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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之如狂》第51章
第三卷·末卷 第五十一章 鳳生-壹

  八年後,長沂峰。

  正值春日,漫山遍野都開滿了各色各樣的花。熬過了嚴冬,嫩芽新生在枝頭,連花骨朵的顏色都顯得十分淺淡。每到清晨,綠葉上的晨露甘甜,好似花蜜般引人喜歡。

  而每每這個時候,總有一個男子氣急敗壞地穿梭在長沂峰的綠葉叢中。

  他身著一身粗布衣衫,手裡拿著一本書卷,怒氣沖沖地在找些什麼。只見他手中書卷上,正畫著一隻巨大的王八,遮蓋了上頭規整的墨字。

  「臭小子!」

  隨著男子的一聲仰天長吼,茂密的樹蔭里,露出了一截衣角。

  「還躲?」男子皺緊眉頭,施法變出一根繩子,毫不留情地就將躲藏之人給捆了出來。

  「叔父我錯了!」伴隨著一聲求饒,一個看似七八歲大小的男孩被安昭揪著耳朵給逮著了。他生得機靈,左眼下有一顆細小的淚痣,眉清目秀,性子卻十分頑皮。

  安昭氣不打一處來,拽著他就打了兩下屁股:「我才出去幾日,你就給我的醫書都畫了王八?!」

  「我錯了叔父!」這孩子正是當年南棲拼死生下的擇兒,他可憐巴巴地撲到安昭懷裡,揚手指了枝丫上頭看熱鬧的麻雀,「是啾啾們叫我畫的!是它們不好!」

  幾只麻雀:???

  它們「啾啾啾」地喊道:「你放屁!明明是你自己貪玩,每次都想拖我們下水!」

  好在安昭聽不懂鳥語,又被擇兒的撒嬌給鬧沒了脾氣。

  他瞪了一眼那幾只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麻雀,牽住擇兒的手往回走,邊走邊教育:「早跟你說了,好好識字好好念書,不要天天和這幾只不懂事的麻雀玩耍。你看看你,都八歲了,連個原身都顯不出來!一天天的就知道摸魚摘果子,你長大了難不成還想在這裡做山大王?」

  「可是摸魚摘果子很開心啊。」擇兒隨意地擦了擦鼻子,折了一枝花玩,理所當然道,「而且叔父你不是說了嗎,我爹是麻雀,那我的原身肯定也是麻雀啊。」

  安昭板著臉,覺得小孩子真不好教。

  況且,安昭也一直沒有告訴擇兒他的父君是天界龍君。也不曉得是不是因為龍和麻雀的孩子稀奇,才有著不顯原身的問題。擇兒今年八歲,雖有內丹,卻左右看著好似一個凡人的孩子……

  安昭思慮著,也擔心著。

  倒是擇兒,歡快地把花枝遞給安昭:「叔父,你抱著我走吧。」

  「不要,你又長高了,好重。」安昭拒絕了他。

  「唔……叔父,那我們今晚吃什麼?」擇兒早就習慣了安昭的態度,心不在焉地換了一個話題。

  「今晚你得自己吃,我一會兒就要走。」安昭嘆了口氣道。

  「啊?」擇兒止了腳步,哭喪著臉,「叔父你才回來又要走?擇兒一個人好寂寞的呀!」

  「你哪寂寞了,天天跟著幾只麻雀鬼混,連我給你佈置的作業都沒做。」安昭說是這麼說,但人也已經蹲下來,與擇兒平視,無奈地摸了摸他的腦袋,「你爹爹這麼多年都不來接你,我擔心他出事了,所以要幫你找找他。」

