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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效應》第29章
蛇雕

  假期結束之後,學校的一切又恢復了往常的狀態。回來的那天正下著雪,氣溫低到即使已經裹上最厚的棉服也總感覺有濕透的冰冷水汽朝骨縫裡鑽,連活動一下都能聽見關節間被磨碎的冰渣的聲音。

  大雪幾乎把霍格沃茨埋藏起來,冷色調的深灰色天空下,只有禁林的深綠色還依舊凝重顯眼。鋪天蓋地的密集蒼白幾乎要壓垮這座古老的城堡。

  隆冬季節的魔法學校,素白得像個乾淨溫柔的夢。

  自從奧羅拉在聖誕節收到那本魔藥學課堂筆記後,她總算是擺脫了理論和實踐兩極分化的悲慘命運,從踩線能手進化成了她最滿意的那種狀態,不好不壞無功無過。

  和奧羅拉的欣慰不一樣,薩拉查在知道了即使是在有了那位傳說中的「最年輕的魔藥大師」的學生時代筆記,奧羅拉卻也只能從踩線掙扎上來一小截以後,毫不吝嗇自己的刻薄之詞。

  還好奧羅拉的心態很好,再加上這將近半年的相處讓她早就習慣了薩拉查的尖銳。不然就憑這位創始人的說話方式,能把一般小女孩的自信心碾碎成分子。

  新學期新開始。奧羅拉在發現自己終於不用踩線以後,用了很大力氣來學魔藥學,希望等到學年期末考核的時候都能保持這種充滿安全感的狀態。

  但是奧羅拉薄弱在魔藥的熬制操作上,這讓她的補習在場地上受到很大的限制。如果她在圖書館揮舞坩堝,下一秒就能被平斯夫人丟到黑湖裡去喂魚。

  這個難題困擾了她好幾天,直到貝芙莉給她指了一條明路——城堡二樓,桃金娘的盥洗室。

  她聽到這個建議的時候,頓時就對貝芙莉肅然起敬。然而比爾和沃克斯則認為這是一個好辦法,紛紛舉手贊成。

  「事實上那個地方除了魔藥熬制以外,還是一個避難的絕佳地點。」比爾頂著奧羅拉活見鬼的眼神,面不改色地說到,「如果你被追到走投無路了,那麼你躲進桃金娘的盥洗室裡就一定能獲救。敵方戰鬥人員最多蹲守一會兒就放棄了。」

  奧羅拉吃完手裡的最後一口三明治,眼神詭異地看著對方:「……你別告訴我你進去過。桃金娘這個名字可怎麼看都不像是個男生。」

  「事實上,進去的人可不止我一個。」比爾伸手搭上一旁假裝望天的沃克斯的肩膀,把他朝自己這邊一摟,手指使了點勁兒掐著對方,「就在今年的萬聖節,不久前的事。那天你和斯內普教授去禁林了,我得說,你真的是躲過了一劫。你完全想像不到那天晚上的戰況有多麼慘烈。」

  「都躲進女廁所了,有多慘烈很難想像嗎?」貝芙莉輕描淡寫地回答。沃克斯聽完幾乎吐血,「那是個意外,我就是眼睛一花沒看清,所以才不小心進去了。」

  「理解。求生欲上來了都這樣,人類的本能。」貝芙莉依舊面無表情,深褐色的眸子裡波瀾不驚。沃克斯頓時覺得自己被一把劍給從心紮到了腎。

  所以分院是真的有科學道理可以考據的,同樣一個學院的人,說話方式相像得就像被公式框套出來的一樣。唯一的區別就是程度上的不同。

  如果說貝芙莉還是一條剛破殼不久的小蛇,那斯內普估計就是一條刀槍不入的巨蟒了。至於薩拉查,他和人類這個界定範疇相衝突,不屬研究範圍。

  既然其他三個人都同意,奧羅拉也就將信將疑地決定和他們一起去那個從來沒人敢去的女廁所看看。四個人的組合一路上引來了不少學生的側目,大概是沒見過相處得這麼和諧的斯萊特林和格蘭芬多。

