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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中記》第209章
第二百零一章

 只因趙黼被白清輝義正詞嚴說了一番,只得打消去看熱鬧的念頭。

 然而他哪裡是個閑得住的人,抱著一罎子酒喝光了後,精神越發振奮。

 因白清輝並沒許多下人,是以夜晚的縣衙裡,竟是靜靜寂寂,趙黼在門口一站,滿院子只有樹影子,就仿佛整個縣衙只他一個人。

 趙黼抬頭望月,低頭看影子,不由歎道:“小白啊小白,難為你,這性情可怎麼了得。”

 他來回兒走了一番,複回屋內,在榻上輾轉反側,難以安睡。

 也許是酒勁兒後知後覺湧了上來,心底竟煩躁不安,總有一股衝動,似乎這水鄉小城之中,有什麼在召喚著他。

 趙黼因白日經過小藤花胡同,不用人指點,便溜溜達達地走了過來,一眼看見那許多人圍在門口,他便也走過去,正聽見那些百姓們在議論老馬家的事兒。

 又有一個說道:“這馬大也是作死,白日裡鬧那麼一場,讓衙門的人都面上無光,晚上霍捕頭帶人巡邏經過之時,他還站在門口挑釁呢。說什麼……走狗之類,罵的極為難聽。”

 另一個小聲道:“何止,我還聽見他亂嚷,說什麼讓霍捕頭有本事把他也殺了的話,你看這不是合該他死麼?”

 兩人正竊竊私語,忽然聽旁邊一個人笑問道:“什麼‘也’把他殺了,難道這霍捕頭先前殺過人?”

 幾個人回頭,卻見身後站著一名儀容出色的少年,星眸劍眉,微光之下,竟甚是驚豔動人。

 眾人一時都看呆了,忙行禮,有人問:“這位公子是?好似不是我們本地人?”

 趙黼道:“我是經過的客人,看這兒熱鬧,過來瞧瞧。”

 眾人大悟,又見他生得天人一般,雖看著不同凡響,偏又是笑吟吟地,叫人又敬又愛。

 那些人不由便說道:“怪道公子不知道呢,這位霍捕頭,若不是機緣巧合,這會子只怕還不知流落在哪兒,還不知有沒有命呢,如今能當捕頭,多虧了……”

 正說到這兒,忽然旁邊一個人插嘴道:“多虧了咱們大人英明,縣衙公差們能幹,才洗脫了霍捕頭的冤屈,也是霍捕頭的運氣,大人竟看中了他身手出色,便提拔他為捕頭了,其實也是個不錯的人。你們說呢?”

 眾人聽見,回頭看時,卻都認得是可園的小廝旺兒,此刻白知縣正在裡頭,且的確堪稱“清官”,當下便紛紛附和:“是是,哥兒說的不錯。”

 旺兒卻又笑嘻嘻看著趙黼,問道:“公子是打哪兒來的?”

 趙黼瞄他一眼,見他倒也並不很討厭,便道:“從余杭過來的。”

 旺兒道:“看公子儀錶非俗,必然是大家公子,也能來我們這種小地方,真是難得呀。”