  擇兒垂下了腦袋,自打他有記憶起,叔父就一直在幫他找爹爹。

  並且,叔父怕爹爹找不到他們,還帶著他搬來了長沂峰居住。

  擇兒也是搬來後才聽山裡的麻雀們說起,原來長沂峰這裡是有一個屏障的,後面不知怎麼的,就在一個雨夜裡消失了。

  但好歹是個地傑人靈之處,也鮮少有猛獸出沒,再加上安昭時不時地要出遠門,他不放心擇兒一個人在這裡,就在長沂峰周遭佈置了許多陷阱,讓那些野獸無法輕易地進來。

  幸虧擇兒在這方面還算是聽話,一直以來都在長沂峰內活動,從未踏出過一步。

  兩人走了沒多久,就回到了平日里住的地方,擇兒老遠便見到裡頭放著好些紅果子。

  「哇!」擇兒咽了口唾沫,跑過去撿起一個就吃。

  吃著吃著便對安昭道:「叔父,昨日有只老麻雀說我像泥鰍。」

  安昭:「什麼亂七八糟的?」

  「它說我長得很像以前在這裡住過的一條泥鰍。」擇兒笑著問,「我會不會其實不是一隻麻雀,而是一條泥鰍啊!」

  「……哪有泥鰍長你這麼好看的?」安昭點了點他的腦袋,「我就說了這山裡的麻雀都喜歡胡言亂語。」他嘖聲,南棲以前住的都是什麼破地方。

  「唔。」擇兒腳尖踢了踢地上的泥。

  外頭忽然跑進來兩只人參精,急急地圍著他,想問他好不好吃,但礙於它們不會說話,便只好跳來跳去地引起擇兒的注意。

  這兩只人參精自打擇兒一來長沂峰,便黏上了他。

  擇兒見了,幾口咬完一個果子,便和兩只人參精抱著滾成一團玩耍,很是開心。

  安昭看著這無憂無慮的孩子,心情漸漸地放鬆不少。

  但安昭也是絕望的,擇兒再不濟,也有天界上仙的一半血統。一個上仙的孩子,如今被他養成這副德行,天天不是和麻雀們翻山越嶺摘果子,就是跟著這兩只人參精在泥堆里打滾,去溪水里摸小魚。

  他搓了把臉:「唉……」

  養孩子真的累,放養會擔心,不放養又怕把他養得太過拘束。

  如果南棲能早點來接孩子就好了。

  安昭其實是有想過的,南棲這麼多年沒回來接孩子,會不會是死了?只是這個想法太過恐怖,安昭一時之間不能接受。他畢竟是個小妖,人脈不廣,想去天界琅弈閣打探南棲的消息,著實是有些困難。

  這些年來,他只聽說天界龍族大變。

  龍妃的長子二殿下荀葉,因竊取龍宮神脈而被剜了仙骨打落凡間。其間,龍妃被軟禁,龍王重病。最不適合做太子的三殿下加賀,莫名其妙地被推上了太子之位。而一直以來都參與奪嫡之戰的蒼玦,竟是一聲不吭地默許了加賀坐在這個位置上。

  安昭也聽聞,蒼玦又出征為天帝創了戰績,重新奪回了手中的兵權以及他戰仙的稱號。如今,龍族在天界是第一大族,受萬仙敬仰。

  蒼玦名聲更盛,他是天帝最得力的臂膀,其地位無人能比,無人能撼。

  再者,安昭還打聽到,近些年里,蒼玦的琅弈閣中多了一個孩子。這個孩子自小就被保護得很好,什麼風聲都透不出來,也沒有外人知曉他到底是如何來的。只聽說,辰山的芳澤女君時常出入琅奕閣,許多人猜測她是孩子的生母。

  其實,安昭是懷疑過的,這個孩子是不是就是當年那個苦命的孩子?但很快,這個想法就被打破了。因為當初那個孩子若要被救活,須得有人貢獻自己四千年的修為才能換回他的一條命來。三界中,有誰會為了南棲的孩子付出四千年的修為?

  起初,安昭想過,說不定是蒼玦……

  但後頭聽到他為天帝徵戰平四方的消息後,這個想法就徹底滅了。

  蒼玦不過一千多歲的年紀,即便再厲害,給了孩子四千年的修為後,他一個失寵於天帝的人還怎麼出征?還怎麼一鼓作氣再次奪回自己的權勢地位?