  畢竟有了上次兩個學院在魁地奇賽場那一場堪稱毫無人性的廝殺,其餘人很有理由對於這個組合投來異樣的眼光。而赫奇帕奇就不一樣了,他們不管和誰比賽都不會傷了和氣,因為他們很少會是贏的那一個。

  從落滿大雪的花園一路走進城堡內部,奧羅拉忽然想起一個問題,「所以,萬聖節那天你們到底在躲什麼?這麼淒慘。」

  「噢,沒什麼。」比爾輕快到有些欠揍地回答,「就是去年開始的那幾個女孩子一直追著我們的小提琴王子而已,盛情難卻啊,最後場面有點失控。」

  沃克斯差點一個踉蹌朝前栽過去,回頭狠狠瞪了自己的室友一眼。

  奧羅拉驚訝地問:「去年那幾個?這幾個小孩子還挺執著。」

  這話一出口,剩下的三個夥伴同時停下來看著奧羅拉,眼神古怪,「你也是小孩子。」

  「呃……那個盥洗室在哪兒?」她有點尷尬地摸了摸鼻尖。

  「這邊。」貝芙莉伸直手臂,指著走廊的另一頭。

  封閉的走廊裡除了牆上的燭光以外,沒有任何其他的光源,只有盡頭的盥洗室裡流淌出一地的灰蒙微光,覆蓋在地上像一層薄膜似的,勉強夠到第一盞燭光燈的燈影邊緣。

  比爾第一個走過去,謹慎地朝裡面看了一眼,然後回頭看著奧羅拉:「桃金娘現在好像不在,你先進去吧。」「那她在哪兒?」奧羅拉一邊慢慢走進去一邊問。

  「也許是馬桶裡,也許是天花板上。」沃克斯聳聳肩,「誰知道。」

  「她的樣子嚇人嗎?」奧羅拉又問,突然有點後悔一點準備都沒有的就進來了。如果對方長得很刺激的話,她豈不是很尷尬。

  「當然不,事實上你已經很難找到比皮皮鬼還要像噩夢的幽靈了。」比爾順手在門口佈置了一個靜音咒。

  「她曾經也是霍格沃茨的學生。」貝芙莉說,「後來因為意外死在了這裡,成了這間盥洗室的幽靈。以後就再也沒有人敢來這間盥洗室。」

  「為什麼?餐廳裡也很多幽靈啊。」奧羅拉有點奇怪地問,她原本以為這間盥洗室被廢除是因為桃金娘是個很兇惡的幽靈,現在看起來卻不是。

  貝芙莉抿了抿唇,樣子有點無奈:「你上廁所的時候很享受有別的東西來圍觀你嗎?」

  她摸摸鼻尖:「……原來如此。」

  設想一下你內急得不行的時候來到洗手間,好不容易脫下褲子卻發現馬桶裡有張臉……嗯,估計能被嚇到褲子都提不起來,馬桶都不用了,直接就就地解決了。

  「才不是意外!」這時,一個仿佛是從氣管裡擠出來那樣的用力,還帶著女孩子特有的稚嫩尖細的聲音從最靠近奧羅拉的一個馬桶隔間裡傳過來。深綠色的木門呼啦一聲打開,一個穿著霍格沃茨校服,帶著眼鏡紮著雙馬尾的半透明少女趴在馬桶邊緣盯著他們。

  奧羅拉嚇了一跳,但是很快反應過來:「你就是……」

  「愛哭……桃金娘。」比爾很快地接下去。

  桃金娘的臉色變了變,一種濃厚的憂鬱陰沉沒有任何徵兆地,迅速爬滿她沒有絲毫生氣的珍珠白色臉孔,原本就音調偏高的嗓子被吊得更高,說出來的話紮在耳膜上激起一陣微微的刺痛,淒厲的哭腔從喉嚨裡迸發出來:「我就知道你們都在背後議論我,說我是醜八怪和愛哭鬼!你們總是這樣,我知道你們會這麼說!」