 趙黼原本正往宅子裡看,聞言又掃他一眼,卻覺著這人實在聒噪,便往前走了一步,依稀瞧見白清輝人在那院子裡頭,正在同兩個鄉民說話,當下按捺不住,竟走過去。

 旺兒盯著趙黼背影,眼珠骨碌碌亂轉,想叫住,卻又不敢。

 且說雲鬟正在室內細看眾死者之態,因正覺馬大這屋子裡有些古怪,一時卻看不出是什麼。

 正全神貫注之間,猛然聽見外頭那一聲,卻是讓人銘心刻骨無法淡忘的。

 偏偏就在這會兒,眼前的屍首有了異動。

 雲鬟緊緊掩口,雙眸睜大,眼前令人毛骨悚然的場面跟外頭一牆之隔的人物,同樣都如幻覺一般,卻偏比幻覺更可怖萬倍。

 馬大的屍首動了動,傾身過來。

 雲鬟本能地後退一步,若非竭力自控,幾乎早已經轉身逃了出去。

 她瞪大雙眼,死死地盯著眼前場景,卻見馬大的雙眼也正盯著她,整個人一歪,就從榻上滾落底下。

 一刹那,把那盆水也帶翻了。

 喉嚨裡冒出一聲尖叫,旋即壓下。

 雲鬟不由自主後退兩步,然而當回頭看著那扇窗戶、想到外頭可能站著的是誰後,卻又生生刹住腳步,便戰慄地捂著嘴,沿著牆邊兒慢慢蹲了下去。

 而在外頭,因趙黼不請自來後,白清輝驀地回頭。

 他果然是“神出鬼沒,飄忽不定”,令人難以捉摸,防不勝防。

 從白日來到,一直到如今,白清輝數不清自己被趙黼嚇了多少次。

 他突然在縣衙出現;他曾經過小藤花胡同;他說雲鬟“就在這”;他們去花園,遇見捕快們議論“典史”;他要跟著來現場;他又果然來了現場……

 可知哪一次,白清輝的心都要跟著狠狠緊縮。

 ——這個人,簡直是為了折磨人而生的。

 若非清輝天生如此,遇事絕少慌張,只怕早就無法自控,露出馬腳。

 何況是在趙黼的跟前,這位世子的眼神之銳心思之敏,若有異樣,也難以逃得過他的雙眼。

 四目相對,趙黼見白清輝神色“微冷”,並不知清輝此刻心底那難以形容的滋味,只當清輝是惱他擅自而來。

 趙黼便假作不在意狀,四顧瞧了一眼問道:“不是說出了人命?怎麼沒見死屍?”掀動鼻子嗅了嗅:“哦,在裡頭?”

 他邁步要去看看,白清輝抬手,袍袖一揚,將他擋住。

 趙黼止步,低頭看看,只聽清輝低低寒聲道:“世子,莫非忘了我之前所說?”

 此時此刻,趙黼心裡才覺著……哪裡有些不對。

 白清輝,對他仿佛有些太過冷淡了,起初趙黼以為是因經年不見、各自年長,又加白清輝外放為官,不再似昔日少年相處般,也是有的。

 可是這一會,清輝的話語中,那極冷之外,似乎隱隱地透出了一股……

 趙黼望著他的雙眼,竭力尋思那種令他心裡恍惚“不安”的是什麼。

 正在此刻,忽然間聽見屋裡頭“彭”地一聲,緊接著,仿佛什麼被打翻,又像是水,嘩啦響過。

 趙黼一時來不及去尋思那種感覺到底如何,便問:“誰在裡面兒,是怎麼了?”

 清輝唇角緊閉,冷靜自持如他,此刻竟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幸而這會兒,仵作孟叔正好兒來到,清輝目光一動,便淡淡說:“是典史官在查看現場,孟叔,你且速去相助,且記得小心些,別碰了什麼東西。”孟叔行禮,匆匆進門。

 剩下趙黼跟白清輝兩人對峙似的站著,旁邊眾人因多半不知趙黼的身份,只見他旁若無人似的進來,都各自打量,議論紛紛。

 白清輝竟想不到該用何種方法,破開這個僵局。

 不料趙黼因想不明白自己心底那感覺,便對清輝一笑,說道:“你不會當真動怒了吧?我不過覺著……”

 清輝雖見他面露笑容,卻不敢懈怠,只道:“我原本說過,人命關天,並非好玩的事兒,且今日死的是一家四口,世子莫非……覺著這很有趣麼?”

 趙黼聽了這幾句,“啊”了聲,心想:“怪不得他不高興了,原來死了這麼多人。”

 當下道:“好好好,是我唐突了行麼?我不看就是了。不打擾白知縣斷案,如何?”

 趙黼笑著說罷,舉起雙手擺了擺,又瞄了一眼那屋門口,最終轉身,往外而去。

 清輝一直盯著他,眼睜睜地看他走出了門口,那袖口中緊握的雙手才緩緩鬆開,此刻,手掌心早已經被冷汗濕透了。

 且說趙黼雖然去了,清輝仍不敢怠慢,他惦記著方才裡頭那一聲響動,想親自進內看看雲鬟是否還好,可走到門口,一眼看到燈影下的血紅,頓時搖搖欲墜。

 霍城忙上前扶住,此刻,屋裡頭方傳來孟仵作的聲音,焦急地叫快去請大夫。

 眾人都不解,而白清輝自以為雲鬟如何了,急忙又要入內,才一腳進門,膝頭已經沒了力氣,得虧霍城死死扶著。

 還好孟仵作已經走了出來,對白清輝道:“大人,原來那馬娘子不曾死透,還有一口氣在。”

 白清輝問道:“典史呢?”

 孟仵作一怔,繼而道:“典史……略受了些驚嚇。”

 方才孟仵作因聽清輝說了“典史”在內,誰知進門之時,不見人影,孟仵作還以為她在別間兒,便去查看那兩具屍首,誰知竟發現馬娘子沒死。

 方才轉身要出來稟報之時,才見雲鬟蹲在牆邊。

 孟仵作嚇了一跳,待要相問,她卻扶著牆站起來,聲音有些沙啞,低低道:“我無事,孟叔先去……回大人就是了。”孟仵作只當她是被這情形嚇到,安撫兩句,便走了出來。

 聽仵作說罷,清輝勉強抬頭,凝視那低垂的門簾,心下懊悔。

 今日晌午趙黼初來,白清輝命霍城前去找雲鬟,可卻並沒說明趙黼來到會稽的話,只讓霍城看著,若是小藤花胡同的事兒沒完結,便在那裡料理,若是完結之後,便叫雲鬟自回可園,他在縣衙裡有一位貴客要應酬,不能被人打擾。

