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齊跡到了辦公室，跟總監匯報了項目部要開會的事情，又自告奮勇表示他願意跑這一趟。總監看了他一眼，有點不放心，說：「讓你慧姐帶你下去，你們一起，兩個人的會議記錄也會更詳細。」

　　慧姐就是負責帶齊跡的前輩老師。

　　齊跡跟著慧姐抱著紙筆相機和電腦下樓去了項目部的會議室，沒一會兒項目部的人就稀稀拉拉都進來了，主管坐在前邊說：「今天咱們是需求會，產品經理來了嗎，產品經理先說。」

　　齊跡正襟危坐翻開了筆記本，產品經理哇啦哇啦一開講，齊跡就懵了，他們講的太專業了，而且產品經理是個戴眼鏡的女孩子，看起來乾淨利索，講話也毫不拖泥帶水，語速快、專業強、說得多，齊跡壓根跟不上。

　　他小心翼翼地扭頭看了一眼慧姐，發現慧姐根本沒有要動筆去寫的意思，稍微鬆了口氣，又尋求安慰似的看向梁燁聲。

　　齊跡和產品經理坐在一邊，梁燁聲和他的同事們坐在另一邊，齊跡正對著梁燁聲，發現他靠在椅背上漫不經心地轉筆。梁燁聲的手指動起來的時候顯得細長好看，齊跡又忍不住想這樣的手敲代碼的時候肯定也帥極了。

　　結果產品經理說了一堆剛結束，梁燁聲就坐直了，一掃剛才吊兒郎當的架勢，筆敲在桌子上，很清脆的一聲「啪」，梁燁聲說：「要這樣的話，這就沒法做，就算做了，以後上線也會是一堆問題，無窮無盡，換個思路來吧。」

　　產品經理被梁燁聲噎了一嘴，又開始和梁燁聲爭論，慧姐偏過頭小聲和齊跡說：「開始扯皮了，咱們走吧。」

　　齊跡詫異地瞪大了眼睛，慧姐卻沒理他這幅表情，和主管點了個頭就起身離開了。齊跡趕緊也站起身跟在他後邊離開。

　　慧姐走在路上說：「他們開會，你又聽不懂，坐那兒也沒用。而且這兩邊的人要是爭起來，那就更聽不懂了，今天帶你來開會就是讓你瞭解一下流程。真要寫稿，你不如去跟樓下程序員打好關係，讓他們用人話給你翻譯翻譯開會的時候都說了些什麼。」

　　齊跡慢吞吞哦了一聲，心裡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梁燁聲。他想梁燁聲工作的時候也這樣直接嗆聲同事，追星的時候直接懟自己也不是什麼奇事。但他交好的是追星的農叔，而不是公司裡的同事梁燁聲，齊跡折騰了一上午，自己的工作進度還是沒能實現突破。

　　回到自己的工位上，齊跡托著下巴想了一會兒，用生活用的微信私敲了梁燁聲的聊天窗口。

　　「在嗎？剛才去聽了你們的會，有點沒聽懂，能不能私下約你單獨跟我說說呀！」

　　齊跡別的或許不太行，但撒嬌勸人卻是一流，這都有賴於他追星的時候要賣安利，要和營銷號處好關係，讓他們多發曲念的好話，少發曲念的其他消息。求安利和勸刪的時候都是好言好語卑躬屈膝低聲下氣，不是服務人員勝似服務人員。

　　過了好一會兒梁燁聲才回復他：「行，午飯時間吧。」

　　齊跡喜不自勝，他就知道自己這招無往不利百戰百勝，於是他興沖沖說：「那你想吃什麼？我來請客吧！」

　　「不用了，食堂就行。」梁燁聲說。

　　公司有食堂，在整個互聯網中心街區都是遠近聞名的，不為別的，只因為食堂的飯菜太難吃，偏偏付款方式還追求高科技，一時間是趨之若鶩，不少人聞訊而來體驗高科技食堂。

　　齊跡第一天來的時候去體驗過一次食堂，之後幾天就再也沒去過，眼下梁燁聲一開口提起食堂，齊跡就想起食堂那令人憂鬱的氣味來，可他畢竟有求於人，咬了咬牙，齊跡還是點頭應下了。

　　午飯時間齊跡特地提前五分鐘坐電梯，在梁燁聲那一層等了好一會兒，跟他一起去了食堂，兩個人打好飯菜坐在座位上，齊跡就開口了：「哥，你能不能給我具體說說今天早晨的會是怎麼回事啊？」

　　梁燁聲啊了一聲，拉開外套拉鏈，露出裡邊的一件襯衣，齊跡眼尖，一眼就看出那是一件曲念的同款。這件衣服是一件奢侈品和潮牌的聯名款，價格不菲，但是曲念穿上非常好看，廣受好評，沒想到梁燁聲居然買了同款。

　　齊跡酸酸地想，從外表上看，梁燁聲一點也不像一個追星人士，甚至也不像一個每天埋頭敲代碼的碼農，他跟自己刻板印象中的黑框眼鏡格子襯衫啤酒肚的未老先禿宅男太不一樣。這可能就是金錢的力量，作為高收入的IT行業人士，梁燁聲追起星來，四位數的同款也是說買就買，而自己卻只能看著眼饞。

