若有個好歹,只怕再怎麼也護不住。”

 轉念又想:“怪哉,世子跟謝大人明明好的像是要穿一條褲子,怎麼謝大人敢在府內殺人?他總不會也對王爺做了什麼,才導致王爺暈厥了吧?”

 卻聽白樘問道:“晏王殿下如何了?”

 長隨道:“還是暈厥不醒,已經傳太醫診看了,但願無事。”

 白樘問過此人,便走到屍體旁看了一眼,又來至雲鬟身前,問道:“是怎麼回事?”

 巽風在旁,也是滿眼疑惑,原來他方才問雲鬟到底發生何事,雲鬟竟不回答。

 白樘問罷,雲鬟抬頭看了他一眼,輕聲道:“我……不知道。”

 白樘皺眉:“說的什麼?把事情經過同我說來。”

 雲鬟低下頭去,仍道:“我不知道。”

 白樘簡直不信,而巽風心下駭異,忙道:“莫非是嚇壞了?你別急,只好生想一想……”

 此刻旁邊那長隨跟侍衛都眼睜睜地看著,外間兒崔侯府的人也都伸長脖子,議論紛紛,又有人說道:“看著斯斯文文這般清秀,竟是這樣兇狠……”

 另一個低低說道:“畢竟是刑官……又或者是咱們爺真的有什麼得罪……”

 這些人雖然不敢高聲,可白樘跟巽風耳目絕佳,自也聽得八/九不離兒,白樘看一眼雲鬟,回頭吩咐道:“把外頭這些人全都帶回刑部,一個不漏。”

 巽風應聲而去。

 白樘看看死者,忽也放低聲音,竟對雲鬟道:“你是在忌憚什麼?”

 雲鬟一震,雙手悄然握緊,卻不回答。

 白樘眼中透出一絲惱色,道:“你總該知道,你是刑部的人,此刻我來的快,尚且能照應,可按理說,本部之人犯案,不能由本部審理,是要將你移交大理寺或者監察院的。”

 雲鬟嘴唇動了動,終於道:“尚書……且保重身子要緊。”

 白樘嘴角一抿,眼中惱色越重了幾分。尚未開言,便聽外頭道:“陳禦史到了。”

 幾乎話音剛落,就見有個人來至書房門口,往內看了一眼,才向著白樘行禮道:“尚書大人如何在此?”

 白樘的目光從雲鬟面上掠過,回身之時,眼底已經淡然無色,道:“禦史來的好快。”

 陳禦史道:“聽聞世子府出事,自然不敢怠慢,何況還有刑部的人參與其中……想必尚書大人也該明白,本部的人犯案,為避嫌,本部不得插手?”

 白樘道:“多虧了禦史大人提醒,我一時竟不記得此事了。”

 陳禦史搖頭笑道:“聽說尚書大人近來身子欠佳,倒不如趁機多休息休息,免得丟三落四,神不守舍地,上一回貿然插手兵部之事,幸而聖上偏袒你,倒也罷了,如今可切莫再明知故犯,這一次,可未必像是上回一樣幸運了。”

 白樘道:“怎麼,禦史又要參奏我一本麼?”

 陳禦史道:“這就看尚書大人的表現了。”

 兩人正暗潮洶湧,雲鬟忽然道:“尚書大人方才已經提醒我,說此事不會本部經手,陳狀元何須嘵嘵不讓。”

 雲鬟聲音淡淡冷冷地,也並不高,陳禦史卻不覺色變。

 原來這位陳禦史,本名陳威,正是先前曾娶過朱芷貞那位新科狀元。如今在監察院當差。

 只因跟朱芷貞那點心病,陳威素來對白樘自然是有些不可言說……上次彈劾之事,知道內情的人就暗中偷笑。

 此刻他貴為禦史,早不是什麼狀元,可雲鬟卻以“狀元”稱呼,正是諷他當初娶朱芷貞時候,那會兒卻是春風得意的新科狀元,但對陳威來說,自不是什麼值得格外回顧的一段時光。

 只因雲鬟不喜他針對白樘,便忍不住出言譏諷。

 陳威眼神陰沉:“你說什麼?”