 是以雲鬟竟不知道此情。

 清輝只以為若是趁早兒打發了趙黼離開,雲鬟自也少受些驚怕,沒想到,左右竟躲不過。

 而門外眾人聽聞馬娘子未死,都轟動起來。

 霍城反十分喜歡,抱住霍植道:“大人,太好了,馬娘子不死,可以說出誰是真凶,自然可以證明我不是兇手了。”

 而孟仵作又低聲對白清輝說:“另外,我方才看見,馬大的雙腳竟是被燙壞了,仿佛是開水所為,皮開肉綻。”

 先前雲鬟進房間後,曾聞到一股怪味兒,卻想不通是什麼。只是當時馬大的雙腳兀自泡在水裡,她自然不會去拿出來細看一眼。

 誰知馬大的屍首跌落後,帶翻了洗腳盆,水漫出來,自然露出端倪。

 卻也因此,雲鬟發現,原來並不是馬大“死而復活”,卻是因為地上的馬娘子手拽著床褥,馬大的屍首又緊靠床邊兒,故而才跌落下來。

 雲鬟一邊身不由己地看著眼前這詭異錯落的情形,一邊聽外頭白清輝跟趙黼對話。

 滿心裡竟想:他果然來了。

 先前被清輝告知後,雲鬟在可園臥“病”數日,最後因聽霍城說起徐沉舟的事……心裡有些觸動。

 又過兩日,她先前習慣了衙門中眾事,猛然閑了下來,竟渾身不自在,便又想:畢竟兩年過去了,興許趙黼的那份執念早已經淡了,彼此年紀又長了些,也許……他另有奇緣,也許把她忘懷,也許真以為她死了……都有可能。

 縱然這想法有些自欺欺人,可一旦認定這樣想,心裡便好過了許多。

 正懵怔間,簾子一動,是清輝聽著孟仵作說完,忍著不適,走了進來。

 室內光線很是暗淡,因有屍首在,透著陰森死寂之氣。

 兩個人面面相覷,清輝問道:“你無礙麼?”只盯著雲鬟,不讓自己留意別的東西,可看久了那雙雖暗影裡仍明澈的雙眸,就仿佛真的不會在意別的什麼了。

 雲鬟唇角微動,啞聲道:“他真的來了?”

 清輝點頭:“白日就來了,我、我怕你知道了會有礙,沒想到……”

 雲鬟握了握拳。

 清輝上前一步:“鳳哥兒,你打算……怎麼做?”

 一句話問完,清輝猛然一震:他忽然醒悟,他先前瞞著雲鬟不告訴她趙黼來會稽的事,並不僅是擔心她而已,或許……在他心裡,隱隱也擔心著另一件事。

 ——雲鬟會不會因為趙黼的原因,再次選擇離開。

 天大地大,他竟然會在這裡跟她機緣巧合,然而清輝心裡知道,若真有下一次,只怕,便是永訣。

 此刻孟叔叫人進來,要抬馬娘子出去搶救,見他兩個默然無聲,不知如何。

 沉默中,耳畔響起女子的呻/吟,雲鬟回頭,看著滿面鮮血的馬娘子,她默默地看了會兒,心底竟又想起那讓她永志不忘的八個字。

 在清輝的等待中,便聽見雲鬟輕聲說道:“眼下最要緊的,是找到兇手,還霍捕頭清白。”雖然聲音極輕,卻十分鎮定堅決。

 且說趙黼離開縣衙,他的“興致”被打斷,心裡不免有些不受用,便喃喃道:“幸而是你,若是別人,六爺一拳就……”

 一邊說一邊往人群外走去,他雖一聲不吭,可奇怪的是,眾人見他來到,都自發自覺地讓開一條路,趙黼竟旁若無人地揚長而去。

 旺兒躲在人群中,打量他去了,才低低念了聲:“阿彌陀佛,好厲害的人物呀。”

 趙黼沿路返回,眼見前頭縣衙在望,心裡想著這一整日白清輝的舉止言行,起初還當時白清輝個性天生所致,但一路走來……卻漸漸地咂摸出幾分異樣。

 入夜的小城,十分清幽,跟凶案發生的巷落不同,青石板沐浴在月光之下,幽然有光,趙黼負手而行,聽著靴子落在石板路上,發出很輕微的吧嗒吧嗒聲響,就如牙板輕巧,竟透出幾分意境來,寂寥悠遠。

 “那個眼神……”趙黼盯著天上那輪月,“小白你那個眼神……”

 腳步忽然停住,趙黼終於想起白清輝眼神中令他不安的是什麼。

 在那股冷靜之下的,是不由自主浮出的——戒備之意。

 沒錯,就像是有什麼秘密,會被人發現,故而戒備而警覺地……

 趙黼蹙眉望月,苦苦出神,倘若有人遠遠地看著,還以為是某個文人雅士,月夜大發詩情,對月詠歎什麼千古名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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