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後續
李晉容催促著雪陽到場時,院子裡先一步趕到的韓知府和一眾僕人皆已經驚慌失措,院子中央,已死去多日的韓家少爺彷彿受了莫大苦楚,正抱著頭撕心裂肺地哀嚎著,韓夫人忽左忽右,像是要到韓少爺魂魄身邊,又像是要到韓知畫身邊去。
「嗷!」韓少爺匍匐在地,半透明的魂魄拿頭顱要撞地面。
韓夫人也是可怖的一聲嘶叫,此時尖長的狐狸嘴已經化成實體,臉上遍佈著詭異的獸毛,揮舞著爪子向韓知畫撲去。
「啊!」韓知畫連滾帶爬從地上起來,韓知府再也忍不住,一把抽出身邊捕快的大刀,「賤人!你再敢傷及畫兒,我必然不饒你!」
韓夫人被韓知府擋住去路,痛苦憤怒地咆哮著。
李晉容立即示意雪陽幫忙,雪陽皺眉看著這一幕,韓知畫聲淚俱下,「娘,娘,我是知畫啊!娘,你為何對我如此狠心?」
韓夫人伸長了脖子一陣獸吼,爪子向韓知府威脅地揮去。
韓知府被氣昏了頭,「妖孽,我道是你被妖怪所害,不想睿兒真是死於你手,你竟然還拘了他魂魄,令他死後也受著煎熬,如今還妄想害畫兒,你,你真正叫是毒婦啊你!」
韓夫人張大嘴欲向韓知府咬去,韓知府吃過她的苦頭,不敢托大,一刀將她逼退後,護著韓知畫也連連後退。
李晉容拉雪陽袖子,雪陽終於道:「我不便出手。」
李晉容正著急,眼角瞥見胡仙一動,卻在此時聽到一聲錚錚清鳴,一道劍光帶著數十把虛劍從天而降,幾乎在韓夫人身上扎滿窟窿。
韓夫人尖聲一叫,聲音尖利幾乎能戳破人耳膜,李晉容聽著只覺得頭隱隱作痛,雪陽扶住他,向劍影來處望去。
只見數人竟從天而降,韓府眾僕從未見過如此了不得的仙法,只以為是仙人下凡了,各個誠惶誠恐,撲倒在地,高呼仙人之名。
只有韓知府與李晉容等人,博覽廣聞,並未失態。
韓知府恭敬地迎了上去,一行人男子清俊,女子秀麗,各有風華,為首一人拱手道:「在下東海蓬萊宮掌教弟子,傅寧宴,奉師尊之命,帶領師幾位弟師妹入世歷練,奔走之際,見此地妖氣衝天,冒然出手,還請諸位見諒。」
韓知府本就料到幾人來頭不小,卻也不料竟出於傳說中的東海仙山,態度更加謹慎卑微,「原來是蓬萊宮仙人,素聞東海仙山,蓬萊福地,乃神仙居所,今日有幸結下如此仙緣,實乃三生之幸,請受老夫一拜。」
韓知府乃朝廷命官,說著卻當真要屈膝跪下。
傅寧宴忙扶住韓知府,「老丈人切莫如此,蓬萊宮雖處洞天福地,卻不敢妄自尊大,我等一心修道,隻望能斬妖除魔,保護天下蒼生,將來若得上天垂眷,窺得天道一角,我心足矣,卻不敢有過多奢求。」
李晉容細細打量這一眾人,他已算得見多識廣,卻也不曾見過修道之人,今日一看,傅寧宴此人溫良恭謙,又正氣凜然,當之無愧的東海仙山,蓬萊宮弟子,反觀他身後幾位師弟師妹,本領未必比他高,輩分也不及他,卻頗有些自視甚高,不以為然地睨著向自己跪拜的韓府眾僕。
傅寧宴身後一名弟子忽然喝道:「何方妖孽,竟膽敢在我蓬萊弟子目下作亂?!」說罷不管不顧,抽劍便向李晉容方向刺去。
「少爺!」蓬萊弟子要殺的自然不是李晉容,而是李晉容身後的阿山。阿山惶恐至極,當眾變回一隻公雞,一邊慘叫一邊飛,頓時雞毛落了一地。李晉容擋在阿山身前,料定修道之門,門規森嚴,斷不會傷害平民百姓。然而森冷的劍氣直面而來,縱使是李晉容,也不免驚了一身冷汗。