 雲鬟道:“請恕失禮,一時不察竟叫錯了。禦史大人寬宏大量,必不會計較。”

 陳威冷冷瞥了她幾眼,道:“說的好,我自不會在這上頭計較,要計較的,是你的殺人之罪而已。”

 此刻巽風回來,道:“人都給他們攔下了。”他方才奉命帶崔侯府的人回刑部,正趕上陳威帶人前來,竟擋了個正著。

 白樘同陳威目光相對,淡淡道:“交給陳禦史就是了,此案事關重大,想來禦史大人不會因為成見而一葉障目、處置偏私。”

 陳威哂笑道:“尚書大人不必夾槍帶棒,監察院行事,也不用別人置喙。”當下便命勘察現場,帶雲鬟回去。

 正在忙碌之時,外間一人進來,便在陳威耳畔低語了一句。

 陳威回頭掃一眼白樘,嘴角挑起,卻並未說話。

 眾人在世子府逗留了有半個多時辰,此間晏王卻始終未醒,據太醫說來,晏王是因受驚過度,導致暈厥,倒地的時候只怕也跌傷了,是以仍舊不醒。

 於是刑部跟監察院的人分別推了,而雲鬟……也自被陳威帶走。

 世子府門口,白樘跟巽風兩人站在臺階下,遙望那一行人離去,巽風忍著心底焦急,問道:“尚書,這件事著實詭異,她明明是知道些什麼,為什麼卻不肯說?且……對大人也不說?”

 夜色之中,白樘的臉色有些冷峻,道:“或許,謝主事自有其緣由。”

 巽風道:“陳禦史是個難纏之人,不知會不會為難她。”

 白樘不答。回頭看一眼世子府,卻見門庭默然森嚴,白樘端詳片刻,道:“讓人把天水叫來,讓她留在這裡……好生照看著晏王殿下。”

 白樘吩咐完畢,正要走,卻見有兩匹馬踏著夜色而來,到了世子府門口,齊齊翻身而下,一人是衛鐵騎,另一個卻是白清輝。

 衛鐵騎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先前得了你的消息,我們即刻前來,誰知到底讓陳蠻子趕在前面。我本要來跟他搶一搶的,是清輝攔著我……”

 白樘略把情形說了一遍,衛鐵騎驚嘖不已。

 原來白樘先前接到巽風所報後,知道此事不宜親自插手,便即刻叫人去大理寺報信,想讓衛鐵騎等搶在監察院之前接理此案,卻沒想到陳威竟來的這般迅速。

 衛鐵騎本欲硬搶,清輝自大局出發,畢竟此案刑部避嫌,而他身為白樘之子,若陳威強辯起來,也是要落於下風,起了衝突反而不好,因此才攔下了衛鐵騎。

 清輝道:“謝主事絕不會殺人。更不會殺害崔鈺。她可說什麼了?”

 巽風道:“正是這點棘手,她什麼也沒說。”

 清輝也自意外,不料白樘看著他,忽然若有所思,竟慢慢說道:“明日,你去監察院探一探謝主事……只看陳威放不放你。”

 清輝正尋思著要去看望雲鬟,聞聽也未多想,便應承了。

 次日早上,清輝果然來至監察院,說明要探望謝鳳。他跟白樘起初都擔心陳威會攔路不放,不料陳威只略忖度了片刻,便應許了。

 原來昨夜,陳威將雲鬟和跟隨崔鈺的一干人等帶回監察院,便連夜審訊起來。

 誰知那些隨從們,一個個都語焉不詳,雖知道崔鈺跟謝鳳起了齟齬,卻終究不知真相如何,只有兩個心腹之人,供認道:“原本是先前謝主事出力救了我們二爺,我們大爺的小舅子又在京兆府吃官司,所以大爺念叨,想讓謝主事也告訴京兆府的人通融通融,不料主事竟一口拒絕,所以大爺惱怒了。”

 陳威問道:“他怎地說不肯干休,又要讓謝鳳後悔之類的話,他可……想做什麼事?”

 兩人卻搖頭不知。又問他們怎地去了世子府上,也都說不知。

 再提雲鬟之時,她卻從始至終,只說“不知道”而已,因畢竟是刑部的官,陳威雖惱恨非常,卻不好即刻用刑,竟白熬了一夜。

 見清輝來到,陳威卻心生一計。

 且說清輝被領著帶到監牢,見牢獄這般黑暗齷齪,心中先難過起來。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往內一看,見雲鬟坐在角落裡。

 獄卒喚了聲,清輝早就靠前,兩個人隔著欄杆相見,雲鬟道:“你如何來了?”

 清輝見她雙眼之中,滿是血絲,竟憔悴許多般。

 清輝竟難忍難過之情,竟探出手去,將她肩頭一握,往跟前拽了過來。

 雲鬟猝不及防,隔著圍欄撞在他的胸口,正愣怔間,清輝貼著她的耳畔,急急低低道:“別動,暗中有人偷聽看著呢。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知道你並沒告訴父親……至於你不跟他說的理由,我也猜到幾分,但是,你總該相信我。”雲鬟素來最敬白樘,如今竟一反常態,理由必然只有一個,那就是將真相告訴白樘,必會更加於事不妙。

 雲鬟聽了他一番話,呼吸急促,眼睛也越發紅了。

 清輝舉手在她背上輕輕撫過,仿佛低聲安慰的模樣。

 旁邊的獄卒見狀,不知怎生情形,便後退了數步,正此刻,清輝聽雲鬟輕輕地耳語數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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