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齊跡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跟小孩兒似的，他埋頭吃了會兒東西，就又不生氣了，樂呵呵地問梁燁聲：「那你沒承認，你的同事看你的反應，也該猜出你談戀愛了吧。」

　　梁燁聲挑挑眉，說：「那隨便嘍，他們猜他們的，咱們過咱們的。」

　　齊跡咬著筷子尖問他：「那你想過沒，萬一你同事就聯想到你在跟我談戀愛了，把你是gay的事情捅到公司裡去，你的工作做不了了怎麼辦？」

　　梁燁聲聽齊跡這樣問，突然頓了一下，他歎了口氣，說：「你知道我的兩個室友為什麼會離職嗎？」

　　齊跡搖搖頭，而後說：「但你這會兒提起來，我差不多能猜到原因了。」

　　「剛畢業的時候我們同時通過校招，進了公司。其實我們三個在學校的時候就好朋友，因為班上男生雖然多，但是同類人的只有我們三個，誤打誤撞的，我們就彼此都瞭解了各自的屬性，慢慢走近了。進公司我們幾個都很開心，因為這是很知名的大公司，能進來真的很不容易。」

　　梁燁聲很少說起他從前的事情，齊跡看著梁燁聲回想往事的表情，顯得非常惆悵。梁燁聲看他苦大仇深的樣子，笑了一下，說：「他們倆大學的時候就好上了，畢業以後又進了同一家公司，那種開心沒法想像。但可能走得太近了吧，那時候風氣還沒到這種程度，只是覺得他倆過分親密，一開始是開玩笑似的說，後來是小組會議上點出來，再後來是部門會議不點名提出來。所以他們兩個不想再承擔這種似是而非的提點和折磨，沒過多久就離職了。」

　　齊跡喪氣地說：「那這樣的話，你怎麼還笑得出來啊？」

　　梁燁聲一邊吃飯一邊說：「其實他們兩個離職的時候，我也想跟著離職來著，但他們勸我說沒必要。那時候我是熱血青年嘛，覺得這樣一個連性取向，連感情都無法容忍的公司，也不值得我賣命。不過後來我發現，相比而言，公司更不提倡辦公室戀情。更何況，當初我是個剛畢業的學生，做事肯定會有些畏首畏尾，但現在不一樣了，我在各方面都有能隨時離職的底氣，這對我沒什麼影響。」

　　齊跡哇哦了一聲，說：「財大氣粗就是爽哦，離職自由都提上議程了。」

　　「也不只是錢的原因，在公司五年，我的工作經驗很豐富了，資歷也夠老，你知道每年招聘旺季的時候還會有獵頭來挖我嗎？」

　　齊跡白了他一眼，說：「招聘旺季本來就是人才爭奪戰，挖誰都不奇怪好吧，你怎麼說著說著還開始給自己臉上貼金了。」

　　梁燁聲嘖了一聲，說：「你就不能給我捧個場嗎？」

　　齊跡敷衍地拍拍手，毫不走心地說：「哇哦！好厲害哦！我男朋友太棒了！我該不會撿到當代馬雲了吧！」

　　梁燁聲重重地歎了口氣，說：「好了，可以了，停吧，不想聽了。」

　　齊跡也撇撇嘴，道：「毛病真多！」

　　開完玩笑，齊跡又重新回到剛才的問題上，問梁燁聲：「那真的沒關係嗎？」

　　梁燁聲伸長手臂捏了捏他的臉，說：「真的沒關係。一來，公司並沒那麼關心員工的私生活，他們更不想看到的是辦公室戀情，二來，就算公司覺得這事兒很嚴重，你還不相信以你男朋友的資歷和水平，能迅速找到一家更好更優秀的單位大展宏圖嗎？」

　　齊跡張著嘴停了一會兒，說：「你不覺得你這樣說著像在找接盤俠嗎？」

　　梁燁聲一時語塞，而後怒道：「齊跡，我以後真的不想再給你說什麼正經事了。」

　　齊跡的最終答辯結果是優秀，齊跡也因此拿下了優秀畢業生的榮譽。答辯成績公佈後，學校就進入了畢業生畢業離校的時節，齊跡他們答辯時間早，拍畢業照的時間也很長，班群裡協調了好半天的時間，最終確定了拍集體畢業照的時間。

　　齊跡央求著梁燁聲跟他一起去拍畢業照，因為他想在這個具有紀念意義的時間點，跟梁燁聲一起拍。

　　梁燁聲被他軟磨硬泡撒嬌賣萌搞得受不了，只能點頭答應，而後梁燁聲無奈道：「七月中旬清校，現在才六月，整整一個半月的時間讓你用來畢業，每天都是紀念日，你還天天去紀念啊？」