　　見齊跡一直盯著自己的衣服看，梁燁聲奇怪地低頭看了一眼衣服，嘟囔道：「我衣服滴到油了嗎？」

　　齊跡慌忙擺手，說：「沒有沒有！」他發自內心地讚許道：「我是覺得你的襯衣挺好看的。」

　　梁燁聲十分滿意地笑了一下，說：「我弟弟給我推薦的。」

　　齊跡一下就聯想到剛和農叔開始聊天時，農叔說喜歡曲念的原因就是他長得像自己弟弟，現在又把曲念同款說成是弟弟推薦，農叔追星時的小心思雖然乍一看並沒有暴露什麼，仔細品味一下，卻也暴露的不少了。

　　可是齊跡還是很配合地說：「那您弟弟眼光真不錯。」

　　齊跡的話題開得好，幾句話就跟梁燁聲聊投緣了，兩個人的交流也很順利，一頓午飯的功夫，齊跡已經大致搞清楚了這次項目的主要內容。回辦公室的路上梁燁聲還囑咐齊跡：「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再來問我，我每天工作可無聊了，就需要人跟我說說話。」

　　齊跡嘿嘿笑了一聲，說：「我還以為你們每天最享受的時間就是對著電腦敲代碼，那不是很有成就感嗎？」

　　梁燁聲無奈地笑了一下，說：「再有成就感的事情每天都做的話也會乏味吧。」

　　齊跡點點頭，說：「那倒也是。」

　　齊跡的工作整體而言並不太忙，一閒下來他又想到了自己那個宣告退圈的奇跡唸唸。想著想著，齊跡就手欠登上了自己的賬號。

　　兩天沒說話，終於有年糕姐姐後知後覺地發現齊跡這回是來真的了，在私信評論裡挽留齊跡的人很多，說話也不像前幾天那麼刺耳。

　　「奇跡大大還在嗎？你是我入坑關注的第一個大粉，你的安利貼寫得真的很好，就連我朋友也是在熱門看到你的微博才對曲念轉好感路的。雖然大家都說你這不好那不好，但我知道你為曲念為年糕圈做了很多事，不知道這些消息你能不能看到。如果能看到的話，我真的很希望你回來，但你不回來也是你的自由，祝你三次元生活順利，還希望你不要不喜歡唸唸。」

　　「挺感慨的，當初你每天活躍的時候我還在和小姐妹討論你這麼討厭的人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退圈。結果你退圈第二天，年糕圈就軍心渙散了。奇跡唸唸，我以前真的很討厭你，但是現在我必須承認，不是人人都能做40萬粉絲的大粉。可能你已經不會看到這些了，哎。」

　　「奇跡大大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年糕圈真的需要你。」

　　齊跡看著私信裡評論裡的真情實感一頭霧水，自從說了要退圈，他就沒管過年糕圈的大小事情，不知道怎麼一夜之間就多了這麼多長篇大論。

　　於是齊跡又換了追星號和梁燁聲聊天：「農叔，昨天年糕怎麼了嗎？為什麼突然開始給我狂發私信讓我回去？」

　　梁燁聲回得很快：「啊，沒來得及跟你說呢。昨天曲念的節目播出，節目組買了熱搜，大家本來都在帶關鍵詞發微博，結果有人發了曲念和女明星的對比視頻，晚上零點過後，曲念的單人熱搜就下去了，和女明星的雙人熱搜熱度卻一直在漲。」

　　齊跡皺著眉頭回復：「剪視頻是很花時間的，又要整理素材又要做出成品，沒有提前準備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況一發就能上熱搜，那會兒都半夜了，這就是有備而來捆綁的。」

　　「是呀！」梁燁聲說：「年糕都很生氣，帶著熱搜關鍵詞就開始冷嘲熱諷，有些情緒比較激動的還罵人了。結果一覺醒來，曲念和女明星的熱搜已經掉了，年糕罵人卻上了熱搜。」

　　齊跡發了一連串的問號過去，說：「這種直鉤年糕到底還要咬幾次？都沒腦子了嗎？」

　　「年糕也是到了那會兒才反應過來又上當了，所以開始自我反省，先說讓你退圈那事兒和今天的事兒套路一樣，卻連續兩次被套路，後來又說雙人熱搜如果不要急著跳腳而是專注安利也不會有這種影響，所以說起你之前不管發生什麼事，安利貼都準備得妥妥當當，現在年糕圈缺了你，這塊業務就塌了。」

　　齊跡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他的手機裡單獨分出好幾個相冊，有曲念的帥的圖、好笑的圖、表情包的圖，有曲念的舞台精修圖、有他的影視劇截圖，優秀的視頻鏈接也單獨存在一條備忘錄裡，免得該用的時候找不到。

　　有人覺得他的40萬粉絲動動嘴皮子就來，所以轟他走的時候也毫不留情，可現下出了問題才又想起他的好來，未免顯得滑稽。

　　梁燁聲又問齊跡：「那你呢，你真的不再回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