  他在戰場的凌厲是真,他在天界的權勢也是真,而這些都建立在他修為高深的基礎上。話再說得白一些,蒼玦好歹也是個位高權重的上仙,想必也有不少女君青睞於他,有個和擇兒年紀相仿的孩子,其實也不奇怪。

  安昭無意多管蒼玦的私事,他沈下臉,不禁為那個命薄的孩子傷心。

  他也很喪氣,打聽了那麼多年,好的壞的消息都很多,真的假的也摻和在一處,可獨獨就是沒有南棲的消息,好像南棲一開始就不曾出現過一般。

  正沮喪著,安昭面前出現了一個紅果子。

  「叔父,你也吃啊。」

  「我不吃。」

  「幹嗎不吃?這個可甜了,是小仁和小笙特意為我們摘的。」他還多事地給這倆人參精取了名字。

  「頭疼。」安昭捂臉。

  擇兒歪了歪腦袋,不說話了。他不嫌臟地坐在地上,兩只人參精也靠著他坐,看著十分地親暱。擇兒托著下巴,盯著自己臟兮兮的腳丫子勸道:「找不到就別找了,叔父。」

  「啊?」安昭沒聽懂。

  擇兒皺起小小的眉頭:「我知道你不想養小孩,所以一直找我爹爹,但一直找不到也很苦惱呀,不如別找了。」

  被一語戳中了心事,安昭啞口無言。他確實不想養小孩,本以為南棲很快就會回來接孩子,他才暫且答應下來的。

  安昭一直以來就是個懶散性子,喜歡遊歷,不喜歡被束縛在一個地方。家中的弟弟妹妹們,也都是自己長大的,安昭只偶爾回去照看一眼。

  如今養擇兒一養就是八年,成了他的一樁心事。

  擇兒聰慧,早看出來了安昭的煩惱。他摟著兩個人參精,抿起嘴角:「你想去哪就去吧,我在這裡有好多朋友,還有小仁和小笙陪著我,我一個人也可以生活。」

  「真的啊?」安昭故意問。

  擇兒點點頭:「真的呀。反正你每次回來,還要我烤小魚給你吃,你一點都不像個大人。」

  安昭摸了摸下巴,好像確實是這麼回事兒:「那你不寂寞?」

  擇兒瘋狂地搖頭。

  安昭翹起二郎腿:「放屁吧你就,你剛還說你寂寞。」

  被揭了短的擇兒頓時紅了耳後,難為情地小聲說:「那、那是我騙你的。我才不寂寞,我每天都有好多好玩的事情可以做,哪有時間寂寞呀!」他急急辯解著,漲紅了臉,別過身抱緊了小仁。

  小仁用短短的手臂拍了拍他的腦袋,小笙便走過去,用力推了推安昭的腿,意思是:你快去抱抱他,他還是個孩子!你瞧瞧你都做了些什麼?!

  這兩只人參精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出奇地寵擇兒。

  安昭無可奈何地走了過去,一把抱起了擇兒。

  唯見擇兒揉著眼睛,緊緊地貼在了他身上。

  擇兒哭了,他其實很少哭的。

  安昭這才意識到自己的不對,懷裡的擇兒不管多頑皮,多鬧騰,他也僅才八歲的年紀。這是一個最需要父母長輩關懷的年紀,擇兒卻倒霉地只有他這樣一個不稱職的叔父陪著。

  「乖擇兒,叔父不會不要你的,不哭了啊。」他抱著擇兒哄,一下一下地拍著孩子單薄的背脊。

  懷裡的擇兒沒有說話,抽噎著抱緊了安昭。

  與此同時,和長沂峰簡陋的環境不同——

  天界的琅弈閣仙氣繚繞,祥雲飄浮。柳枝晃動下,春日的浮光正盛。閣中的小仙們正在準備一場簡單的壽宴,無一不在忙碌。不過多時,就會有許多身份尊貴的上仙踏雲前來,為天界的龍君蒼玦賀壽。