「叮──」一聲清越聲響,卻是雪陽倏忽之間擋到李晉容身前,隔空彈了一指,劍鋒頓時偏了方向,原本凌空的蓬萊弟子頓時跌到地上,哀嚎一聲。
「你!」蓬萊其餘弟子聞風而動,卻被傅寧宴一聲喝止,「胡鬧!祁越,你可記得下山時師尊的囑咐?切莫莽撞行事,你如今這是在做什麼?」
祁越被雪陽一招打了下來,本是憤憤不平,然而被師兄一頓訓,氣焰頓時矮了一截,「可,可那是妖怪……」
傅寧宴甩袖,「人尚有好壞,你又豈知這妖怪害人與否?」
阿山眼見有了靠山,立刻鎮定下來,恢復人身,躲在李晉容後面跳腳道:「我修行千年不易,循規蹈矩,不曾害過一個人,你們可別錯殺了好妖!」
祁越正待開口,忽然一個丫鬟指著韓夫人道:「啊,夫、夫人她……!」
眾人回頭,只見原本已經被降服的韓夫人,竟乘著眾人不備,偷偷掙扎起身,不死心地朝韓知畫揮爪相向。
韓知畫絕望地看著韓夫人,這次不等蓬萊宮弟子動手,卻是韓知府,咬牙一劍穿透韓夫人的胸膛。
韓夫人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胸口上的劍,又看向韓知府,已經完全妖化成狐狸的獸嘴裡滾出低鳴聲,脆脆的,卻莫名地讓人感到幾分悲傷。韓夫人許是想說什麼,卻終究不能再吐人言,仰頭一聲哀嚎,身體忽然膨脹爆裂,巨大的怨氣混合著妖氣四下衝撞,頓時一片人仰馬翻,就連蓬萊宮弟子中,亦有兩個女弟子道行不濟,被掀翻到地上。
李晉容只聞周圍一片混亂,來不及反應,便被一股巨大的腥風撞飛出去,忽然身子變得很輕,飛得很遠,李晉容不敢想像落地時會遭多大的罪。
李晉容恍恍惚惚回過神,自己已經落到地上,卻意外地沒有感覺到疼痛。四下環顧,又是一驚,他已然不在韓府之中,而置身在一片樹林裡。莫說韓府周圍沒有這樣大的一片林子,單是被撞出韓府外,已經不可思議。李晉容幾乎覺得自己正在做一場荒唐的夢,然而無法轉醒,只能繼續往前走。
林子裡很暗,樹木枝葉茂密,互相交錯,遮擋大片天空,月色又很是稀薄,隻勉強照著林間的一條小路,李晉容沿著小路走,雖然磕磕絆絆,但也不至於無法行進。
李晉容一路上沒有見到人跡,遑論尋到雪陽、阿山等人,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景致逐漸開闊起來,腳下原本的羊腸小道也展開,延伸到一座寬敞的牌樓下。牌樓上花紋繁複曲折,對面道路隱藏在一片黑暗裡,看不清晰。李晉容慢慢走到牌樓下,只覺得牌樓巍峨聳立,彷彿頂入天頂,月色照到牌樓上,折射到地面,對面情景總算隱約可見,只見到一盞盞漂浮的藍色燈籠,依次往前進。
李晉容一驚,往後退了一步,不知周圍何時出現許多人,不斷與他擦肩而過,路過牌樓底下的瞬間,變化成對面道路上的藍色燈籠,那些人卻彷彿對此無所察覺,不斷地湧入牌樓下,頓時對面道路燈火綿連,或明或暗,彷彿接連到天邊,不知凡幾。
李晉容驚出一聲冷汗,再抬頭望牌樓,只見到原本複雜,看不出頭緒的花紋頓時扭曲變化,顯出三個大字──鬼門關!
李晉容不做他想,轉身往回跑,卻見原本呆滯的魂魄停下腳步,詭異地看向他,死氣沈沈的眼底逐漸浮上怨恨與渴望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