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了吧。」齊跡說。

　　他開始長篇大論地打字：「我也不是在拿喬擺架子，說實話，退圈的這幾天，我挺不適應的，因為一直以來我都是很用心地在追曲念。對有些人來說，混飯圈是找樂子，對我來說，這是我的真情實感。但是離開這個圈子以後，我發現我好像也不是非得和這個圈子綁得這麼近，離遠一點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不好。相反，我不用再每隔五分鐘就看一次手機，只怕錯過重要消息，不用再半夜也不睡覺忙著寫反黑文案，不用再逐字逐句謹小慎微地推敲，甚至不用害怕分享自己的生活。」

　　農叔回復他說：「這樣也好，自由最可貴了。」

　　而後他又問齊跡：「不過上回說的曲念的電影，你還會去看吧。我看你也是A市人，要一起去嗎？」

　　齊跡剛說完一番豪言壯語的心立刻被嚇得打回原形，他緊張極了，問：「你怎麼知道我是A市人？」

　　農叔莫名其妙：「你自己資料裡寫的。」

　　齊跡一顆心稍微放回去了一點，打著哈哈說：「啊，對，我是A市人，不過我現在還在外地上大學，只有寒暑假回去。」

　　農叔聞言並未起疑，只說：「這樣啊，本來還想約你看一次電影呢，我從來都沒參加過粉絲活動，也不認識線下的粉絲，平時想去但只有我一個大男人，跟一群小姑娘一起，怪不好意思的，就乾脆沒去。」

　　齊跡放鬆警惕嘴上就沒把門的，聞言大喇喇說：「不會啊，A市線下活動有幾個挺出名的男飯，一直都是年糕的固定勞動力，你如果去了，就能幫他們幾個分擔一點壓力了。」

　　農叔追問道：「你去過啊？」

　　齊跡這會兒才真的體會到自己嘴快究竟能招來多少麻煩，歸根結底都怪他為什麼要撒謊騙梁燁聲，即便在梁燁聲面前掉馬可能也不會有什麼事，現在一個謊言要用無數個謊言去圓，齊跡圓得頭都痛了。

　　他給自己找補：「放假的時候參加過，開學的時候我又走了，固定勞力只有那幾位。」

　　齊跡在農叔面前快要說漏嘴，於是不敢再多說，慌忙結束了這場聊天，以自己要忙別的事為由關掉了聊天窗口。

　　回到可憐的實習生齊跡的身份，農叔那個熟悉的頭像依然在閃，他出現次數太頻繁，以至於齊跡都覺得自己混淆了兩個賬號，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點開了梁燁聲的聊天。

　　「會議內容我又總結了一份電子版發給你，專業術語和數據以上面的為準，標紅的是機密數據，可以概述但不要具體表示，最好是不要提。有什麼問題可以再來問我。」

　　齊跡點開梁燁聲發來的文檔看了一遍，也不得不承認梁燁聲此人做事確實沒得挑，是個靠譜的人。

　　臨近下班的時候總監突然通知了週末團建，讓大家都做好準備，有什麼想吃的想喝的想玩的，都報上來，公司盡量滿足大家的需求。

　　辦公室裡一片鬼哭狼嚎，說：「大家都計劃好過週末了，怎麼臨了才通知要團建呢？」

　　總監嘖了一聲：「每個部門時間都很難對上，各個部門都不忙的時候算來算去都只有這個週末，否則公司也不會這麼倉促地通知。而且這次公司裡每個部門都來了不少新實習生，也算是給實習生的歡迎儀式。為了彌補大家，這次團建大家提出的要求都會盡力滿足。」

　　一聽是公司集體團建，鬼哭狼嚎的同事們紛紛收斂了，平時各部門之間工作接觸並不太頻繁，能有正經機會和大家玩在一起其實很難。誰不知道公司帥哥多美女多，趁著這個機會多多social才是硬道理。

　　齊跡也很興奮，公司財大氣粗，集體團建包下了景區的一整棟度假公寓，好讓大家玩個痛快。回學校的路上齊跡都很興奮，收拾行李的時候都哼著歌，愉悅的心情一直持續到出發。

　　公司租了好幾輛大巴車，好巧不巧，齊跡和梁燁聲坐一輛車。齊跡有點暈車，提前跟總監打了招呼，總監把他安排在了前邊第一排的位置，之後又上來幾個女孩，也一樣暈車，齊跡不好意思坐在第一排，怎麼說都得lady first，抱著包就站了起來，說：「你們坐吧，我去後面。」

　　幾個小姑娘也有點不好意思，畢竟都是暈車病號也得分先來後到，正在推讓著，梁燁聲上車了，一看這情況，梁燁聲嘖了一聲，說：「那你跟我坐後邊吧，一起聊聊天說說話就沒那麼暈了，而且路程也不太遠，堅持一下吧？」

　　齊跡跟梁燁聲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是莫名很信任他，於是便抱著包和梁燁聲坐在了靠後一點的位置。梁燁聲讓他坐在裡邊，靠窗，說：「你坐裡邊，方便睡覺。靠著車窗睡不舒服的話，也可以靠我身上。」