  尖叫完後,她猛地紮進馬桶裡,高高的水花像噴泉那樣爆發出來,四下裡濺了一地。

  「她是真的有點神經脆弱。」沃克斯朝自己身上使了個清潔咒和乾燥咒,咕噥著說道。奧羅拉抖了抖斗篷上的水,表示同意:「青春期的女孩子都這樣,長大了就好了。」

  「……」其餘三個人再次投來詭異的目光。

  「當然對於桃金娘來說這個就很困難了。」奧羅拉補充道。

  貝芙莉將地上的水都變沒後,找了個地方直接坐了下來,把魔藥學的課本和其他東西一起拿了出來:「這個地方很不錯,至少我這麼認為。我來過這裡很多次了。」

  「那就這裡吧。」奧羅拉點點頭,坐在貝芙莉旁邊。沃克斯撓撓頭髮,說:「我們下午還有和拉文克勞一起的草藥學,下課了再來找你們。」

  「回頭見。」

  「回頭見。」

  之後,奧羅拉將熬制魔藥的器具都擺放出來,開始按照貝芙莉的指導慢慢來。

  一段時間後,貝芙莉看了看坩堝裡的魔藥成色,對奧羅拉說道:「差不多可以了,你可以把月見草根莖放進去了。」

  「好的。」奧羅拉隨手將筆記本朝書包上一放,將提前準備好的材料朝裡面撒進去。

  「你別放這麼多啊。」貝芙莉見她相當大手筆的朝裡面撒了一大把,連忙攔著她,「這種草藥不好找的,珍惜一點。」

  「禁林裡多得是啊,再去找就好了。不過前提是不能讓教授們發現。」奧羅拉說到。

  貝芙莉頓了頓,半垂著眼瞼看著眼前的小姑娘:「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能夠這麼輕易的繞開那些神奇動物的,不然為什麼魔藥材料的價格有高有低?」

  「……這個我倒是忘了。」

  「……你都記得些什麼?」

  奧羅拉嘿嘿一笑,繼續攪拌坩堝裡的魔藥。貝芙莉搖搖頭,歎了口氣,目光不經意間擦過奧羅拉的筆記本,忽然愣住了:「你這是從哪裡來的?」

  「啊?」奧羅拉回頭看了看,「怎麼了?」

  「這是誰給你的?」她指了指那本筆記本,眼神怪異,「這字跡看起來像是……像是斯內普教授的?」

  「呃……」奧羅拉遲疑了一瞬間,然後考慮了一會兒,正準備說什麼的時候,一聲尖細柔滑的哭聲溜進耳朵,激得人起一身雞皮疙瘩,咕嚕嚕的水聲在隔間裡此起彼伏。

  桃金娘從馬桶裡猛地衝出來,坐在窗戶的邊緣上抽抽搭搭地哭,聽起來就像在猛拉著一把老舊小提琴的琴弦,逼迫著震動出脆弱的刺耳音符。

  已經快兩個小時過去了,奧羅拉的魔藥都快要成型了,桃金娘的眼淚卻依舊像是忘了關開關的水龍頭似的,根本沒用盡頭。她突然有點佩服起對方的毅力來,掏了掏耳朵問道:「你不累嗎?我是說,你哭了這麼久。」

  貝芙莉怪異地看了她一眼。

  「那是因為我死的時候就在哭啊,所以我只能一直哭。」說完,桃金娘又哭了起來,半透明的灰白眼淚一連串地掉落下來。

  「啊?」所以……桃金娘其實是哭死的?!霍格沃茨的學生果然不同凡響啊!