　　齊跡在網上給梁燁聲買了套學士服，見梁燁聲只顧著拿著學士服教育齊跡，齊跡趕緊轟他：「你快去換衣服啊！還得按時到呢！」

　　梁燁聲作為一個已經畢業過一次，把所有煽情高校戲碼都玩過一遍的畢業生，對齊跡莫名其妙的興奮、傷感以及暴躁敏感都能保持容忍，卻不太能理解。

　　在他看來，齊跡太鬧了。

　　但鬧歸鬧，梁燁聲還是順從齊跡的心願，他按照齊跡的指點去換了衣服，然後無奈地說：「這個不能去了學校再穿嗎，難道你要這樣穿著去學校嗎？」

　　齊跡氣道：「什麼啊，我是要先在樓下跟你拍合照，學校值得我這麼隆重地去拍照嗎？」

　　梁燁聲向齊跡屈服了，說：「好吧好吧，是我沒想到這一點，那咱們走吧。早點拍完早點結束，這天熱的。」

　　但齊跡所謂的兩個人一起拍合照其實就是齊跡舉著手機拍了張兩人自拍，其餘大部分時間都是梁燁聲頂著烈日挎著相機給齊跡做他的專屬攝影師。

　　齊跡要求高，一會兒看一下梁燁聲的勞動成果，就要指指點點，梁燁聲也不知是被他氣得頭疼還是太陽曬得頭疼，忍不住說：「如果是讓我給你拍照你為什麼還要讓我穿上這黑袍子，你不知道黑色吸熱嗎？我快熟了！」

　　齊跡嘿嘿一笑，厚顏無恥道：「哎呀，你不要抱怨了，待會兒我也會給你拍的，你就幫我拍幾張吧。」

　　梁燁聲沒好氣道：「我拍什麼，我直接翻出我自己的畢業照看看不就得了。你就是想讓我為你服務，還找個這麼笨的借口。」

　　齊跡還嘴硬，跟梁燁聲吵吵嚷嚷：「你那照片拍得像素都退化了，跟座機拍的似的有什麼好看的，我重新給你拍，我讓你重回青春你還不高興啊？」

　　梁燁聲更頭疼了，他擺擺手，說：「好了好了別囉嗦了，還想再拍什麼快一點，不然我真的要熟了。」

　　好不容易拍完齊跡想拍的畢業寫真，他們才終於踏上了去學校的路。梁燁聲熱得滿頭是汗，回家又衝了個澡，連頭髮都來不及吹，再出來的時候頭髮還濕漉漉的。

　　齊跡轉頭多看了梁燁聲幾眼，偷偷說：「你這樣好性感哦！」

　　梁燁聲冷哼一聲，說：「你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誆我曬了那麼久的太陽。」

　　齊跡擺出一副害怕的樣子來，做戲給梁燁聲看：「那你要怎麼樣對我？」

　　梁燁聲看齊跡那副模樣，又好氣又好笑，最終他搖了搖頭，說：「我還能怎麼樣？還不是你要哪樣就哪樣。」

　　齊跡和梁燁聲到了學校，跟著同學們拍了一會兒照，學院的輔導員突然朝同學們走過來。大家都以為輔導員是來合影的，可輔導員衝著拍照的隊伍看了一會兒，沖齊跡招了招手，說：「齊跡，你過來。」

　　齊跡不明就裡，梁燁聲站在旁邊心卻瞬間提了起來。他預感並不太好，說不上來的緊張情緒讓他的聲音有點沙啞。他拉了把齊跡的手腕，啞聲說：「跟輔導員談話的時候機靈點，別什麼都說。」

　　齊跡還有點懵，聽梁燁聲這樣，他不明就裡地嗯了一聲，隨後跟著輔導員走了。

　　輔導員把齊跡帶到自己的辦公室裡，客氣地讓他坐了。齊跡在大學四年的時間裡一直都是乖學生，他也沒參加過學院學校的什麼機構組織，因此進輔導員辦公室的機會非常有限，輔導員對他的印象也不是很深。

　　只看樣貌，齊跡看起來是個很乖很聽話的好學生。

　　齊跡按輔導員的話坐在椅子上，就聽輔導員石破天驚似的問他：「齊跡，你現在在做網紅嗎？」

　　齊跡這才恍然反應過來梁燁聲交代給他的話，他急忙擺擺手，莫名其妙道：「沒有啊老師。」

　　輔導員料到自己會得到這樣的答案，於是笑了笑，說：「但你很紅啊，都紅到有人把你給舉報到學校來了。」

　　齊跡心想自己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違法亂紀的事情吧，於是試探著反問道：「啊？什麼意思？」

　　「有人說你是gay，是同性戀，還在網絡上做網紅，傳播很廣，對學校聲譽影響特別不好，特地打了電話舉報到我這裡來了。」輔導員的手指緩慢地在桌面上敲著，然後看向齊跡，想捕捉到他的反應。

　　齊跡的第一反應就是梁燁聲說的真沒錯，果然不能大大咧咧什麼都說，他腦袋裡只過了那麼一瞬，就擺出一臉尷尬的表情告訴輔導員：「老師，其實吧……我是在網絡上有點，也就是一點點熱度。」

　　輔導員嗯了一聲，示意齊跡接著往下說。「不過我真的不是gay，我是看別的網紅，如果是gay的話，就能吸引更多人關注，所以才……老師我知道我這樣特別虛榮特別不好，馬上畢業了，我最近就保持沉默，不讓別人再抓到把柄給學校和學院丟臉，行嗎？」

　　輔導員聽他這樣說，噗嗤笑了：「咱們學院還沒有管到學生感情生活的那個份兒上，你都快畢業了，就更管不了了。只是既然你算是個小網紅，就還是得有點自己作為一個有影響力的人的覺悟和意識，我看你是個乖孩子，應該懂自己說話的分寸。如果是網絡上跟人起了摩擦，也不要讓這種事帶入自己的現實生活，當然，最好是不要跟別人起摩擦。」

　　齊跡點了點頭，說：「我記住了。」