　　齊跡嘿嘿笑了一聲，說：「也不一定非得睡覺，你不是說聊聊天說說話就會不暈車了嗎？」

　　團建地點在郊區一個團建專用營地，離得不遠就有景區，有度假村，團建的內容大概一上午就能結束，從吃完午飯後一直到第二天中午返程，這一整段時間都留給大家自由活動。

　　齊跡還沒參加過這種同事間的集體活動，因此難免興奮，再加上一路都在和梁燁聲聊天，居然真的沒覺得暈車。

　　梁燁聲很會聊天，他在跟人交流的過程中會讓人感覺很真，這或許也是齊跡莫名信賴他的原因，在路上梁燁聲給齊跡講了公司之前團建的安排，齊跡聽得津津有味。

　　「那你從畢業就進了公司嗎？感覺每一次團建你都參加了。」齊跡問梁燁聲。

　　「是啊，當時我是校招進的公司，其實本來可以保研的，但我那會兒不想再讀書了，所以有合適的工作、薪資待遇也都符合我的心理預期，我就簽了，然後一路做到今天。」

　　齊跡聞言暗自咂舌，公司家大業大，儘管這幾年受到了一些市場同類產品的衝擊，但仍然是行業龍頭，更何況在梁燁聲畢業時的五年前，畢業生可供選擇的餘地並不像今天這麼多，能通過校招一舉進入公司，想必得是非常優秀的學生。

　　於是齊跡也問了：「那你本科應該很厲害吧！」

　　梁燁聲笑了笑，說：「也還好吧，我們專業排名拔尖的同學都收到了更好的學校或者更好的企業的offer，所以我算是矮子裡面拔將軍了。」然後梁燁聲又補充了一句，告訴了齊跡自己的本科學校。

　　齊跡一聽就激動了，說：「那咱們是校友啊！」

　　這回梁燁聲也驚訝了，他挑了挑眉，問：「是嗎？沒想到你還是我學弟呢！」

　　齊跡喪氣地說：「那我這個學弟可以給你丟臉啦！別說校招了，我連進來做個實習生都覺得做不好。」

　　梁燁聲安慰他說：「剛工作沒有誰能一上手就做得很好的，想要做好工作，首先是要感興趣，其次是要認真。如果你真心喜歡公司、喜歡自己的工作，實習期結束了我可以給你申請內推。」

　　齊跡皺著眉，慢吞吞說：「可是我自己還沒有想好以後是要工作還是繼續讀書。」

　　梁燁聲說：「這種選擇呢，旁人只能給你意見，決定還是得你自己來做。不過有時候也不用瞻前顧後，做最想做的事就好了。如果你想留在公司，得盡早告訴我，趁我還能濫用一把老員工職權的時候。」

　　齊跡敏銳地捕捉到他話裡的另一層意思，問：「你這是要？跳槽嗎？」

　　梁燁聲聞言哈哈大笑，他擺擺手，說：「不是。是以我的工作資歷，這幾年就要開始努力蹦管理層，或者在業務上再精進一步，不管是走哪條路，目前的學歷已經不夠用了，我想深造兩年，讀個研。」

　　不知不覺齊跡已經和認識沒幾天的梁燁聲聊起人生規劃的事情，時間過得很快，彷彿也沒說幾句話，他們就到了度假村酒店門前。

　　大家取上行李，兩人一間房，自由組隊，休整半小時後在樓下集合。梁燁聲順理成章地和齊跡住了一間房，上了電梯，梁燁聲才反應過來，問齊跡：「我是不是自作主張了？應該讓你和實習生一起交流交流感情的。」

　　齊跡搖搖頭，說：「跟實習生能交流什麼感情呀？八成得湊在一起說公司的壞話、說各自部門主管的壞話吧。還是跟老員工在一起才能加固對公司的感情。」

　　梁燁聲聞言哈哈大笑，兩人出了電梯邊走邊聊天，沒一會兒就走到了房間門前。梁燁聲進門以後又主動幫齊跡把箱子拖進來放好，然後放下背包，各自坐在各自的床上發了會兒呆。

　　「雖然不遠，但是坐車過來還挺乏的。」齊跡說。

　　「開車坐車都是辛苦事兒，更何況大巴車位置又小，空氣也不好。你是不是累得很？還能再瞇二十分鐘，你休息一會兒吧。」

　　齊跡想說自己不睏，可是意志到底撐不住，躺在床上就睡過去了。可是心裡畢竟記掛著事，睡也睡不了太沉，沒一會兒齊跡就醒了，剛準備問梁燁聲幾點了，他就發現梁燁聲背對著自己靠在床位，看樣子好像是在盯著面前的兩個行李箱看。

　　齊跡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行李箱上貼的一套卡貼，那是曲念剛紅的時候，曲念公司官方出品的一套Q版畫像，因為畫風可愛，又是限量發售，一度是一張難求，而齊跡因為手快，一次就拍下了五套，所以拿來貼箱子也毫不可惜。

　　齊跡再將目光移到旁邊，他的心一下就被揪了起來，因為他看到梁燁聲的行李箱上，也有一套一樣的貼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