  最早到的,是芳澤女君。

  眼下她正坐在前廳的院落里,同蒼玦下一盤棋。

  她抿了一口茶,對著眼前的棋局實在是沒了法子,只好認輸:「龍君這步棋走得甚好,是我輸了。今次便不多打擾了。」

  「壽宴還未開始,女君這便要走?」蒼玦客氣道。

  「我素來不擅長和眾上仙打交道,這壽宴便不參加了。」她的賀禮已送到,無意多留,唯有一事,她日日牽腸掛肚,「只不過走前,我想去看看瀾兒。往前是我的疏忽,如今這孩子能活著,便像是我有了可以彌補的地方一般……」

  說著,芳澤略有所思:「龍君,天界的星辰命盤中,真沒有鳳凰涅槃嗎?」

  「沒有。」蒼玦沈聲。

  這些年,他也找過溯玖,但對方只答是路過,看他不爽才攻擊了他罷了。溯玖不是個好惹的,蒼玦不能過多糾纏,只能作罷。

  芳澤低下頭,不禁惋嘆。鳳凰若沒有涅槃,那便是真的死了。而南棲……不論是鳳凰,還是麻雀,都再也回不來了。

  如今,還有一個辦法是可以確定南棲的身份的。

  便是當年蒼玦帶回來的那個孩子——嘉瀾。

  「瀾兒的原身可出現了?」

  是龍還是鳳?抑或是麻雀?

  蒼玦的手頓了頓,淡淡答道:「還未。」可如今說這些又有何意義?逝者已矣,生者徒留傷心自悔罷了。

  正說著,芳澤與蒼玦同時聽到一陣腳步聲。

  不輕不重,是個孩童。

  還伴隨著羅兒急促的呼喊聲:「小殿下——您當心些!」

  芳澤心頭一喜,連忙上前,抱住了跑過來的孩子:「小瀾兒,可有想姑姑?」

  稚氣的孩子今年八歲了,但因身子自小孱弱,看上去只有五歲孩童的大小。他摟緊了芳澤的脖子,親暱地蹭了蹭,軟糯著聲音:「想了。」

  「那姑姑給你的藥,你可有聽話地吃下去?」芳澤將嘉瀾放到地上,蹲身揉了揉他的腦袋,「你父君說了,你總不肯乖乖吃藥。」

  卻見嘉瀾擰著秀氣的眉,扁著嘴,小聲在芳澤耳邊告狀道:「太苦了,瀾兒就只能吃一點點,就不能吃啦。」他知道芳澤不會責備他,膽子便也大了許多。芳澤被他的稚氣逗笑了,低頭仔細看去,能看到他手中捏著一朵小小的花。

  這應是今日他要給蒼玦生辰的賀禮。

  嘉瀾瞧見蒼玦,便紅了臉頰。他拿著這朵小花,規規矩矩地走過去,向蒼玦行了一個大禮,就同羅兒教的那般,動作無一絲錯誤。

  「父君,生辰安康。」

  嘉瀾起身,湊近了些,想著要把手裡的花送給蒼玦。

  那是今年春日里,嘉瀾親自照顧的一棵花木開的第一朵花,在蒼玦生辰這日綻開了。他見了,不顧羅兒的阻攔,火急火燎地便跑來了前廳,要送給蒼玦。

  蒼玦心中微動,彎腰正想接過這朵花。

  卻在嘉瀾抬頭的一剎那,想到了一個人。

  ——南棲。

  嘉瀾長得與南棲近乎一模一樣,就好似一個幼年的南棲,特別是那一雙眼睛,尤其像南棲。

  蒼玦怔住片刻,恰好聽到鳶生來報:「龍君,已有賓客到了。」

  蒼玦收回了手,沒有接下那朵花,他對羅兒道:「前廳亂,你帶瀾兒回後院去。」

  羅兒上前抱起嘉瀾:「是。」

  「父君……」嘉瀾扭過頭,堅持著想把手裡的花給蒼玦,卻發現蒼玦已經走了好遠。他揉了揉眼睛,趴在羅兒肩頭紅了眼眶。

  而他手中的花,落在了地上。

  花瓣上的水珠晃動,碎了一地,一晃便轉眼到了婆娑河的一處冰棺中。

  南棲夢到了這樣一朵花,開在他的夢境中。

  他在冰棺中,驀地睜開了眼睛。

  八年之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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