  也許是奧羅拉的表情太戲劇性,桃金娘收了眼淚變出一副兇狠的樣子,朝兩個小女孩瞪著眼睛,聲音變得沙啞而可怕:「你想說什麼?!我知道,你一定想著像她們那樣嘲笑我,欺負我,看著我哭就特別高興!我就知道……嗚嗚嗚——」

  奧羅拉的重點永遠清奇:「等會兒,她們是誰?」

  「就是那些嘲笑我的人啊,她們天天欺負我,說我是醜八怪……我只能,只能躲在廁所哭。」桃金娘說完,哭得更大聲了。

  「那也是她們殺了你?」貝芙莉輕輕皺了皺眉毛,問。

  「不是!」桃金娘帶著哭腔大喊,情緒激動,「我在哭!我很難過,可是有個男孩子進來說著些我聽不懂的話打擾了我!我推開門想趕他走,可是推開門的一瞬間我就死了!」

  「……?!」

  奧羅拉扯了扯嘴角,「真抱歉……可是,你怎麼會一開門就……」難道外面藏了個地雷還是怎麼著?

  「那我怎麼知道?!」桃金娘氣呼呼地衝過來,用自己的鼻尖對著奧羅拉的鼻尖,頓時一股徹骨的冰涼傳遍了奧羅拉的全身。

  她的語氣變得格外像那些黑/暗/童/話裡的老巫婆,一字一句仿佛要剜下你的肉那樣鋒利:「我只看到一雙好大的黃眼珠,瞳孔是豎長的黑色。然後,我就死了。」

  說完,她大哭著跳進其中的一個馬桶裡,又不見了。

  「黃……黃眼珠?」奧羅拉顫巍巍地呼出一口氣,朝自己連著丟了幾個溫暖咒,拼命朝手心裡呵氣取暖。

  「不知道。」貝芙莉依舊皺著眉頭搖搖頭,「桃金娘的事,學校裡知道的人幾乎沒有,你看她自己也說得顛三倒四的。」

  「可是那個黃眼珠是什麼?學校從來沒有過調查過嗎?」這可是死了一個學生啊。

  「桃金娘在好多屆以前就已經在這裡了,我們能知道的已經很少了。」貝芙莉說,「也許是某種黑魔法惡咒。」

  這時,已經下課的沃克斯和比爾從門口溜了進來,「嘿。怎麼樣,這裡還行吧?」

  奧羅拉點點頭,騰出一塊相對乾淨的空地給兩個人:「還行,除了伴奏有點單調以外。」比爾一副了然的樣子:「桃金娘回來過了?」

  「順便還模棱兩可地說了下她的死因。」奧羅拉回答。

  沃克斯驚訝地看著她問道:「什麼?她說什麼了?」奧羅拉聳聳肩,有點無奈,「很奇怪,好像是當時外面有人,然後她一開門就死了。最後記得的就是一對巨大的黃眼珠。」

  「巨大的……」比爾沉吟了一會兒,「你確定有了這個形容詞來修飾眼睛,對方還會是人?」

  「這我就不知道了。」她搖頭。

  貝芙莉淡淡地說:「算了,桃金娘的事都多少年了,而且霍格沃茨的神奇生物又有多少,估計那個黃眼珠早就被弄到禁林裡去了。你們難道還想當福爾摩斯還是怎麼樣?」

  「好奇嘛。」沃克斯攤了下手。

  「天哪,我手上都是魔藥原料。我去洗一下。」說著,奧羅拉起身來到其中一個水龍頭前,伸手擰開了它,可惜沒有水流出來。

  「這是壞的。」桃金娘忽然從另一個馬桶裡鑽出來,趴在邊緣盯著幾個小孩。那些濕漉漉的水分一點也沒把她的髮絲和長袍弄亂,但是她的聲音卻帶著一種剛從地下河撈起來的陰冷冰涼,「如果我是你,我絕對不會接近那個洗手池。」

  「為什麼?」比爾來了興趣。

  「我就是在那個洗手池裡看到了一雙巨大的黃眼珠。然後,我就死了。」說完,桃金娘又從馬桶裡消失了。

  奧羅拉目瞪口呆地看著桃金娘消失的馬桶,然後又看了看自己沾滿魔藥粉末的雙手旁邊的水龍頭,被上面的東西給嚇了一跳:「這是蛇?」

  其餘幾個小孩子立刻圍攏過來,果然看到這個水龍頭的側面雕刻著一條栩栩如生的小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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